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种基于可解释性的逻辑化思维的质疑
我们的语言的含混之处恰恰在于无论用于哪种单个意义的用法本身都足够清晰,并且这种清晰的含混是一种必然,不然这种表意便是不可能,比如在记忆这个问题上有remember和memorize的差异,但这不受中文里不同情况下的同一符号的混用的影响,在这里,我可以看到可解释性和可理解性的一个虚假的二分:可解释性是指,我所理解的一切可以由一个基于一种可理解性的结果的范式来被解释;而可理解性是指,我所理解的这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的,我要看清楚、去理解所谓的理性、感性、可解释、不可解释、可理解、不可理解这些的成因,包括我所理解的一切不是凭空而来这件事本身是从何而来。
可理解性和可解释性的二分之所以说它虚假,是因为一切的可理解已经是“可解释”的了(即已经被范式化了),而一切的可解释已经作为某种“可理解性”的表象化了,但问题是,正因为这种二分的虚假,导致很多人觉得一切的“可理解性”都已经是可解释的了(即服从某种已经被解释好了的解释范式了),这是一种表征主义,就像有人用ai跑一句“我爱你”的print,然后一些蠢货就真的以为这个ai有了意识、爱上了自己。
喜欢拿这种逻辑化的解释范式来试图解决一切的典型是希尔伯特,他有一种“元算法”的客观形而上学幻想,认为存在并试图找出一种算法可以解释并演算出一切数学问题的解答证明过程,针对这个幻想,后来就有了一个自指涉矛盾的证明来证伪它,即假设存在这样一个算法,那么演算完了加一个自我否定做成一个新的算法,然后用这个新算法来自己跑自己,那么这个逻辑化的自我矛盾就无法维持自己了,因此这个幻想就自我裂解了,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会说,希尔伯特的这个“元算法”是基于逻辑化所不可能的一种形而上学幻想的信仰。
但是,可理解性恰恰是要思考这种自指问题的,即,首先可理解性强调的是不存在一种已经解释好了的解释范式来理解一切,因为恰恰是那个理解本身才会产生出所谓的“解释范式”,因此这里能做的是超出既有逻辑范式下地追问这个理解从何而来,包括这个追问本身从哪来,包括所谓没有一种解释范式是凭空存在的这点又是从哪来,包括所谓的可理解性本身是从哪来的,这一切的操作之所以可能恰恰是因为我是一个人,这些东西根本无需求诸神仙还是科学,因为除了我没有任何“存在”能告诉我答案,而我永远都是给出一个略有偏颇的看法,而后再去实践进行调整,这种可能性就在于那种现实化的不可能,即我知道这是一种形而上学幻想的信仰,但我知道,这个信仰本身是依靠不断现实化自己而后失败的方式来使自己真实存在的,也就是说它越是“不可能”,它就越可能——反过来说,如果连可理解性都要丢失,那么上述关于可解释性的希尔伯特计划的猜想以及对这一猜想的驳斥论证都是非法操作,人类所有的智性努力全是垃圾而只是权力的附庸,人不需要反思、不需要努力,就直接做既有的机器秩序的仆从,也别跟我说什么伦理秩序,等等,而这很明显是有利于个别阶层人群的意识形态幻想,就像黑客帝国里的ai和“人造”电池、心理测量者里的西比拉系统(实则为人脑意识上传(动画设定)的伪造ai)和各项指标优良的、自认为自己拥有自己的幸福的乖驯人类,所以这也是一个根本立场的问题,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无论什么知识,其底层都是丢不掉信仰作为支撑的:黑客帝国通过主角作为一个病毒来查漏自己系统的bug维系自己的统治,心理测量者里也会通过所谓的免罪人群作为bug来进行同样的操作,这里面的“统治阶级”本身(黑客帝国这边都是机器ai,心理测量者这里都是一些心理扭曲但握有实权的罪人)正是作为某种信仰来存在的——要维系自己所在阶层作为统治机器运作,防止丑闻的暴露故将其甩出,让阶级斗争在外部运作使自己逐渐成为(新的)自己,最后再化身为一个“本来如此”的强大力量否定这种阶级斗争本身,而正是这样的否定,使得其自身成为了这样一种“不断生产出”阶级斗争的凝结核来进行下一个阶段的运动,而这种被逼出来的剩余正是其那种信仰的真相,即你永远可以说你是“对的”、反抗是“不可能的”,但你越这样说,你就越错、反抗越是可能。
这种信仰的自反性,正是可理解性所要瞄准的,而其也正是逻辑化思维所不能的:即便弗协调逻辑也做不到,因为形式化的逻辑根本无法区分一个集合究竟是不存在还是未完成,这种丢掉了时间性的玩意,只是一场智性的自慰;甚至我们要看到,这里所谓的反抗也是虚假的,也是这种信仰的一部分,是一旦形式化就不得不面临的僵局。那么真正的反抗在哪里呢?恰恰就在于彻底抛弃解释性思维,去重构信仰,去实现一种作为将自己掀翻的总体性的总体性,不然的话就是被卷入一个更大的总体性而后一道被消灭而已。
故而在这里,我想回应一下那种对于可理解性的可能性这一信仰的诘难“这和希尔伯特的信仰有什么区别”,即“你的这个问题被问出所预设的东西又和希尔伯特的信仰有什么区别呢”,反对这样一种基于可理解性的可能性本身不就基于这样一种可能性么?而希尔伯特的信仰之所以被否定,这种否定之所以被理解、被解释,不正是我们通过这样一种“解释性”方式来理解所得出的吗?如果不承认可理解的可能性,那么你又凭什么去否定这样一种客观形而上学信仰,凭什么问出“这和希尔伯特的信仰有什么区别”这一问题,凭什么去“不承认可理解的可能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