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 卫聂】他和他的天下 2
盖聂看着身后少年低垂的头，虽然身形相当，样貌无差，但这人周身散发的阴冷感觉不对：“你不是……”
突然他意识到，如果身后的人不是天明，那此刻天明在哪里，是否安全。
少年握剑的手渐渐显现出纹路，嘴角挑起笑意，他一把拔出偷袭得逞的短剑，就在再次刺出时，被渊虹挡住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盖聂看着突然出现偷袭他的人，能够伪装成天明而不被他发现，这可不是一般的易容术可以做到的。
少年的身形渐渐开始变化，童稚的面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漆黑包裹的身形，脸隐藏在兜帽之下，看不清面容。
盖聂手探向前，一剑便刺了过去。只是，剑还未触及这人的头部，便被另一把剑挡住了。一把形状特殊、有着数道利齿的宝剑。
他看着面前长发被剑气吹起的男人，就听这人说道：“这人是我的手下，从一开始，他的命就是属于我的。”
“还不滚开。”卫庄看了身后的黑麒麟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逆流沙」是韩非死后他一手组建调/教出来的，走的就是阴险诡谲的黑暗路数。既然这世间多无耻卑鄙之徒，他就打造一支专门对付这些人的部队。
此刻，他和师哥的生死决斗，这家伙把手段用在这里。该说是他平时教导得太好了吗，刺客的要义一个个倒是贯彻得彻底，全tm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但是，自己手下的人，自己带出来的，又不能说他们做错了，刺客团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回头再收拾这些崽子。
但此刻，这是他的手下，要由他处置。
中央大厅外围的高渐离看着厅中对立的两人和那个一身黑衣的刺客。早年，他便听闻过黑麒麟的名字。流沙旗下黑暗部队「 逆流沙」第一刺客，以“索命无形，千变莫名”著称。
如此近距离的背后偷袭，盖聂竟然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致命部位，并立马反杀。如果不是卫庄出手，黑麒麟必定无法逃过渊虹这一剑。
盖聂剑压在鲨齿上，心底泛上浓浓的不悦：“我以为今日一战，只在你我之间。”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迂腐不化。这场战斗，从来就不仅仅是在你我之间。”如果说十年前的决斗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那么十年后的今天，就不可能只是他们俩个的事。
反手隔开渊虹，两人被对方的剑势震退。
盖聂将渊虹背到身后，刚刚被偷袭的那一剑，虽然他躲过了致命要害，但后腰上的伤口，不浅。
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以忍受。残月谷一战，三百秦军围困。被长枪双双刺伤胸口，他照样可以踏着秦军袭来的箭矢，斩人于脚下。
少年成名以来，他遇到过的对手无数，也打过无数场恶战。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来没有怕过什么。
虽然，他此刻面对的对手，是小庄。
盖聂将渊虹平指，缓缓调整全身气息。鬼谷派的内功不同于其他门派，可以将全身机能短时间最大程度调动。从周身气息的判断，他有自信可以撑过这场决斗。
虽然他自己并不担心，但无论是中央大厅中的众人，还是墨核中的墨家众人，都认为，这场战斗，他处于非常不利的状态。
卫庄抬起鲨齿，与那侧的渊虹遥遥相对。这个男人有多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在两人的对峙中，有人站了出来。
“卫庄，你现在的对手应该是我。”高渐离向前一步，让盖聂继续和卫庄打下去，很可能会送命。只是，他一站出来，流沙那侧也有人蠢蠢欲动。
气氛诡谲中，先出口的是盖聂：“这是我们鬼谷派内，我和师弟之间的事，请各位不要插手。”
盖聂直视卫庄：“我才是你的对手。”
“有趣，你放弃鬼谷，放弃天下，放弃了一切，就是为了保护这群废物？”这帮家伙和师哥之间的关系倒是不错，先是一个女人过来挡暗器，现在又来一个男的要代替他决斗。
就是为了这些废物，师哥决定放弃一切？决斗失约也就罢了，他本以为总有一天他和盖聂，一定能站在这世间的最高处，来一场赌上所有的对决。
却没成想，只是一转眼，这个男人便抛弃了十年来到手的一切。毫不怜惜，从此成为千万人追捕的对象。
“你什么也不肯放弃，又得到了什么？”抛弃十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如果说没有半点儿不舍是不可能的。但，发现自己的方向错误，及时调转。即使，这转变伴随着莫大的痛苦。但只要踏过去，他终会追寻到他想要的道路。
中央大厅在盖聂这句话后沉默了半晌，空气静得让人心头发憷。
这是雪女今天第二次感到疑惑，与其说这两人是生死对决中互相放狠话威慑对方，不如说是……师兄弟俩在日常斗嘴。你不理解我，我更看不懂你，于是，打一场见真招吧。
身处墨核密室的徐夫子更是有一种浓浓的既视感，仿佛看见了当年自己的娘亲和爹爹吵架。两人互不相让都觉得对方错了，自己没有任何错委屈至极，最后更是赌气的分别铸造了残虹和鲨齿。
说起来，确实有些渊源。鲨齿是他爹铸造的，而渊虹的前身残虹是他娘铸造的，这两柄剑可以说是一对货真价实的夫妻剑。
卫庄看着面前的人，用剑指着他的盖聂。他什么都不肯放弃吗？似乎是的，又似乎不是。走到今天的路，是由无数枯骨铺就的。就连他自己，也差点儿成了这枯骨的一部分。
乱世之中，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他们身处于剧烈变革的时代，更是时代背后搅动一方风云的鬼谷传人。
被时代与命运推到了必须对立的位置，他们又偏偏…….
