小人物的江湖事-第十八章
“欧家给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一级的坐庄子就办了，哪会到得了庄主那儿。”钱怀言说话间姿态又回到了高人一等的状态。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口中的首领不过是上一级的坐庄子吗？你们一直就是在耍我们玩儿是吗？”欧云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似马上就要翻脸走人。
“你们最初的那封信的的确确只是到了上一级的坐庄子那。回信的也是那坐庄子。本来那上一级也没把你们的信太当回事，仅仅是看看你们有多少本事，能够拿出什么东西来。他的回信也只有‘真则静观，假则杀之’几个字而已。我便安排谷嫣霞与你们演了场戏，让你们以为首领真的回信了还饶有兴趣。对了，谷姑娘拿给你们的信也是假的，是我写的。”
原来几人还是一直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没成想你们真的拿来了欧家的账本，里面的每笔账、每个关节都对建立私盐生意至关重要。这次连上级的坐庄子也不敢私自决定了，所以也向上去了信件。”说完，钱怀言抽出一封信来，“这封信是能够惊动的最上面的人给你们的回信。”说完将信恭敬地放在了桌子上。三人面面相觑，还是欧云逸伸手去拿，拆开了信封。信纸上写着一句话：“四位以后便是我连峰庄的贵客。”落款是——连峰庄主洛征明。
“几位以后便是我连峰庄的贵客了，自当不会再取几位的性命了。”
“这次不会再有假了吧？”
“啊哈哈哈哈……这次是千真万确了。”
三人松了口气，无了性命之忧，身上的包袱总算是卸下来了。
“几位，佛光可以交给在下了吧？”
欧云逸倒也爽快，直接将佛光交给了钱怀言。
三人回到客房，云铃激动地上前迎接。欧云逸将所有事情告诉了云铃，让她知道以后那些杀手不会再追杀她了。
“我们安全了是吗，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是吗？”
“欧家已经回不去了，自此以后你我二人要在外漂泊居无定所了。云铃姑娘，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欧公子去哪，云铃便去哪，欧公子便是云铃的归宿。”
欧云逸喜极而泣，将云铃拥入怀中。
“阿弥陀佛。”见到两人修成正果，关滕也如释重负，心想自己心中的业障应该已经逝去了。
刘安金讲到两人如此美满也替他们开心。心想这样一来自己就该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了吧。但是谷姑娘……
对，谷姑娘托我的事儿还没办呢。
“欧公子，还有件事想请欧公子帮忙。”
“刘兄别客气，能帮上忙愚弟自当不遗余力。刘兄帮了我这么多，又是我大哥的结拜兄弟，在下早就把刘兄当成自己的兄弟了。刘兄看起来长我几岁，叫您一声二哥收下愚弟吧！”
欧云逸就要跪下磕头，被刘安金一把拉住：“快快请起，三弟快快请起。”
“二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是谷姑娘，她托我帮她找一件佛宝而且要比那钱掌柜的佛光还要好。”
“眼下突然要找一件佛宝倒有些困难，在欧家倒有的是，家主对佛门之物近乎痴迷，收藏的佛宝不计其数。二哥早些说就好了，现在欧家可是回不去了。”
“那你那当铺里的师兄弟们有没有门路？”
“这都瞒不过二哥，小弟我现在就去当铺安排一下，如果没有合适的相信近几日也能拿来。”
“那就有劳三弟了。”
“我即刻出发。”
欧云逸出了客栈直奔当铺而去，不多时就来在了当铺当中。
柜台还是老十三，见师兄来了，刚开口：“夜……”就被欧云逸打断了。
“别夜了，我有事要见把师兄，快去，别通传了，我自己过去吧。”
不由分说，欧云逸便往里闯。
老十三也没有阻拦，依旧站在柜台旁。
八师兄还在算他的账本，瞥了一眼，见是老十一，便缓缓开口：“还有几笔就算完了。”
老十一落座，老十二和老十四看样子是不在，没人看茶。
半炷香的功夫，八师兄才放下笔。
“裘老先生的办法好吧？”
老十一听到一愣，八师兄怎么知道的？
“裘老先生可不好请，我是告诉他师父的行踪才换来他出手帮的忙的。”
老十一沉默了。
“一会儿去看看老十二和老十四，昨晚他们都累得不轻。”
“嗯……”
“怎么了老十一，这次来又有什么事啊？”
“啊，想帮个朋友淘换点东西。”
“说吧，想要个什么？”
“想找件佛宝……”
八师兄眉头紧锁，问了一句：“你朋友不会是连峰庄的人吧？”
“师兄你知道连峰庄？”
“你这朋友跟你是什么关系？”
老十一思考要不要把自己是连峰庄的座上宾的事儿告诉他。
“不管怎样，别跟他们有太多来往。”
“好……”
“现在连峰庄在市面上到处搜罗佛宝，稍微有些档次的都被收走了，要弄一件好的恐怕不容易。”
“那我送师兄的……”
“别打我弥勒的主意。”
“好好好。”
……
“那师兄给我画一幅？”
“都封笔好多年了。”
“得了吧，几年前还给人家墨云轩老掌柜的画了佛像。”
“这你都知道，老十二跟你说的吧，这小子看我不收拾他。”
“行吧，师兄，给我画一幅吧？”
“画什么啊？”
“弥勒呗。”
“你能不能想点别的？”
“现成的干嘛不用？”
“我那点家当迟早让你们抖愣干净。”
“行不行吧师兄。”
“行行行，师兄早晚被你们累死。”
“多谢师兄。什么时候来拿啊？”
“立等可取。”
“真的？”
“真，真你个头，你当我这儿是画摊儿啊？”
“那，几天？”
“三天，三天后来取。”
“不还是画摊儿？”
“走，抓紧走。”
“告辞了……”
欧云逸一个箭步就窜出去了。
欧云逸回到客栈，将情况如实告知刘安金。
“三天啊，不知道谷姑娘还来不来得及。”
云铃姑娘听到刘安金提到谷姑娘，噗嗤就乐了。
“刘公子，谷姑娘对你到底如何？”
刘安金闭口不言，满脸通红。
“呵呵呵呵……”云铃像是看透了刘安金的心思。
难得的机会，云铃可不会放过。
