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那年我22岁
前言
于己,初衷仅仅是给这一年来做些总结。
这一年整体基调和大部分经历都是很糟糕的,但我希望可以回溯性地建构起积极的意义。
我如今也不认为这些东西能给什么人带来任何改变,
然倘若你有所遭遇,这一家之言能提供一些参考,大概也能称得上积极的意义。
但你不必要经历这些,不必要为了获得什么而去刻意遭受、从而陷入倒错。
最低谷,最特殊。
信念、幻想碎了之后,经历漫长的怀疑彷徨痛苦,最后以自毁般的勇气选择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失败之后,捯饬好了之后继续来一次,不断地硬撑不断地确证。
然后在这种行为沦为机械性的重复前死去。
强迫偏执,不管不顾、癔症般拼命缝合,
扯开耻布,用我开刀,目眦欲裂地盯着伤口,然后把它撕得更大,
竭力审慎严肃去地重估一切价值
不敢有一丝轻慢懈怠、儿戏或者不庄重,那是极大的耻辱与不可饶恕。
在这种力量的统摄下,什么东西应该归属于哪里,什么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被专题化地规定。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环节超出了主体性自动发生。
其结果是,
我的生活姿态不再来自于传统,文化,习惯,原生家庭或者社会环境,
遭受了彻底的失败后,也明白了“主流”的,凡常的欲望,观念,生活方式,享乐方式……
其所导向的结局是多么无意义,那样的生活是多么不值得再去分配精力。
痛还是痛,不会被容纳而合理化;
怒还是怒,不会司空见惯而麻木;
那是一种极端地压抑且亢奋,激愤且残酷,无比炽热却又仿佛又会在下一刻急速冷却凋零的状态。
我活在了新的“癔症”之中。
这种“癔症”,对许多“天经地义”的东西有着强烈的叛逆和挑衅,
也会与大多数人的大多数选择爆发尖锐的冲突。
我其实会庆幸,
自己从来没有学会世俗主流意义上的聪明;
自己没有去接受那些现成的、经不起严格推敲的自欺欺人答案;
自己经历了庸常的主流的选择上的彻底失败,经历了足以撕裂那个旧的符号系统的创伤并没有逃避而是坚持了它。

乌鸦
曾有被phallus绑架的可悲男性企图用他以为的天经地义的东西,占着名分来攻讦他人并非主流的欲望实证对象。
在此之前他总表现出一副包容或理解,装作和迷信难痊秩序的死硬分子有所区别,实际上是不包容不理解的,最终还是跪拜于他的大爹。
我想起会往巢里捡许多亮晶晶东西的乌鸦。
它不知道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是怎么来的:听见别人说了什么,就觉得自己领会了,仿佛那个东西一直都存在于自己的认识之中;
它不知道发光的东西之间有些光芒会互相抵触,还要把它们生硬地缝合在一起,迸发出难看的光线。甚至还有的发光物含有放射性元素,会引起它自己的病变。(非科学实证例子,领会精神)
前者是名副其实的白嫖。把不属于自己,未经自己中介的东西切掉根茎,挪到自己的系统里,都不能算作嫁接,因为是无根且被阉割的。
后者被反噬是不挑食,且不明白各种机理的当然结果。
我想借此引申到爱欲的层面。
爱无能
一边是彻底的享乐,一边是本真的追求。
既不愿放空一切纯粹地享乐,又不敢更进一步。
(上述的对立也过于理想的,实际上陷入对立的往往不是享乐与本真,而是一种享乐与另一种或者多重享乐的对立。
“自己从没想过的更本真的另一条路”,这种选项并不在他的行动范式中,同样也是白嫖不来的)
总是望着彼岸的另一种选择,反复无常,精于计算。
放弃主体性在里面白嫖,把几乎凭空获得的东西当做爱,于是这一切就变成了一个注定不会失败的爱情。
这个不会失败的爱情没有癔症化,没有排他性,不会胡思乱想,没有“她到底爱不爱我”的纠结,没有“我到底爱的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幻影”的裂隙。
这种一旦进入就无敌的东西没有断裂,也就不能牵引主体的符号系统发生转变,更不配称为爱情,没什么好爱的。
他什么都不爱,他最终爱上了自己这种精于计算的姿态,也就必然地趋于保守,他的爱最终表现为一种爱无能,一种彻底的破产。
他感受到的是拧巴与痛苦,不能被称之为创伤,并且只要还处于这种状态一刻,他就要饱受这种折磨。即使能暂时回避,也终将周期性爆发,这是他的选择的必然代价。
而又因为他的保守,他最终会把这种痛苦也作为一环纳入到享乐:病态地享受它,或者以庸俗的论调合理化,看似抚平了伤痛,实则癔症更加严重。
批判CAP主义的电影上市,除了批判本身毫无用处,只是因为它被允许了批判。受到苦难和压迫本该反思,从而追求解放,却变成了口嗨发泄。
同样,感受到了创伤,却在导向行动层面之前进入了享乐。“实在太痛苦了,太可怕了,根本不想面对,赶快翻篇吧。”而撒目周身,却全是一直都在的、早已被编制好的梦境,好像从来不会背叛,不会消失。
就算你清醒地明白这不过是幻想是泡沫,你能拒绝吗?
即使不导向享乐,大多数人也会用别的东西把自己缝起来。即刚刚要感受到一点点更真实的环境状态,过往的认知结构、自我身份即将被破坏解离一部分的时候,那些认同身份就会马上就会扑过来把身份认同给维系住。于是看起来人又变安稳了快乐了、但是实际上的压抑变得更深了一些。
比方说,有个人被甩了,对方说不爱他了,于是他就回去疯狂上班工作,在新的大爹的要求下寻找自己的位置、获得补偿性的筷杆——他不想面对前面那个事实,“果然我还是更喜欢工作”,“心无女人自然神”……所以便想遮掩起来——这个过程,他以为自己不知道,其实他是知道的,只是反思力度还不够。
再比方说,宅男宅女刚决定要节欲,结果不久就感受到了身份认同被挑战的压力,一会被煌文煌资源的认同给拉了回去;
又比方说,中等收入男性面对一些社会事件的痛苦,下意识表现自己关心弱势群体、对女人好的姿态,实际上是借助他们来维系自己的身份认同避免发酵的痛苦让自己“崩坏”。
无论是用别的东西把自己缝起来,还是去享乐,都是不想面对,不想去付出代价。
当事人觉得已经够惨了。大部分人不想与这样的姿态拉开距离。
是啊,清醒的痛苦有什么好处呢?
电子ED
电子ED的确是一种可怕的疾病,最可怕之处在于它被普遍当成一种病:似乎不能再从游戏中榨取快感是一件失格或者丢人的事情。当然我们也可以这样分析,电子ED意味着可以游刃有余地去游玩游戏的这种优势生存姿态消失了。
不过真的游刃有余吗?
