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中腹地

    我在历史语言学的专业课上写下这些文字。教授在讲语音的演化，愈发慷慨激昂。纳博科夫的《洛丽塔》的开篇“舌尖得由上颚向下移动三次，到第三次再轻轻贴在牙齿上：Lo——li——ta”在脑内挥之不去。

   多数时候我更愿意浅尝辄止。我经常在睡梦中被一些怪奇的问题惊醒，上上次是因为联想到车尔尼雪夫斯基却回忆不起任何作品名，上次又是因为在梦中拼错三回荷兰语的“alsjeblieft”，于是梦醒惊坐。百通无一精，如我的文字一般散碎无序。

   如今，刨去繁琐日常，我绝大多数时间在学习语言。学习语言学、语言的本身，以及如何将散碎文字拼凑成句法意义上正确的“语言”。语言的一切都使我讶异不已。我终于鼓起一回勇气说出“我爱”，我终于发觉我对语言的爱的分量无可比拟，那些勾线笔、西洋棋、加了鲜橙汁的龙舌兰，总和也压不过这天秤的一头。

   无论从何种角度出发，这一年间我都算得上收获颇丰。将自身的成就逐一列举和示众不是我的作风，我向来少言，更愿意仅仅说一句“无愧于心”。唯有选择出道做科普虚拟up主这回事，我实在难以压抑自身的喜悦——我有多庆幸我选择了这条路，无以言表，却又满溢得由不得我去选择缄默。将自身所爱之物推而广之……我能感受热流从心房出发，流经四肢，在指尖迎来爆点。

    我敢确信我现在极度亢奋。《阴暗的河流》出自阿根廷的伐莱拉、巴斯克语和巴斯克大区、某本工具书的书页卷了边、舌尖生了溃疡……语言以及语言学。“Filología”，先是fricativa labiodental sorda，中文称清唇齿擦音，下唇接触上排牙齿……我总不经意地又想模仿什么，正如我运用大量的排比句是在模仿《猜火车》。我所经历的一切构成了我，我试图用贫瘠的语言去解释，却张口结舌。因此我不得不无休止地借助先贤的遗珠，诚恳地做一名文海中的贝壳收藏家。我是凡庸之辈，是无粮的拉斯赫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