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氏语法入门摘录札记08：第八、九章
诗曰：长白山头王气钟，觉罗遗种竟成龙。留传十叶从头溯，犹记灵池天女踪。
却说清之先世，实为女真。女真为蒙古所灭，其别族散居辽东。辽东海滨，有长白山，即清室发祥之地。山之东有布库里山，山下有池，名布尔湖。相传有天女三人，同浴于池。适神雀衔朱果，置季女衣。季女名佛库伦，取而吞之，遂孕，生一男，命姓爱新觉罗，取名布库里雍顺。爱新译言金也，觉罗即姓氏之义。布库里雍顺生而伟岸，及长，天女编柳条为筏，令布库里雍顺乘之，顺流而下，至三姓村。三姓方争为雄长，日相仇杀，见布库里雍顺舍筏登岸，群惊为神，迎至家，议推为主，妻以女百里，奉为贝勒，贝勒犹国主也，其争遂定。贝勒居长白山东之鄂多里城，国号满洲，数传至都督孟特穆，徙居赫图阿拉地，今奉天省兴京县是也。孟特穆生子福满，福满有六子，四子觉昌安承先业，居赫图阿拉城，余五子环城分居，并称宁古塔贝勒。觉昌安生子五人，四子塔克世，生子名努尔哈赤，即为清太祖。觉昌安多才智，收服邻近部落，辟地渐广。有长孙女嫁古埒城主阿太章京，互敦和好。会苏克苏浒河部图伦城尼堪外兰，勾结明宁远伯李成梁，合兵攻古埒城，为觉昌安所闻，急偕塔克世往援，与明军战，互有杀伤。尼堪外兰，诡辞招抚，诱城中人杀阿太章京，旋复屠其城，并杀觉昌安父子。努尔哈赤闻而大恸，立遣使者诘明边吏，明遣使归其祖父丧，封为龙虎将军，并给建州都督敕书。努尔哈赤复索交尼堪外兰，明不许，努尔哈赤遂率遗甲十三副，攻图伦城。尼堪外兰遁入明边，边人拒之，寻为努尔哈赤所执，杀之以复仇。会满洲附近浑河部，入寇赫图阿拉，努尔哈赤大破之，擒其主李岱，乘胜并苏克苏浒、董鄂、哲陈诸部，统一满洲。又降服鸭绿江部，尽有其众。
是时满洲北有扈伦四部：日叶赫、日哈达、日辉发、日乌拉。叶赫最强，其主扬吉弩闻努尔哈赤英武过人，妻以幼女。后生子皇太极，嗣位为太宗。扬吉砮死，子纳林布禄嗣，遣使至满洲求地，努尔哈赤不允，纳林布禄遂纠合哈达、辉发、乌拉三部，并扈伦西之蒙古部落，及长白山部落，共九部三万人，分三路来侵，努尔哈赤大败之。哈达、辉发、乌鸟拉三部，旋为努尔哈赤所灭；长白山部，亦被其征服。叶赫大恐，乞援于明。明发兵二十万，由辽东经略杨镐统军出塞，进图满洲。努尔哈赤自称为帝，建元天命，追尊孟特穆为肇祖原皇帝，福满为兴祖直皇帝，觉昌安为景祖翼皇帝，塔克世为显祖翼皇帝，立宗庙社稷。以七大恨告天，率师攻明。明杨镐正会合叶赫、朝鲜各军，来攻满洲，交战于萨尔浒山，明军败溃，事见三十七回。努尔哈赤遂灭叶赫，擒贝勒金台石，缢杀之。金台石临死时，语刑者曰：“吾后世虽存一女子，亦必覆满洲。”先是努尔哈赤兴筑宫室，掘一碑，携有灭建州者叶赫六字。至是闻金石台言，益有戒心。第因皇太极生母，为叶赫女，不忍绝其宗祀，惟垂戒子孙不得娶叶赫氏。后来慈禧后为叶赫后裔，竟三次临朝，颠覆清室，详见下文。叶赫亡后，努尔哈赤屡攻明，得辽沈地，复迁都沈阳，嗣称盛京。天命十一年，努尔哈赤殂，寿六十八岁，庙号太祖，第八子皇太极嗣。