分明已经感到无聊或者焦虑或者其他负面体验,却不愿去做更应该做的事,而是“赖着不走”,寻找下一个能让自己投入进去的东西:游戏玩到不想玩,感到无聊了便去看动画;动画看到不想看,感到无聊了又去看小说;小说看腻了就去消费色情产品;如果文化消费都不无法满足时,那就去找个人谈恋爱。
一直在找新的玩具和乐子,本质上和寄生有什么区别呢。
而且往往成群结队地来缓解这种感受,通过和其他主体之间的互相承认,相互为彼此买单,试图说服彼此并不处于一种糟糕的样态,实则互相戕害,陷入更加庸俗的交往关系陷阱。
他们不知道吗?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的人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用的吗?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在达到享乐的顶峰时他们便获知了这样一个真相:其实这一切什么用都没有——它既不有利于我应当去做的事,也不能使我成为更好的人。
享乐都是以其失败作为满足的,它的满足就是它彻底的失败。他们以为自己还在逃避还在犹豫,实则他们对于被掩盖之物的逃避,他们的拖延本身就是欲望的完成和充分满足。
甚至于,他们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毁掉自己、刻意去追求无意义,去顺应家庭,职场,社会的对他们的负面评价,“那就如你所愿吧!”来满足自己内心的报复欲。
十几岁这样,二十几岁这样,三十几岁四十岁也会这样。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没有任何过的价值。这种事他们知道吗?至少他们觉得自己知道,也仅限于此了。
用逃避的方式来享乐,痛并快乐着,最后只有更深重的痛苦。
选择清醒的痛苦,则可以一点点地摸清真相,主动选择痛苦并且泯灭一切反扑过来的的身份认同,痛并真实地快乐着,逐渐地获得更多的自由。
学生的享乐
反享乐是违背人的天性和本能的,是一场理智和本能的博弈。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情况的人已经是少数。
若是以此为维系意识结构稳定或者爱欲收支平衡的手段,不应过多苛责。
“为什么这种视频能引起我的感触?因为我的青春不是玩单反,不是跳伞,不是cosplay,不是用平板学习,不是模范学生。我只是用着最简单的东西,整着供自己娱乐的烂活罢了,享受着最廉价的快乐。记忆中也永远有那个夏天,我深醉于这种真实感与梦幻感的交织。”
如今只需要一台手机,就能享受到无数人享受的所谓快乐,而一台手机在这个时代算的上门槛吗。
我没有过多地样本与调查,仅仅是一个暴论:绝大多数的学生只有应试能力没有学习能力(我不认为这可以全部归结于共同体,不存在这种义务),而且几乎不具有反思性,只会享乐。也没有撕裂的勇气,决裂的勇气,极度容易被规训。在释放压抑时非常容易被资本主义的享乐普遍化裹挟,进入强迫享乐的漩涡:游戏,动画,小说……在这些廉价的,低级的,不需要任何门槛的享乐中流连忘返。
那里面没有痛苦,没有创伤,没有挣扎,没有风险,那里面足够安全。它们会教你如何享受它们,它们会帮你享受它们,它们告诉你如何逃避,它们帮助你逃避。
只要遁入其中,生活中的任何问题都可以暂时搁置。
实际上这种被营造的其乐融融的氛围阻碍了主体的焦虑,阻碍了性的可能的诞生。可即使如此,焦虑也不会消失,它会不断卷土重来,逼迫你某一天不得不面对它。
要的就是短平快,否则长期以来他是感觉不到自己活着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甚至连内在的精神结构的稳定都保持不住。
在一个被规定好的符号系统中去注册(白嫖)一个位置,接受它的规定和架构,比起在没有支撑的空间流浪痛苦简单太多。然而这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他们的意识结构会极大地受到那些容纳他们的东西的影响。
虽然不会去幻想诸如穿越和复活这样不切实际的东西,但稍微隐秘一点的,还拎得清吗?外在的语言习惯,蕴含的问题意识这些,拎得清吗?
不要以为只有几岁的小孩子会幻想在生气的时候会想“黑化变身”,若非我真的见过不少年成人还只能套用游戏的叙事结构、进行粗劣失真的比喻,我也不愿相信这种事真的存在。两者没有区别,不过是迷信的大爹从奥特曼怪兽变成了瓦罗兰大陆,从吃奶嘴变成了吃糖。
这当然是糟糕的,但无可指摘。习惯于被保护,被隔绝的学生,又有什么选择呢?他的享乐内容若不是游戏等消费品还能是什么呢?换个角度说,有些文化产品被生产出来,不就是专门给他们准备的吗?
在这方面,我个人过去或许对某些人过于严苛了,如果真的需要这些享乐来维持生存,理应对此宽容。如果知道自己沉浸在幻想,那么要想好幻想破灭的时候要依靠什么新的幻想继续生存。
但愿学生能早点走出对于这些东西的依赖。
放弃助人心理的“道德严酷主义者”
我听过不少闲言,其中最好笑的,应该有这样的论调:“你就是觉得别人都应该按照你的想法来,不跪舔你就是有问题。”
说出这种话的人,当然是自恋的;但在一片“安定祥和”的氛围中奏响号角,当然刺耳。胆敢破坏这份和谐,还敢直言这份和谐的虚伪,又怎能容你?这样的道理我不是想不通。我确实是忍受不了这种糟糕的虚度,于是把这样的生存姿态把握为批判的对象。
可我却从不以此对待具体的人——仅有一人例外——而且,我是多次确认,经过其同意的,虽然后来对方单方面切断了这种承诺。
而经过那次特例,我也不再主动介入这些人形景观,去做无用功了。改变他们实在是太难了,至少得具有主动的意愿,不然根本不可能有后续。其次,我没有能力扭转甚至影响那些现实存在的生产出他们的东西。
即使我有能力也只能冷眼旁观,等着他们碰壁,感受到血淋淋的疼痛,主动跑出容纳他们的幻想。整个过程,不需要为之愤怒,悲伤。
玩游戏不需要“脑子”
当某人在游戏中采取了背离正常人的抉择,没有产生好的反馈时,会被评价为不动脑。甚至以此被鄙夷羞辱。
我以前也好奇,怎么有人玩游戏不动脑的?
这种想法蕴含的优越感,其实是很廉价的。后面会详细说。
作为一个被设计出来的僵死体系,游戏中的决策注定是有限的。而且往往已经形成了特定的少数乃至唯一最优解,即游戏公式化。玩家的行动都会受到这些定式的评价,往往符合它们的,就是高手得到好的评价,反而就是菜。
游玩游戏取得胜利、达成目的的过程,就是在做最优解的过程。(即使不寻找最优解,也无非是在已有的选择中挑选,不可能超出游戏的设计)
然后,利用这些规则,在“思考”、“反思”中玩游戏,就可以抛弃游戏作为逃避享乐的一部分,把它作为一个门槛很低的开动脑筋的工具。
那么,玩游戏需要脑子吗?
从生物学角度上,当然需要大脑参与这种神经活动,也有神经电信号的传递;而以人类智性活动的标准来看,作为标榜自己“有脑子”的资本,在现成的框架里面趋利避害,又需要什么“脑子”?
自我贬低的病态游戏
这是陷入享乐陷阱逃避焦虑痛苦,却不能根治而周期性感受到反噬的人容易陷入的状态。
会觉得痛苦可以积累,甚至去刻意增加自己的痛苦,去自我贬低。“啊,我已经这样了,等到机会出现的那天,等到我得势的时候我一定更加璀璨。” 越弱小,越被戕害越觉得自己了不起,陷入自己多么伟大宛如殉道者一般的幻想,十足的病态变态的游戏。
这种状态是某种投机取巧心态的发展,所以需要先理解之前的投机心态。
这种投机心态就是,不确定自己是会赢还是输。
若是尝到了甜头,那么他就想一直赢下去;如果不得势了,就要想着找一个制高点把赢家打趴下。
但处于相对劣势时,比起改善现实或者学习理论,还有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维持现状继续博弈,去维护自恋性的自我形象。
这的确也是一种策略。面对需要付出成本的行动路径而言,最容易诞生的遮羞布就是“不想改变”、“不想失去本心”之类的借口。这样,如果赢了可以夸耀自己真厉害,不费吹灰之力;输了可以说自己不够投入。同时,自己似乎还是那个自己,仿佛存在一个可以不受改变不受影响不受污染,永远纯洁的本心。
这是什么?我拿不了高分只是因为我不想认真学习,我要是想的话早就做到了的初中生吗?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然而评价内在的唯一标准就是内在的东西外化的过程。反复强调自己不想违背本心,实际上已经违背了。愿意玩这种又当又立、永远不会输的游戏的姿态,就是他的本心;幻想永远存在一个纯洁自由的内在就是他的本心。
为什么会这样呢?
只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战胜那些东西,还是处于被秩序严重地压抑与摧残之下,却不想行动不敢行动,只能又当又立。
病态的自我否定,就是失去了继续博弈的资格,却仍然没有追求解放的“输家”姿态。
有以下机理或特征:
一、他觉得自己被评价为输家,他也认可这种评价。
所以为了不容他人置喙,显得自己很惨,维护“最后的体面形象”,便抢先自我否定,甚至享受这种自己对自己评价的绝对支配筷杆。同时,他人在窥见这种能够反射到自己身上的普遍创伤时,会丧失掉评价他为输家的意愿,只会前去宽慰,最终报团取暖。(前文的中年人例子)
这样的人,其的权欲控制欲其实是很重的,只是经历过失败,明白了自己没有支配他人的能力,在面对自己不顺心的事时,往往会以我和谁没关系,我又不能控制谁云云(同上,他不会花时间在上面努力,也不会改变想法)所以面对自己可以支配控制的对象——往往是自己时,他会毫无保留地释放,同时也作为一种可以确证自己活着的方式。
可不禁要问,莫非占据肉体便当然地对肉体享有绝对支配的权利吗?我不这样想。他又真正对自己花过多少时间呢?真的了解自己吗?
这也是我对remake的部分看法。
“我都已经这么惩罚自己了,那我就应该可以持续享乐而不用去面对了对吧?”
