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流年(完)聪明宠妻叽x大智若愚羡,先婚后爱,ABO双洁
细水流年(完结)聪明宠妻叽x大智若愚羡,先婚后爱,ABO双洁

昨晚那事儿让魏婴着实生了一小阵闷气,待蓝湛老实地吃了两三日素羹,才算翻了篇。
终于得了他的笑脸,蓝湛临出门前捏捏他的脸,“蓝二少君忒难哄了些。”
“蓝二少爷忒胡闹了些。”魏婴不甘示弱。
“……”蓝湛无奈,只得服输:“再不敢了,少君原谅为夫一回。”
魏婴抿嘴乐呵:“下不为例~”手指灵活地把他大氅的暗扣系上:“早些回来。”
蓝湛抓过他的手亲了亲,“好,快进去吧,天冷。”
魏婴在幽州的第一个年就这样过去了,因他喜静,寄居丞相府时出门次数也极少,便只陪同蓝夫人和大少君去了几场重要的宴请,后寻了借口不再出门。其实幽州的宴会,除了菜系特色不同,其他的安排跟雍京那边大差不差。
知他不喜欢,蓝湛也由着他。魏婴的奶嬷嬷还偷偷劝过:“少君莫怪嬷嬷多嘴,毕竟是嫁作人夫,不同闺阁郎君了,一些人情往来,该有的规矩、该担的责任还是要立起来的。”她怕蓝家长辈和姑爷蓝湛会有意见。
魏婴明她好意,便认真安抚道:“嬷嬷用心良言,阿羡明白。于内,蓝家并未分家,内宅还是伯母掌家,我是二房媳夫,不能抢大少君风头;于外,我代表了雍京那边的态度,‘老实’一点他们更安心,幽州如今是劲往一处使,重心全在战场上,后方需要维稳。必要的宴席我已露面,礼数周全。您别担心,这也是夫君的意思。”他若到处结交幽州内眷,才是添乱。
奶嬷嬷听后安心:“倒是嬷嬷胡思乱想了,只要二爷和二少君有商有量,日子自然过得和美。”老人家不懂什么外头大事,只知道魏家夫妇临危托孤于她,魏婴是魏家二房仅剩的小主子,丞相府是姓江的,总归不是魏婴真正的娘家;魏家又是一大家子,嫡的庶的香的臭的,并不缺孙子,哪能靠得上……不如细心经营自己的生活,好好过日子,平安顺遂,才是正经之事。
一番对话过了,魏婴继续在静明院里悠哉。日子平静,如流水般过去。魏婴的乐趣除了书,就是开铺子。他在幽州大小也开了好几家店铺,吃的用的喝的,都有涉及,其他不论,那仅有的药铺最是红火,蔺大夫除了定时上蓝府看诊,其余时间蹲守在药铺里,也揽了不少生意。有这么个神医妙手在,送去军营的药材都多了一层——炮制手段高,药材耗损率都低了。
如此一来,魏婴虽不出门,各府送来的年礼,却快把静明院的门都堵了。
魏婴素日里从不插手管家的事,也不冒头,只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外人看着就是一味胆小顺从。但一个人的品性,细枝末节便能看出,蓝湛早察觉他的枕边人胸有沟壑,是难得的明白人,深谙‘做事可以高调,做人必须低调’之理。所以便是重礼盈门,夸谢充耳,他仍是处事不惊,只把一应来往安排得妥妥当当,未叫任何人落下埋怨——这才是有本事。
礼单过了目,魏婴把礼物专门放好,后续跟蓝湛商量着选一些送进雍京。
“一份送去丞相府,一份送去魏家……”魏婴拿着自己列好的几份礼单用笔点划。
“再准备一份贺礼,送去清平郡王府。”蓝湛拿眼角瞄了魏婴好几眼,一身缎红不显丝毫老沉,反而衬得人雪若凝脂。
魏婴看向蓝湛,似在询问:“嗯?”
