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双洁/HE】王妃02【甜/轻喜/微沙雕】

魏婴是在吐不出珠子的噩梦中惊醒的。
江厌离坐在床边抹泪,被诈尸般猛然坐起的魏婴给吓得,才冒了一半的泪珠,愣是生生自己退回眼眶。
‘ 阿羡,你醒了,太好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么…肚子疼不疼,嗓子呢…呜呜,你这孩子…呜呜,可吓死姐姐了…’
心疼的看了眼面前梨花带雨的美人,魏婴扯出一味苦笑,嘴巴才张开,话就给一直站在旁边,脸蛋涨红跟憋了尿似的江澄堵住。
‘ 有你这么贪玩的嘛,小时候斗蛐蛐,输了你就耍赖生生咬断我虫将军的腿儿,好么,现在,学会玩球吞珠啦…笨蛋,傻瓜…你,你要吓死我们啦!’
聂怀桑把扇子在手里磕的砰砰响,随声附和:
‘ 就是啊,阿羡,你…哎,你这贪玩的也太没分寸了,都多大,小孩儿似的,可不敢再这样了。’
‘ 呜呜,阿羡,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跟阿姐说。’
魏婴揉揉鼻子,抻了袖子,动作连贯地去擦江厌离脸上泪滴。
因着两家母亲的手帕交,幼时他与姜家姐弟便亲如一家。他和江澄都不是省油的,江厌离这姐姐给他们做的,仿若生来是还眼泪的。
每每见着姐姐哭了,阿澄那个愣头青只会红脸蛋,学驴拉磨,不知如何是好。幸亏还有个魏婴,嘴巴顶用,也会撒娇。
此刻,见着阿姐掉泪,江澄还是老样,不知如何安慰,好在,那个会给阿姐抹泪的小人儿也在。
魏婴两手攥住江厌离袖子,摇了摇,发出的声音还带着沙哑:
‘ 阿姐,我错了,别哭啦,没有下次,保证!’
伸出三根手指,做了个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动作。
脑瓜向前垂落,把脸都贴在给自己扯着的江厌离胳膊上,猫狗似的蹭。
‘ 阿姐,我饿啦…你别只顾哭,弟弟要吃东西。’
房间里安静非常。
魏婴还黏糊在阿姐胳膊上纳闷,往常自己这样,阿姐早揉头发说好话了,这次,怎的这般沉住气。
‘ 阿羡…’
肩膀给人推动,魏婴抬头。
不知为何,阿姐脸上神色古怪。
顺着她眼色转动脖颈,一双月白衣摆立在脚踏边。
眼皮上扬,是那张比自己差点的脸。
屋子里好像结了冰。
江澄和聂怀桑没出息的龟速倒退中。
这个氛围,魏婴心里也有点发憷。
虞妈妈说的,湛王吃生肉的话在耳边响起。
蓝湛眼睛很尖,他清楚看到,魏婴在见着自己后,抓着江厌离的手臂先前更紧。
他俩刚刚亲密的样子,像块石头堵在心口。
魏婴面对自己时的目光,不仅仅是面对陌生人的生疏,还有对抗,有恐惧,有厌恶,有……敌视。
这些,原本都已经被早早预料,可当真实面对时,还是令人不由得…心头抽紧。
时间,他需要时间。
‘ 厨下备了新鲜莲藕和排骨,你去…做个汤吧。’
江厌离心底微微诧异,湛王怎会知道魏婴喜好。
……
鸭蛋从外头将门关上的声音很响。
这屋子的窗纱密匝匝地,是好料子,何况里头还挂着暖帘。鸭蛋等的眼珠都酸了,也是半个人影看不出。
至于声音,那更是比影儿还难透。
院子里的侍婢们站的远远,好奇地看着魏公子的小侍女,盘腿坐在大门下,像个……
房间里安静许久。
一站一坐,像是一对谁先说话就输了的比赛。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魏婴天性里无畏多胆怯少,好奇心浓重,对所有新鲜事都感兴趣,但就是持久力薄弱。
于是,这场消耗耐力的盯人游戏中,他第一个败下阵来。
呵欠从半张的嘴巴里咽下,眼珠跟着有点发润。
但瞧瞧那个像是要当神像般杵在床前的人,他还是倔强地,把第二个呵欠塞回肚皮。
‘ 贪玩可以,但不能再这样出格了。’
‘ 你管的……’
下意识反驳,眼神碰撞到一起,魏婴怔了下。
这人眼珠好黑啊,像个续了水的深潭。中间一点亮亮的,还挺勾人。同时,还有点…吓人。
有种站在井边向下看的感觉。
吃生肉…虞妈妈的话又在响。
魏婴不想承认,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有点…怂了。
‘ 哦。’
这孩子点头的动作很慢,明显的不耐烦。
那双大的过分眼珠向床里瞥,刻意回避某人。
嘴唇不经意地扁了下,然后聚集着嘟出好些褶皱。
手指不安分地互相打斗,扣来扣去。
蓝湛将一切尽收眼底,唇角的弧度逐渐提升。
‘ 你练箭的,对么。’
魏婴瞪眼,对于这人忽然坐过来还抓住自己手的动作,有些无措。
‘ 可也没见魔茧,皮肉…太嫩了。’
向外拽了拽,没拽动。魏婴眼瞧着自己手掌被蓝湛拿捏,翻来覆去,像…买菜的挑菜!!!