在此,痛苦不过是构建享乐的前置,如同把手切了拿到残疾证就不用去工作了一样。最后心安理得地继续享乐——“不是我的错”,从而把责任推给他人,或者某些系统。
二、反身性
齐泽克曾经对这种幼稚的文化、意识结构有明确的批判,这是一种廉价的即时反思。
做任何事的同时,又立即反思到了这件事的公开影响,反思到一个总体化了的评价体系,对事情在进行实时评价,却又不在乎这种评价,而只是利用这种评价来和事情迎面发生时的直接性、撞击感拉开距离。
具体来说,就是在“我知道我这样做,他们会叫我叛逆”的反身性下,“但我非要这样做”的癔症,会逐渐转变为“所以我要这样做”的倒错。公共评价标准非但没有成为禁制性的律令,反而成为明示筷杆收益和违禁惩罚的比值高低的价目表。
三、假意认可他幻想中他认可、他人也认可的评判他为“输家”的评价体系,然后把自己投射到那个评价体系上,极端化体系最后翻转,达到“赢”的目的。
好,你不是说我某方面不行吗?我直接无限延伸,最终把自己贬低为一无是处。现在我如你的愿一无是处了,但是我还是有优点的,或者也被人需要过(为了达成翻转也可以是任何其他手段,仅举例),所以你这个评价标准是不可信的,是垃圾,所以我其实不是输家,我是赢的那边。
四、在自我贬低的过程中,把周围乃至一切都共罪化。
不光我不行,你们也不行,或者我虽然不行,但是你们也不行。不但能在攻击他人时逃避他被动遭受到的痛苦,而且把所有东西拉下水也能感受到心理平衡。
五、上述一切过程,会在重复中逐步形成一个自动运转的闭环。即享乐化。
贬低自己、累计痛苦变为享乐;假意认同让自己失利的评价体系变为享乐;以卑微姿态“奋起”、翻转为胜利者变为享乐;自我贬低后共罪化一切变为享乐。
最终无关于任何意志,他都将一次次地复现整个过程,并从重复当中榨取病态的筷杆。难道还不病态,不变态吗?
而且,这个循环无法自我终结,无法自我取消,所有的反思和反抗都是隔靴搔痒,就像一个哭闹的孩子,即使他的要求没有被满足,也不会去反抗对他享有绝对优势支配地位的双亲,最后不哭闹了,还会觉得是自己懂事了。
这种闭环只可能从外部被撕开,而且往往是毫无预兆地被撕开,普遍化的表现是现实纬度的入侵。到那时,一直活在幻想中的病理化主体将瞬间暴露于他逃避过的、不曾想象过的东西面前,悲剧才刚刚开始。
《考上编和要男友分手》
目前大多所谓“爱情”模式。
要么是为了满足爱欲上的空虚,
要么是包括但不限于为了组成经济单位而获取生存优势。
有一个很好地满足以上两点的现象:合伙夫妻。
在后者的观念里,伴侣一定要找比自己好的,能给自己带来生存优势的,因此这样的人往往不能容忍伴侣的缺点,在自己对于伴侣的幻想被现实撕裂后会毫无留念地离开。
自作主张地给对方加名为光环的锁链,然后自顾自地失望,觉得对方不配。
他爱的从来都只是自己对于对方的幻想,而这种自恋性的幻想本质是他本人对于理想的自我形象在他人身上的投射,也即他从没有真正爱过对方,因为承载这种投射的载体是谁根本无所谓,甚至于是不是人也无所谓。
而从彰显CAP阶级的投机性角度来说,如果别人想的也是“找个更好的”,那么为什么别人要看得起不如自己的人呢?按照这种观念,“下位者”不就是在利用对方的情感谋取个人利益吗?
无论怎么说,都太糟糕了。
浪漫主义暴力:被压抑者的返回
比如说,忽然间某个特别性感的美女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上了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老实人。这就是浪漫主义暴力。但这她不过是被压抑的返回,这个美女可能是被帅哥渣男伤透了心,然后她看到眼前的老实人虽然不是她的菜但是对她好,她就会觉得他值得依赖什么的。
这只是一个典型化的例子,不一定是美女,也不一定是平平无奇的老实人,也不一定是帅哥渣男。
如果有人不幸处在老实人那个位置,就做好准备以面对非常混乱的状况吧——她的灵魂欲望属于属于你,但是她的身体欲望却不属于你。有个非常典型的文学形象:阿飞。
所以不要指望浪漫主义暴力解决问题。

爱
这个部分,我选择碎片化的拼凑,以集合的形式表现。
被爱者并不是和我们相对立的,我们在他身上看到的只有我们自己。但是,他又不是我们。这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一场奇迹。在爱情中,生命找到了自我。
纯粹之爱只存在于幻想。
她爱上你的金钱、才华、名誉、秉性,这些真的是你吗?你是那个她永远把握不了的东西。她也许能爱你不同方面的轮廓,但爱的永远不是你认为的你。
当然纯粹之爱不存在,并不代表爱不存在,是不存在想象的那种纯粹、纯洁的爱。
他者和自我都是被幻想、符号所中介过才构建起来的。所以爱他者、爱自己都是被符号中介过的。爱情是最掺杂其他符号的人类活动,因为你将面临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他者,无论是亲情、友情都不会和一个他者这么接近。
爱是一种强烈的,激进的不知道状态。
当你在一个人身上看见某种不可能性的时候,当你幻想的秩序不能解释你为什么会爱上那个人的时候,当你陷于这种不可能性才可能成为爱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上你——
这种不知道的状态又是理智的,智性的。可能转变为好奇,恐惧,渴求,绝望。
爱情是求知型的问题意识的窗口。
谈恋爱不是靠喜欢,而是love 。
这种love可以让你离开对方仍然能继续存在。
爱是一种统摄性的结构,爱是生活的全部,生活只是爱的一部分。
这种意识形态不太会自发产生,因为爱这个结构一般是一种不可能的结构,它的不可能性意味着它是掀翻作为背景的符号系统秩序的。
而它既然对符号系统有撕裂,那么便不可能每一个瞬间、每一处地方都是对于爱人的美好印象,那种全在全善的现象是不可能被整合的。
所以爱情也许能带来快乐,却注定带来创伤。一定会有嗔怪,埋怨,怀疑,背叛,自我的压抑以及各种痛苦。爱情是充满了这些创伤性的断裂的纬度的。
因此说“爱无能”的爱不是爱。
“爱无能”放弃了主体性在爱情里的博弈,进入了一种不会失败的“爱情”,这个不会失败的爱情没有癔症化,没有排他性,不会胡思乱想,没有“她到底爱不爱我”的纠结,没有“我到底爱的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幻影”的裂隙,也就不能牵引主体的符号系统发生转变。
也因此,爱的义务和责任,爱的承诺不会因为世俗的关系的消失而消失。爱不是讨好献媚的手段。
今天约定若要一起朝着共同的事业奋斗,那么即使明天分手了,没有世俗意义上的羁绊了,也不应当背叛承诺。
而许多人在关系结束后,为了全盘否定先前的关系,甚至总是会故意践踏彼此对对方的承诺。进而逐步发展为“你不仁则我不义”的战争。
这足以证明爱不曾存在。
无论关系,承诺,责任,义务,都只是爱欲的游戏。
在一般的大众看来,所谓的朋友,恋人等亲密关系,就是这样的玩具和游戏,只是享乐活动的一环,随时可以抛弃去玩别的游戏。没什么门槛,没什么成本。
“已经没有关系了,也没有责任和义务了。该干嘛干嘛去。”
“没关系别难过了,下一个更好。”
……
这样庸俗的论调,能够缓解当事人的任何创伤吗?
能够因为世俗意义上权利义务关系的消失,或者一方单方面宣告不想继续,就能够把所有东西一笔勾销吗?