“翻了年,便是清平郡王的寿辰——二十及冠,乃重中之重,咱们总要有所表示。”蓝湛捧着茶不动声色,看人时又似藏着波涛汹涌:“清平郡王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孙。先太子殿下,又与咱们家交情不浅,这关系……在圣上那,是挂了钩的。”
蓝湛这是有心交底了,魏婴笑意甚浓,放下礼单专心听着。
蓝湛喜爱他这份伶俐,微咳一声:“当年的事,仍是陛下心里的一根刺,蓝家与先太子一系的纠葛,早辨不清了,并非蓝家老实安分便能抹去的,这些年情势所逼,小郡王自请守陵、蓝家幽州拼杀,都是为了活。”但蓝老太爷快坚持不下去了——当年蓝家出事,年岁已不轻的他是硬挺着身子骨流放到幽州,还要指点剩下的蓝氏子孙谋求出路,里头的艰辛苦楚不必多言。后来蓝家有了些微起色,他便直接搬去了山上清园休养,已快八年未下山。
“老爷子……”魏婴也是特地了解过这位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的,知道他的能耐。
“祖父说过,新旧交替,最忌心急。”
“只看夫君及如今蓝家,便知老爷子眼光长远,睿智非凡。”当年流放、今日鹊起,要说没有老爷子筹谋,绝不可能,只看三代子孙,无论祸福兴败,个个皆能顶门立户,便知蓝家风骨之盛——难怪外祖母至今不忘蓝家祖父当年打马长街之盛景,更不怎么担忧自己会所嫁非人……但为了子孙自己能立住,老爷子又敢大胆放手,隐居山林不问世事,这份气魄才是真的不一般!
魏婴夸得又直白又真诚,蓝湛放眼看去,只觉得这话中听极了,他欢喜得很。
“夫君真的那般好?”
“在我这儿,无人能及。”除了我爹爹,魏婴心道。
“我最好的是运道,娶到了一位品貌俱佳的夫郎。”
被发烫的大手握住腰,魏婴害羞道:“青天白日的……我还要备礼单呢……”
这边你侬我侬,羡煞旁人。飞鹤却要被薛采伊吓破胆——自小姐前两日与阿木吉好上,仿佛被下了降头一样,一心一意谋划着要跟人去辽部,那可是敌国啊!就算阿木吉是真心的,如薛采伊这等汉人去了辽地,也是低等女奴,何况飞鹤总觉得这阿木吉心机颇深,哪里算是良人?
薛采伊却道:“普通女人自然没有地位,若我立下功劳,替阿木吉坐稳下一任族长之位呢?”反正幽云都是保不住的,如能借此事一步登天,薛采伊没什么狠不下心的。她不是真的薛采伊,这几年做小伏低的日子实在过够了!不过事关重大,她并不打算告诉一个下人。
飞鹤不知薛采伊的打算,但她言行间的冷酷和势利之色,却让她忐忑不已。
当晚阿木吉又带着一个心腹偷偷过来与薛采伊幽会。等人离开已是三更,薛采伊怕人多眼杂,只要对方过来都是使唤飞鹤一人。所以飞鹤独自提了七八桶热水,大冬日里累出一身汗,才让薛采伊泡了个满意的热水澡。
看着薛采伊身上藏不住的欢爱痕迹,飞鹤眼底黯沉地轻轻擦洗着。“小姐,男未婚女未嫁,若是被人发现……”薛采伊的名声就完了!
