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正经的异世界正史 启航

这是梦幻般的场景，特蕾莎睁大了惊讶的双眼，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
一座巨大的石桥冲海底升起，波涛汹涌的海水突然被分到两边，之前还翻涌着万丈波涛的海水，突然被推到了海平面的另一端。彩色大理石砌成的巨大桥梁，从海底深处拔地而起，其磅礴的气势，似乎要把整个海峡一分为二。

此时特蕾莎刚满12岁。虽然人类大远征早已结束，但人类没有放弃对兽人部落的穷追猛打。特蕾莎居住的部落被夷平，农田被烧毁，她不得不和父母向北逃难，来到了哀痛山脉的最东端，帝国的北部边陲。在这里，帝国和传说中的魔王国，隔着一条不到一公里宽的海峡相望。兽人王国已经被人类帝国消灭，幸存下来的兽人们不是被杀就是被卖做奴隶，不愿意接受残酷的命运的兽人们，不得不向北逃离。他们听说北方建立起了一个全新的国度，允许所有种族，所有出身，所有职业的人平等生活的，犹如天堂般的国度。但这注定是绝望的旅程，理由很简单，因为帝国的北部横亘着一道逶迤的哀痛山脉，除非这群兽人难民能够翻越直插云霄的山峦，或者能够游过大海，前往北方国度，否则他们注定会死在帝国的追兵手下。

难民的车队绵延数公里，他们一边躲避着帝国军的追杀，一边向北逃亡。最后，他们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帝国的东北边境，与哀痛山脉的另一段——魔王国，只隔了一道不足一公里宽的海峡。但是，令人绝望的是，这不是普通的海峡。海岸的悬崖高达数百米，海岸边遍布礁石和食肉的海洋生物。身后的帝国军追兵正在发射致命的爆弹和箭矢，难民的惨叫和哭号在身后此起彼伏。

特蕾莎跟随着父母，来到了这堪称绝望的海峡边缘。

都结束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领悟了绝望的滋味。数以万计的难民都会死在这里，特蕾莎的父母握紧了她的手，似乎随时都打算直接从悬崖上跳下去。

然而这时，奇迹出现了。

一座彩色大理石砌成的巨大桥梁，突然拔地而起，把整个海峡一分为二。难民们来不及震惊，忙不迭地冲上桥梁，向北逃窜。帝国军也惊呆了，除了勇者，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魔法，竟然能凭空制造如此巨大的跨海大桥！

而在大桥的另一边，站着一个身形娇小的人。他的身边站着几个身披漆黑盔甲的骑士。

兽人难民们一拥而上，走过大桥。就在最后一个难民越过大桥的一瞬间，整个桥梁突然发生剧烈的爆炸，桥体被炸得四分五裂，还在桥上的帝国军士兵也被炸成灰烬，只留下对岸的数万帝国军驻留在海岸边，望洋兴叹。时过境迁，桥体崩塌留下的断壁残垣已经成了历史遗迹，成了远近闻名的风景名胜。巨大的桥梁只留下了百米高的桥墩驻留此处。后世的人们称呼其为“赫丘利之柱”，也就是大力神之柱的意思。据说，在遥远的魔王国看来，被帝国视为世界绝境的，浩瀚的“无尽之海”，反而是链接世界的通途。魔王国境内精通商业的暗精灵和鼠人的航船，经常会经过“赫丘利之柱”，与帝国的柯尼斯维持地下贸易。

其实，在卡斯蒂利亚大陆，魔法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物，上位魔法也未必比基础魔法更加强大。因为魔法的威力，并不直接取决于魔力的多寡，而取决于施术者本人的意念。施术者唯有和神明或者大精灵缔结契约之后才能使用魔法，而魔法的强弱基本取决于施术者本人使用魔法的目的。本人越是渴望达成目标，魔法就会越强力。绝大多数勇者就算满级也不及夏洛特的一根脚趾，原因就在于他们的执念不如后者。

小红明白这个道理，她站在甲板上，看着巨大的“赫丘利之柱”，不由得心生感慨。她很确信这个名字是夏洛特取的。因为在地球上， 也存在名为“赫丘利之柱”的海峡，也就是直布罗陀海峡。古罗马时代，地中海并不是隔离欧洲和非洲的屏障，而是链接北非和南欧的桥梁。各地的船只通过地中海，穿梭于非洲和欧洲之间。其中，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就是所谓的“赫丘利之柱”。和今天分隔了基督教世界和穆斯林的地中海不同，在古罗马，人们相信直布罗陀海峡，是巨神赫丘利，也就是赫拉克勒斯，一脚踏在西班牙半岛，另一只脚踏在北非，从而形成的海峡。