别用这些庸俗的现成的东西去和爱相提并论。
我永远不会接受这种流俗的观念。
失恋的痛苦
失恋何以让人痛苦,因为主体感受到一种剥落。
要问剥落的是什么,则要看主体获得了什么;而获得了什么,则要看主体的缺失,这因个体不同而存在差异。
但主体通常有一种共同的缺失,那就是共生体状态的缺失。
恋爱这种亲密关系会给主体营造出一种共生体幻觉,通过这种幻觉,主体会去假想弥补了这种缺失。
即失恋所剥落的是主体以为得到弥补了的共生幻觉。
这是一种缺失的重回,这种感觉像是出生时一刹那的痛苦,母子神话状态的分离。
而比起可以把责任全部甩给对方的那一边,被迫分手的人更是会感受到一种否定,“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才会导致这个结局?”从而陷入一种自我审视,这也是一种自我否定的过程,必然带来痛苦。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即失恋不会失掉自我,而是找回自我。如果是这样的失恋反而是一种解脱,可以让失恋者认识自我,重塑新的人生态度。
从社会角度来看。
所谓的阵痛,除了惯性带来的缺失,还有为“爱情至上”文化背景下的社会情绪买单。
所以失恋失掉的也是一种优越感,但如果没有爱情至上的观念或者恋爱优越感,也就不会被这种狭隘的痛苦困扰。
但人生在这个社会中,就很难不受到其影响。不断学习反思也许是一个办法。
关于如何排解失恋的痛苦。
首先要说明的是,无论如何排解痛苦总会有一个矛盾的点,那就是当你排解痛苦的时候,这个痛苦就会尤为明显。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不去排解痛苦,反而能起到排解痛苦的作用。
但通常痛苦的来临会侵占主体全部的心灵空间,让人难以去关注其他时间,这时又该如何?答案还是去有意识地排解痛苦,因为这个排解的动作已经和痛苦无关了。
但这有一个坏处,那就是会产生新的痛苦。因为痛苦不会被某些所谓的方法排解,你所做出的那些排解工作不会得到明显的反馈。然后就感到一种无力感,从而让主体觉得这个痛有种甩也甩不掉的感觉。这无疑也是痛苦的。所以去主动的排解痛苦也不是最优解,在这里我觉得最优解只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拥抱痛苦,不去排斥它。虽然很难受但也只能这样,因为无论如何你都会痛,还不如直接去拥抱它感受它,探究其中各个环节,才能让它尽快的消失。
第二个就是寻找下一个恋人,也是主流观念下的多数选择。因为主体是因为失去恋爱痛苦的,那很明显就再回到恋爱中去就可以了。再去获得满足感安全感等丢失的东西,伴随着恋爱的无缝衔接带给主体的眩晕,失恋的痛苦自然会被化解,甚至主体会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失过恋,也没有失去任何东西。所以也许在这种情况下从来就没有什么失恋的说法,因为主体一直在恋爱中,只是恋爱对象也一直在切换中。但有一个坏处就是这会让主体丧失爱的能力,去一直活在一种虚幻的恋爱氛围中,从而没办法去关注具体真实的人。失恋所失去的不仅是那些抽象的安全感等共生错觉,而是那个具体的你爱的人将要离你而去,那个人的离开所带来的痛苦,并不会因为你寻找到下一个恋爱对象就会轻易消解。如果能,那就是你从来没恋爱过,也没有爱过某个人,所以你也就不会失恋。你失去的只是一种恋爱氛围,这个氛围和谁都可以创造。但如果失去的是你爱的人,你并不会因为开启下一段恋爱就能去消解痛苦。
总结,失恋后寻找下一个对象能排解痛苦,那是因为你并不爱你的前任。这样的话,你可以这样做。但如果你爱过你的前任,你再怎么开启下一段恋爱也是无用的,所以这个时候还是回到第一个方法——拥抱痛苦。
恋爱大他者化
把恋爱大他者化是人人都会做的事。
即把所有的东西与崇高都归结于恋爱和表白。幻想所有的美好,正面的形象。这严格来说不是一种崇拜,因为蕴含情欲,更像一种轻微的亵渎。
大部分人的恋爱只是把自己无聊的生活,空洞的灵魂,以及一点也不爱自己的心通通寄托在对方身上的过程。依赖、期待,实则是无止境地索取和死缠烂打。
恋爱对象不是你所有希望的集合体,可能是经济结合体或者激情产物甚至肉体结合体。
但恋爱其实也就那回事。
我说就那回事,是相较于爱的那种崇高的绝对性而言,恋爱就那回事,不意味着认可庸俗观念下恋爱的实然状态。
女性索取男性的爱的方式就是通过现有的体系确证你爱她,但问题是男性分不清她是消费主义,享乐主义,无意识言说,还是真的需要爱。
通常男性的固有思维是认为物,但女性其实根本不需要物。更严重的情况是对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想要什么,那么你的应对的方式就有问题了,你所有的方式都没用,需要拓展方法库,需要换条思路。比如她要的是爱,那就先满足她的需求,然后一点点去阐述你的的东西,慢慢替换掉她的体系。

干涉权
——由“管早恋的老师也来越少”启发
现在老师都不管早恋了吗?
-哎,想谈就谈吧,别弄出人命就行。而且是除了基本教学任务,已经是什么都不管了。
这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啊?
-你就算想负责任你配吗?我刚进去也是什么都想管,但现实是想管也管不了。没有人感谢你,都讨厌你。哪个来当老师的最开始没有一点情怀呢?能选择这个职业的多少都有点。但问题是很多时候情怀保护不了你,只会伤害你。我也很无奈啊,是我让学生不好好学习的吗?是我让学生早恋逃课打游戏搞大肚子的吗?不是啊,大多数老师他都是盼着学生好的呀。只要学生愿意学,你肯定是恨不得倾囊相授的。哪怕不说打心眼里爱学生什么的,我就算是为了自己的KPI我也希望学生好好的,你学习好人品好,是不是也证明了我工作能力好。你学习稀烂天天惹事,是不是也影响我的职业生涯。
但问题是,我发现我真的做不了什么,甚至越努力越起反效果,人家根本不想让你对他负责。
首先是家长不配合,以前的家长是完完全全把孩子托付给老师的,把孩子托付给你,百分之百的信任。某种程度是家长向老师让渡了自己对孩子的管理权和监护权。先不说这个让渡对不对,但起码这个交换是等价的。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我的孩子再不对,也轮不到你来骂。
而且现在学生也强势啊,你敢说话大声点,学生就能录下来发视频;今天你敢抓小偷,明天让你上热搜;今天你不让早恋,明天校长信箱见。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那我又不是贱得慌。你不信任我不尊重我,甚至觉得我要害你,把我当贼一样防,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那我就当一份普通工作来干:孩子愿意学主动学那我肯定倾囊相授,师生一场没有缘分也有情分;你不愿意学那我也不逼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感谢你给别人让出了机会。
现在看见学生谈恋爱我只会告诫他们:做好措施,不要影响学习。棒打鸳鸯告家长这种事我肯定是不做了,这样我轻松你也愉快。至于你以后是不是要去送外卖我只能说毕竟师生一场,到时候我会记得给你五星好评。
不然我能做什么呢?除了尊重理解祝福之外,我说什么都是错。
说完风险再说收益,我管了之后能有什么收益呢?对,也许你能多学一点,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不是我的孩子,说难听点,我也有自己的孩子啊,遇到不想学的不要紧,我省出时间多教自己的孩子,以后卷死你们不好吗?你学习好了能让我多赚点钱吗?
知道管那些所有科目加起来三四百分的孩子有多累吗?一个高三马上要高考的学生,过来问你什么是集合,这种高一数学第一课就应该学的东西。你以为他们漏掉的是高中三年吗?不,他们漏掉的是过去十年,有给这些基础约等于零的学生提分的心血和精力,还不如把精力放在那些愿意学的学生身上。
你愿意学,我拼命教,你不愿意学,那我也没那么欠。况且你真要有上清北的本事,那肯定也有一定的自制力,说不定还能给我一些启发。
而且你不要以为管学生很容易,这个世界上好学生都是相似的,坏学生各有各的坏,背后的原因有些是天生注意力不集中,有的是基础没打好,有的是生活不顺心,有的是父母不上心。所谓的“管”真不是耍耍嘴皮子的事情,那叫指点江山。就算我愿意不计成本的投入,隔三差五叫你去办公室,跟你讲道理谈人生,从教室外面探出头抓你有没有看小说,有没有认真听课,那么又能怎样吗?真的有什么用吗?
很多学生你跟她讲道理是讲不清的,因为他没痛过,他就是不懂。另一个,就算我成功拉你上岸,我觉得自己是挽救了你,但你也未必感激我,你可能还觉得我是个控制欲旺盛的变态狂。我想尽办法对你好,结果你还不一定领情,给我自己弄了一堆精神内耗,我有病吗我。
我一个老师,我只负责教学,管不了你学不学,做不到包教包会,只求问心无愧。除此之外没办法啊,无论是学生还是家长还是社会,甚至你的同事领导,没一个人愿意支持你的,只有你一个人吃力不讨好,拼命地想对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而对方只想问你配不配,不管你累不累。
要是你不管,抓的送,学生反而会觉得你特别懂他们理解他们,是你你怎么选?