“怕什么?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别这么古板,那些都是封建残余……他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咱们女人为何要用裹脚布绑住自己?”薛采伊不屑一顾道,飞鹤虽然忠心,却是满脑子妇德思想,实在无趣。不过这份忠心对她来说却是好事,她自然不会嫌弃。
只是薛采伊一直标榜“下人也是人”,私下常常说什么与飞鹤是相扶持的姐妹之言。飞鹤本是奴婢,自小察言观色过活,也有自己小聪明,开始也是欢喜,等几个来回下来,如何不懂薛采伊言行不一?故从不敢逾越丝毫。她的老实本分,薛采伊很有几分调教心腹的自得。不过有一点她却是看错了——飞鹤的确本分忠心,但也有自己逆鳞。
“小姐,您还记得大爷的叮嘱吗?他最后那次离家,十分放心不下,让奴婢们要好好照顾您……”
薛采伊刚大动一场,浑身没劲,正闭着眼享受着按摩,昏昏欲睡,哪能察觉出飞鹤的试探?不过囫囵一句:“放心,我记着呢,若非兄长早去,我又何需辛苦筹谋自己的将来?好飞鹤,你放心,姐妹之间有福同享,我不会扔下你的。”
飞鹤手一顿,心里失望:有福同享?身为血亲,却全然忘记大爷是命丧于辽狗之手了!
过几日,蓝湛得到消息,似笑非笑,“薛淮镇,看来咱们都小看你这亲妹了。”只有些意外,一个小婢女还有这份忠勇。
新年一过,周生辰便要带蓝时宜回周侯府了,因此前一日蓝家人都齐聚一堂,备了一桌宴席。这也是阿木吉等了许久的机会。
蓝曦臣的腿已有大起色,孟瑶脸上的笑都多了。还未开宴,便谢了魏婴好几回。蓝时宜陪在蓝夫人身边,离别在即,两人眼角都有些红,周生辰在一边细声安慰。
一家人就等着蓝启仁和蓝忘机开宴了,却是亲卫匆匆回来,方才清园下人拦住二爷,说是老太爷要不好了,蓝忘机已赶过去。
一听蓝老太爷那边出事,大家又震惊又紧张,哪还有什么吃宴的想头?赶紧派人去清园。周生辰一边安抚内眷,一边点兵士准备亲自去一趟。
祸不单行,周生辰刚带人出门,清园的老仆人骑马赶回,一进门就大喊:“二夫人,老太爷传二老爷和两位少爷去清园。”
魏婴忙道:“二少爷已过去了呀。”正因此老仆才急得满头大汗:“正是老奴奉命赶来传话……”
众人大惊失色,那之前拦住蓝湛的下人怎么回事?不等说话,又有侍卫来禀:“大将军,有细作在城里几座酒楼放火,郡守正领着百姓救火……”
蓝曦臣当机立断:“遭了!他们的目标是二弟,快去告知周小侯爷和叔父,来人备马,我要去军营!”
孟瑶:“二弟英武机敏,不会那么容易出事,可你的腿……”
“他们一环扣一环,下了这番大力对付蓝家,定不是报什么私仇,怕是军机有变!”
蓝夫人道:“小心防备,叔母立即派人告知其他几位大人。”魏婴也郑重道:“辛苦大伯,府上和清园那边便交给我等。”
蓝曦臣点点头,命人去取将军铠甲。
孟瑶知拦他不得,忙命人准备能路上用的点心。宴席还没开,总不能让男人饿着肚子赶路。
魏婴则去安排蓝湛留下的亲卫队,他要随老仆一道回清园。“老太爷不会无的放矢,家里离不得伯母镇着,若是军事生变,瑶哥也要留下帮忙,便让我去一趟吧!伯母放心,我会带足亲卫,见机行事。”
这样安排再好不过。但蓝夫人也有些隐忧:“我让蒙守备随你一道去,若是清园不稳,便靠你们守住了。”蒙守备是郡守一手提拔的自己人,教过蓝家兄弟弓马,算是他们的半个师傅。
魏婴带上人马,被护送至清园山下,果真遇上十数贼人伏击,蒙守备等人刀枪勇猛,很快将他们捉住。看他们一副汉人面孔,说的是流利幽云话,污言碎语极为难听,蒙守备气得直接几拳。
魏婴探头细心一看,忙道:“看这些人身量脸型,应是半辽。能在蓟郡躲藏的细作定然不多,却特地过来埋伏咱们,许是为了声东击西,大人不若废其战力,一起带上清园。”
眼下尽快赶到清园为重,蒙守备也不含糊,卸下众贼人下巴,又一一挑去筋脉,一时间惨嚎血腥交叠。蒙守备停了手才想起同行的魏婴是个娇滴滴的内眷,不免懊恼自己大老粗一个。却看魏婴脸色虽微白,神情却镇定自若,还主动催促上山。他忙命手下出发,心下又服几分,只觉二爷眼力好,娶了个真正的贤内助。
之后一路安宁赶到清园,进了园子,魏婴无心欣赏清雅景色,带着人匆匆去探蓝老太爷。老太爷独自盘坐于山亭中,虽有长幔遮挡,但瘦削的身骨被凛冽寒风包裹。
魏婴沉心静气,肃着脸上前拜见。
“是小二的夫郎吧?靠近来让老夫瞧瞧。”老太爷语气平和,怎么看都不像个病重之人。
魏婴大方抬头,眼神清透。蓝老太爷细细端详,眼里却是一抹不容忽视的锐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头:“是个硬气的孩子。山下可还好?”
