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八)
岁月如歌(八) 少年时做的错事,往往在成年后才显露出威力来。 我们40岁时死于一颗我们在20岁那年射进自己心里的子弹。 樊振东的胸口出现莫名的短暂心悸。 他闷着情绪望着孙颖莎逐渐走远的步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清晰地看见,在听见铃声后,孙颖莎原本走得坚定的脚步有一瞬间的犹豫。 人们总说记忆像酒,记忆开封的时候,味道往往让我们吃了一惊,完全不是原先所预想的那样。 孙颖莎在那个时刻脑海中闪过当年的场景,好像恍如隔世,是她自以为是地为它镀上了光彩。 那时候,她十岁,樊振东十五岁。 刚刚中考完的樊振东,那段时间过得很快活。 樊国越特地空出了一段时间,带上他们一家到冰岛去度假。 七八月份的冰岛是最适合旅游的季节,他们住在冰岛的首都雷克雅未克,世界上最北的城市。 十岁的孙颖莎人生中第一次坐上了飞机,她略显忐忑地将身子缩在靠舱边的座位里,樊振东则坐在她右手边。 飞行的时间很长,孙颖莎在刚起飞时反应并不大,但随着飞行时间的增加,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她在座位上不安地乱动,旁边的樊振东看得心烦,他命令她安分点。 孙颖莎于是不敢再有太大的动作,她头晕的厉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思绪化作一片片飞絮,随着飞行的进程四散在地,但一阵风过,将这些碎片聚集起来,它们最终指向了唯一的愿望——『妈妈』,孙颖莎呢喃不清地重复着。 倏忽间,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音乐声,仿佛是意识迷离后出现的幻觉,但歌词却又清晰可闻: 北极里有一束光, 你话留来伴我望, 我若觉得绝望, 想到亦会全释放, 这绿里透紫的光, 从未天际怒放, 好比原来一起能到达的远方。 在音乐声中她渐渐睡去。 樊振东将掉落的耳机重新插进孙颖莎的耳朵里时,她似乎睡得很沉,没有察觉到。 他静静地望着她的侧脸,对她解释,『这首歌叫雷克雅未克,是我们的目的地。』 尽管知道她不会听见,但那个瞬间想要将那句话说出口的欲望却很强烈。 落地后,孙颖莎休息了两三天才恢复过来,第一次出国旅行,令她兴奋不已。 雷克雅未克的夏天是绿色和蓝色的。 而夏至日的最晚日落,是樊振东带着她一起去看的。 她那会儿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樊振东正欲从套房门口出去前途经她门前,像是忽然玩心大发,他板着一张脸,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看日落。』 『今天是极昼。』 孙颖莎不懂他一时的好意邀约到底又会不会暗含恶作剧,她迟钝着摇了摇头。 樊振东很生气,长这么大,从来就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 他怒气冲冲地把孙颖莎从床上拉起来,几乎是拽着她走出了酒店。 太阳终于依依不舍地从天空降落,一点一点地沉入海平线以下。 但是天空还依然保持着一抹晚霞的金红色,周围一片阒寂。 孙颖莎很小声地感叹了句,『落日,好美啊。』 樊振东很得意,他拍拍孙颖莎的头,口气里是不加掩饰的自得,『都说了让你跟我来吧。』 那个假期,两个人的相处意外地愉快。 他们一起走过哈尔格林姆教堂,在哈帕音乐厅聆听过圣明之音,也曾在杰古沙龙湖留下过彼此的足印,也观赏过极光出现时,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的壮观之景。 后来在纽约留学的那段日子里,孙颖莎曾反复问过自己,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先对他,动了心。 所以后来,才输得那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