我刚当老师(第一届班主任)的时候,一定会管,会分别找双方谈心,我尽量用朋友的语气交流(我以为),但学生很清醒,他们对“老师”尤其是班主任保持着对抗和戒心。当然,女生的话让我知道,我太落伍了,她说,老师你想得太远了,我们就是玩玩儿…我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我输了。
想法
教师对于学生的干涉权利有学生父母代表学生作出的意思表示的背书,那么其他关系呢?
对于拥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的成年人而言,大概只能由当事人主动作出承诺。
可这有什么效力吗?对方作出的承诺随时可以收回。这种承诺极其廉价,就像上面的女生说的,“只是玩玩。”我觉得知道自己只是玩玩已经很不错了,甚至不少人自以为与众不同、不会落入俗套,结果连前者的投入水平都达不到,还要孤芳自赏,觉得是人间不值得。
我不是现在才知道这些,我自以为我早就知道了。
不了解别人,更不了解自己的闯入者,面对三番五次的敬告提醒,却总不以为然: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在庸常者之列,不会做出庸俗的选项。
对方没有任何超出既定的行动范式的基础和可能性,这我也知道。而且,以前的悲剧已经发生过一次,验证了这一点。但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能够一起寻找出不一样的可能性。没错,我做出了一个出于任何理由都难以解释的决定,甚至可以说我在想尽办法创造一个注定发生的悲剧的开始。
我无数次对此进行反思:我是否陷入了一种偏要为之的强迫症,这种主动迎来悲剧性发展是不是一直精神病理化等等。
时至今日我也难以评价,但我确实没有也的确不想做出遵循普遍理性和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这种不可能性能被把握为爱吗?我现在也不知道。但至少表现出一层爱的外皮,这层像诅咒一样的外皮让我极度撕裂,癔症化,说是死了一次也不过为过。这不是我夸大为之的中二叙事,如果你理解“先行到死”,你大概能明白,肉体的死是完全不够死的。
对方给出这种给予干涉权利的承诺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既有的享乐活动终于不能再使之逃避寄生了,需要开创新的乐子,追求新的刺激吗?是否应该仅仅看作是享乐循环昙花一现的一个BUG,一瞬间显露又被湮没的奇迹,还是说这种奇迹也是享乐的一部分?
是觉得自己实现了身份上的转变,可以去玩那些曾经不被允许的游戏,释放解禁的筷杆吗?
是听见了和自己生活中奏响的不同的旋律,看见了不同的可能,便想靠近某种解放性吗?可最后也不过是在消费它,甚至因为自己的介入而泯灭了它。
也许对方根本没有在追求所谓的力量或者解放性,仅仅是作为一个承载着本人遭受过的痕迹的物;作为资本自我增值的人形容器;作为文化产品传播的人形媒介,作为表现原生家庭、个人成长中所遭受创伤的载体——不具有任何独立的人格。
——哪怕这样倒也还好,可几乎都是无意识的言说。即本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有什么后果和意义。
当别人做出某些解读的时候,总以过度解读和第一人称内心体验的不可知性作为挡箭牌,可把时间花在享乐和逃避上的人又真的对自己花了多少工夫呢?甚至往往是别人比他本人还了解他。即使如此,仍不想失去自己对于自己“本意”(实际不存在)的垄断解释权,把任何其他人的解读都看做是一种玷污和曲解,最终的结果却是自己也拿不出任何解释,只能搬出现成的庸俗的肤浅答案。
如果真想进入这个问题域,至少先花费时间认真对待一下自己。不要再醉心于诸如“开心”、“善良”、“虚无”这种批量生产又没有经过中介的廉价的符号,并把它们当做缝合点。
……
我跟人讨论或者讲理,都是希望能把道理讲明白,为着更好的结果去的。但是经过实践,却发现不是人人都有这种资质,夏虫不可语冰是客观现实。
我也一直相信所有人都有“救”,只是成本不同。有些人一点就通,有些人可能要豁上性命。
而且许多人唯我论到了极致。你告诉他真相,他反而觉得面子挂不住,觉得你在显摆炫耀,哪怕不是在骂他。对他们而言真相和道理不重要,面子最重要,人活着就图一个面子。这种无力回天的感觉令人唏嘘。
对此反思
面对想要干涉的对象,我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是在帮助对方,而不是在害对方呢?
那些让对方大概率将走向没有希望的未来、会残害对方的东西,在对方的第一人称体验里面反而是美好的,这个时候我的行动需要得到对方的授权吗?如果我进行贸然干涉,是不是一种大家长式的一厢情愿呢?
或者是否存在这样一种立场,更加代表了正确和正义,代表了终极的善?也就是说,对方只是因为一时“不懂事”的而走上了错误的道路,最终会“迷途知返”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回答
不存在终极的善来为干涉他人这一行为背书。也即这个行为不必然产生好的结果,甚至往往会招致更大的痛苦和灾难。
所以行动的确定性只能来自于自己的理论和信仰,而且这种根据也仅仅是一点小小的支撑。
而于我而言,对方的那种糟糕的生存方式,那种无数人选择的必然导向不幸、却还只能继续压抑自己的生活方式,一定是不值得过的,一定是被排除的选项。我反对它不是因为我理所应当地反对它,而是因为我走过那条路,我感受过它的彻底的失败。
而那种干涉对方的权利来源,我认为是当初存在的承诺和责任。即使这种承诺被对方收回,即使缔结责任的世俗关系后来灭失,在世俗挂念看来莫名其妙、在对方无法理解质问“配不配”的情况下,依然去完成它。即使无法成功,但把这种姿态贯彻的我本身,或者我表现出来的状态,也会在对方那里会变成一个日常的缝隙、一颗种子、一种内在发生的绝对感,使对方隐隐察觉,还有一个不同于流俗、更真实更有意义的选择。这种决断当然是一种癔症,一种勇气,一种硬撑。因为即使是再本真的行动,也不得不去面对现实中的不可能性,这是一个痛苦的冲破现有符号系统的尝试。
另一方面,我也有愧疚。且不论对方是出于何种动机,甚至是无意识为之,我做的也的确很差。
在到达满足的顶点时,爱欲的泡沫便破灭了,幻想便藏不住了:一切没有任何改变。没有现实的人的生存模式的改善;没有真正解放性的力量在起作用;没能改变把糟糕的东西和意识生产出来的现实的物质力量和权利关系的再生产环节;没能去帮对方疏解在其中感受到的深层次精神枷锁带来的痛苦……仅仅是沉浸在爱欲当中。
这种深重的失败应该是被彼此深刻地体验到的。
再反思
有人对我说,我之所以说产生“凭什么”的疑问,折射出我对于自己信仰的怀疑,我应该先厘清自己的ideology,立刻开始具体的自我批判。被他说中了,我曾经确实对于自己的信仰不够坚定,耽溺于爱欲,也一直对于很多事抱有侥幸。而等到巨大的创伤到来时,我也不得不开始彻底的自我审视和批判,那是想不去做都不行的工作。他很有水平。
而那种众叛亲离,如同独夫民贼一样的决断,也无需任何首肯和担保。是好的结果还是更大更深的痛苦?是被允许的还是禁忌的手段?没人事先知道。
我明白风险和后果,但我就是要去做,我不得不做,我不做不可,我不这样做就不行,我不行,世界也不行。
告诉对方自己的追求和理想,告诉对方这会对对方的追求造成影响,告诉对方自己对于对方的生活方式和追求的看法:
“我的态度就是我根本看不起你过的那种生活方式和糟糕的状态,哪怕你按照父母或者社会的期望考编,上岸,甚至成为了所谓的成功人士又如何呢?终究是一眼望到头的人生。不去思考什么才是首要的,不去真正地花时间在自己身上。按照那些路走下去,最终到七八十岁,也就那个日子,就那活头,就那样的死亡。你这一辈子的意义,存在价值,人生这条道路走下去所有的目的就那样,我觉得你这样度过人生一点价值都没有。
而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爱欲出现了颠覆性的翻转,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你陷入囹圄,但我也不会选择你选择的东西——我要庄重地告诉你这些。”