刘安金察觉到事情有所不对，便要逃离房间。云铃哪能放他走，一把将其拦下。
“来嘛刘公子，讲讲你和谷姑娘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哪有哪一步？”
“刘公子，谷姑娘对你什么感觉？”
“……不知道……”
“那刘公子，你对谷姑娘是什么感觉？”
“也不知道……”
云铃似乎有些失落，但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得。
“刘公子，去见见你的谷姑娘吧，问问她对你是什么感觉。”
云铃将身一让，让刘安金过去。刘安金像只受惊的兔子，窜了出去。
欧云逸隔着扇子偷笑，关滕乐得佛珠都快握不住了。
刘安金虽说是跑出去了，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要去干什么。要去找谷姑娘吗？但刘安金从来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谷嫣霞。
那谷嫣霞究竟是不是在等着自己呢，还是说那一次次的相遇是不是巧合呢？
刘安金在街上走着，期望着下一秒还能碰见她。
日渐西斜，两边的商户挂起了照明的灯笼。这般景象刘安金只是痴痴地看着，周围人来人往，但又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刘安金一步一步向前，好像在寻找什么，但是他始终没有找到。
刘安金走向他们之前去过的面摊儿，刚坐下想要要碗面，但手又放下了。面摊儿罕见地没什么人，老板上前询问。
“客官吃点什么？”
“除了面你还卖些什么？”
“有些自家的酒菜，客官要是不嫌弃的话，要来一些尝尝吗？”
“都来一些吧。”
“好嘞客官，您稍等。”
老板从小车上拿出一埕酒，又拿出几碟小菜，一同端给了刘安金。
“陪我坐会儿吧，老板。”
反正也没什么人，而且寡酒难饮，嗜酒之人皆知如此。
老板给刘安金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虽说如此，两人也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几句闲话。一埕酒很快就喝完了，再喝下去也没有太多意思，刘安金丢下些钱准备走了。面摊儿老板递给他一封信。
“有位姑娘让我转交给你。”
姑娘？只可能是谷姑娘了。但是这封信里面会是什么呢？刘安金接过信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拆信。他也许在期待些什么，或许在害怕些什么。这封信既是惊喜也是累赘。
“九月十四正午，客栈一叙。”信上只有这么一句话。
九月十四，还有三天。
这女人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刘安金脑中闪过一个个想法，一个个念头。但最后都被残存的理性一一否定了。刘安金把信小心地收好，放入怀中。
刘安金走回客栈，见所有人都休息了，便倒在了床上，不知何时就进入了梦乡。
这几天很快就过去了，但对刘安金来说是又漫长又煎熬。
第三天一大早，有人敲响了欧云逸的房门。欧云逸开门一看，是老十三。
“老十三，你不在当铺看柜台，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给师兄你送东西。”说完拿出一副画轴来，“瞧，都裱好了。”
“师兄不是让我去拿吗？”
“师兄说了，今天不想见你，差我给你送来了。”
“那回禀师兄，我明日再去拜会。”
“明天也不想见你。”
“那后天……”
“也不行。”
“那怎么办？”
“你等个十天半个月，有信儿了再过去吧。”说完，老十三走了。
看来这幅画把八师兄累得够呛。
又过了一个时辰，刘安金才去找了欧云逸。其实刘安金很早就醒了，但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沉浸在复杂的情绪当中。但再逃避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三弟，东西……”
“啊，二哥，刚才我师弟来过了，东西已经送来了。”欧云逸将画轴拿给了刘安金。
“这就是……”
“这是师兄亲手所作。”
“啊，还未请教尊师兄……”
“师门规矩，二哥就别多问了。”
“那打开瞻仰一下吧？”
“师兄的画技我还是信得过的，毕竟是顶尖的造假高手。”
“造假高手？”刘安金听到之后感到诧异，但还是将画卷徐徐展开。
眼前的景象惊艳了刘安金。一尊坐卧的弥勒佛出现在纸上。这画卷俨然一座庙宇，而弥勒佛的金身仿佛要从庙宇中降临现世。
刘安金注意到，这幅画的落款是叶落禅师。
“叶落禅师？”
“叶落禅师相传是位修为极高的僧人，传言他的妙笔丹青仅留下寥寥数幅，全是传世的珍品。”
“那实际呢？”刘安金嗅到了一丝阴谋。
“画商们罗织的骗局罢了，打出了叶落禅师的名号便能卖出好价钱。这画师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这事儿行吗？”
“没问题，市面上叶落禅师被认为是真迹的画里有七成是师兄的手笔。”
“这算什么，假的比真的还真？”
“先骗住一部分人，这些人无论自愿还是如何，为编制的谎言摇旗呐喊。当知道的人越来越多，相信的也会越来越多。他们会为自己相信的辩护，会将自己付出的代价描绘地越来越神圣。这时候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是假的，现在也是真的了。那时候他们买的就不是画了，而是故事，而是为他们的天真和愚昧付出理性和真金白银。”
“这……真让人难以接受。”刘安金再看看纸上的佛，还是那个佛，但是那个吃人的鬼已经住进了刘安金的心里。
日渐正午了，刘安金坐在了客栈大堂的桌子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