小红相信，只有精通地球知识的夏洛特，能想出如此诗意的名字，用来形容此等壮观的奇迹。在她的身旁，兽人阿斯莱特也靠着甲板栏杆，远远看着“赫丘利之柱”，她的眼中充满了怀念的神色，仿佛是在回忆很美好的过去。小红看着她，心想她会不会也是当年越过“赫丘利之柱”的数万兽人之一呢？

兽人移居魔王国之后，夜之魔王夏洛特曾经亲口承诺，在帝国灭亡之后，所有兽人都有权回到他们的故土。兽人是有着强烈的乡土情结的种族，他们是为了躲避战乱和遭受奴役的命运而不得不离开家乡。

此时，小红正站在亚哈船长的旗舰甲板上。巨大的装甲风帆战舰，伴随着蒸汽机的阵阵轰鸣，缓缓驶离柯尼斯。

和其他帝国城市不同，柯尼斯的航船，使用的是燃烧着化学燃料，喷发着刺鼻浓烟的蒸汽机。而且蒸汽机的功率非常低下，所以航船上还矗立着高大的桅杆，等到船驶出浅海区，进入开放水域，就要关闭蒸汽机，升帆远航。

“很神奇，对吧，”矮人葛德文靠着甲板栏杆，和小红搭话，“据说，那是夜之魔王创造的奇迹呢。”

葛德文看着赫丘力之柱，目光中带着些许温柔。

异世界和地球不同，在异世界里，存在着一个名为卡斯蒂利亚的大陆，所有受到神明恩宠的种族：人类、兽人、精灵、矮人、鼠人……都栖居于此。卡斯蒂利亚大陆的面积占整个异世界的大约1/3，是异世界最大的陆地区域。所有种族都为了争夺这片大陆而殊死战斗。

“葛德文你也知道魔王的事情么？”小红有些讶异。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双手叉腰，“在古老的诸神时代，矮人群山王国就流传着一个传说。”

——传说从漆黑的地狱深处，将崛起矮人的救世主。

“不过我并不是很在意，”矮人葛德文干咳了几声，“与其相信远在天边的救世主，不如相信自己。因为人只能自救。”

如果你不选择自救，那么神迹永远也不会现世，如果你不做自己的救世主，那么救世主永远也不会降临。

“那个……葛德文先生，有个问题不知道我该不该问……”小红支支吾吾了一阵。

“咋了？”

“如果……如果那个大恶魔莫比迪克，真的如传说中那么厉害，如果我们打不过它……该怎么办？”

这是小红不该问的，但也是不得不问的问题。

莫比迪克，传说中来自亚空间的可怕恶魔，在世间肆虐百年，毁灭了无数绚烂的文明，而前去讨伐他的勇士们却无一生还。

这样强大的敌人，仅凭他们的力量，真的可以战胜吗？

“小妮子啊，你的担心可真奇怪呢！”葛德文哼哼起来，发出一阵沉闷的鼻音，“就算打不过它，又怎么样呢？”

“啊？”

“我们今天的血战，会给后来的人留下经验，我们会把情报留给未来讨伐它的勇者们！”葛德文拿着战斧，轻轻抚摸着斧刃边缘，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我会用我的战斧，为你杀出一条血路的，小红，然后你就回到柯尼斯，把你所见到的一切告诉那里的人，告诉他们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们，挑战黑暗的勇者们经历了什么，告诉他们，关于我葛德文的故事，关于胜利的故事！”

“胜利？”

明明打不过大恶魔，却要告诉世人胜利的故事？

“对，我的尸体会为后来的勇者们铺路，虽然我倾尽全力，大概也只能让他们前进一小步，但是至少能让他们距离胜利更近一点。”

与热爱生命的高等精灵不同，死亡是矮人种群文化的核心，一代又一代矮人通过自己的死亡，把知识和情报传递给下一代，代代相传的强烈执念，最终会变成整个种群前进的动力。崇尚传承的矮人对此深信不疑。

无数的愿望，无数的欲望，无数的野心，在这个名为卡斯蒂利亚大陆的狭窄陆地上冲撞到了一起。这就是我们矮人与残酷的命运相搏的方法。

小红听着他的话语，陷入了沉默。没错，她作为勇者，和这里的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在来到异世界之前，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虚度时光，荒唐度日的大学生。她成长的过程，虽然不是一片坦途，但也基本上可以说是一帆风顺。没经历过大灾大难，甚至都没有饿过肚子。