皇太极尝随父征讨，所向有功，兄弟皆敬服之，故推为嗣主，史称太宗，改元天聪。明宁远巡抚袁崇焕，遣使吊丧，微示议和意，卒未协。遂发兵征朝鲜，朝鲜世奉明朔，杨镐出塞，朝鲜兵亦来会。太宗赚之，故遣贝勒阿敏等往讨，朝鲜王李倧不能御，奉币乞和，约为兄弟国，乃班师。转略明边，毁大小凌河二城而还。蒙古诸部落闻满洲强盛，争遣使朝贡，太宗命蒙古兵为向导，再兴兵攻明，由长城喜峰口入关，围遵化，趋蓟州，明蓟、辽总督袁崇焕，入援明京，清太宗用反间计，致崇焕下狱弃市。明将赵率教、满桂相继战死。太宗恐师劳饷绝，竟还军。
天聪七年，明故将孔有德、耿仲明，航海来降。孔、耿本毛文龙部下，毛为崇焕所杀，乃降清，太宗待以殊礼。孔、耿导清兵攻旅顺，总兵黄龙阵亡，副将尚可喜亦降清。寻太宗收服内蒙古察哈尔部，得历代传国玺，为元顺帝所遗。爰祭告天地，受温仁圣皇帝尊号，国号清，改元崇德。设国史秘书宏文三院，每院置大学士一人。又仿明制设六部，及都察理藩二院，官制大备。惟兵制自太祖时，已编立黄红蓝白四旗，及镶黄镶红镶蓝镶白四旗，共八旗。太宗复分设蒙古八旗。至崇德七年，又分设汉军八旗。每有调遣，地广则并进，地狭则序行，交战必互相策应，攻城必列阵始登，军律森严，信赏必罚，故所向克敌。太宗复欲发兵攻明，征朝鲜兵不至。改元时，朝鲜使臣入贺，又不拜。遂督军亲征，长驱入国都。国王李倧穷蹙乞降，称臣奉质，如事明之礼，太宗乃还。至是屡遣将攻明，明蓟、辽总督洪承畴，率八总兵御清军，败绩。承畴被虏，太宗欲降之，承畴不屈。太宗妃博尔济吉特氏，有殊色，亲诣劝降，承畴惑之，乃降清。崇祯帝闻承畴遭擒，料其必死，为之筑祠，将亲制文以祭之，嗣闻承畴降乃止。太宗以崇德八年崩，寿五十有二，第九子福临嗣位。
福临系吉特氏所生，年甫六龄。践祚后，尊嫡母生母俱为皇太后，改元顺治，是为世祖。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辅政，二人皆皇叔也。顺治元年三月，命多尔衮为奉天大将军，督师略明山海关外地。适明宁远总兵平西伯吴三桂乞援，遂入关驱李自成，迎世祖入明都，即中国皇帝位。加封多尔衮为叔父摄政王，济尔哈朗为信义辅政叔王，并赏赉满汉各官有差。尽除明季加派税饷厂卫诸弊政，畿内大悦。吴三桂觅得爱姬陈沅，益嬖之。嗣受清命封平西王爵，偕英亲王阿济格及尚可喜等，追剿李自成。闻自成已自晋入陕，乃由大同边外，沿长城而西。豫亲王多铎，亦率孔有德等，由河南赴陕，夹攻自成。自成腹背受敌，南走湖广，七战七败。窜至通城，尚有残众十余万，因食尽，四出抄掠。明湖广总督何腾蛟邀击之，自成大败，余众多降腾蛟。自成仅以数十骑遁，掠食山中，为村民击毙。截其首献腾蛟，腾蛟验之，左目伤镞，始知为自成。或曰：“自成以二十余骑祷九宫山，村民疑为劫盗，聚击之，锄碎其首，麋烂不可辨，未知孰是？”