看着眼前人的眉目，卫庄蓦的想起刚到鬼谷的那时。身处云梦山深处的鬼谷派，有一棵巨大的榕树，粗得需要三人合抱才能勉强围住。少年时的他和盖聂，时常靠在树下歇息。
他记得有一次他靠在那棵大树下，感叹着鬼谷的生活是否有点儿无趣。诺大的门派，只有师父和他们两个三人，更是没有以往那些他惯常玩乐的物事活动。
“小庄，今天似乎心情不错。”靠在树下另一侧盖聂突然说了这句话。
卫庄嘴角略略挑起又压下去一点，想到身侧人应该看不到便作罢：“我从师傅那里，听说了你来鬼谷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盖聂是怎么发现他心情不错的，心思倒是敏锐。
他记得那时的盖聂将双手枕在脑后，靠在粗/大的树干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到鬼谷说的第一句话，又是什么？”
卫庄抬头看向西垂的太阳，突然起了玩笑之意：“你猜？”他感觉到身侧的盖聂双手从树上放了下来，转头看向了他这侧。被注视着让他心头忽得有些微的紧张，不是害怕，也不知是为什么。
身侧人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卫庄不由得小幅度侧了侧头，眼角余光望过去。在做出更多动作之前，他听到了人的回答。
“和我一样。”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那时的他看着草地上的不知名的花儿，心里一喜又随即落了下去，似乎高兴又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最后融合成一股跃跃欲试的雀跃，有什么被他压下去忽略了：“看来，在鬼谷的日子，不会那么无聊了。”
那时，他是希望盖聂猜出来，两人共同想到一处，还是不希望人猜出来呢。
几天后的第一次比试中，雀跃的他败在了盖聂的剑下。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落败的滋味。被击败后的他坐在地上，看着那抹身影从身侧走过，忍不住问道：“这就是纵横剑术吗？”
初拜入门下时有些怀疑这个门派的实力，位处深山之中，门下只有一个弟子。虽然听闻过这个门派出过很多厉害的前人，但看到眼下的场景，还是会有些怀疑的。
毕竟，世人总会夸大其词。他生活的贵族中，歌功颂德之辈更是不少。但见识了盖聂的剑法后，他再没有了怀疑。那样精妙的剑法，远胜于他知道的所有。更不用说，其中蕴含着他从未见过的新的天地。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知道了盖聂修炼的是纵剑术，而他将会修炼横剑术。等到三年后，他们两个人，将会有一场决战。
师父鬼谷子的训练方式远不同于一般门派，从来没有什么演练试验，只有真枪真刀的实地冒险。他和盖聂，在鬼谷子设立的重重考验下活了下来。他们和猛兽搏斗过，和远胜于他们的敌人生死相拼过。
每一次的考验，都是对身体与心智的双重磨练。血腥和凶险并存，美妙而危险。
在和盖聂的相处中，他发现了在这个少年隐忍的眉目下，那些幼稚至极的想法。他一直觉得很可笑，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足够的强。
最初拜入鬼谷门下，得知鬼谷已有一位弟子，还是位比他小一岁的少年。让他叫一个比他小一岁的人为哥，他是万分不情愿的。那次比剑之后，他一边不情不愿一边又佩服人的强大，在这样的别扭心思下开始喊盖聂“师哥”。
最初开口时有些难，但叫习惯了，他竟有些享受这样的称呼了。尤其是看着少年清秀的眉目下偶尔生动的表情……很有趣。
那次玄虎猛兽的考验，他斩下两颗虎头走到师父身后汇报成果。他看着师父的背影，左右瞧了瞧，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身影。
“师哥呢？”师傅没有回答他，大抵——师哥还在忙着斩杀虎头吧。于是，他就坐在檐下，和师父一起，从日正正午等到红日西垂，直到暮色降临，溪水旁的竹筒不知转了多少回，依旧不见盖聂的身影。
身旁的师父一直闭目养神，一句话也未说。他等得有些不耐：“这么久了，师哥到底在做什么？”该不会是觉得玄虎肉不错，在里面烤着吃吧。
不用这么急，他们可以一起坐在草地上驾着虎头烤，还可以摘树上新鲜的果子来吃。
直到天色几乎全黑下来，他才看见那抹身影慢慢走出来。残留的最后一点夕阳将那人的身影拉得老长，铺散在檐下的青石地面上。他看着盖聂缓缓抬起头来，那种表情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那时的师哥……似乎很痛苦。
那次决情定疑的比试，他赢了，却并没有觉得如何高兴。
他们站在师父的面前，听闻教诲。偶然间，他转过头，去看身侧的盖聂。少年清澈的眉眼看向前方，似乎在认真聆听。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幕久久停留在他视线里，和以前之后的种种融合在一起，揉成他对这人最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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