对于这么一个可怜的、但是却悲剧性地引起我整体爱欲震荡的这个个体,她的发生机制,她的成长,或者说她的主要判断思维模式,进行一个全部的全方位的总体化的一个审视和批判,也有承认。因为我了解她的整个发生机制。
告诉对方并不仍然幻想着能够改变对方,那已经是被反复验证无法走得通的路径。(不存在外在的觉醒源,只有现实的创伤能刺穿人,不可能先于历史的发生去改变他们。就人是社会关系的综合而言,一个人的觉醒只是他的内在觉醒,而这种社会关系只能通过实践生产,观念之争极其无力。收起助人心理,实践不是生产滑动不定的话语,而是生产社会现实中物的定在。因此,等到那颗植入到对方认知里的可能性种子发芽时,大概率已经发生不可逆转的悲剧现实了,我以前不想看见那些画面发生在对方身上而想尽办法挣扎,但归根结底不是我能左右的力量)
而是在明确知道在这些地方浪费生命,投入精力是毫无意义的后,向对方坦白自己的选择和追求,并藉由一个注定失败的表白行为将自己反射,弹开,不要再陷于泥潭。
给对方交底,对双方负责,这是一件无比真诚和庄重的事。
至此,无论是癔症,是大家长式的一厢情愿,还是穿越幻想的本真行动,还是真诚与庄重,都已经结束了。除了爱欲的一丝惯性残留,不会再有任何剩余。
无论对方是如何体验整个过程,是觉得自作多情,考虑起资格问题,甚至是完全无法理解超出自己“日常生活”认知范围的东西,都无所谓了。
真到了不可逆悲剧发生的那一天,我奢望对方能明白,曾经有一个人对着无底洞做功,妄想着拼命着为对方的人生负责任,去改写对方不值得过的人生轨迹。
其他相关零碎
1. 恋爱中的“独立人格”不是自我标榜的。
假设有人觉得自己可以为爱不顾一切,结果等到其母亲以泪相逼时他才会深刻地认识到,原来自己更加深刻的自我认同是在家族血缘共同体里面的。
而说到这个话题,大部分人和父母的关系仍然是控制与被控制,压抑与被压抑,也就导致在婚恋市场上,仅仅是传递他们父母遗传因子的人形载体。
2. 对于恋爱大他者化的补充
欲望是他者的欲望,恋爱关系中的一方不断地把自己的欲望投射到对方,希望对方能够像自己欲望对方一样欲望自己,希望以对方为镜子看到的是自己,希望对方就是自己,会去扮演对方的欲望,成为对方的欲望……
这是不能过多苛责的。
恋爱关系中的人,主体在对方身上,互相担负起彼此的存在,这是一种伟大庄重的奇迹。
3.绿帽焦虑
中国男性的绿帽焦虑长久存在,即使没有被绿,也总在担心是不是被绿了。当一个男的被绿,首先是对于爱情逝去的失落,然后是对伴侣背叛的愤恨,最后再上升到对自我价值的怀疑“我为什么不值得爱”,最后认为是自己“男性气概”的衰落。
绿帽焦虑本质上是把感情的受伤等同于男人特质的丧失,是一种担心失去了性主体的地位而产生的焦虑。
4.超性别化
男性的超性别化实际上就是能够产生供自我审美的东西的能力。这种供自我审美的东西就是对物质世界运动的规律性的把握,这种规律性的把握可以是对日常的各种活动的规律性的把握,从而对事物产生影响、产生改变;也可以表现为某些创造性的工作。
当男性意识到自己通过思维上对事物运动规律性的把握并且在实践中影响了事物,甚至使得事物按照自己所预期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会对自己的内在(思维能力等)产生一种审美体验。一旦获得了这种对审美体验,男性就超越了对女体美的嫉妒、爱欲,转而成为自爱的,能够自给自足了。而且对自己的内在审美获得的愉悦性要高于对女体的审美带来的愉悦性。
5.某些言情剧
观看动机:
为了逃避现实苦难,去想象自己享受大量资源,万人敬仰,把自己想象成主角。这不是代入感,这是为了逃避现实。但没有足够的知识水平认识的真正的幸福,从而模仿那些能看到、听到的文化产品:谈恋爱就是要送钻戒,平时就要给对方买奶茶,过节就给对方发红包,约会要看电影……全是消费主义的打的炮弹,从没有自己思考过要发起什么,去做什么。
“大家都在看。”
部分情节与评价
“女儿想要什么你们男人说得出来吗?”
这从来不是男人的义务。再者,问出这句话的人,你自己说得出来吗?你想要什么?别用现成的庸俗答案。想过吗?
女:“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
男:“你没什么不好,是我的问题。”
女:“所以是我太好了你不要我?”
一个很让人觉得恶心的地方在于这个女生似乎不知道自己哪不好,自己哪不好自己不知道吗?自己的缺点还要问别人?
她这样说的意思即是我是完美的,我很完美,我没有哪不好。或者说我即使有哪不好,但是你更差,你也不配不要我。
哪不好?懒呗,笨呗,身材不好呗,陪对方时间不够呗,道德低下呗,工作上不努力呗,没有共同追求和话题呗,低级趣味呗。
哪不好自己不知道吗?你是完美的吗?还“哪不好你可以告诉我”,最后把对方逼得没办法只能说你没什么不好。
这个视角把女性表现为一个受害者。但是男性也很明显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口吻。难道女性看不出这是一种阴阳怪气吗?
当然,但女性会把这认为是一种托词,即“我确实很好但是他不敢承认自己是渣男、配不上我。”
但这些所谓的找原因其实也在回避真正的创伤:即爱欲就是神秘莫测的,会说没就没、突然转移到别的地方(对象a)。
因此大多数人这样找原因,最终得到的普遍庸俗解释并不能够缓解一丝创伤,反而会进一步加深对庸俗论调的认可,不加反思,闭合认识。

对于所谓“虚无”的驳斥
大多数标榜虚无的归根结底是自恋。
就是愚笨,水平低得发指且不入流,只能看末流的东西。
企图把这些东西弄懂然后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然而这是不现实的。因为他根本没有立足点,也理不清这些环节。
涂抹这种符号,像发擎发纯一样的吠叫在真正的哲学思辨当中都是非常低幼的。
对于“无”的痴迷,和对于宇宙的破坏消解这些的痴迷,和小朋友崇拜奥特曼没有什么差别,跟小孩一样幻想一个强大的力量主宰一切。都是一个文化层级的东西,一个水平的文化消费。
“虚无”、“开心”、“善良”、“平凡”、“珍贵”……他们那从未经深刻反思的生活一直浸泡在这种批量生产又没有经过中介的廉价的符号中。
大部分的的虚无主义者是不会说自己是虚无主义者的,那些借着虚无的名头的人很多都是在为自己一时的懒惰或悲观附上一层虚无的神圣光环光环而已。
还有一种就是认为虚无主义给自己增添了某种文艺色彩的人,他们把虚无主义放入神龛后供奉起来,认为这就是自己破碎生活的救世主。
他们的整个体系都是虚伪的假的,他陷于深重的怨恨与嫉妒当中自我怜惜,陷入自恋。这种自恋是什么东西呢,无非就是不想真正去解决现实,他只想享用这种自恋、只想享用这种自我。
一方面自我嘲讽,唾弃自己的无能,另外一方面又嘲讽整个体系的无能,三来更去嘲讽那些真正去行动者的无能。他嘲讽一切无能,把自己塑造成是有能力来看到所有这一切的无力与无能的。他就是想变成这种人。他就是想观看,想在观看上获得某种胜利,想在思维的判定上获得某种胜利。这种胜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无非就是对于现实状况不断的一个确证,他需要现实处在一个他随时随地可以看到这些东西很糟糕的状况,他才能获得这种优越感,成立这种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也会表现为追捧“平凡”和“普通”,用平凡而伟大的噱头掩盖实质上的庸碌无为,这种掩盖同时又是自我分裂的:已经承认了平凡之上有伟大这种差异,却要通过粗劣牵强的手段直接把这种差异连接在一起、划上等号,甚至于对这种幼稚的牵强附会感到沾沾自喜。靠这种诡辩活动来满足他自己的筷杆也是一种他习惯的享乐方式,所以跟他辩既无营养又浪费时间。
再进一步,以“普通”“平凡”为名本身也是充满优越感的。以普通平凡保护自己,赢了说自己普普通通也能赢,输了便自诩无名英雄。这段叙述熟悉吧,一体两面的。同时,说自己普通平凡的人往往不普通,也并不是属于建构社会物质和精神的“绝大多数”的一份子。简单举例就是,接受高等教育不普通了。所以说自己普通平凡也是有优越感的。说自己普通平凡就是认为自己是某种秩序的基础力量,觉得自己是维持秩序正常运行的关键,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是极为妖孽极为恶心的变态现象。
病症
作为平时处在压抑状态的学生和打工族,精神状态得到释放是很能带来筷杆的。
