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之渊】第十三章 蝼蚁
靳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祁深,他不认为她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不过是朵娇花罢了。
但她能让靳之渊满心揣着,诚心护着……这便足以让靳沣起了杀心,他绝不许自己本该最尖利的刃有缺口。
这样想着,靳沣那双阴郁的眼便锁定了祁深。
像毒蛇,吐着信子,在周身游走。
祁深的处境并不妙,体态有些扭曲地被拷在椅上,她连脊背都挺不直,却昂起了头,与靳沣对视。
靳沣久居上位,须臾间便把压迫外放至铺天盖地。
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将祁深拢在中央,扯弄着她。
怕吗?
有一瞬间是怕的。
靳沣那双眼里的杀意是半分都没藏起,也不需要藏。
枪就在桌上,他已经拿起了它。
枪口就对着她眉心,食指放在扳机处,只需要轻轻一勾,她就得跟这个其实并不太美丽的世界说拜拜。
手放在扳机处,一点点用力,在即将发射出子弹的极限力度之前,又突然拿出食指。
他是在戏弄她。
他要她明白,她的命就攥在自己手里。
靳沣要真想处理掉她,就和碾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面对这样的强者,祁深的本能反应就是想要逃离。
理智告诉她要迎难而上,身体却无意识地在后退,这是她不能忤逆的本能,直面死亡,她不能做到坦然。直至触到冰冷椅背,她才知道自己退无可退。
都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她能怎么办?与其被吓得瑟缩着,像是见不得光的蛇鼠,不如勇敢些,给自己留点体面。
索性收起恐惧,一把将它掷远了,祁深又重新昂起头,发了狠地瞪着靳沣,全然一幅慷慨赴死前的解脱。
这朵花多少带点刺儿。
靳沣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样倔强的样子倒真像一个人……只是那人已成为故人远去了。靳沣眼底一瞬黯然,敛了一身锋芒与杀意。
他起身去取了茶叶,又遣人带过茶具。此刻正坐她对面,悠哉地泡上了茶。他手上动作颇多,泡茶的手法称得上赏心悦目。
但祁深属实是没什么心情去欣赏,死里逃生的她极为艰涩地咽了口唾沫。
靳沣从壶中倾出第一盏茶,郑重地放在桌上,虔诚看它许久,这才为自己倒了第二盏茶。
“怎么……”靳沣端过盏,抿了一口茶,细细品着茶汤的回甘,半晌才开口,“渴了?”
被戳破了小心思,祁深有些窘迫地避开靳沣的视线,假装在看窗外。
偏茶香太过引人,她目光打着转儿,又转回茶盏本身。
盏中浮晃着碧色,随着余温缭绕一抹浅淡雾气,氲出了清香。
祁深不懂茶。
只觉得他泡的看起来很好喝。
靳沣抬手示意部下打开拷着祁深的锁链,那人手脚麻利地解完锁便退下了。
祁深活动着酸胀的手腕,刚将身体坐直,就听见靳沣低沉的声音响起,“分你一杯。”
祁深第一反应是忙不迭给靳沣扔句谢谢。
她可不敢辜负他的“好心”。
毕竟前不久他差点没弄死她。
祁深看着靳沣最先倒出的第一盏茶,它离她很近,一伸手就能够到。她没有端过来,而是等着靳沣为她倒第三盏茶。
靳沣这才露出笑意,倒了茶递到祁深面前,做了请茶的手势。
这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祁深渴极了,却愣是没敢一口气喝完,小口地啜着茶。
靳沣饶有兴致地看她,“怎么没拿那杯?”
祁深一顿,险些被呛到,“那杯是你给别人留的……我拿不合适。”
靳沣显然是心情不错,给祁深续了茶,颇善解人意,“不用拘礼,渴就大口喝。”
祁深如临大赦,一口气喝了个痛快,甚至自助又续了两杯。
靳沣收起了枪,看祁深欲言又止,“有话要问?”
“你是他父亲?”祁深想要确认靳沣和靳之渊的关系。
“算是。”靳沣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什么叫算是?
祁深没搞明白。
虽然靳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既然是靳之渊的父亲,就不会害他。
“他肋骨断了……你给治了吗?”
祁深还记得靳之渊被自己扔下后一心求死的绝望模样。他伤的那么重,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问出口她就后悔了,不该再关心他的。他可是害死何止的凶手,她没将他千刀万剐就已经是留情面了。还管他死活做什么,就该让他自生自灭。
“没死。”靳沣几乎是答非所问,在他眼里,靳之渊没死就成。
靳沣并不在乎他身上的伤好没好全,他只在乎靳之渊执行任务的时候,是成功还是失败。
他只要他的最终计划,得以成功实施。
“那他人呢?”祁深有些犹豫的问,她想知道靳之渊的下落,却又怕惹恼靳沣。
靳沣周身气场又冷了下去,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在哪儿,你不需要知道。”
行,她惹不起随身揣枪的狠人,干脆就缩了脑袋装乌龟,无比乖巧地抱着茶杯灌着水饱。
这人呐,不能莽,该怂就得怂。
“真想见他?”靳沣没收了茶壶,留下祁深尴尬地捧着空杯。
祁深大概率是在装没听见,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那你得拿出点诚意,”靳沣眯起一双狐狸眼,“何止案子进行到哪一步了?祁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