魏婴不敢隐瞒,一一说了。
老太爷又道:“北辽狼子野心,吃到嘴里的肉被抢回,必是要反扑的,此时动手的确是个好时机。”
魏婴想,您老人家怎是在夸敌人?
老太爷一眼就看懂魏婴神色,哈哈大笑,“小家伙,若是连对手都不了解,如何有机会打倒他们?对投机者而言,敌军越强,挑战越大,最后的收获才越丰硕。”
“无论如何,战争一起,最苦的是百姓。”魏婴皱眉。当年他父母之殇,说是天灾,更是人祸。
“君主年迈无德,一旦强敌来犯,要么俯首纳贡,要么以战止戈。小家伙,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你的夫家可不是慈善之门。”
这话魏婴可不赞同,摇摇头,“您说得不对,蓝家风骨,从未断折。不过,刚过易折……”
蓝老太爷这才认真打量起他来,“你这孩子,不愧是江老夫人的血脉,她最擅曲中取直。她那亲儿子(江丞相)早钻进了名利场,做事不懂留三分,蠢了些。却没想到,她那份通透全传给了小闺女一脉。”
魏婴吃惊,老爷子这熟稔语气,可自己怎么从未听说他与外祖母有旧?老太爷又命人取了一副棋过来,让魏婴陪他下了一盘。
魏婴脾气软糯,棋风却猛,比起防守他更爱主动进攻。老太爷也是个刚硬派,两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杀了个天昏地暗。
蓝忘机风尘仆仆赶到时,老太爷已笑过几轮了。
看蓝忘机身上还带着未散的血煞之气,魏婴有些紧张地走过去,被他轻轻捏捏手又放开。
“老爷子。”蓝湛拜见后立即劝老太爷回屋休息,老太爷摆摆手,又咳了一阵,这时才显露出病容来。
魏婴也跟着劝,老太爷却点了点蓝湛:“难得走前能看到一个讨人喜欢的小辈,你小子,讨人嫌!”