在面对许多问题时往往会表现表演得十分义愤填膺,但不会有合法合理合乎主流道德的现实行动方案。
本质上是对着键盘和荧幕发擎,肚子里又没货,最终只会生产出各式各样的偏见和无可救药的无能。
某学生
“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上学,想要自学,自以为清醒,时时刻刻会有种虚假的反思,导致我懒癌晚期,导致我什么都不做,陷入幻想,用无能伪装成理智。
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厉害,普通人什么都不懂。
然而事实上,对于那些维持我自我认同的东西,我并没有深入的学习和钻研。也没有认真的,专题化的思考过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状态。从来不敢表达、不敢让别人看到,因为在我的‘完美幻想’中,我的任何表达,任何行动都是有缺陷的,都是不完美的,都会觉得自己是愚蠢的。
对于敢于表露自己的人,我一方面感到敬佩和憧憬,一方面又有着深深的嫉恨,觉得对方在装模作样在刻意炫耀。然后往往会暗自幻想着对方在其他地方的不如意,去污名化对方,以在心中扳回一城。
我总觉得自己还年轻,却已经记不起第一次用这个理由当做逃避的借口是什么时候了。我害怕自己以后会一直这样,却总还是下一秒就跳到熟悉的地方,用游戏和其他东西麻醉自己。”
一点参考建议
不要玩大局上的游戏,先着手于分析自己周围的具体现实。
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天天只是躺在床上看视频,给自己冠以学习的名义,无论是记笔记也好,背得滚瓜烂熟也好,都实质上是在逃避眼下的现实,逃往一个“解放”的虚数空间。详细来说,有没有分析过自己原生家庭的经济结构、权力网络、人际关系,自己所处城市的发展和变化,有没有真正想过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些痛苦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和过去的朋友和解,拉拢他们一起分析解决问题,有没有承担起家庭的责任,社会的责任……考虑好为了自己的更好发展,在自己的分析下需要哪些努力,怎么一步一步地实现,然后立即去做,同时保持对于自己现状的不断分析,不断行动。
而无论是分析还是行动,都不是纸上谈兵,需要长期的学习和观察反思。所以当你这样去做了,你自然会和大多数人拉开差距,自然会和自己那种糟糕的状态拉开差距。这不是说要去看不起大多数的普通人,甚至某种程度上说你的观察视角应当去进入普通人的生活,放弃那种超然的视角。但如果你还想体验一种所谓正常平凡的人生乐趣,那就去做。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普适姿态
对于肮脏,愚昧,卑劣,自欺这些,单是不与为伍是不够的。
同时,理解和原谅是不可能的。当然这些东西作为一种符号性的规则而存在——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要去选择这些堕落。
人的意志和解放性本能居然被抛弃,居然屈从了。
这些事情我们永远不会去理解,永远不会原谅。
一丁点的改变只能得到一丁点的粉饰太平,必须要根本的改变,不能光批判了就完了。
他们麻木残酷,我们便要在意志上比他们更残酷更冷酷。甚至于要把他们看作是人形景观,看做动物园的猴子,看作是冢中枯骨。
但归根结底我们还是要把他们看作人类:人,不应该像动物和骷髅一样活着。
所谓乐子人,所谓魔怔,根本问题在于他们还不够乐子人不够魔怔——他们并没有(或许也并不敢)把找乐子的欲望坚持到底。一边畏惧穿越幻想,找来“太累”的借口,给自己贴上普通人的标签;一边又忍受不了他人对自己“不本真”姿态的控诉。
“XX的问题就在于还不够XX”,这个句式中XX似乎换成别的东西也都能适用,仿佛显得空洞。实际上这是一种建构在对方基础上去反驳的批判性话术(或者说方法),植入行动性是这项行动的目的,因为若是单纯的说,他们根本不想行动,不会带来行动,反而用行动的迟滞建构行动,会更容易。
但邪魔妖孽是他们本身吗?
归根结底是他的身体性欲望,是他最根本的经济力量,阶级博弈和权力发生的土壤这些不断地生产出这些堕落的肮脏的表征与病症的东西。
欲望
拖延的欲望
上述人群“不想行动”、“不敢行动”的行为也是满足欲望的一种方式。
齐泽克对此评价:我们以为“事情本身”没有完成,在不断的拖延,其实不断拖延的这个行为,正是“事情本身”;我们以为自己在寻觅欲望,在犹豫不决,其实寻觅欲望和犹豫不决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欲望的实现。也就是说,欲望的实现并不在于它的完成和充分满足,而在于欲望自身的繁衍,在于欲望的循环运动,即不断地繁殖匮乏(lack)的状态。而匮乏正是欲望之为欲望的根本。于是我们还可以这样理解拉康的焦虑(anxiety)概念所包含的特质:焦虑之所以为焦虑,并不是因为缺乏欲望的客体——成因。导致焦虑的,并非客体的匮乏。导致焦虑的,却是这样的危险:我们过于激进那个客体,并会因此失去匮乏本身,焦虑是由欲望的消失带来的。
剩余和欲望
经验常识中的剩余和匮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以数学的例子说明:相对于1而言,0是匮乏,2是剩余。即匮乏就是匮乏,剩余就是剩余,二者必然迥异。
然而我们却可以发现许多事情并不遵循这个均衡规律:一个小孩子想要一辆玩具车,但他并不满足于一辆,他得到的玩具车越多他就越缺玩具车,就越想要更多的玩具车;消费主义遵循同样的非均衡逻辑法则:消费越多就越想消费,越有什么越缺什么,越是剩余就越是匮乏。
在这里,我们区分出一个对立:
A. 均衡逻辑:1+1=2
B. 非均衡逻辑:1+1≠2
而我们在B当中可以进一步区分出两种逻辑,一种是消费主义的逻辑,另一种是爱情的逻辑:
a. 消费主义逻辑:1+1<2;我拥有的越多,我就越是不满足,我就越是想要更多。
b. 爱情的逻辑:1+1>2;我为对方付出的越多,我拥有的也就越多;我越是匮乏,我就越是充满了剩余;我越是付出我的爱,我就越是能收获爱。
无论是消费主义逻辑还是爱情逻辑,都不是均衡逻辑;也就是说,经验常识在理解人类爱欲运作的机制方面是失败的,在欲望表象之下的本质维度上运行的是最基本的视差辩证法,而不是均衡逻辑学。
这种视差辩证法可以表达为这样一个简单的命题:“剩余就是匮乏。”欲望主体和欲望客体之间遵循这样一种辩证逻辑。
主体的欲望所朝向某个对象或客体,(这个对象是个实证对象,是经验现实中的某物;例如心仪的恋人,可口可乐等)但是欲望对象本身却不完全是这个实证客体,即欲望的对象本身是某种剩余,这种剩余作为匮乏构成了主体欲望的成因,也正是这个成因使得欲望的实证对象成为可以被欲望的对象,成为爱欲投射的对象。
过剩即匮乏。其含义是剩余物作为主体所匮乏的东西成为了主体的一个构成性要素,这个构成性要素使得主体的欲望不断再生产。同时这种再生产是通过对再生产的阻碍(欲望无法被完全实现)来实现的。
以一个诡吊而浓缩的表达:欲望的实现是通过阻碍欲望的实现来实现的;剩余是通过匮乏来实现的。
剩余享乐
剩余享乐是拉康参考马克思主义剩余价值理论所提出来的概念,即享受不仅仅是兴奋或满足的直接体验,而是在产生兴奋和满足的过程中所遗留下来的东西,拉康将“剩余享乐”一词比喻为企业中的剩余收益——企业存在的目的是为了生产商品,但是仅仅支付企业生产所需的成本是完全不够的,真正驱使资本家建立企业的根本原因是为了通过生产商品来榨取剩余价值然后获得利润。最后通过利润来增加企业影响外部世界的能力。
齐泽克曾经举过这样一个例子,他一个朋友告诉他的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在欧洲某小国中,他们的居民每到周末都会拖家带口的去超市大肆采购商品,但是当他们推着购物车走到结账柜台要准备结账时却扔下装满商品的购物车离开了。在这件奇怪事情中我们可以发现,剩余享乐是如何在享乐都不存在的情况下享乐的。顾客发现他们欲望的本身并非是商品,而是每周末和家人去超市购物这个类似仪式一样的行为本身,这就是他们在采购以后扔下商品跑路的原因。
另外一个例子就是齐泽克复读过无数次的可乐。