是时畿南一带，溃贼群起。山东诸州县，亦争杀自成所设伪官，据城自保。明福王由崧，又称帝于南京。多尔衮命直隶巡抚卫国允等平畿南，肃亲王豪格平山东，调豫王多铎师下江南。多铎循河而东，所过州县皆迎降，江南大震。
福王之帝江南也，凤阳总督马士英实主之。福王为神宗孙，与从父潞王常芳，避寇居准安。崇祯殉国，马士英迎立为帝，改元弘光。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初以福王庸暗，议立潞王。及福王入南京，马士英以拥戴功入阁，遂出史可法督师江北，统辖四镇。四镇总兵，为刘泽清、高杰、黄得功、刘良佐。泽清驻淮安，杰驻瓜州，得功驻仪征，良佐驻寿春，各不相能。福王又肆意纵淫，广采美女入宫，日夜取乐，朝政则一委马土英。士英引用魏阉余党阮大铖等，骫法舞弊。可法上书屡谏，不之省。多尔衮闻可法贤，贻之书，责以屈服，可法不屈，唯遣兵部右侍郎左懋第等报书。懋第被囚，嗣以不遵剃发令，为清所杀。可法锐图恢复，进师清江浦，将屯田开封，为战守计。会闻清师南下，飞书告急，士英置若罔闻，各镇亦拥兵观望，无急公者。独高杰自瓜州进次徐州，联络睢州总兵许定国，期合力备御。不意定国已纳款清军，反诱杀高杰，导清军进破泗州，可法闻变流涕曰：“中原不可为矣！”驰赴徐州，移高杰部兵至扬州。会宁南侯左良玉，拥兵武昌，与士英不和，扬言入清君侧，引兵东向。士英急召可法及四镇兵入援，沿淮无守卒。可法至燕子矶，闻良玉已病死九江，其部众为黄得功击退，乃复驰回扬州。适清兵渡淮而东，直抵扬州城北。可法檄各镇兵会援，皆不至，惟总兵刘肇基，自白洋镇趋赴，与可法分陴固守。凡七昼夜，城卒陷。肇基率所部巷战，力竭而亡。可法被执，大呼曰：“我史督师也！”亦被杀。可法在军，食不兼味，行不张盖，与军士同甘苦。每上疏，披胆沥陈，闻者泪下。乃以权奸内忌，悍将外争，终死于难，世人比诸宋末之文天祥焉。
多铎既入扬州，屠戮十日，河流尽赤，遂渡扬子江。明侍郎杨文骢，总兵郑鸣逵，皆自京口遁去。清兵陷镇江，越丹阳句容，直抵南京。福王闻警，亟率宫人宦官走芜湖。士英、大铖先后奔杭州。明忻城伯赵芝龙以下，开城迎降。多铎入南京，遣贝勒尼堪、贝子屯齐，追袭福王。福王走依黄得功，得功率兵御清军，中流矢死。明总兵田雄、马得功劫福王降清军，江南悉定。清英王阿济格，亦顺道至九江，接应多铎，途次收降左良玉子梦庚，得部兵十万。因闻南京已下，乃遣章天声暨降将金声桓略江西，自率兵北还。多铎既掳福王，解送京师。复派博洛徇杭州，马士英迎战不利，又遁去。清军涉钱塘江，扎营江岸，江潮三日不至。明潞王常芳，正流寓杭州，至是开城出降。多铎遂奏改南京为江南省，设巡抚以下各官，班师北去。清廷命贝勒勒克德浑为平南大将军，偕内阁大学士洪承畴，出驻南京，镇抚南方。