妈的,真是吃生肉…不对,我是活肉啊!
‘ 我不好吃的…’
魏婴的话下意识馏出口。
蓝湛纳闷地看他。
这个空档儿,趁他分心,魏婴终于收回属于的爪子。
‘ 好不好吃,总要…吃过,才知道。’
魏婴给蓝湛的话吓得,咽了一大口口水。
这刻,他觉得,鸭蛋说话有可能是对的。湛王…吃小孩!
……
江厌离送来汤时,蓝湛已经离府。
将个没心没肺的魏婴从睡梦中叫起。
听见外头鸟叫,问过时辰,未时末刻。
踢踏了鞋,连外袍都没穿,就一件长褂,家里寻常的模样跟着江厌离到桌边。
挑了根最大的排骨夹出来,筷子往旁边举,鸭蛋不干不净伸手就抓。
江厌离瞧着那女娃娃狗子护食般躲在角落啃骨头,摇头笑。
‘ 你和王爷,早先认识?’
‘ 谁认识他,见鬼了。’
‘ 可,王爷对阿羡,似乎不太一样。’
‘ 哦,阿姐,我要吃肉,你给我挑两块厚的。’
嘴里嚷嚷着吃肉,脑中闪过是蓝湛抓了自己手,说不尝尝,不知味道如何的那句话…
心头恶寒,他可不对我不一样,是琢磨小爷肉吃呢…怪物~
‘ 王爷……’
‘ 哎呦,阿姐,你怎么老提他。我知道他是你男人,阿羡又不跟你抢。我要吃排骨,那块,算了,我自己夹…’
呵,江厌离笑的有些苦。
揉了下魏婴头顶。
‘ 王爷不是我的,他呀,谁的也不是。’
‘阿姐,阿澄,怀桑,王爷都没有…哎,算了,你不懂,吃肉吧。’
江厌离的话说的一不清二不楚,魏婴的确没听明白。不过,夜里,聂怀桑和江澄找他对月喝酒,才将女孩儿家不好说明的言语倒了个清晰。
江氏姐弟入府三年,聂怀桑比他们晚半年,这日子说长不长,短更不短。
而作为明面上,他们的男人,那位湛王爷,竟从来没碰过自己。甚至,连话都说的极少。
大多时候,蓝湛都是宿在宫中,或是衙邸。总是一副忙碌的样子,忙得顾不上去想,王府里还有一个侧妃两位玉郎,可以…睡~
不过,湛王爷的忽视,反而令侧妃娘娘和玉郎公子们感到自在。
江厌离是个柔顺性子,最擅长的就算随遇而安。
京中贵女不乏湛王崇拜者,大多迷恋的是那张脸。
以侧妃位入王府那日,湛王循例同她见了。
看着眼前如传闻一般,隽郎非常的脸蛋,江厌离却是满心失望。
这位美男子的冷漠疏离,足以打破任何一个少女的鸾梦。
无情无爱。
江厌离很快认命,并转而投入到自己新角色的任务中。
侧妃娘娘日常的忙碌,还有弟弟作伴,才算为她消解不少愁绪。
这辈子就这样过活,至少比起几个自己或抄家灭门,或家的门楣低就的闺蜜来说,自己的日子是顺心的。
江澄和姐姐不同,他并不认命。
日日练功射箭,手上功夫一刻不曾丢弃。
他总觉得,有了机会,一定要摆脱这狗屁玉郎束缚。
要上战场,要提刀枪……
聂怀桑的梦想更简单,希望有天一睁眼,大哥说动皇帝或湛王,放他回家。
‘ 凉雨消愁,丹藤绕梁。’
聂怀桑举了酒杯,文绉绉地摇头晃脑。
‘ 我要去打仗!’
江澄灌了一口酒,对着亭子外头的雨帘嚎。
把盐煮花生拉到自己这边,丢个眼色,鸭蛋的黑爪子搂走半盘。
‘ 阿羡…嗝,湛王瞧你眼神不对,都怪你…长得…忒好看…’
聂怀桑打着酒咯。
啪,江澄的巴掌拍在魏婴肩膀。
‘ 小心他睡你!’
魏婴一口酒差点吐出来。
左右看看这俩醉的东倒西歪的家伙,心里咒骂,你俩什么玩意,自己不痛快骂天去,怎么都跟我家老子似的,胳膊肘拐的乱七八糟~
……
蓝湛回来时已在后半夜。
细雨稍停。
朱漆大门打开,跨过门槛一瞬,他定住。
‘ 凭…什么不给我…出…嗝~’
‘ 披个金的…王八壳,了不起~’
‘ 我要看戏…要吃糖人…要…鸭蛋,咱们还…还要啥?’
