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梦》连载：097【弹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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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说到，为请弹劾丞相的最佳人选吕封出山，林子诚、上官珑和杨撷湲来到渭水之畔，面见吕封。吕封钓鱼模样竟和姜太公相似，皆用直钩。

吕封钓完了鱼，屏退旁人，邀请林子诚、上官珑到旁边的一处凉亭说话。杨撷湲也和吕封的家仆一起在四周巡查，以防外人接近。

上官珑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道：“这是本简录，请世伯过目。”

吕封接过书，仔细看了看，见上面写的都是丞相凌骢欺凌百姓、圈占土地、强卖人丁的罪状，随即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你们要……弹劾丞相？”

“是想让您去弹劾他。”上官珑道。

“为何要老夫去？”吕封问。

上官珑不紧不慢道：“立业二年，您的族中从弟吕敬因凌氏圈地而失田两亩。他找官府理论，被当地凌氏一党的乡绅殴打致残，终身不治；立业五年，您的姨母梁氏流离失所，被拉往潼关军营充作老婢，劳累致死；立业十二年，您的儿时好友田充，因蝗灾沦为灾民，被凌氏手下诱骗，卖往东燕作劳力，但途中死在燕兴荒界……还有……还有三公子，也是被凌樟误下军令，使其孤军深入，才致其殉国……世伯，您真的忍心，再看凌氏继续飞扬跋扈、祸国殃民吗？”

他说起吕封的三公子吕达之死时，明显哽咽，但吕封只以为他是悲伤，没有留意到上官珑脸上想极力掩盖，却一晃而过的愧疚之色。

林子诚也慷慨道：“吕先生，这既是家恨，也是国仇。凌氏一日跋扈，大兴一日不宁，悲剧也永远都会重演。现在我们手上有了铁证，为何不举力扳倒他们，以正乾坤？”

吕封陷入沉思良久，才弱声道：“我何尝不想让有罪之人遭报应？只是朝政浑浊，非凌氏一家之祸。祸端源头，也非丞相一人而已。”他以此暗指朝纲昏暗，罪恶源头其实更上一层。

“我当然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也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要想指望一些改变，总要有人走出第一步。”上官珑道。

吕封是直臣、正臣，同样也不满朝政的昏暗和百姓的痛苦。他道：“年轻人果然冲劲十足。老夫佩服啊，佩服，”话及此处，他轻抚长须，似是在追忆自己的年轮，“想老夫年过半百考中进士，为官十余年，未立寸功，又未曾试图对朝局做出任何改变。奸臣当道、百姓离乱，老夫眼睁睁看着亲友一再蒙难，却又无力回天，实在是惭愧……”他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踟蹰难言。

上官珑道：“世伯，在下知道，您未尝对这昏恶的世道发难，不是因为您不想，实在是形单影只、势单力薄。可是现下战乱四起，危急存亡，非国士不能匡天下——小侄恳请世伯出山。”

“是啊先生，扳倒凌氏，若能有您向陛下上书弹劾，寒门士子必定响应。咱们精诚团结，方有致胜之机啊。”林子诚道。

吕封徐徐踱步，想着自己早年间老来得官，在朝中无依无靠，当然小心谨慎，未敢挑战任何人。后来即使官致尚书，也好似碌碌无为了一生，现在只图个安度晚年而已。他与上官珑之父交好，早就知道这小子胸怀大志，志在天下。吕封曾惧怕上官珑以卵击石，还劝阻过上官珑，可是现在看到他的本领，实在是恨不得自己晚出生四十年，好与上官珑一道策马乾坤。他双手背到身后，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三子已殉国，二子又早年病逝，长子也远在漠北为使节，想来想去，好似也没许多顾虑了，不如趁最后的风烛残年，为后辈引亮前途。”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吕先生高义，请受我一拜！”林子诚退后两步，伏地而拜，上官珑亦然。

吕封与上官珑皆是足智多谋之人。但前者年迈、后者年轻，前者谨慎、后者大胆，更重要的是——前者善用阳谋，而后者善用阴谋。吕封做事，一定是堂堂正正的。像上官珑那样不择手段、苦心暗算的活，他干不来。吕封身长八尺，形貌如人。他并足而立，就是一座卫道的丰碑。阴谋？即使有筹划阴谋的智慧，他也不屑用阴谋害人。他最多是圆润一些，左右周旋，不至于让自己折断而已。

正因为此，上官珑早年一直想得到吕封的帮助，却从未说服吕封加入自己。

可是上官珑终于拿出了自己搜集多年的凌氏的罪状，要向丞相发难了。吕封觉得，这是上官珑浮出水面，明着向敌人出招的象征。或许最终的战役就要打响了，阴谋和暗算终究是小伎俩，在宏大的斗争之中，是微不足道的。

既然是明着出招，这一次，吕封不愿再错过。

“年轻人，你们起来。不用把我比作义士国士。我本心如此，只是一直畏首畏尾，从未真正顺从自己的本心行事。老夫七十岁了，自忖时日无多，在最后关头，做些自认为正确的事，也好向祖宗和后世交代。”吕封道。

上官珑起身调侃道：“世伯，您说我年轻，是因为您是正着算的。若倒着算，我活不过七年了，瞧您的身板，寿及百岁也未尝不可。这样算来，咱们两人，谁更年轻？”

他这般自嘲，惹得林子诚、吕封皆是苦笑。

他们又开始仔细商讨弹劾之策。林子诚说弹劾的说辞固然需要严厉，但也不要太重。如果说辞太重，拿出了凌氏意图谋反的罪证，他担心朝局动荡过大，也害怕陛下会认为发难之人咄咄逼人，是想以新代旧。

吕封审慎道：“可如果只是贩人、圈地这些罪状，实在不足以扳倒凌氏。他们毕竟在朝中扎根深厚。你们看，这罪证之中，有些事涉及凌骢的侄女凌妃娘娘，这可不是轻易能动的了的。”

上官珑道：“不劳二位费心。世伯只需要将弹劾案上达天听，剩下的，尽管交给我好了。”

“你又想出来什么鬼主意？”林子诚突然转头看着上官珑道。

上官珑把脸撇向一旁道：“别问，说出来就不灵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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