会明鲁王以海，监国绍兴。唐王聿键，称帝福建，改年隆武。以海为明太祖十世孙，由明故兵部尚书张国维等拥戴。聿键为明太祖九世孙，为明故礼部尚书黄道周及南安伯郑芝龙等拥立。二王有叔侄谊，据地自王，东南对峙。唐王遣给事中刘中藻，颁诏浙东，鲁王不纳。寻复遣佥都御史陆清源，赍饷银十万两，犒劳浙东军士，为鲁王麾下总兵方国安所劫。且历数唐王罪，唐王大愤，杀鲁王使陈谦，以此益不相容。清廷以人民携贰，遍下剃发令，东南遗老，遂相率起兵。明故给事中陈子龙、总督沈犹龙等，联合水师总兵黄蜚、吴志葵，起兵松江。故兵部尚书吴易，起兵吴江。故行人卢象观，奉明宗室朱盛沥，起兵宜兴。故中书葛麟，奉明宗室朱盛徵，起兵太湖。故主事荆本彻、员外郎沈廷扬，起兵崇明。副总兵王佐才，起兵昆山。故通政使侯峒曾、进士黄淳耀，起兵嘉定。故吏部尚书徐石麟、平湖总兵陈梧，起兵嘉兴。故典史阎应元，起兵江阴。故佥都御史金声，起兵徽州。或通表唐王，或归鲁王节制，但各据偏隅，势如散沙。清贝勒勒克德浑，大学士经略洪承畴，及贝勒博洛，自江浙分兵四攻，诸遗臣先后战死。嘉定城陷，侯峒曾、黄淳耀自尽，城被屠，三日乃止。后人称扬州十日屠，嘉定三日屠，最为惨烈。江阴阎典史，守城八十一日，亦被清降将李成栋、刘良佐攻入，阎遇害，满城男妇，悉遭淫戮，所存只五十三人，匿寺观塔上，乃得免。自清兵南下，罹祸最甚者，扬州、嘉定外，莫若江阴。
清贝勒博洛，复统兵临钱塘江，窥绍兴。明尚书张国维与总兵方国安，隔江拒战。国安营灶，为清兵红衣大炮所毁，国安即拥兵数万遁回。挟鲁王奔台州，国维尚孤守江上。适夏旱水涸，徒步可涉，清兵由上流渡江，明营骇溃，国维亦退守东阳。马士英、阮大铖奔方国安营，嗾国安执鲁王献清。鲁王走脱至海滨，遇故定西侯张名振，航海去。国安、士英、大铖遂降清，导清军入金华，转攻东阳。国维知不可守，投水死。国安、士英、大铖后皆为博洛所诛。博洛乘胜图闽，闽中大恐。唐王在闽，颇奋志有为，唯事事受制于郑芝龙，号令不行。艺龙率兵守仙霞关，闽中空虚。爱令黄道周出关募兵，徒手号召，无所得。至婺源，为洪承畴侦悉，袭执之，嗣被杀。唐王闻道周死，益耸惧。适明湖广总督何腾蛟，收集闯众，分为十三镇，列戍两湖，势颇盛。明兵部侍郎杨廷麟，募民兵二万，峒蛮四万，据赣州，取吉安，军容亦盛。两人各受隆武封爵，遣使迎驾。唐王欲由赣入楚，依腾蛟，为芝龙所阻，不得行。芝龙阴受洪承畴招抚，诡言海寇入犯，驰还安平，且尽撤水陆防兵。清贝勒博洛，长驱入仙霞关，唐王急自延平出奔。博洛遣将昼夜穷追，至汀州执唐王，及其妃曾氏。曾氏通诗书，明礼义，被掳后渡九泷江，投水自尽。唐王被逮至福州，绝粒而亡。闽地平，博洛凯旋。郑芝龙降清，其子成功不服，投海岛去讫。
