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雨中过客

雨声淅沥，敲打在古旧的街道上，噼噼啪啪的，叫人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穿着一身黑衣的女子举着伞，行色匆匆地穿过曲曲折折的街区。她戴着帽子和面纱，看不出年龄和容貌。

她抬头看看天色，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继续走在密集的雨幕中。

“等一下。”少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黑衣女子猛地一怔，默默停下了脚步，雨点有节奏地敲打在伞上，演着伞骨滴滴落下。

“有什么事吗，小姐？”听声音，这女子年纪也不大。

“回去吧。不要继续走下去了。”

“你说什么？......”

“我说，回去吧，不要一错再错了。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喊住她的少女走到她面前来，她的帽檐遮得很低，但从服饰来看，赫然正是皮埃尔先生客栈里的那位侍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从未见过，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黑衣女子紧紧握住伞柄，“如你所见，我正要回家。”

侍女盯着她，单刀直入地质问道：“你是要回家，还是要——”

“——谋杀？”

那女子猛地后退了几步，摇摇头，没有回答。

“放心，我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那群杀人鬼的人。”侍女倒是前进了几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姐。别开玩笑了。”黑衣女子仍旧否认着。

“别挣扎了。我知道你的每一步计划，每一次纠结，每一个打算——当然，我也知道你的下场。”侍女微微抬起头，翡翠色的眸子中似有一丝动容。

“你——”黑衣女子愣住了，随即咬咬牙，“你到底是谁？”

“如你所见。”侍女的眼睛紧盯着她。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我只是个余生都活在悔恨与失败中的、无名的女人罢了，和你一样——如果你继续走下去的话。”

持伞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雨中，一言未发。

“动乱的年代，最不缺乏的就是牺牲，尤其是毫无意义的牺牲。相信我，回去吧。那样的话，你我便不再一样了，你可以安稳地度过一生。”侍女幽幽开口道。

“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侍女点点头，“打着变革之名打压异己、搜捕、斩首，恐怕还不止如此吧。”

“他们简直就是——”黑衣女子的情绪似乎激动起来。

“——简直就是法兰西的梦魇。”侍女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长叹一声，“转眼这么多年了，果然还是对这句话记忆犹新呢......”

“既然你都知道，就不该拦我。”持伞的女子定定的伫立着，藏在兜帽下的面容渺不可见。

“.........”侍女沉默了。

“我无法眼看着我的祖国受到蹂躏——于我而言，祖国是如恋人般不可分割的存在。”那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

“要我置若罔闻，我做不到！”

“于我而言，祖国是如恋人般不可分割的存在......”

侍女愣住了，呆立在风雨中，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任凭滂沱的大雨拍打在身上。她的发丝早就湿透了，水一股股地顺着脸庞流淌下来，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请让开吧，小姐。”持伞的女子绕过呆若木鸡的侍女，再次走入了雨幕之中。

走出几步，她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一动不动的侍女，犹豫再三，开口问道：“或许你不能理解我，但是......我还是要问一句，我最后......成功了吗？”

侍女缓缓地闭上双目，表情痛苦而挣扎。

良久，她淡淡答道：“成功了，但你会死。”

“成功了，对吗？”那女子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对。但是......”

“没有但是，这就够了。”持伞女子的声音温和了下来。

“这就够了啊......”

她的身影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密集的雨幕中，看不见了。

扑通——

侍女忽然跪倒，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伏在冰冷的地上。淤积的水洼浸湿了她的衣裙，她却像毫无察觉似的，抬起头看向遥远的、烟雨迷蒙的前方。

“啊————”

“为什么！————”

她流泪了，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从啜泣演变为嚎啕的恸哭。泪水像是止不住一般夺眶而出，溶在雨水里，冷的、热的，纷纷顺着脸庞交织着流淌下来，迷一般的少女跪在暴雨中，哭成了泪人。她没有发现在自己身后的街角，披着雨衣的男人的叹息、以及默默离去的背影。

“我不能理解你......？”

少女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戏谑，像是哭，又像是笑，唯一不变的是抹不去的凄凉。

“我为什么不能理解你？......”

“傻瓜......”

“傻瓜！傻瓜！傻瓜！”

“我就是你啊......”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