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 Rain  作者：Worldmage | Fanf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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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 雨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很喜欢下雨天。我会不穿夹克就走到外面，只是站着仰望天空。我可以这样度过几个小时。当我的衣服湿透、皮肤起皱，在倾盆大雨中迷失方向时。所有对学校、朋友和家人的幼稚担忧都被冲走了。我暂时忘记了我所生活的熵世界，转而选择事物存在的地方，而不仅仅是发生的地方。

我从不感到无聊。我的想象狂野，甚至疯狂，除了它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另一个人的形象投射到我的心灵剧场中。我可以自由地描绘疯狂的幻想风景；在科幻小说的黄金时代，金星云层下可能发现的瑰丽景象。

在我清醒的梦中，我看到了数英里高的树木；每一个都在其巨大的树干上供养着无数的苔藓、爬山虎、常春藤、藤蔓以及所有随之而来的昆虫和其它动物，无论是脊椎动物还是无脊椎动物。我看到扭曲成奇怪形状的美丽的闪烁着神秘色彩的真菌。我看到雨滴被放大成海洋，从天而降，滋养着树木和它们周围的生命。自己仿佛成了一棵树，我能感觉到我的毛孔在汲水，与我脑海中无声的、活跃的思绪并行。我半期待着醒来时头发已经长长，聚集在我的脚边，生长得像那些植物一样茂盛。这只是我孩童时在雨天里的幻想之一；其它还有很多。

你曾经直视过雨吗？它既被禁锢着又极为自由。水滴的移动速度快得眼睛无法跟上，在你周围形成了一堵坚固的灰墙。感觉就像你站在某个空灵的火箭发动机的底部，由于水压撞击你的脸而无法发射。然而，如果没有那种被紧紧束缚的感觉，对方也会迷失。因为我也有这样的直觉：如果压力停止，我便会立刻被释放。如果雨滴能有一瞬停止落在我的脸上，我就可以向外迸射，与整个天空、空气与雨水融为一体，最终完全自由。

但作为一个孩子，我无法诉诸言语来表达这种矛盾的喜悦和禁锢。无论我说什么，母亲都无法理解我站在雨中的鲜活感受。她一再要求我只能去其它房间，不能外出。她把干燥的雨具塞到我手里：雨伞、雨衣、套鞋，甚至还有橡胶长裤。这是一种折磨。对我来说，在雨中保持干燥比死亡更糟。这意味着被剥夺了近在咫尺的惊奇感。我被一层薄薄的塑料埋葬并封闭起来。我们因我的户外用具而吵架，争吵声如同那颗撞击南极的陨石一样震天动地。

当然，我妈妈赢了。虽然直到十几岁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溜出家门，在后院滴着水的树下放纵想象，但我最终失去了在雨中自由站立的需要和能力。其他更紧迫、更大人的事情占用了我的精力。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的口袋里很快就装满了不喜欢水的东西。我在绘画课上半知半觉地试图重现我的幻想，任何一个都行，但失败了。大脑被手与眼背叛，我对纸笔的掌握还不够绘出恰如其分的景象。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也许我现在可以让她明白。但是在第二次冲击两个月后，整个小区所有人都死了。我是三名幸存者之一。我们无视了大雨和政府要求留在家中保持冷静的命令。只得从附近的山腰上看着各家的屋顶在洪水中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那些青春中失落的日子。自从世界的纯真在那场爆炸中消失以来，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多。因为我不得不抛下无忧无虑的生活，甚至为了保住性命而奋斗。当然，现在诸事已比早些年容易许多，但仍然有很多工作要做，而时间却似乎很少。我现在唯一的闲暇就是这样的时候：躺在床上，等待睡意袭来。

妻子已经睡着了。我用手指抚摸她的皮肤，感觉到有一丝寒意。人体会在深夜时分降温；现在一定两点多了，所以她才会这么冷。尽管有床单，我自己还是觉得有点凉。如果天气更冷一些，我希望能看到并听到她轻柔的呼吸。

她背对着我侧身躺着。奇怪的是，我们之间竟然被清醒和睡眠这样的屏障隔开。正是在这样的时刻，即使是最亲密的人际关系也暴露出空虚之处。无论两个人有多亲近，总会缺少一些东西——只有心灵感应才有希望补救的东西。