是年，清肃亲王豪格与吴三桂率兵西略，平定陕西余乱，分兵入川。张献忠部将刘进忠迎降，导清军攻西充，与献忠遇，发矢殪之。献忠淫恶异常，至是伏诛，远近称快。豪格班师，留三桂镇守四川，西陲亦平。明兵部侍郎瞿式耜与两广督臣丁魁楚，闻唐王覆没，迎神宗孙桂王由榔于梧州，监国肇庆，寻称帝，改元永历，传檄远近。时杨廷麟已败没赣州，江西各郡县，由清降将金声桓略定，独湖广尚为腾蛟有。腾蛟奉桂王檄，与云贵督师堵胤锡连署劝进，誓守臣节。独故大学士苏观生，奉唐王弟聿簙至广州，称帝改元，招海上徐、马、郑、石四姓盗魁，授为总兵，与肇庆对抗。二百里间，两帝并立，互相争哄，不遑外御。清贝勒博洛，遣副总兵李成栋，率偏师至广州。观生仓猝自尽，聿俜被擒，亦自杀。成栋分兵攻高雷各郡，自督兵进攻肇庆。式耜请战，魁楚与宦官王坤，请西奔。遂弃肇庆走桂林。成栋取肇庆，连陷梧州、平乐，桂林震慑。王坤又劝桂王奔全州，式耜谏阻不从，愿为留守，乃许之。丁魁楚走降成栋，成栋杀之，并戮及妻孥，竟率兵攻桂林，式耜督参将焦琏固守。其夫人邵氏，以簪珥充饷，兵民感奋，各无叛志，成栋不能下，退兵昆阳。会明遗臣张家玉、陈子壮等，起兵东莞端州间，合趋广州。清督佟养甲，急檄成栋回援，家玉、子壮皆败死。式耜独乘间复广西郡县，表请桂王还都。桂王在全州，为镇将刘承胤所制，不能行。承胤本何腾蛟属镇，即三十六镇之一也。桂王往依之，承胤劫桂王至武岗，矫旨封拜，诸镇离心。清廷命恭顺王孔有德为大将军，与尚可喜、耿仲明等，率师入湖南，何腾蛟不能御，退保衡州，堵胤锡亦遁，各镇闻风四溃。刘承胤以武岗降清，桂王脱走柳州。腾蛟又奔至桂林，与式耜定议，划地分守，遂移镇全州。清军攻之不能克，转攻桂林。因腾蛟还救，亦引退，桂王乃得还桂林。
未几，清降将金声桓，以略定江西，未沐升赏，遂怨清归明，杀巡按董学成，囚巡抚章干天，迎故明大学士姜日广，共守江西，通表桂王。李成栋转战东南，亦因赏不副功，怏怏失望。成栋有爱妾，名珠圆，系云间歌妓，被掠为姜，宠号专房，至是亦劝成栋归明，且自杀以激之。成栋遂劫总督佟养甲，以广东归桂王。桂王封声桓为昌国公，成栋为惠国公。同时蜀中故将李占春及义勇杨大展等，分据川南川东，愿为桂王臣属。清降将姜瓖，镇山西大同，亦叛清附明。何腾蛟复自全州发兵，收复湖南大部。于是桂王诏敕，复及两广、云贵、江西、湖南、四川诸省，且遥至山陕。清廷忧甚，亟遣都统谭泰及和洛辉，会耿仲明、尚可喜征江西、广东。亲王济尔哈朗及勒克德浑，会孔有德攻湖南。郡王博洛及尼堪击姜瓖于大同。留吴三桂徇川、陕，洪承畴镇江南。金声桓方围赣州不下，闻清军南来，急回南昌，中途被清军要击，大败，入南昌城固守。谭泰、和洛辉等围之，复分兵绝其粮道。声桓遣使至成栋乞援，成栋逾岭赴急，为赣州清守将高进库所阻，不能进，退屯信丰。南昌势益孤，卒被陷。明臣姜日广殉难，声桓中二矢，投水死。清师援赣，进逼信丰，成栋兵溃，走死城东川中，江西复入清。清亲王济尔哈朗等，亦于此时进湖南，各郡县守将，莫有斗志，皆奔溃。何腾蛟入守湘潭空城，长沙清守将徐勇往袭，执腾蛟归，杀之。济尔哈朗令孔有德、尚可喜分军南进，有德连取衡永，直逼桂林。