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秤座23星系，瓦砾星，岩中埃迪

       瓦砾星是由数百个具备人造重力的宜居小行星相互连接而成，其中自然是少不了各种消遣放松的场所。在这些场所中有一间名为岩中埃迪的酒吧，只不过无论是以何种标准，这家店永远都是属于最糟糕的那一批。

       德尔加多心里明白，那些对红隼号有所了解的前走私者们很少去集市和大型栖息地溜达，在那种地方，即便是隔着如工业气闸一样的大门，你都能听到从门后传来的热闹吵杂声。

       那些人更喜欢人迹罕至的外部栖息地，例如一些仍在开采或尚未被掏空的小行星。岩中埃迪的大门是一道货真价实的气闸，为的是防止某些大型工程设备在施工时不小心挖穿岩石，从而使空气从屋内泄露出去。

       德尔加多花了大半天时间，将这颗边远小行星的情况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这颗小行星内部的漆黑洞穴里尽是些永久冻土和被随意安装的栅栏。他穿着一条干净的廉价裤子和一件远方号皮夹克，慢悠悠地走过那些零重力区域以及为方便工人施工而布置的半重力区域。

       埃迪·安德伍德抬起头，看着德尔加多走进他的酒吧。“那是远方号吧？”他正在用一块干净的抹布擦拭玻璃杯，安装在前臂上的淡粉色右手义肢微微抽动了一下。岩中埃迪虽然是一家烂店，但这里的老板却总是将东西打扫得一尘不染。

       “没错。”德尔加多刚刚结束工作，将一大堆采矿用品从一处栖息地运送到另一处，又顺道将一些着急赶路的矿工们送到了瓦砾星的另一头。在这个圈子里，他也算是家喻户晓了。

       德尔加多在吧台边坐下。柜台前坐着一排身材魁梧的矿工，在他们的背后，三三两两的人群要么在喝着酒大声喧哗，要么就是在桌子上玩着重力球。还有一个不知是健美爱好者还是劳力工人的精干身影，背对着大门，孤零零地坐在房间角落的卡座内。“梅尔克·霍利斯的事听说了吗？”

       埃迪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想喝点什么？”

       “我想请你帮个忙。”德尔加多将身子倚在吧台上。在他的旁边有一根直达岩石天花板的角柱，挂在上面的是一条石质胳膊。这条胳膊本来是长在埃迪身上的，只不过在一次出航工作中，他的胳膊被不慎切断，然后掉进了液化岩石之中。

       因为这件事，他辞了职，自个儿拿着手提钻从固化岩石中挖出了他的胳膊，然后跑来这儿开了这间酒吧。

       埃迪没有回答，于是德尔加多便继续往下说。“事出突然，我现在连一个手下都没有了，所以我想招募几名水手。”

       “我倒是有几个人选。”埃迪说道。

       “我要全套人员。”德尔加多回答道。“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中介金。我花了点小钱租到一艘配备跃迁引擎的飞船，想着过段时间出去跑一单生意。我需要那种熟悉跃迁引擎的船员。最好是近期有上手经验的人。最近有没有人刚从近地殖民地回来？”

       埃迪身体前倾。“现在没人干走私了。所有的导航数据已经都没了。”没了。埃迪说到这个词的时候明显加重了语气。这是整个瓦砾星的热门话题。他们在突然间失去了让飞船偷偷进出星盟防线的能力。本来他们还能从外界打探到一点儿消息，偷偷地运回来一些补给，但如今这些都成了过去。人们感到非常害怕。一些人猜测这是叛军们的损招，为的是将他们与UNSC彻底隔绝。还有人指责这是齐格亚尔的阴谋，同时高呼正是星盟摧毁了牧歌星。他们害怕瓦砾星也会惨遭毒手。但也有人声称，这是UNSC在取缔所有的非军事跃迁。

       “总有一两艘船能幸免于难，”德尔加多喃喃道。“它们的导航数据还在，我能靠它们离开瓦砾星。”

       “你想找的是红隼号的船员吧？”

       德尔加多身子一愣。“倒也不是说非得是他们……”

       “行了……你已经不是第一个找我打探这件事的人了。那位环球小姐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埃迪把头转向卡座里的精壮身影。那个人换了个姿势，德尔加多注意到了对方衬衫下高高隆起的三头肌。他看了半圈也没找到埃迪所谓的“环球小姐”。

       等到他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个精壮身影根本就不是男性，她是斯巴达战士阿德里安娜。他认出了她的那张脸。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全身上下都被灰色的金属覆盖，强大无比的装甲穿在她身上就像衣服一样轻便灵活。