在不含咖啡因的健怡可乐的情况中,从现实意义上来说我们本质上什么也没喝到。但是我们依然会渴望可乐,因为我们喝的并不是可乐本身而是可乐所蕴含的其他的东西(对象a),这些东西可能是某种身份认同,某种ideology,或者对美国精神的美好幻想。我们为这些东西买单这些东西给我们带来的享乐也即是剩余享乐。
当我们无视剩余享乐的存在单纯将注意力放在事物本身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一个悖论,即弗洛伊德的超我悖论:你渴望的永远都得不到,当然因为你本身渴望的就不是这个东西,可乐越喝越渴越渴又越想喝,我们一旦致力于削弱某个客体,这个客体的影响力(力比多精神机制)反而越来越强。比如我们可以思考一下犹太人在二战时期的德国建立起来的符号系统中是如何发挥作用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犹太人的数量越来越少,但是其本身在符号系统中所发挥的影响力却越来越大,仿佛删除的犹太人越多,剩下犹太人的力量就越强大。
这也一定程度上表明了我们越与之对抗的,它就会变的越发的强大。
剩余享乐是CAP主义制度和其他制度相比较而言最独特的地方,它可以通过这个机制系统的向人们兜售其他制度中被视为威胁的东西。这些威胁被其他制度视为洪水猛兽,但是在资本主义看来却是其赖以生存的养料。比如香烟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每一盒香烟上都假惺惺的印有吸烟有害健康的提示,但是这并不会让人们真的少抽烟,这个标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激活人的剩余享乐,让抽烟这件事变得更酷也更有欲望去学习了。同样的逻辑也可以解释为什么CAP主义国家允许出现大量反对CAP主义的电影和文学作品。
欲望的来源
欲望来源于缺失,并且是关于满足感的缺失,然后主体就会通过意识的幻觉进行满足,这种幻觉式满足就是欲望。
一个经典例子,婴儿饿了,需要喝奶(需求),开始哭(要求),但在母亲到来之前,有一段间隙,就在这个间隙婴儿就会幻想已经喝到了奶,这是最初的幻觉式满足,这就是欲望。
所以由此来看,当欲望产生,欲望就已经满足。因为它本来就是幻觉层面的东西,就如拉康所说:欲望在现实中没有客体,所以不能在现实中实现。
比如对吃的欲望不是通过食物满足的,而是靠幻觉性的“口腔筷杆”满足的。对成瘾品的摄入就遵循这个规则,饭后“意犹未尽”,pleasure(筷杆)满足了但是对于食物的enjoyment(享乐)还残留着,便来一根,觉得似神仙。
但欲望的满足也是有现实的刺激物的,饥饿时候的胃部刺激会刺激你产生吃到食物的幻觉,然后当你真正吃到食物,这种幻觉就会渐渐消失。
欲望的对象
欲望虽然指向一个对象,却不满足于这个对象。
欲望也是对欲望的对象的不可能性不断加以确认的过程。
大他者的禁令或者律令使平平无奇的东西处于了欲望的特殊位置,变成了迷人的美丽的东西。
一个东西被ban掉了,便留下一个空位,
于是哪个实证客体能填补这个空位,谁就能成为那个欲望客体。
被律令禁止了,才会成为欲望客体让人有欲望。
即使不在场,对被禁止东西的欲望才有了禁令。
裂痕一般的对象a,作为一种缺失的在场,让人幻想一个欲望实现之后的整全状态,引发人的焦虑。
我们在不断欲望,在中间好像是在实现的过程中,我们得到的或者说我们能够确认的,证明的只是欲望的对象是不可能的这一点。
欲望的目的
欲望的目的即实现它的再生产,也就是不断产生新的幻觉性满足,产生新的幻想,而且一次会比一次强烈,越满足就越疯狂。
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为你想要的是不可符号化的,永远说不出来的,现实之外的,你以为属于实在的大写的真实的东西。
那是一种缺乏,一个空位。这个空位诱惑着你在上面投射各种欲望对象。
你以为这是一种匮乏,实则是一种剩余。
你想要的就是——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欲望的就是欲望实现时候的一句不过如此。
你想要的就是那个空,所以你真正的欲望就是缺乏。
欲望都是他者的欲望。可以是现实的人,也可以是社会观念文化传统。
欲望就是对欲望的欲望,对别人的欲望,但同时也是大他者的欲望,也是想象中的共同体的欲望,在当下,就是社会主流的欲望,比如,房子车子,从这个层面看,欲望的内容是可以被操控的。
或者说欲望早已被规定好了,因为欲望只有通过语言去表达,或者在现有的东西中寻找。
欲望其欲望,抵达即空无
你现在是否知道了自己的欲望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欲望?
拉康说不要向欲望让步,这会使我们内疚。
那么非要让步于欲望会如何呢?
一种是被欲望控制,掉入欲望的牢笼,沦为欲望的奴隶,愈来愈得不到满足,最后你会失去自我,成为行走的欲望本身。
第二种是放弃了你的欲望,类似“躺平”。
而说到欲望和内疚,通常人们会这样把握:觉得依照自己的欲望行事导致内疚,比如节食了三天,结果大吃了一顿,然后就“自责”内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但这不是内疚而是后悔。
后悔与内疚的区别在于,后悔是做了你想做的事情,但事后发现不应该做;而内疚是没做你想做的事情,事后你也觉得不应该做。前者至少满足了主体的某些欲望,而后者则是啥也没满足,而且还觉得不应该满足,所以后者对主体的伤害更大。但主体意识层面并不会觉得内疚,他还会觉得自己这是在做“好事”。
这种做好事的想法来源于“超我”,比如,你遭遇到一个自大傲慢的家伙,你有想骂他几句的冲动,但你一想我是个文明的人,不能说脏话,而且这么做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所以你放弃了这个冲动,这就是超我的约束。欲望也是如此,比如你欲望某个人,但你却说:她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我”是要做大事的人。
总之你会为放弃你的欲望寻找一种“正当性”,给你的欲望让步“合理化”。
但让步不仅会让你的无意识主体感到内疚,压制欲望还会使你的超我越来越紧,进而可能导致神经症。
你也许会发现一个“矛盾”并疑惑:我们到底是满足还是不满足自己的欲望呢?满足了也不好,不满足也不好。又该怎么办?
答案大概是:还是要满足欲望。但不是那种虚假的通过现实客体达到的满足,不是放弃你的欲望的不满足;而是通过坚持你的欲望的不满足得到真正的满足。
这类似于暗恋,我欲望她,我不会放弃欲望她,我坚持欲望她,于是我就会体验一种幻觉式的满足,从这个角度,我的欲望已经满足,已经实现,反而是你如果“得到”之后,这种满足会破灭。
忠诚
人都是有自尊骨气的,当你认识到有些享乐就是被刻意生产出来用以宰治你的,你自然就会对自己下禁令。
无论这个享乐把自己伪装得多么天经地义人畜无害,你最亲最好的人都在参与其中,你也绝对要说不。
拒绝享乐就是拒绝被收买,魔鬼会穷尽一切姿态来收买你,拒绝他驱赶他,撤离的魔鬼会同时收走所有用来诱惑你的一切,于是整个世界顿时黯淡无光了,只留下了你以及你那最宝贵的未能被收买走的东西,这就是你的主体,你的责任,你的使命,你的神格。
当你从某些鄙视链中赢得了一时的虚荣满足,之后迎接你的就是被鄙视链束缚的痛苦与虚空。
常人说:这就是现实。实则是尝到了甜头后的嘴硬。
借此说明一个原则:有些东西不要去沾染。
非但是那些被广泛妖魔化的东西,其余的只能靠自己审慎地甄别。
一旦沾染,根本性的自我认同和内在的精神结构会发生不可逆的改变,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很多无法回头的人当初是没有能力甄别或者没有其他选择的,这是不幸的,也是我曾倾向于大家长主义的一个重要原因——“14岁以下女性没有X自主权”)
听起来似乎莫名其妙,但精神的确不是无限的,也不是可以简单重置、推翻一切重来的。有些位置被占据了,大概率就彻底地失去了,这种无法拒绝的来自于自己的质问会让你骗不了任何人。
所以保护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