“都讨人嫌了,您还不快点回房去。”蓝湛不为所动。
“罢了罢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老了,往后得听孙子作主喽。”
魏婴才晓得,原来在亲孙子面前,蓝老太爷是这般老顽童的性子。
蓝湛一般搀他回房,一边交待正事:“……该抓的都抓了,阿木吉本是领命潜伏下来,却发现薛家女有大用,他急着立功……”薛采伊被抓时不停喊冤,还搬出薛淮镇来,蓝湛岂是那等不分公私之人?若非从阿木吉紧张的反应中发现了薛采伊身上有不少古怪,他必要立即动手,给旧日下属留最后一份颜面。
“之前来清园捣乱的人,只是一群被重金收买的二流子。我让管事关在柴房里了。咳咳!”老太爷脸色愈发灰败。
“老爷子放心,孙子晓得该怎么做。”
“忘机,雍京那边已经动了,你需记住:当机立断!”老太爷只淡淡叮嘱了这句。
“是!”蓝湛凛然。当晚,除了蓝曦臣因辽营频频异动赶不回来,其他蓝家人都到了清园。老太爷一一交待完,不到亥时便去了。
蓝家一片缟素,蓝启仁听从老父遗言,连夜送折子入京,因军情紧急,夺情却不能了。丧礼没有大办,但老太爷生前是何等风光人物,仍有不少人上门磕拜。
这场丧礼全是蓝家几位内眷办的,因老爷子刚去不到三日,北戎和辽便连手扣门,蓝家兄弟连夜出征。蓝湛走得急,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留给魏婴。
周生辰也匆忙赶回去了,北戎进攻的正是周侯府镇守之处,他必须回去领兵。蓝时宜却因有了一月身孕,不得不留在郡守府休养。
丧礼过后,魏婴等人也未出门,蓝家兄弟俩在外边领兵作战,蓝郡守又要负责后方粮草,也忙得脚不沾地。蓝夫人心里担忧,便带着孟瑶魏婴抄经拜佛,以求家人平安。
这仗已经打起来了,朝廷却还在为粮草的事扯皮,孟瑶中途回了一趟孟家,回来后又来找魏婴,说他打算花重金购买一批药材和粮食,一并充入郡守府库。魏婴自然爽快应了。嬷嬷和奴婢都不懂魏婴为何要为孟瑶和孟家做嫁衣,魏婴只道:“名声是挣不完的,如今局势大家合该团结一心,人比钱重要,就当买个心安。”
“少君远见。不过,蔺大夫已被姑爷亲自请去随军,为何不一并关了药堂?”雪里疑惑,敌军扣关没多久,魏婴逐一关闭几家店铺,唯有药堂未关门。
“其他店铺生意一落千丈,没必要浪费人力。戎辽大军来势汹汹,那些外来商队清了货物就跑,众人皆知那药铺是蓝家人开的,若是直接关了,怕会引百姓心乱。”药铺依旧看诊,可助稳定民心。
“原是如此。”雪里看魏婴展开信纸,忙帮忙研磨,“少君可是要送信给姑爷?”姑爷此去匆忙,也不知何时归来,少君定然挂念。
“我要写封信给外祖母,以免她太过担心。”顺便带几句幽州战情,也让她心里有数……当然主要还是问候老太太身体、自己一切安好以及十分想念老太太等等。
江老夫人一收到信,唉声叹气,直说阿羡受苦了,惹得与新妇一道来请安的江澄也忧心起来:“幽州危急,要不派人去将阿羡接回京来……”
虞夫人看一眼郡主儿媳,不敢明露心底恼火:“阿澄!母亲知你是担心表弟安危,但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可是……”
清蔚县主拉了拉丈夫的袖子,有理有据道:“夫君莫急,婆母的意思是,毕竟事关军国大事,若没有正当名目,府里贸然派人前往,怕是好心办坏事。”
虞夫人很是赞同:“还是县主聪慧,我正是此意。”
江老夫人和气道:“阿澄你的心是好的,不过你媳妇说的对。如今朝堂上下都惦记着幽云,国事为重。”
江枫眠下朝回来,江老夫人直接问起粮草一事来。江丞相只说户部正在尽力筹措,但朝中也有不少官员觉得北戎和辽国联手,不如试试和谈。
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三王爷怎么说?”
“王爷不好违逆圣上之意,明日正准备上谏,若能私下拉拢更弱的北戎,或许可二桃杀三士……”
“北戎势弱于辽,这法子听起来不错,可豺狼打上门口,怎会轻易松嘴?且你们忽略了一点——柿子挑软的捏,眼下我们与辽,孰强孰弱?”
江丞相也有此隐忧,能用最小的牺牲掠夺最多的财富,傻子都会选对自己最有利的。不过安平帝老了,只一心求稳。打仗打的都是钱,而这些年来,皇室上下贪图享乐、各地又天灾不停,哪有那么多钱支应幽云?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王爷刚接政务不久,你怎也如此糊涂!他既想要蓝家兵力扶持,单单一个联姻,如何能安枕无忧?你们不趁这机会雪中送炭,难道要等人家立下功劳再去拉拢吗?”
