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回响
......
“我在视频平台上看到一个视频标题叫做:如果明天是你生命的最后一天,你会做些什么。”
“我看到这个标题的瞬间心里有一种很熟悉的冲动,我觉得我应该有很多话说。但真的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无力和阴郁。”
“如果这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会做些什么呢?”
“我平日里为了缓解痛苦就已经尝试了太多事物。我会想去什么地方吗?并不,我并没有钱,那些地方仅靠步行是一天所达不到的。是的,我并没有钱,我平日里所做的事情很多已经是在我经济能力范围内的尽可能的事情了。换句话说,我想做的事情其实都已经做过了,事实上我并没有像多数人语境中,有什么东西束缚着我的时间,对我来说时间只是借口。换一种角度,我什么都没有存储,我并不需要一个机会去释放什么东西,比如把赚的钱全花光,存储的精力全部发散出去。我也没有什么念念不忘的人,即使有,我想对她说的话也只有一句,这小小的一句话所花费的时间对一天来说太过匮乏。那么剩下我还可以做些什么呢?在说出那一句话后用一整天的时间消化她的回复吗?可我第二天就要死了。”
“我想到这儿愣了许久,觉得这个想法已经到了尽头,可我又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其他人会怎么说呢?他们会说——想去旅游,想去和亲爱的人好好度过一天,想吃各种好吃的……和喜欢的人告白,做没做过的事情……他们会这么说吗?我试图从这些想象中寻找能够为我所用的选项。”
“所以这个问题的本质是什么?——我突然这么想。”
“越去思考我便越是有一种卑劣感。这个问题被剪开后就貌似在询问我——你有什么东西可以牺牲并换取一些什么?——这让我眉头微皱。”
“嗯,我其实已经没什么东西好失去的了。我喜欢用‘逃到现实’这个词。而事实上,逃到现实后的我马上就要一无所有。我并没有钱,也没有什么技能,可悲的是,我并没有什么人际关系,我想如果我死了,只有一堆本身就没有联系的亲戚会来哭丧吧。放养了我二十年的父母或许会觉得我可恨,照顾我到大的外公外婆或许会伤心到闹出病来。我的幼稚又尚且年轻的人生度过了二十年只是为了一些永远不会到来的幻想而存活的。至此,我或许得到了一些答案。”
“我其实很悲伤,也很愤怒。我通过那些幻想不断地遏制那种几乎要爆发的‘疯狂’。我尽最大努力去爱一个永远不会和我有任何关系的人来尽可能友善地对待这个世界。我制造着一个个不存在的世界,把自己的身体和形象罢免,自己主动成为一个无身体的器官,如缸中之恼般浸泡在被称为幼稚的福尔马林里以求那最后一丝的善意还能克服死亡驱力那洪流一般的侵袭。”
“你感受过濒死的紧张感吗?”
“深夜,在寝室的厕所里,疯狂喘着气,心脏好像随时都要爆炸一样,脑子里只重复着一个概念——死。明明可以呼救,为什么不愿意叫醒他们任何人?明明都感受到快死掉了,为什么我没有向任何人求助?为什么,我没具体告诉别人这件事?已经一年了,我经常回想起来这个细节却没有想明白过。我只明白了那天晚上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场触碰到死亡边界的过山车旅程几乎带走了我的一切,我重新认识到我的人生曾经是多么地华而无实。”
“那么,这样的我在得知明天就要死了之后会做些什么呢?”
“我却发现我其实早就已经被实验过了。在那一夜后的几天内我一直认为我可能马上就要死了。而令人绝望的是——那时我只是关在浴室里坐在地上一直发抖。”
“我也许什么都不会做。我也许会按照往常一样,又或者在角落抱头等死。”
“可我现在不想这样。没人真的告诉我我明天就要死了,谁能告诉我?我的愤怒和悲伤被我压抑了——用断绝一切社会联系的方式。但人怎么可能断绝一切社会关系呢?所以,如果真的有个确实的人告诉我明天一定会死。”
“我想我会去杀人。至少,我会先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