我突然有一种非理性的冲动想叫醒她，但我克制住了。她需要睡眠。只是自从2000年的那一天，死于第二次冲击的人数变得直接而真实时起，雨对我来说一直意味着孤独。我想要一些陪伴，而不是挂在卧室窗外的那片虚无缥缈的水雾窗帘。

终于，我能感觉到睡眠的第一阶段即将到来。我静静地躺着，呼吸越来越慢，感官发散，思绪漫游。窗外的雨发出寂寞的声音。奇怪的是，雨应该是孤独的——它被大量的自身环绕着、包围着。每一颗雨滴只出现在数以百万计的同类中。

虽然我躺在床上，但我对雨有一种奇怪的同理心（如果不是亲属关系的话）。毕竟，我们不是都矛盾的被如同自身一样的个体包围，但又是孤独的吗？突然，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颗雨滴。床和妻子都被抛诸脑后，我凝视着一个几何形状的自我，悬浮在看似无限的空间中。我周围只有灰色的虚空，和其他和我同样的人。

我是一颗雨滴……坠落，坠落。我在云端诞生，但我没有那时的记忆。我周围是无数其他的雨滴：像我一样的其他人。我们陷入沉默和分离的陪伴与冲突中，从黑暗迷雾的过去前往未知的未来。短暂的、看似微不足道的阵风将我们拉向这里或那里，但最终，重要的只是从天空到地面的旅程。

我们一同坠落。有什么静候在这种不可避免的单向流动的尽头。无论是屋顶、被洪水淹没的混凝土荒漠，还是某种正在生长的植物的根部，我们不知道。然而，重力和时间是无情的，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现在可以看到未来即将来临，但太快了——

冲击。

那一刻，我感觉到我的自我、我的存在融解了。似乎有一道闪光和一声巨响。突然间，我惯有的身体界限消失了，自己与周围的其他人融为一体。当我们的存在混合在一起时，一种我们从未体验过的强大与亲密油然而生。

起初，在附近的我们几人形成了一个水洼，但这种形状是流动的，我们随着不可抗拒的重力抛弃固有的形状。那儿，就在下面，有一条由我们的兄弟姐妹组成的小溪奔流着；我们倾注在河岸上汇入水中。但这还不是结束，因为我们周围的力量将我们越来越多的群体聚在一起。我们进入一个巨大的空间，一条大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奔向共同的统一。各种各样的支流都在涌入这个伟大的集群。无论是在生活还是在种族记忆中，我们第一次真正团结在一起。我和身边的人之间没有距离，甚至连表面张力也没有将我们分开。经过几个小时的心跳数之后，巨大的质量流出并平稳地滑入海洋。所有的人都在这里；所有曾经落在地球上的水；过去和现在的所有雨、冰雹和雪终于在一起了。

我感觉到我的自我被消解并前所未有地扩散到共同的存在中，我们结合成了一个单独的水滴永远没有希望成为的东西。不再是不完整的，而是被周围的人填补。最终的完成：我们每个人都补足并充实其他人。但即使我最后的个体性开始消退，我仍能听到一个声音。

这个时候我肯定已经睡着了，正在做梦，因为好像有人在问我一生中最重要的问题。妈妈终于理解了我乱码般的贫瘠的表达。她明白我为什么想成为雨的一部分。她问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自从我第一次站在屋外真正仰望天空以来的这些年里，这个答案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是的，我说。就这样，梦与现实之间最后的一层薄纱消解了。我投入光中，终于自由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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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唱]“这是我们所知的世界末日；这是我们所知的世界末日；这是我们所知的世界末日，我感觉很好。” （感谢 REM 的歌词和 Adam Taylor 的音乐视频。）

我所有的短篇小说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这次也不例外。我躺在床上，听着雨声，真希望能睡着。出于某种原因，我开始把自己想象成另一个人——不是特定的人：只是一个随机的人，他也躺在床上，一边听着雨声一边睡觉。我想象着，当他渐渐入睡时，正在想象他自己是雨的一部分——

WHAM。小说灵感来了。我能做什么？我坐起来，拿起手电筒笔和索引卡，在 3x5 纸张的两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潦草笔记和线条。当我终于睡着的时候（不幸的是，大约在 4:00 左右），整篇小说已经写好了。

事实证明，没有下雨。我听到的声音是从宿舍的通风口传来的。这就是人生。

-Worldm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