       她今天穿着一条干净裤子，一件紧身长袖衬衫，看上去就和一名下了班的矿工没什么两样。

       但这并不能掩盖她超过六英尺半的身高，以及几乎占据整个卡座的体型。

       这同样也掩盖不了她能徒手将在座的每一名男性撕成两半的事实。酒吧里的很多人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全都识趣地躲得远远的。

       德尔加多坐回椅子上，而埃迪叹了口气。“你认识她。”

       “其实也算不上认识。”德尔加多不想说谎。他离开座椅，走向卡座。“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她没有回头，只是挥挥手让他入座。“你好啊，德尔加多先生，”她说道。“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德尔加多环视酒吧。“也许吧。但因为你也在这儿问了同样的问题，我想找到它可就没什么机会喽。”

       酒吧的另一头，不少人已经在指着他们窃窃私语。“真抱歉。”阿德里安娜说道。

       没等德尔加多开口提议他们先离开酒吧再说，五名男子就已经围了上来。

       “你们俩打听红隼号做什么？”小团体的头头说道。

       “嘿，哥们，声音小点儿。”德尔加多举起双手，试图安抚对方。“冷静点。”

       “闭嘴。”这些人都是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的矿工，他们的眼神到处乱飘，明显是已经灌了不少的酒。“这怪胎在到处打听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阿德里安娜看着这几个人。“我只是问了几个问题。有谁说这是不可以的吗？”

       “热爱地球，长着一副女浩克的模样，还在这儿问些不归你管的问题，我们看你不爽怎么了。”另一个人厉声道。

       “无赖。”德尔加多说道。

       “那又怎么样？”头头伸手抓住阿德里安娜的肩膀。“你给我听好！”

       她将他的手从肩上抖落，然后推了回去。那名健壮矿工的身子微微一歪，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名矿工很快稳住身子，然后一把抓住阿德里安娜的衣领。“你——”

       这一次，她抓住那个人的手腕用力一扭。“别碰我。”面对冒犯，她一点儿也不想理论，直接便出手教训对方。

       另一名男子咒骂着朝她扑去。“我们想做什么用不着你管。”

       他抓向她的胳膊，却被阿德里安娜反手擒住，然后猛地一拽。

       她一手压制住一名男子，将他们的手腕扭到背后。“那我倒是要问问，”阿德里安娜厉声道。“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询问红隼号或是其它我感兴趣的事情？”

       酒吧里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这些人被质问得恼羞成怒。“关你屁事，臭婊子！”另一名矿工尖叫道。他挥起了一只拳头。

       阿德里安娜松开双手，于半空中抓住袭来的拳头。她将那名男子拉到跟前，然后狠狠地将他的头砸向桌面。

       桌面应声而碎，男子的身体逐渐瘫软，栽倒在了阿德里安娜和德尔加多之间的地板上。

       打斗在瞬间爆发，整个酒吧里的人都朝他们涌来，德尔加多一边咒骂着，一边朝卡座的深处挤去。他可不想被卷入其中，但酒吧里的人似乎已认定了他俩是一伙儿的。

       阿德里安娜咕哝一声，将桌子底座从地板拔了下来。她一手挥舞着底座，一手拍了拍耳朵。“好吧，我们该撤了。”

       一大片砖头、格栅和碎块从德尔加多的身边飞过。

       等到烟尘消散，他看到一名矿工正拿枪指着阿德里安娜。德尔加多迅速抽出赛斯女士，一时间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

       但他们不是在看他。等卡座附近的灰尘终于散尽，他才发现其他人盯着的是那套巨大的灰色动力装甲，就在刚才，岩中埃迪的墙壁被它像轻木板一样撞出了一个大洞。

       “不许动。”金色面甲后面传出低沉的嗓音。斯巴达战士手持步枪扫视人群。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这名新出现的斯巴达战士抓住阿德里安娜和德尔加多，将他们从碎石堆拉到身后。棱角分明的碎石将德尔加多的脚底板顶得生疼。

       虽然岩中埃迪的大部分结构是建于坚硬的岩石之中，但卡座这一片的墙体刚好是在维修通道的隔壁。

       一些酒吧里的顾客大着胆子将头伸出洞口，想要看看他们要去哪儿，但穿着盔甲的斯巴达战士转身就朝砖块开了一枪，将那些人吓得都缩了回去。

       “德尔加多，看着我。”阿德里安娜命令道，德尔加多扭头看去。

       某种大型物体砸中了他的后脑勺，他在她的面前双膝跪下，然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