江丞相道,“母亲说得极是,朝中主和的官员太多,王爷藏于其中一直不发声,只能算无功无过……”夺嫡之争,不怕你表现,就怕你平庸,不试一试,如何能探出帝王的心思呢?
“北戎尚未拿出全部战力,或许是在等我朝反应,不先给敌人狠狠一棍,让他们明白咱们并非好欺之辈,等和谈变笑谈,才是贻笑大方!”
江老夫人最后近乎疾言厉色,说得江丞相只敢连连称是。等他离去,江老夫人才松了口气:阿羡,外祖母能帮的只有这些了,只要三王爷还想要借蓝家的势,就不会蠢得只顾眼前小利……至于以后该如何,等过了这一关吧!
“失了国土还成功和谈?堂堂天子,不以百姓为重,竟卖国求存!”蓝湛刚看完聂怀桑递交来的薛采伊的供词——谁也没想到薛采伊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到战场上,又听了朝中动向,他冷笑不已:“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竟妄想在谈判桌上拿到!祖父说得对,是我太过着相,竟会对一头食子毒虎(安平帝)心存侥幸。让聂军师尽快把查到的消息告知兄长,再传个消息给小郡王,他们要谈,咱们便将计就计,趁机攻他虎穴!”
蓝曦臣得了消息,自然知道若此计成功,蓝家的谋划便成功一半,若是失败……“都说富贵险中求,蓝家如今前有狼后有虎,剑走偏锋未尝不可。”
一个月后,朝廷筹备的辎重终于到了,同来的除了户部官员,还有一位大腹便便的丰荣侯,他带来了安平帝旨意:有机会就和谈,这仗还是不打的好。
丰荣侯有个女儿在后宫还算受宠,自诩是最懂安平帝心思的人,原以为蓝启仁是硬骨头,没想到他态度比自己还急迫,“哎,老夫只有这两个侄儿,大的那个身已半残,这冷箭无眼,老夫就怕一个不小心,人就没了……”
丰荣侯一开始还不信,怀疑蓝启仁在诓他,天下哪个不知蓝启仁为人最是迂腐、做事亦不懂变通?但半月过去,蓝启仁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还硬将刚打赢了一场仗的蓝家老大喊了回来,准备着手和谈一事,他这才信了几分。待孟家往他那里偷偷送了几大箱宝贝,再无疑虑了——谁不知孟家以蓝家为首是瞻。
说来辽虽与北戎联手,首要是拿下幽云两地,打开中原门户,那里物产丰饶却版图辽阔,完全占领根本不可能,但他们只想劫掠一番再和谈,可惜小看了幽州军防,守城的周老将军老骥伏枥,更从未松懈分毫。且早在蓝老太爷离世当夜,蓝家两兄弟便在蓝家掩护下快马回了边关策应。又有个薛采伊在——即便她对原书中涉及的战争部分印象极少,但蓝湛于作战之事是天生敏锐,只凭她仅有的记忆,再结合斥候传回的消息,便能把敌军的战术摸得八九不离十。
如此,蓝湛的战神之名传得愈发响亮。在北戎士兵眼里,他不仅极擅冲锋陷阵,好似还有预知能力,将军安排了几次突袭都被他死死挡住,战场上那把银枪更是使得婉若游龙,一枪挑一个。再有后来的传闻,极度信奉天神的北戎人都很怕遇到这位杀神……因盟友时不时的后缩,辽国几个月下来只破了一座城——刚刚经历寒冬,北边牛羊冻死七七八八,两国联合就是想速战速决,谁知战线一度胶着……这对三方都很不利。
