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命名之书 第1章

编号为3732的生命体在它自己的长夜中苏醒了。它想睁眼，却发现本该有眼睛的位置空无一物，然而它能清楚地看见稀疏地散落在天幕上的亮点。

3732有了新发现：它看不见自己的身体，感觉自己如同无实体的幽灵一般悬浮在虚空的正中，无边的黑夜像一大团恶心的黏液将它包裹住，虚空之外的光一丝一丝地渗进来。

这种怪异的感觉转瞬即逝，停留在头顶的星空使3732倍感安心。脚下是潮湿的泥地，3732只看见两处相似的凹陷，其余部分光洁如镜，映出天幕上的点点星光，这是大地被剥去了一层黯淡的外皮，显露出鲜亮的血肉。

3732每走一步，泥地上就多出一处凹陷，它快步冲出泥地，把一小片泥蹭到苍翠、饱含汁水的苔藓上。3732感觉自己正赤脚站立在苔藓上，尽管它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脚”这一结构。湿滑的苔藓使它十分舒适，像踩在故乡的旧毯子上那样。它摇晃着走在苔藓层上，将刚沾上的泥涂得到处都是。3732对弄脏这张“地毯”感到有些抱歉，于是它快步跑向不远处的溪流。

它猛然落入水中，水并不深，刚没过它并不存在的腰。水流轻柔地滑过它的身侧，有几条滑腻的蛇紧贴它的“手臂”滑行，3732抓住其中一条。它像扯断一条丝带一样把瘦长的蛇撕开了，血肉和内脏落入水中，殷红在河水中晕开。当一条大鱼试图把它拖入水中时，它也对那条鱼这样做了。3732离开了河。如同一个人会做的那样，它甩甩头和手臂，水珠飞溅，草地上一片湿润。它在干燥、温暖的高草丛中留下一线压扁的草茎。

3732踩到折断的树枝，有一部分扎进它的脚底。只见一些黑色液体从不可见的伤口中渗出来，这黏稠的血迟滞地滴下，跌落在低矮的草丛上。

刹那间，不知受怎样的力量支使，3732抬起头，接着便看见了领它永生难忘的炫目之景：“天空”像脆弱的玻璃那样碎裂开，有一块碎片不知所踪。那些细碎的裂痕在3732看来是延伸到天际的可怕伤口。伤口处是一道无底深渊，深渊有如装满所有颜色的颜料的大染缸，颜料并未混合均匀，在漩涡中表演着无规律的舞蹈，这让3732几乎晕厥。但这深渊更像是比黑夜更黑的无形巨口。

永夜的使者啊，请祝福这无知、虚妄的生灵吧！

3732感到将要坠入永夜的深渊，呆滞地凝视着深渊的正中，似乎是恐惧着，又像是期待着。它感到不可见的躯体正撕裂开来，化为细小的碎块将要坠入那深得没有尽头的渊薮。

小女孩：“妈妈，你看，这生态球太不经摔了。”

天真的女孩向着裂口望去，接着便看到了令她永生难忘的情景：裂口中像是另一个世界，与隔着玻璃可见的部分完全不同，一个人形的小小生物在其中行走。奇怪的是，那东西似乎是由半透明的黏液构成的。

小女孩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切，直到那东西抬起头，望向小女孩窥视的眼睛。瞬间，它的身躯碎裂为无数块，向小女孩的脸直扑过来。

小女孩：“啊！”

因攻击而双目失明的小女孩的尖叫声响彻寂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