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兄弟的灾祸与暖阳》第四十九章 命运的灾祸之子——祸源（终）
第四十九章 命运的灾祸之子——祸源（终）
龙王的撤离意味着我与格恩纳尔的胜利与彻底自由，然而这三百年来努力描绘的蓝图如今终于实现时，我却丝毫没有兴奋之感……甚至变得越发暴躁。一方面是格托瑞斯和古烈法尔那完全超脱我们计划的话语与行为，始终像块巨石般压在我的心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无法理解这背后到底还有什么我与格恩纳尔不知道的暗幕。而另一方面……我不得不承认，我低估了耳语的破坏力。
无时无刻，无孔不入。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不堪的话语，疲惫的心神不断被它转移注意力，下意识地去回想成年礼当天的场景，却又反过来再次激发了脑中的回响。
以至于夜不能寐，身心俱疲。
离开龙之崖的领土范围后便是仿佛无止尽的雪山中的漫漫旅途，要走出这片塞古瑟的无人区，成年巨龙的全速飞行也需要两个月以上。即便与古烈法尔战斗后的伤势都已经被格恩纳尔用他从典籍窟偷偷带出来的那本破旧黑皮书上记载的治疗魔法进行了简单处理，但格恩纳尔断裂的龙角和胸口的巨大伤疤却无法完全恢复，而我却因无比折磨的耳语导致身体状态每况愈下，根本没办法保持全力飞行，再加上还要不时狩猎解决食物供给，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我们才刚飞完遥远旅途的一半。
而我真的没办法确定，自己究竟能在这种状态下撑到哪一天。
那就死吧。
闭嘴！该死的。这烦人的东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是明显，我大概已经有三个周没有睡觉了，满眼的血丝甚是骇人，日渐消瘦的身体仿佛随时能被凛冽的寒风卷走，暗淡的鳞片也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我会死在这里吗？
【戈斯维顿……你还好吗？……】
离开龙之崖后，隐藏三百年的格恩纳尔的龙鳞终于变回了原本纯净的漆黑，获得真正自由的他刚开始还很是开心了好几天，直到他发现我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不对劲时又重新变得失落，总是担忧地看着我，却又没办法做什么。
谢天谢地最近格恩纳尔的症状从来没有发作过，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在他的眼里我是怎样的状态，但现在的我……真的没办法面对他。
〖我……很好……〗
低着头的我扯着一如既往的假笑说出一如既往的谎话，不敢看格恩纳尔的眼睛，不敢看他那澄澈的瞳孔中映射出现在的我到底是什么个狼狈模样。
【戈斯维顿，让我看看你的脸。】
早就察觉到不对劲的格恩纳尔，这一次没有再任由我敷衍过去，停住飞行的他一把抓住我的右爪，明明没有使什么力，却不料我竟被他拉得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吓得格恩纳尔一把将已经变得轻绵无力的我拉入他的怀抱，这才稳住了身形。而在这一刻他僵硬地抱着我愈发消瘦而冰凉的身体，才完全清楚现在我的情况有多糟糕。
〖拜托……不要看我……〗
〖不……我不好……我真的……可能撑不下去了。启动你的计划吧……〗
颤抖的我无力地将沉重的头搭在格恩纳尔宽阔的肩上，仿佛被撕裂的喉咙发出异常沙哑的声音。脑袋里的回响从来没有停歇过，已经搅得我完全无法正常思考了。
【但……戈斯维顿，那只是我们的猜测……我没办法完全掌握往昔催眠这种高阶的精神魔法，你过去的记忆很可能全部都会被清除……甚至连我都……】
脸色难看的格恩纳尔其实早就明白，这一天迟早也会到来——只是他显然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没有精神魔法天赋的他没办法精确控制记忆封印的范围，一旦使用了往昔催眠，我过去几乎所有的记忆都将会被封印，甚至可能想不起自己还有个兄弟。
而过往回忆骤变为一张白纸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没法保证。但无可置否的是，我已经不可能再保护格恩纳尔。
从今以后毫无遮拦地直面未知与危机的重担，现在落在了他的肩上……但他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不……无论忘记什么，我都绝不会忘记你……〗
三百年的光阴，十万余日的朝夕，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的，就只有我唯一的哥哥格恩纳尔。我坚信我们已经超越生死的牢固羁绊不会输给一个区区精神魔法。
犯下重罪的逆子岂敢苟延残喘。
〖快闭嘴！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格恩纳尔……无论我们的猜测正确与否……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已经快被逼疯了！〗
痛苦地捂住脑袋的我无可忍受地挣脱格恩纳尔的拥抱，在空中狠摇着头胡乱地盘旋。
【但是我……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龙之崖，也从来没有保护过任何龙……】
明白前路坎坷可能都将由自己独自承担的格恩纳尔下意识地回避，突如其来的这一诀别时刻让他无所适从。
〖我相信你……你是我的兄弟，你一定能照顾好我。 】
拥有强壮体魄的格恩纳尔比大部分普通的同龄巨龙强不少，只是魔法能力被限制让他无法发挥全部实力，但离开龙之崖后无论他准备带我一起在哪里生活，想必光靠着他的身体素质都能横着走。
现在差的只是格恩纳尔的觉悟。
【我……不配做你的兄弟。】
撇开目光的格恩纳尔僵硬地摇摇头，仍在担心承受不起我的信任——这也是三百年来我听了不下万次的，最不想从他口中听到的话。
弑父的畜生必将万劫不复。
〖别事到如今还在说这种话！你是在否定和践踏我做的一切吗？嘶……闭嘴……〗
只要格恩纳尔能把对付古烈法尔的气势拿出来，在这个位面的其他地方他绝不可能会输，再加上已经看完典籍窟里所有资料的他，拥有的知识早已是我的好几倍，只是三百年来已成习性的脆弱和多疑，仍阻拦着他前进的脚步。
【当然不是！但…… 】
