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Chalk [Part5.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Part5.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教授,你住处有厨房吗?”
“嗯。等等——你要来我这做饭?今晚?”
“对,我宿舍没厨房呀。你有空不?”
陈歌做的都是些简单经典的家常菜,不昂贵,胜在足够地道。
住所并不大,饭厅自然也不会太大。顶上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把气氛也熏染得昏黄迷幻。落灰的小饭桌难得派上了用场,我在这一刻之前从来未由这盏昏黄的灯联想起不算富裕的童年,想起珍贵的点点滴滴。
大概是因为她的饭菜太香,太像家里妈妈的手艺。
我没有和她聊很多天,但饭足汤饱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的这一刻,常年聚集在小屋里的温带海洋性气候的湿寒、似乎散了不少。
解药大概是来自家乡的姜汤。
辣的,也暖的。
那个小孩。
她的实验做得越来越好了,我也敢让她真正参与到辅助我的实验一些任务上。
陈歌总体是个肯干务实的人,也爱动脑筋,上道之后很让人省心。来来去去配合多了,也和她培养出默契来。
“教授,我来咯!”
我拉开实验室的门,接过陈歌怀里几本分量不轻的书籍。她额头出了不少汗,仰头笑起来看我,眼睛和反射的光芒的汗滴一样亮晶晶的。
我的想法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这个角度看你,总感觉我自己在劳役童工。”——欺负小孩。
“我就理解为我长得嫩啦~”
“嗯。”我伸手拨开挡着她视线的额前碎发,回头抽出纸巾递到她手里,声音很轻,“跑过来的吗?帮我带这么多书,辛苦了。”
“没事啊,”她笑得更明媚,胜过三月的春光,“赴约怎么能迟到。”
【视角切换】
伯贤很少开门这么慢。
我猜他可能和以前的情况一样在搞钻研,一分钟里组织了几百字苦口婆心劝他好好吃饭注意身体的话——不过,等到我看清门口场景的第一秒,这些话就被我咽了下去。
“徐叔,您怎么来了。”
“嗯,明天的教授会议取消了,我下午去你实验室看看。”
我其实很少像这样敷衍地讲完要事。主要是,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里面吸引过去了——那个女娃子有点面熟,好像是上次被伯贤叫上去做助理的,叫什么来着?
伯贤挡在我前面,我踮起脚想八卦一下我这一心教学连母蚊子都不招的爱徒屋子里怎么就进了个娇滴滴的女娃子,结果看见她手上端着的……宫保鸡丁!桌子上的煎酿三宝!
原来是招了个大厨。
我好久没有认真打量过伯贤了——嗯,好像有肉了点。
这小子吃得可好了,我羡慕都来不及,还费什么口水啊!
伯贤看我没有走的意思,还踮脚踮得费力,默默地侧身让出了道,“您先进来吧。”
从玄关走到饭厅的一小段路,久违到让熟悉都变得些许陌生的饭香已经把我的眼眶熏得很湿。
“徐叔,这是陈歌。陈歌,这是我导师,徐泷川教授。”
“徐教授您好。”小歌很有礼貌,不是很反应得过来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就老实。
“你好你好,不用太拘束哈,和伯贤一样叫我徐哥就行。”
小歌乖乖点头,转过头和伯贤眼神交流了两秒钟,伯贤转头进了厨房。小歌放下菜看着我,眼神很干净,“徐叔,坐下来吃顿饭吧,刚好今天做得比较多。”
伯贤也把三套碗筷摆好在桌面上。
“好啊,好啊……”
暖黄色的灯打到脸上,饭菜的味道是从基因里刻下来的怀恋。三个老乡坐成一桌,男生、小女生和我一个老头,在异国、在血脉的勾连下、终于找到了一处港湾。
我低着头扒饭,眼泪滴进饭里,苦涩盖不住甜香。
什么披萨汉堡面包意面,还是米饭最好吃。
【视角切换】
边伯贤向他的导师坦白了带我这个非专业人士去实验室的事。
我没想到的是,徐叔不但没有反对,还说要给我找点有趣的实验玩玩。
和蔼的徐叔自告奋勇要去洗碗,说是自己既没有手艺也没给场地,只能干点粗活了。
边伯贤示意我不用拦。
“他要是不忙活起来,大半会在沙发上坐着想着留下两行泪,给我们小辈看见就不好了。”
有道理……可是边伯贤这么会察言观色的吗?!
