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肿瘤的残酷放疗——证据常识的故事（16）
不是肿瘤的残酷放疗——证据常识的故事（16）
1995年12月，武汉市青山区任家路中学初二女生肖璐，在排练舞蹈时摔伤。回家后发现转头、举手很困难，父母便带到武汉市第九医院诊疗。经颈椎x光拍片未发现异常。次年1月初肖璐病情加剧，又送往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急诊。一位教授接诊后建议看神经专科，该院神经科医生对肖璐病情进行了诊治未能确诊。肖母又带肖璐辗转于武汉各大医院求医。武汉体育学院医院诊断为“患者椎体2-3节脱节”，武汉市儿童医院诊断为“患者颈椎制动休息”，建议做磁共振确诊。肖母又将女儿带到同济医院，由神经内科教授安排肖璐做了磁共振。磁共振(MR)检查报告书载明：“颈髓1～7段明显膨大……注射Gd—DTPA局部脊髓呈不规则斑片强化，颈1--7椎体未见骨质异常。意见：颈1--7段脊髓肿瘤。” 同济医院一位教授下了结论：颈髓肿瘤并建议手术探查。后同济医院教授又说这类手术有巨大风险，患者可能在手术台上随时离世，可能成为植物人或高位截瘫。肖父母因此选择了保守治疗，1996年2月将肖璐转到了肿瘤医院。
肖璐住院之后，肿瘤医院依据同济医院磁共振的诊断书，直接给肖璐上了“根治性放射疗法”。一个月下来，肖璐已经憔悴不堪。她脸色发白，颈部更显焦黑，无论吃什么东西都呕吐。肖母不再同意医院对肖璐进行放疗，要求让肖璐出院。肿瘤医院出具的出院病情诊断书的结论是：“颈椎1～7脊髓肿瘤，经本院放疗DT32GY；建议到华山医院会诊。”这纸诊断书叫肖母深感疑惑：既然已经按肿瘤实施了放疗，为何要到上海会诊?莫非诊断有误?肖璐回家后，病情并未好转。6月3日，怀抱着新的希望，肖父母带着女儿来到上海，求医于复旦大学华山医院有名的神经内科专家，专家初步诊断肖璐为脊髓炎。因床位无望，肖母把女儿带回武汉治疗。此后几年，肖璐在武汉市内各医院辗转求医。但是，肖璐的身体仍是每况愈下。肖母焦灼不已，觉得如果真是癌症，女儿不可能拖这么长时间呀!她隐隐感到当年的诊断可能是误诊。为救女儿，也为自己的疑问找到解释，2002年6月肖母再次带着女儿来到上海。上海长征医院磁共振影像学的两位专家指出：肖璐的病情可能的诊断包括有脊髓肿瘤、脊髓炎、脱髓鞘病变这几种，“结合外伤史，不排除挫裂伤可能”，“结合考虑，颈髓内改变为炎症或脱髓鞘改变可能性大”。解放军73176部队医院诊断结果为“患者颈椎外伤”。后来，母女俩来到华山医院。华山医院明确指出：“患者现有颈髓信号异常”，“考虑放射性脊椎炎所致。”确诊并非肿瘤后，肖母只好带女儿入住首都医科大宣武医院，为女儿治疗放射性后遗症。2003年10月，肖母到武汉市首义律师事务所找律师咨询，律师被肖璐的不幸遭遇震撼，表示不收分文帮她与医院打官司，为肖璐讨个说法。
2003年11月，肖母向洪山区人民法院起诉两家医院。2004年7月9日，洪山区人民法院第一次开庭审理此案。庭审过程中，原告律师指出：同济医院在“观察磁共振影像，出具报告诊断”时，“未考虑同一现象的多因性，更未考虑患者的病史、病程，妄下结论”；肿瘤医院“明显违反卫生部《放射治疗卫生防护与质量保证管理规定》的关于‘放射前必须实施病理学、细胞学检查确诊’的放疗规定”。两者都给原告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因而向两家医院提出索赔159万余元及支付后续治疗费和康复费的诉讼主张。
依据肖母提供的详尽扎实的病历证明与专家们的权威意见，法院判决同济医院对肖璐的诊断缺乏医学准确性，肿瘤医院在收肖璐住院后，未进行进一步观察和确诊，而是依照同济医院磁共振报告书对原告进行放疗，存在过错。2005年 9月5日肖璐死亡。肖璐死后，医院方对法院判决表示不服。因此，肖母将女儿的遗体冰冻在武昌殡仪馆里。2005年11月，武汉市法医学会司法鉴定所包括同济医院专家在内的一批专家对肖璐进行了尸检。尸检报告认定：1-7节椎髓未见肿瘤。2007年5月，武汉市中级法院终审判决，肿瘤医院在肖璐治疗上存在一定过错，判处肿瘤医院赔偿并付给精神抚恤金。2007年8月，在武昌殡仪馆为肖璐举行了遗体告别仪式。
从诊断为“脊髓肿瘤”到因“脊髓肿瘤”放疗，从会诊否定“脊髓肿瘤”到治疗放疗后遗症，肖璐求医之路历时近十年，行程不下万里，耗资不下30万元。因为医院不负责任的误诊误治，给病人及其家庭带来的是一场灾难。一个年轻的生命殒灭了，一个女孩的青春被庸医严重戕害，一个和美的家庭因他人的不负责任而支离破碎，让人为之扼腕叹息。肖璐父母还是很明白的，注意将肖璐的所有病历、检查报告、诊断结论等材料悉心保留，得以成为起诉误诊误治医院的重要依据，成为法院判定医院误诊误治的重要证据。肖璐病亡后，在判决尚未生效而被告又不服上诉的情况下，肖的父母决定将肖璐的遗体冰冻保存，这一决定又保存了遗体这一重要的证据，为后来的集体尸检提供了可能、为尸检报告的合法出台打下了基础，成为了法院判决的重要证据。这些努力，才使肖璐在长眠地下后获得安宁。肖璐父母的证据意识、维权意识是值得钦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