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窗外的小世界

  我的窗外，有一个小小的世界。

  那世界未曾有过固定的模样，却总是吸引我前去观望、前去洞察。

  从我家中的阳台看出去，刚映入眼帘的便是对面的楼层，随后是正前方的空地，向两边看去便是小区的其他景色。本来雪白的楼层经过六七年间灰尘的洗刷，显现出来了黑色的斑点，在白日里聚集在一起让人一眼就能发现，如同不小心将墨水滴在了白纸上。在夜间，那楼层便悄然成为一个剧场了。过道中的灯、居民宅中的灯、楼下摩托车的闪光灯，均不偏不移地打在那灰色的楼层上，合成了一幅霓虹的夜景。顷刻间，某个楼层的灯灭了，不一会又有其它楼层的灯补上，刹那间整栋楼的灯已然改变了形状，有时像一把弓，有时像翅膀。对面整栋楼的灯光打在我的脸上，点亮了我稚嫩的脸颊……

  “霓虹”的夜景虽然好看，大多数情况下我是见不着的。窗外世界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停留在我的耳畔。

  初夏，正是雨来拜访的时节。一开始仅是几滴硕大的雨点，悄无声息地打在窗台上，如同敲门声宣示着雨的到来。若是敲在玻璃上，咚的一声，拉开了小雨的序幕，也幽幽地拨动着我的心弦；若是落在晾衣架上，便是叮的一声，金属被叩击产生的回声从此围绕在我的窗台、我的房间、我的耳边，我的耳膜发出轻微的振动，提示我放下手头边的工作去观看，可这时我仍不愿去；这雨水若是打在瓷砖上，它将带动着旁边的所有的雨水，向我的玻璃、窗台和瓷砖发起进攻，雨水共鸣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嚎叫，像呐喊！三种声音无序地组合着，不知何时会到来，也不知何时会结束，似乎是个着急的孩子，有急事想要找我一般。这样强烈的请求下我自然是要应邀了，可我走到窗边才发现根本没什么孩子，只是大量的白色雨丝从我的眼前一晃而过，我感觉疲劳便坐回座位，可刚坐回去那邀请函又传来了……

  倘若窗外世界的声音一半是雨水给的，那另一半定是其他人给的了。

  近日来，我天天都能听到居民的声音了。有些是年轻人向自己展示嘹亮的歌喉，顺着风来到我的窗台，有些是少年叛逆的哭声不巧被我听到，顺着雨水前来责备我，更有些是配送物资的小车轰隆隆地袭来，雷击一般打断了我的思绪……

  一日，我又听到那哭声了，我分不清那哭声从楼下传来还是从楼层传来，只听到他大声地嚎叫，嘴上说的话被玻璃无情地阻拦，只有寥寥几句脏话传来过来，随即便是响亮的耳光声。一开始，我还觉得有些有趣，心想着某家的小孩又犯傻了，可越到后面，那“啪——啪”的耳光声和叫骂越发凛冽，越发响亮，配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音断断续续，却越发的残酷。广玉兰的叶子上饱含泪水，似乎是被那个孩子的哭诉所感动。

  我开始感到担心和愤慨了。这是人本能的一种好奇和正义心。这回我没有像听雨那般有耐心地欲拒还迎，而是摔下手头边的笔，快步拉开窗帘，一层一层打开窗户，直面那个小世界！我的眼球旋转着，到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似乎要将这事实的真相给挖个干净！最终我的视线停留在对面楼层的一户人家里，我确信那声音就从那里传来，它跨越万千道障碍，渡过了雨，越过了风，透过窗户向我的耳朵袭来。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仿佛是看见窗口边上的我，感到有些羞愧，边关上窗走了回去，后面我就听不到啼哭和叫骂声了，不知是叫骂真的停止还是我听不到叫骂声……我意识到事情结束之后，也草草地关上窗，感叹生活的无趣，可我也记得听到声音的瞬间是有多么激动，多么的好奇……

  总之，那窗外的小世界是丰富而多彩的，无论是夜晚的霓虹、下雨天孩子的盛情邀请还是像那个向我们哭诉的少年，都是那小世界的一部分。我总是在无聊的工作中，寻觅着小世界的痕迹，一找到理由边直奔窗口，将有趣的事情一览无遗。

  可令我感到不解的是，当我下楼去寻找声音与景色的源头时，那个小世界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使我知道所有趣味都从那里传出，再怎么寻找，也找不到雨天的孩子、霓虹灯光秀和哭诉的少年了。我黯然失色，回到了屋内，再次望向窗外，看到人来人往的小巷，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突然明白了那件事情。

  当我下楼时，我也悄悄融入那个窗外的小世界了，那个存在于我心底的、存在于所有人心底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