似乎是接收到我眼神里的惊讶,他接着解释,“我大学以来一直很受他的照顾,也比较了解他……徐叔真的人挺好的。”
“啊……那我们以后,能不能让他常来啊?”
边伯贤撸小白撸得愈发熟练了,居然把这套手法用到了我的头上,嗯……挺舒服。
“好。”
时间过得比想象中快。
春节的时候家里打来了视频通话,我们仨正吃着饭,我就举着手机给爸妈看我们这一小桌人。
我妈不等我介绍就开始瞎激动,“陈歌才出去半年就和男朋友见亲家了吗!他明年跟你回来扯证不?”
我头挂三条黑线。
“妈,这位帅哥是我教授,这位是徐泷川教授。徐叔是我教授的教授。你想啥呢。”
“阿姨好。”边伯贤很得体地点头,“我是边伯贤,陈歌的化学教授。”
相比起来,和爸妈同年龄段的徐叔就热情多了,“哎呦哎呦都是老乡!小歌厨艺真的顶呱呱,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多好啊!”
眼瞧着徐叔聊得越来越嗨,边伯贤干脆把手机从我发酸的手里接过来递给徐叔,又往我碗里夹了块松子桂鱼示意我先好好吃饭。
对噢。
干饭人干饭的时候怎么能分心呢!
所以徐叔和我爸妈聊了什么,我是一句也没听到了。
【视角切换】
郁金香开满花圃的时候,小孩说想学滑板。酬劳是给我包粽子。
行吧。
可是她又怕摔,没得扶墙的时候就拽着我的衣服死不松手。
可她这样我们两个都动不了。
最后我还是决定哄她握着我的手并保证要是摔了我就请她吃龙虾,她才吸了吸口水将信将疑答应了。
我走她滑……速度还比不过旁边七十多岁的米国老教授。
我的鸭舌帽也没敢脱过。
因为每次我们到天鹅湖练习,都会被所有的鸭子和天鹅围住,变成一个白绿相间缓慢移动的方阵。
我很喜欢用粉笔,所以指纹的缝隙里常年夹着粉笔灰。
教师的惯有状态,我不是很在意。
但有次陈歌说扶着我的手的时候有点粗糙的痒意,我才反应过来这会弄脏她的手,有点不好意思,“我以后会记得洗好手的。”
“不用啊,不脏。而且我很喜欢你手心的温度,很暖,洗了就凉了。”
“你喜欢吗?……啊,没事。”
怎么像个愣头青一样。
百子莲吐苞的时候呢,小天鹅也破壳了。
陈歌很宠着她的天鹅,从那只被投喂的油光水滑的小白就看得出来。小天鹅腿很短,哒哒哒的也走不快,她就动了把小天鹅放到我滑板上兜风的邪念。
要是让她得逞了,我,颜面何存。
“教授~我想……”
“不行,别想。”
“佛跳墙?”
“……不要试图……”
我动摇了。
“我来做,材料钱五五分。”
以前是她出百分百的力,我出百分百的钱。
“……”
flag真的不能立得太早。
“外加蟹煲鸡。”
这小孩……
“您请放。”
我拿她没办法。
算了。
我在大热天戴上口罩,把帽檐又压低一点。
真挺见不得人的。
怕磕碰着她的宝贝,我最后还是弯腰把小鹅抱在臂弯。
她开心就好。
“小家伙,贤哥带你威。”
陈歌明天就要回国了。
我和她一直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这件事,不想把伤感的时间提早太多。
老徐今天有事,小小的饭厅只有我们两个在缄默中咀嚼。味同嚼蜡。
这次是她先打破的沉默。
“我明天要走了。”
“嗯。”我闷闷地应了一声,一贯用平静的神色掩饰翻涌的心思,“一路顺风。”
我知道,小孩没有得到她期待的反应。
我不知道如何说,我实在怪罪自己过于笨拙。
一路顺风之后再也没有别的语言,陈歌走的时候也不出声,只有老旧门框嘶哑的嘎啦。
天已经很黑,我捡起桌面的东西,收起脚步声,静静跟着她去到天鹅湖。
蝉鸣不断,天鹅在湖面起伏。也依然寂静,他乡的月光粼粼。
她坐在我们惯坐的长椅上,我站在她背后不远处的灯柱下,低头系上她刚刚留下的红色发绳。
她仰头看着月亮,而我看着她,把一轮明媚的弯月装进眼眶。
内心澄净而安定。
“不要紧。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BB time:
郁金香是春天开放,百子莲则是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