幽州突然传话要和谈,辽国还未表态,北戎已经心动了几分。掰扯了几个回合,又打了几场,最后三方决定先试着谈一谈……
为表和谈诚意,蓝启仁派蓝曦臣亲自护送代表天子的丰荣侯前往边境,那位户部官员也一道陪同。两位朝廷使臣,最后只有户部那个逃了回来,丰荣侯则在混乱中被流矢‘误杀’了。
使臣被斩杀的消息传遍时,幽州军已跟辽戎联军打得如火如荼,即便伤亡惨重,也没有任何兵卒后退一步,在这等紧张局势下,主战之声越发浩大——不过短短数日,雍京内外到处是夸赞安平帝和三王爷爱护百姓的话,民心所向亦被推上高墙,安平帝再想阻止已是不能了,只能闷声咽下这口气。
到了后来,蓟郡高门大户的护院和刚满十五的民丁都一批批上了前线。战火甚至一度逼近蓟郡,魏婴等内眷都做好了随时逃亡的准备。只不到最后一刻,蓝家仍坚守在郡守府,蓝夫人疲惫之余,还透露过将与蓝郡守与蓟郡共存亡的决心。
魏婴本不信神佛,可在最危险的那段时日里,他除了跟着蓝夫人一道出府帮忙安民,一回来便拿起了佛经,开始替蓝湛祈福,平安经抄了一遍又一遍,笔头都写秃了好几个。蓝时宜身体底子薄,孕期反应极大,蓝家上下皆小心护着,侯府那边也不放心,后派了五十精兵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孟瑶一边替蓝曦臣担忧,一边得了蓝夫人默许,将孩子送到孟家的转移队伍里,由蓝家忠仆护着提前离开了蓟郡,若是有个万一,好歹能给蓝氏留下血脉。只孩子一被送走,孟瑶的精神气便差了许多,总会望着孩子的玩具失神。魏婴不由想,若是他跟蓝湛也有了孩子,估计也会这样,一颗心既要记挂夫君,又舍不下骨肉,生生撕扯成两瓣……
三月后,这场战争有了周生辰和蓝曦臣的应合,蓝湛的军队终于避开敌军主力,成功深入后方偷袭王帐,胜败得以扭转。
等魏婴再见到蓝湛时,夏天已悄悄过了大半。
“怎么?蓝二少君不识得你郎君了?”鬓角还残留着一道细长疤痕的男人轻笑。
魏婴眼红红地看着瘦得不行的蓝湛,“怎就瘦成这样了?”拿手掌在他腰旁比了比,更添心酸,“全是骨头……”
“能活着回来就挺好了,丑是丑了点,以后还请魏公子多担待~”蓝湛笑着张开双臂,魏婴一把紧紧抱住,“你平安回来就好……变成丑八怪也没关系,以后我来负责美美的……”蓝湛功劳甚大,却是用半条命换来的,若非蔺大夫救治及时,差点回不来。
辽国先是被掏了后门,随后北戎又出其不意给了反手一刀,抢掠了辽人的大片草场,几个辽族部落又急又气,生怕被断了后路,根本无心再战;辽王断了一臂,被逼得且战且退,这一次是真心要和谈了。
安平帝怕周老将军和蓝启仁等人阳奉阴违,直接派了个皇子过来。蓝启仁知和谈已势在必行,不过只要幽云拿回来了,其他地方都可松松手。
“该退则退。我准备上折,先送你们祖父棺椁回祖地,在老家守孝三年。你们两兄弟也要做好准备,圣旨估计很快就到了。”蓝启仁看得开,蓝家起复已是板上钉钉,但要恢复祖上荣光,就需懂得取舍,他在蓟郡名望太高,安平帝绝不会容他继续留任,倒不如以退为进,把机会让给两个侄子。“蓝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些就交给你们两兄弟了!无论日后遇到什么,你俩都要记住,蓝家族规,绝不能同室操戈!”
