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首 他们终于坠到罪的底处
张广天 著 他们终于坠到罪的底处。 在那里，
有一百四十对羽翼的神接住他们。
那神身体如水苍白，
面貌如闪电，
眼目如火把，
手和脚如光明的铜，
说话的声音如人群的共鸣。
那神说：
“不要害怕，
我是预备好在这里接应你们的。
我是天廷中的天使长加百列，
我负责传递天令讯息，
并破坏人间一切污秽事物。
你们负有使命却罪孽深重，
然而没有人，
也没有在祂之下的神灵出离罪孽。
我可破除污秽，
却无法抵销你们的罪过。
那全赦的要大于我，
他先已全胜，
早已赎出众生之死。
众生得救不是靠努力，
而是要生出信心，
去认领全恩全福。
凡认领者即得救，
凡努力者必枉然。
倘非欲努力而不可，
不如努力去认领。
好比钱财，
赚取的不如借贷、盗掠的，
没有赚取而富裕的，
一切辛苦挣钱的都是硬着颈项的，
凭己力想挣脱命运，
不肯认输认欠债。
然而谁不是因欠债而生存？
谁不是以劳苦从地中讨吃食？
那盗掠的和借贷的反倒得钱财，
因他们认贫乏与亏空，
他们深知所得皆难偿还。
这些罪人啊，
因知罪而有福了！
人子的全赎是为他们预备的，
是为罪人全身而死的。
所以，你们不要害怕，
不要因坠落罪的底处而失去信心。
你们做人的和做神的，
岂能靠大能大德而不倒吗？
你们或者能于常人，
然而常人仰视你们，
寄你们太高期望，
将你们看作上帝，
以至于你们也轻飘飘自居高位。
你们如今看见了自己的污秽，
倘按人的看法，
你们甚至不如镇里的小民。
你们不如深知自己的罪过，
作一面镜子来照出众人的罪过，
唯独因罪过生出求救的，方得信心，
因信而称义，
因义而归正。
神灵和人都是难以归正的，
即便是我，
坐在上帝左侧，
依然不可失掉信心而归正。”
加百列说着这些话时，
散发着百合花的香味，
又有凤凰的翅翼环布周身，
如金云勾绕。
王胜疑惑，问：
“大天使为何有女孩儿的气息？”
“你没有听说过吗？
‘当复活的时候，
人也不娶也不嫁，
乃像天上的使者一样。’
天使或男或女，
不是地上生物分开雌雄的样子。”
加百列道。
“这么说来，
凤凰既不是凤，
也不是凰，
乃是凤凰一体的。”
于是王胜知道，
澄澜也是天使，
也是忽男忽女，
也是阴阳并列的。
“我污亵了天使，
我有几百条性命都难以承负！
求您破除我的污秽吧！”
“人在生中犯罪，
一是支付死的代价，
二是指向罪的结算。
你在各样的性爱中没有体受到快活吗？
人神之恋，
不伦之爱，
人兽交接，
逆性的情欲，
下坠也是工价的升级。
你从罪价的亏空中没有计算出美的品秩吗？
越险的越昂贵，
哪有美的昂贵，贵过天国的？
倘你在追逐性爱的极限中学不会计价，
你的生命乃是虚度的。
倘你要我为你清算了，
你如何永生呢？
我的清算乃是要你永死，
我是众生中的大能而已，
你依傍我好比依傍一个大官，
我的赦令是要你自负盈亏。
我不是全能，
我是全能差遣的权柄。
我破除的污秽，
与人自行破除的污秽，
都是傲骄的自夸，
都无济于事。
脏水能洗净脏水吗？”
“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王胜很难过。
“是的，
你将要死了。
你害怕吗？”
天使问。
“我不害怕。
我听你说话，
心里恬然起来。
我因彻底无奈，
再不做徒然挣扎。
我现在想唱歌，
唱赞美的歌。
因我看见了福恩，
果然光彻无限。
这光安慰我，
令我苦痛释然。
我从来没有这样宁静过！”
“是啊，
你将要死，
然而又赴永生！”
天使祝福他。
于是王胜唱歌，
终于唱出佳讯的音律。
这时候，
加百列的羽翼将他们托起，
他们逐渐升到地面上。
澄澜看见有一个人张开双臂，
在那里迎接。
那是云芳阿婆。
“阿婆啊，
真的是你吗？
你真的活着吗？
你为什么不来寻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
澄澜泪流满面。
“我活着，
我好好的，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阿婆对澄澜说。
“你如何找到这里的呢？
是天使长将你接来的吗？”
“是圣灵此间充满了你。”
天使长说，
“那在天上的，
那死了又复活的，
还有住在众生心中的灵，
都是祂，
都是唯一。”
“我因罪深而甦醒吗？
我经千年、入地狱、复出人间，
为何我是一个小孩子呢？
为何我此时才遇见自己呢？
阿婆啊，
我一想到你就心碎了。
可是，我久久没有心碎了。
居然见到了你，
见到你还活着！”
澄澜走过去抱住云芳阿婆。
“呀，如果你是个女孩儿，
我要给你织长裙呢，
你定是像我幼时的样子，
或者比我还灵巧许多，
人家说我眼睛会说话，
你是全身都在说话呢！
你那么伶俐，
该是个男孩子吧，
我想什么你都晓得，
考一个状元回来吧，
不要像你爷爷那样，
只在沙场上拼杀，
最后被文官陷害了……”
阿婆又说起那些话。
阿婆此时真切地见到玉中之神，
她无须辨认，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又说：
“果然是个女孩儿，
又是一个男孩儿。
玉终究是不一样的，
不坏不朽，
失而复得。”
这是一个心碎的场景。
心碎了，
圣灵就出来了。
祂保守我们的心灵，
让伏罪的生命接纳全恩。
祂有先于我们的预备，
因此，祂的耐心将等待众生同归。
“你现在是别人家的孩子了，
将来记得来看看我。
我这下便要去了，
我会一直想你，
一直疼你。”
阿婆说罢便离去了。
澄澜哭得将要死了，
她，他，从罪中沉坠下去，
竟触到心底的软处。
这时候，
木德星精再不分为二体，
阴阳合一，不可侵凌。
（选自《玉孤志》 张广天 著 四川文艺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