瞿式耜檄诸将军拒战，无一至者，惟戎政总督张同敞，自灵川至，见城中皆溃散，遂与式耜对饮待死。有德入桂林，拥二人去，幽诸密室，劝降不应，惟隔屋赋诗相唱和，寻见杀。式耜孙昌文，为清降将王陈策所获，劝有德戮之，未就刑，陈策七窍流血死，有德大惊，旋诣城隍庙祷祭，见同敞南面坐，亟奔还，乃命立双忠庙于独秀岩下，迄今犹存焉。桂王先自桂林迁肇庆，命杜永和为广东总督，驻广州，严兵守庾岭，清将尚可喜不敢进。嗣由明镇将罗成耀等，密为向导，从间道入庾关，抵广州城下，相持数月，始破广州。杜永和遁，桂王由肇庆奔梧州，闻桂林亦陷，又走南宁。两广州县，次第归清。济尔哈朗班师先归，孔有德留镇广西，尚可喜留镇广东，南方渐定。大同镇将姜瓖，与清郡王博洛等相持，几一载。清英王阿济格，督师继至，城中食尽，姜嚷为其下所杀。吴三桂亦收降李占春，并平陕西余寇，回镇川中。向之通表永历者，至此殆尽矣。
清摄政王多尔衮，勋望日隆，尊为皇父。羡太后吉特氏美，竟私焉。顺治六年，多尔衮元妃卒，太后下嫁摄政王，命礼部创定礼仪。礼部奏上，奉旨有皇太后独居无偶，寂寂寡欢；皇父摄政王，又赋悼亡，朕躬实深歉仄。今由诸王大臣合词吁请，佥谓父母不宜异居，宜同宫以便定省。爱择本年某月某日，恭行皇父母大婚典礼云云。届期诸王大臣，俱上表庆贺，颁诏大赦天下，以嫂妻叔，恬不为怪。张苍水有“春官昨进新仪注，大礼恭逢太后婚”之句，指此事也。多尔衮意犹未足，复讦肃亲王豪格罪，逮系至死，纳其福晋博尔济锦氏。豪格为多尔衮从子，福晋博尔济锦氏，即其侄妇。满人向称王妃为福晋，以侄妇为妃，乱伦尤甚。清朝东华录，只载多尔衮纳豪格福晋事，不及太后大婚，闻由乾隆朝纪昀所删，未知确否。多尔衮弟多铎，南下扬州，掠妇女多人，以孀姝刘三季为最美，发长委地，光可鉴人。多铎迫令侍寝，三季以死拒之。北归后，多铎妃殁，许三季为继室，三季乃委身事焉。多铎卒年三十有六，多尔衮卒年三十有九，皆以纵淫亡身。多尔衮以顺治七年卒，是年春，出猎山海关，犹纳朝鲜女子二人。及冬，殁于喀喇城，丧仪悉如帝礼，祔于太庙，号成宗。
顺治八年，世祖亲政，近侍苏克萨哈、詹岱穆济伦，首告多尔衮私制帝服，藏匿御用珠宝，指为蓄谋不轨之证。郑王济尔哈朗以下，合词证成其狱，且及逼死肃王，遂纳其妃之罪。乃撤去庙享，追夺其母妻封典，停嗣子多尔博袭爵。凡从前之阿附多尔衮者，皆罪之。或谓世祖不慊于母后，因示意近侍，罗织成狱。案定后，太后吉特氏亦出居睿亲王邸，至康熙二十三年而殂。雍正五年，葬昭西陵，不合葬太宗，微示绝于太宗之意，仍称陵者，以世祖所自生也。多尔衮既得罪，多铎亦追降为郡王，惟肃王豪格得复爵。嗣册立皇后博尔济锦氏，后为多尔衮指定，世祖与之参商。顺治十年，降为静妃，改居侧宫，另册科尔沁镇国公绰尔济女为后，世祖之怀忿深矣。