蓝涣蓝湛当面发誓,定会守望相助。
果然不出蓝启仁所料,他的奏折一送上去,安平帝就派了新郡守过来。至于蓝氏两兄弟,蓝涣被封云飞大将军,掌五万兵马,将去镇守云州城;蓝湛则晋了侯爵,封号‘云亭’,回雍京任兵部右侍郎,正四品下。至此,蓝家势力一分为二,蓝启仁离开前亲自主持两兄弟分了家。“曦臣是嫡长子,家产本该按七三分,但忘机回了雍京,一切需重头再来,若要站稳脚跟,到处都少不了银钱打点,叔父作主,对半分……”
蓝曦臣道:“侄儿无异议。这次胜利忘机才是首功,其实本该是他留守云州,对蓝家更有利,我这腿……”当时还未好全,硬撑着上了战场,蔺大夫如今也不敢保证能治疗至几分。
“既是对蓝家有利的事,陛下自然不会容忍。说实话,你封侯一事,叔父都觉得惊奇,他可是难得大方。”蓝启仁捋捋胡子。
蓝湛道:“还是借了阿羡的光。”魏婴这段时日写了不少信给江老夫人,拼拼凑凑的把老太太心疼得不行。都说枕头风的劲头足,这老母亲吹的风威力也不差,加上蓝家后来送了不少战利品到丞相府和王府,也算朝中有人好办事。
“这门亲的确没白结。看来你回京后,丞相之势还可用。”蓝启仁也算放心一些。安平帝故意把更勇武善战的蓝湛调回雍京,折断他的羽翼,便是企图分化蓝家。但蓝家面临的这一关,蓝老太爷早已算到了;安平帝绝对想不到,比起驰骋疆场,蓝湛在政治上的天赋更高,几乎完全继承了蓝老太爷的机变。他回雍京,比蓝涣更合适。
“忘机明白,叔父不必担心,您和叔母也要照顾好自己。”蓝启仁回乡守孝,何尝不是老太爷当年的选择?都是为了给小辈们留出路,只能默默蛰伏。
“你们放心,叔父吃过的盐不少,谁要是不长眼非要招惹,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半月之后,蓝湛携魏婴坐上了回雍京的马车,车队浩浩荡荡,大半都是幽州那些同袍和百姓们为感谢蓝小将军送的仪程。
“突然好舍不得……”魏婴望着蓟郡的城门,恹恹低语。
“我应承过,要带你回雍京的。”蓝湛伸手捏捏他的下巴。
“夫君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不过雍京城乃膏梁繁华之处,美人美景不知繁几,只怕侯爷去了,乱花渐欲迷人眼……”
蓝湛把他搂紧:“少君可是担心为夫被美景迷了眼?蓝家有家规,乾元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我若胆敢违反了,任凭郎君打罚。”说罢,有意无意揉了揉他的肚子,“你若实在担心,不如孝期结束后给我生个崽,趁早断了那些人的路……”
魏婴道:“我是个贪心的,想你对我好,又想你只对我好。”
“咱俩真是天生一对,我就想对你好,也只想对你好。天底下再没第二个人会令我如此牵肠挂肚的了!”完了又讨好似的地轻咬魏婴的手腕,俊眉微扬:“回京后就得面对一堆豺狼虎豹,为夫如今走一步喘三回,要靠财大气粗的夫郎帮忙撑腰了~您可要好好保护我啊!”
他这模样,简直快把魏婴吃得死死的。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的。”魏婴信誓旦旦地许诺。
蓝湛自认早已冷硬的心都要被他暖成水了,直把人捧起来亲了又亲,“小郎君怎么就这般可爱,让我恨不能揉化了吞进肚子里。”
魏婴嘴角弯弯,任蓝湛百炼成钢,也要化成绕指柔。
“往后的路,只剩下你我互相扶持,或许你会觉得孤独……怕吗?”蓝湛难得应景‘服软’。
“我不怕呀~你忘啦?时宜说,她和周小公爷很快也要进京了,咱们就有伴了……”魏婴安慰。
“……我不是那个意……哎,夫郎说得对。”
“嘻嘻~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快来——这是聂公子特地送来的临别赠礼,他说你一定会喜欢的!!”魏婴趴下身,小心挪出一个半大不小的箱子来。
蓝湛当即出现了不好的预感………
“呀~~夫君,你快看,这个小坤郎真的跟你长得好像啊!笑起来好甜!!”
“聂!怀!桑!”蓝湛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

终于完结了,喜欢留个评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