涨红脸的格恩纳尔慌忙想要解释，却马上被我打断了。
死吧！
〖别再这么优柔寡断了……现在……轮到……你……保护……我了。烦死了闭嘴！〗
愈发频繁的耳语在我脑袋里回响混搅，注意力越发分散，思维也变得僵硬，哪怕片刻的安宁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是一种奢侈的渴求。
【戈斯维顿！……我……好的！我会的！如果往昔催眠能起作用……在你回来之前，我一定会让你快乐、幸福在那个国家生活，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为你遮挡所有的黑暗，就像你为我做的那般。】
看着在空中上下翻飞无比痛苦的我和、，以及听到刚才我那几乎是吼出来的写满了“救救我”的话语，咬紧牙关的格恩纳尔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从脖子上挂着的便携袋里拿出我们唯一带离龙之崖的东西——那本破旧的黑皮书，翻到了早就对折了的那一页。
〖当我……回来的……时候，我可要……好好检查……你到底……做没做到，这是……我们的约定。〗
〖那么……开始吧。〗
我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再次恢复记忆回到格恩纳尔身边，我相信格恩纳尔会为我的回归做好一切准备，即便是这该死的耳语，他也一定会想出办法彻底解决。
【戈斯维顿，我发誓我会当一个好哥哥的。】
【kБny,jeфcЛ,latЙstyю……】
含着泪光的格恩纳尔郑重地点点头后，开始照着黑皮书上的龙语持咒。往昔催眠的咒语并不算长，但由于是精神系的龙语禁咒，没有精神元素亲和力的格恩纳尔会消耗掉大量的魔力。我不知道封印记忆后我会昏迷多长时间，甚至不知道我要是昏死在这里格恩纳尔是否还能带着我走出这片茫茫雪原。但再不对这该死的耳语做点什么，我可能撑不住几天了。
直到一阵淡紫色的氤氲包裹了我的头部，视野仿佛被披上了一层模糊的薄纱，意识开始恍惚的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逐渐冰冷的头脑中深藏的过去的一切片段正在逐渐被无差别的蚕食，就连那日日夜夜陪伴在自己身旁那被魔法隐藏了原本鳞片颜色的兄弟的模样，都变得无比扭曲。
啊啊……他是……谁来着。
不……不……格恩纳尔……我不能……就这么……
意识恍惚之中我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过往被疯狂清除的不安与恐惧……以及内心里迟迟没能对格恩纳尔说出的那句话，不要连这份情感也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昏倒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迈开步伐的我跌跌撞撞抱住身前已经看不清面庞的黑龙，僵硬而又深情地，吻住了他那炙热的嘴。
……
……
……
……
“阿雷？快醒醒。”
一片混沌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什么……阿雷？是谁？是在叫我吗？
我是……我是雷法拉尼亚*戈斯维顿*多拉格德。所以……好像真的是在叫我？
但……有哪里不太对劲，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
当苏醒过来的雷格纳在一声声温柔的呼唤中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的却是无比陌生的天花板和吊灯，以及那张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熟悉面庞。
“哥哥？”
什么都想不起的雷格纳，不知为何在看到坐在床边等着他苏醒的雷戈顿的脸时，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两个字，就连他自己也惊讶为什么在这种状态下能笃定与自己鳞片颜色完全不一样的他，是自己的亲哥哥。
他看到眼前的大黑龙似乎是因听到了自己对他的称呼，比自己结实不知多少倍的身体猛地一颤，本是微笑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咧了咧，看向雷格纳的跟他一模一样的朱红眸子里也不知为何泛起了泪光。
（第四十九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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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斯维顿……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你对我……】
背着已经昏死过去的戈斯维顿在漫无边际的茫茫雪山间毫无目的地前行又有两个月的格恩纳尔，直到现在脑海中仍只想着戈斯维顿在昏迷前与自己相吻的记忆，那股温润的触感，龙舌交织的滋味，品尝拼尽一切守护自己三百年的最亲密的龙的味道，让格恩纳尔彻底沦陷。似是百年般漫长却又似转瞬即逝的短暂交缠，在格恩纳尔还未来得及认真品尝前就迎来了终结，戈斯维顿在往昔催眠的作用下陷入了不可预估的长时间昏迷。
这两个月来除了计划未来的打算，时时刻刻都在懊悔自己的迟钝与懦弱。随着戈斯维顿昏迷时间的加长，长时间不进食也让他逐渐消瘦，这让格恩纳尔十分焦躁，想不到其他办法的黑龙只好将食物嚼碎后用嘴渡到戈斯维顿的口中，仰他的脖子让他下噎，这才缓解了营养危机。
前路的积雪已经很浅，地平线上已经开始充盈起淡淡的绿色，似乎总算是要走出这片茫茫的连绵雪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的格恩纳尔继续背着自己的弟弟赶路，直到他终于在冰雪消融的交界之处，看到了龙之崖外的第一个生物。
竟是一只提着一篮不知名的草药、身着奇怪白色服饰的……猫头鹰人。
而他竟也睁大暗金色的双眼铮铮地盯着自己，而不是吓得逃跑：“黑色与白色的龙鳞……莫非是灾祸之子？！”
只是到这来采摘只有这片地区才盛产的某种草药的猫头鹰人夜愿，可真没想到上天会这么帮助他，竟把他已经研究多年的灾祸之子，以这种形式送到了他的面前。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