她无法理解必须与命运以死相博的执念，也没有超越命运动力。她梦想的是每天朝九晚五，重复着一模一样的日常，能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

她不明白为什么神祇会选择这样的她，让她成为勇者，降临此地。

她凭依着甲板栏杆，转身眺望。在不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漂浮着一层灰白的雾霭，那是大恶魔莫比迪克的魔力，投射到现实世界所产生的异象。阳光会削弱大恶魔的力量，所以莫比迪克制造了巨大的浓雾，笼罩了整个海域。这层浓雾密不透光，船只行驶其中，犹如航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我们今天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毫无意义，对大恶魔的挑战，可能不过是飞蛾扑火、蚍蜉撼树，但是十年之后，百年之后，千年之后的人们会理解我们所做的一切的价值，会有歌手歌颂我们的勇气，会有诗人传唱我们的事迹。

不知不觉间，小红他们已经逼近了那层密不透风的雾。

亚哈船长的装甲重炮战舰，在大海上犹如一片飘荡的树叶，摇摇晃晃地朝着那片无边无际的雾霭前进。强劲的顺风鼓满了风帆，海风在小红的耳边咆哮。

“各位抓紧了，黑暗要来了！”亚哈船长掌着舵，对甲板上工作的水手，以及小红他们大声喊道。

战船离雾霭越来越近，巨大的白雾犹如一面城墙，在不停地向他们逼近。

阿斯莱特走上船头，拔出了腰间的细剑，葛德文也举起了战斧，甲板上的水手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呆呆地看着巨大的雾墙越来越近。

小红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即使还没有进入这堵巨大的雾墙之中，她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强烈的煞气。之前还在耳边咆哮的狂风突然停滞了，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巨大的风帆好像突然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力地低垂了下来。

巨大的战舰全凭惯性，慢慢滑入雾霭之中，他们就好像突然钻进了隧道一样，周围的光线迅速暗淡了下来。盘旋在桅杆上的海鸥们不见了，船底周围游弋的海豚和鱼类也不见了，周围的海面平静得犹如镜面，小红甚至听不到一丝丝波涛的声音。

然而，就在战舰钻入浓雾之后没多久，突然间，刺耳的尖啸向小红他们袭来，那是响彻骨髓的，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尖叫声。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子的……各种各样的尖叫声震颤着小红的鼓膜，轰炸着她的神经。不堪忍受的水手们捂着双耳，倒在甲板上痛苦地挣扎起来，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腐臭，让小红感到窒息。

她感觉双腿发软，捂着耳朵，跪倒在了甲板上。然而，捂住耳朵似乎毫无用处。那痛苦的尖叫声好像是来自小红的内心深处，震动着她的脊髓，在她的胸腔中激荡。

这尖叫声是怎么回事？是莫比迪克的魔法吗？还是那些死于莫比迪克的冤魂的哀嚎？

就在小红感觉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突然，战舰周围的浓雾消散了一些，一束明亮的白色火光在船只上空绽开，瞬间点亮了周围黑暗的空间。

随着周围的浓雾被驱散，尖叫声也突然停止了，虽然令人窒息的腐臭和血腥依然充斥着小红的鼻腔，但是她现在突然感觉好多了。

“只敢隐身于黑雾之中的卑鄙懦夫——莫比迪克！你丫的给老子听好了！”亚哈船长一手拿着锃亮的海盗弯刀，另一手举着一支信号枪，就是他刚才射出的照明弹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他站在桅杆上，对着浓雾彼端怒吼，“老子是七海霸主，亚哈船长！今天来这里取你狗命！”

亚哈船长话音刚落，一束紫色的闪电突然从天而降，一瞬之间点亮了黑雾的深处。

小红看着那一瞬间被电光点亮的暗影，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漆黑的洋面上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怪物，小红看不清它的轮廓，但可以确信它的身躯甚至比亚哈船长的巨舰还要大数十倍，它犹如一座反射着紫色光芒的小山，它巨大的双眼放射的摄人的红色光芒，笔直地盯着船桅上的亚哈船长。周围的雾气也突然变成了血红色，小红可以清晰地看到空中悬浮着细小的红色水珠，以及一些白色的碎屑。

巨大的压迫感让小红喘不过气，她扶着甲板栏杆，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那……那就是……莫比. 迪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