其时中原已定，惟云南、贵州二省，犹为张献忠余党所踞，推孙可望为长。既而李定国、白文选、刘文秀等与可望争权，各不相下。可望乃纳款桂王，求王封，桂王左右持不可。迨桂王窜南宁，势日蹙，乃封可望为秦王、定国为西宁王、文秀为南康王，促其出兵。可望迎桂王居安隆，使文秀图四川，定国图广西。文秀入叙州，败吴三桂军，嗣出川峡规湖南，清都统辰泰等击走之，乃遁还云南。定国出沅、靖、武岗，袭击桂林，孔有德不能守，死焉。还攻辰州，杀清总兵徐勇，屯守武岗。清命亲王尼堪、贝子屯齐南征楚、粤，尼堪殁于阵，屯齐战胜定国，定国走南宁。会可望跋扈贵阳，擅杀明宗室，桂王惧，密敕封定国晋王、文秀安南王，召之入卫。定国遂入抵安隆，扈桂王至云南，与文秀联合。可望大怒，举兵攻桂王，定国、文秀合军御之。可望麾下诸将，皆不直可望，倒戈鼓噪，可望骇走，奔湖南。适清经略洪承畴，移镇长沙，收降可望。探知明将内江状，遂奏请乘机大举。清廷本不欲穷追，因承畴奏，乃令贝子洛托会承畴军，自湖南进。平西王吴三桂，偕都统墨尔根等，自四川进。都督卓布泰与提督线国安，自广西进。三路向贵州进发，合陷贵阳。清信郡王铎尼，复奉命为安远大将军，总统三路，率禁旅至贵州，令承畴、洛托一军留贵阳理饷，亲督诸军入云南，定国不能拒。先遣将扈桂王走腾越，自伏精兵于高黎贡山，以待追者。清军前队已中伏，得降官卢桂生言，泄定国计，急舍骑为步，发炮轰击，伏兵四起，互有杀伤。定国见事不成，赴腾越，至则桂王已走缅甸矣。
时郑芝龙子成功，亡命海岛，招集旧属得数万人，据福建海滨之金门、厦门，明鲁王走依之。成功奉永历正朔，鲁王乃去监国号，为寓公。鲁王臣张名振、张煌言与成功交甚睦，协图恢复。名振旋卒，鲁王继逝。成功与煌言谋大举，通使桂王，受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之职，兴练水师，乘清军入云南，进窥江、浙，破温、台，达崇明，乘风入江，陷瓜州、镇江，直薄南京。令煌言别领所部，进取徽、宁，东南大震。世祖幸南苑，集六师议亲征。寻由崇明总兵梁化凤，赴援南京，出成功不意，大破之于仪凤门外，成功亟航海还厦门。煌言军亦为贵州凯旋兵所败，遁入山中。于是全国版图，尽为清有，世祖混一之业以成。
世祖践阼十有八年，自亲政后，鉴明季宦官干政之失，屡诏裁抑，且惩贪墨，除苛扰，美政迭书，询英主也。惟废后事颇累盛德，十七年秋，皇贵妃董鄂氏卒，竟追封为后，弃嫡宠妃，不无可议。十八年正月，世祖崩于养心殿，年仅二十有四，皇三子玄烨嗣位，是为圣祖，以明年为康熙元年。或曰：“世祖以贵妃之逝，伤感过甚，遁五台山为僧。”吴梅村清凉山赞佛诗，有“可怜千里草，萎落无颜色”之句，是暗指董妃。又有“回首长安城，缁素惨不欢。房星竟未动，天降白玉棺”之句，是暗言帝实未崩，遁迹五台，朝中以大丧告者伪也。或又谓董妃名小苑，系南中词人冒辟疆妾，为清军所掳，冁转入宫，大被宠眷，用满洲姓称董鄂氏，亦讳莫如深之意，是姑不必细表，且看下回述康熙朝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