蓝湛挥手,阻止了要拽人的金甲卫。
下巴歪向一边,眼里蓄着笑。
魏婴脸颊飘红,坐在不知从哪儿移过来的石墩上。
闭着眼,举了手,悍妇骂街的架势。
王府管事粘公公是打蓝湛小就侍候的,在陛下给分拨王府后,他就被蓝湛派进府中管事,同时也是养老。
这位老人儿最熟主子心意。
打从魏婴入府时的光天化日迈过正门的安排,他就瞧出主子对这位非比寻常。
而那天闹死那出,前后观察,更是料定,这位小公子,妥妥儿的入了主子心。
千古绝无。
本来还以为自家主子要耍单一辈子,转头忽觉有了契机。粘公公心里乐的,那是炮仗乱放,烟花满天。
是以,这夜瞧着魏婴在门前耍酒疯,他也跟看自家孩儿斗虫似的,只觉得娃娃怎长这样漂亮,连骂街都比旁人好看。
见粘公公都不阻止,金甲卫们也只能当魏婴嘴里龟公,由着他吵嚷。
幸亏是,这小醉鬼只动嘴,不动手。
恍恍惚,好像有个大个儿向自己走过来。
魏婴坐不住了。
他也站起来,还插着腰。
像个遇见敌人而炸毛的猫,克敌在于气势,先拔高个头或者扩充体积……
粘公公在道边捂嘴笑。
‘ 要…单挑么…噗——’
好浓一口酒气,都冲在蓝湛脸上。
霍地,天地倒转。
魏婴头晕脑胀,眼前黑了一片。
‘ 鸭蛋,天…天黑,地震…’
‘ 大王…’
粘公公拦住鸭蛋。
‘ 没事没事,孩子,吃不吃红烧肉…’
……
烛火摇曳,蓝湛坐的端方。
床里,魏婴抱着被子,睡没睡样。
拨开折了半张脸的长发,这孩子的侧颜实在耐看。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看他睡着的模样。今日,这个幻想终于成为现实。
俯下身,贴住那张脸。
我呀,看了你两年,等了你两年,终于…
……
今日麦熟,天子祀宗庙。
宫中家宴流水席,照规矩要从早到晚。
王爷不在府里,却没忘请了戏班来王府开锣。
听着两位玉郎在水榭里议论天降好运,粘公公偷乐。
只有他知道,这戏班,是因谁而降。
先一出秦琼卖马,后又是夜追韩信,都是江厌离点的戏单。
耐了性子让阿姐听完喜欢的,魏婴才从瞌睡里给江澄晃醒。
不一会儿,锣鼓点儿急促,那边戏台上,武松打虎上演。
……
蓝湛以酒力不剩为名,早早告席。
皇帝瞧着弟弟匆匆而去的步子,摇头轻笑,抿了口酒。
‘ 宴上王爷就显得心不在焉,这走么,也忙碌碌的,就像…有人勾着似的~’
低眉握住金氏的手,皇帝道:
‘ 也许,正给你说中,就是有个小鬼…勾了我弟弟的魂。’
下头舞姬飞天,弹琵琶的乐师曲调攀山。
无人察觉,金氏贵妃另一只垂下的手掌,正悄悄攥紧衣料。
……
走入水榭,仆俾们纷纷退让。
‘ 老虎哎,大老虎,打架怎么能输~’
‘ 你看他俩个头,那个武松这么一丢丢,老虎顶他两个…’
‘ 没道理,酒壮怂人胆也不是这个道理…’
‘ 不好看,我要看虎打武松~’
‘ 不就是没给你留松饼,至于嘛,阿羡,你找事是不是!’
‘ 十块饼,按人头也该一人俩,你多吃了,不公平!’
‘ 你会数数么,四个人,十块饼,肯定有人要多吃。’
‘ 我家鸭蛋不是人啊,算上她正好五个,一人俩,哪儿不对。’
‘ 嘿,要这样说,娘公公也是人,还有他,他,她…’
粘公公笑着凑过去,对正在数人头的江澄道:
‘ 老奴姓粘。’
江厌离过来打圆场。
‘ 粘公公,别理他俩,从小就是这样吵到大。’
粘公公还是惯常的笑笑。
‘ 主子,您回来了!’
水榭里瞬时安静。
戏台上武松还在打虎。
‘ 再端几盘松饼上来。’
蓝湛落座。其他人却都站着。
‘ 主子,没了,就做了一盘。’
‘ 那就再去做!’
‘ 是,不过…’
粘公公欲言又止。
蓝湛觉得墨迹,正要发作,一旁江厌离出来半步。
‘ 面皮是妾和的,我这就去。’
江澄举手:
‘ 我调的馅。’
聂怀桑的扇子晃动:
‘ 我放的糖。’
瞧着刚才还满当当的人,呼啦啦啦都耗子似的窜出去。魏婴摇头晃脑,有点急。
‘ 你呢?’
见蓝湛问自己,他皱了眉头。
‘ 我…我什么也没干,就等…吃了。’
‘ 哦’蓝湛点头。
‘ 坐下,我陪你等。’
‘ 去,告诉台上的,换虎打武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