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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月

2023-06-23 13:19 作者:吃蛋糕的鹿之  | 我要投稿

她和他将在无垠的星河深处迎来另一个新生。

“神女大人,请不要摸那扇窗户。” 我摩挲着花窗的纹路,边缘的破裂已经能够划破我的指尖。 “教堂的窗户该换了,可近日城中不太平,听说是狂暴的异国人入侵,负责修缮教堂的大人们早已设法逃出城外……” “我知道了。”愣神时,几滴血就顺着指缝慢慢流了下来,我忙扯下一条布料缠在指上—— “神女必须是完美无瑕的”。 据记载,此国诞生为一少女功劳。为了纪念她,神女便作为一国信仰被人们所尊崇。每当一届神女归天,国家则会继续推举一名少女作为继任者,周而复始,数年如是。 “今天也不再有子民来了啊。” 神女被寄予了美好的愿景,故人们常会来教堂祈祷,重要礼仪也会被选择在此进行。 那么我则需依照传统,早起戴上用以示人的神女之匙,穿好这身用洁白绸缎坠成的长裙,站上那个可以使仰头的信徒脖颈酸痛的高台,听众人或大或小的诉求,赋予他们应有的力量。 一国皆为我信徒,我为一国之救赎。 “是的,神女大人。”侍女回答道。 而如今别国人频频来犯,我的国家已经不再维持表面的祥和宁静,各地都流动着强暴的他国“恶徒”,无边的恐慌早已将百姓们的生活搅乱。从上至下尽忙着逃窜,于是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来祈祷的信徒了。 此地,已近空城。 “那我便抽个时间把这扇窗户修补一下吧。” 我花时间打发了留下的侍女,然后开始着手打扫这座空旷的灰白色壳子。 我先仔细擦拭了那个我无比熟悉的高台,自己的名字被镌刻在底部最后一排的角落,就像在诉说这个国家最后一届神女的命运。 …… 不知为何,我看着它,竟生出一种想再次站上去的感觉。 我找来了自己做工最为精细的长裙——虽然也是纯白色,但却在月光下有种别样的华美。 然后我摘下了所有繁重的装饰,它们被我收进匣子里,我决定再也不打开它。 重新站在台上,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萦绕了我全身,我一如既往望向手里的神女之匙,却不由皱起了眉头—— 。 六棱水晶折射着清冷的光线,同一时刻,混着清脆的响声,把几米外的景象尽数折射进我的眼底。 鞋跟与地面相碰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礼堂,一步一步,于寂静的夜,挟来一份不安定的气息。 …… 直到余光里的那双皮靴停下,一个陌生又些许慵懒的声音才跟着传来。 “我是来参拜神女的。” 项链倒映着教堂的幽暗,我看不清水晶里的虚影,只知道这人状态可称随便,行事俨然一位不速之客。 “啧……不会动的吗。” 靴子来回踱了几步,稍微靠近了挂有壁画的那一侧,然后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信徒,参拜神女大人。” 面前的人单膝跪地,一手附在胸前,头轻轻垂着,神情隐没在黑暗中,姿态与画中描绘别无二致。只是那一身夸张繁杂的服饰和那头扎眼的蓝紫色显得与教堂格格不入。 “你不是我的子民。”我轻声道,“这里也不该穿戴这样的服饰。” “哈?”男人抬起头来。 “教堂就是给人进的,神女就是给人拜的,只要是信徒不就得了?哪来那么多规矩。” 我有些无言,但又不知如何下逐客令。 “而且我也行跪礼了。”他继而站起身: “既然你是神女,就该倾听信徒的诉求并帮助他,不能因为他穿得惹眼就差别对待,你说对吧,神女大人?” …… 我想起自己一只手已不慎划破了,布条上好似还渗着淡淡的血。 就像看穿了我在想什么,他直言道: “手受伤了?又不是人没了,怎么不能继续。” 我看向前方这个人,教堂的窗户正巧破了块缺口,使得月光能够纯粹地透过玻璃洒落进来,堪堪镀于高台前这个男人身上,我也得以看清他的面容—— 张扬的发色被淡光染上微微的灰,金色的眼瞳映照得更加剔透,几乎将月夜细碎的光尽数收入其中,又轻轻仰起来,上挑的眼尾让他看上去更加邪魅。伴着那个意味不明的笑,他直直望进我的眼睛。 “神女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 “我的信徒,请说出你的诉求。” “诉求啊。”他观察了片刻这个没被月亮照到的高台,若有所思。 “那就……希望神女大人可以不呆在这座台上?” 我重说了一遍: “抱歉,我做不到。请说出你的诉求。” “怎么还要说?这就是我的诉求。” 男人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我,像是想到了什么。 “‘做不到’?那就,嗯哼,希望我一切顺利。” 说着,他走上台阶,左手掌心抬起送至我眼前,唇角勾起笑得意味深长。 我不能追问或是对信徒的诉求提出质疑,指腹开始在他掌中慢慢勾勒图案。 “嘶……” 或许是皮肤温差太大让他有一瞬的打颤,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庞,眉头有些蹙起。 我继续进行着仪式,可眼前的人仿佛已有些心不在焉,就要到最后一笔时,他突然间抽开了掌—— 然后反手抓起我停在半空的手腕,将我直接带下了这座高台!!! “!……” 我跟着他栽了下去,从黑暗栽进月下,重心的失去迫使我抓住了男人的衣襟,二人一齐跌落在地,几个翻滚后终于停了下来。 我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身上好几处都擦破了皮,隐隐作痛。 痛但不很痛,我再一抬头,发现自己正趴在男人身上,整个人被他很好地护在怀里。 我赶忙爬起身,这身洁白的衣裙沾上了灰尘,脖子上的项链也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 看着跌在地上的人,我朝他伸出手。 “神女大人。”男人撑着身子站起来,恶作剧般的笑还残留在脸上,“你明明很生气,为什么还要装作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这话犹如穿心之箭,将我层层冰冷的外壳破开,直入心脏正中。 “那东西在我这。”他晃了晃手里的物什,水晶项链沐浴在月光里,透着好看的色彩。 “……请将它还给我。” 他摆弄着那条项链:“没意思。神女大人,这破教堂已经没有实质作用了,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子民都已经出逃了吗?” …… 我当然知道,人们没有一个人肯真正听我的建议,全部选择了逃离,甚至将自己的信仰忘得一干二净…… “一群只知道背叛和遗忘的懦夫,贪婪地索取与高标别人……” “神女大人也是人。”他接着一步步走近,目光始终定格进我的双眼,“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人把自己伪装得如此完美?” “你是入侵者吧。”我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他,刻意回避了那略带探寻的眼神。 男人没有回答,却是离得更近了,伸出的手一点点凑近我的脸庞,我正要躲开,后知后觉的疼痛便从他摁下的指腹传来,我疼得绷紧了身体。 “别躲,你的脸划伤了。” 我凝滞又不自在地看着他撕下衣服一角,沾了药的布料擦上我的伤口边缘,蛰得叫人想要落泪。 “哭吧,没有人会看到。” “……你是人。”我不知怎么的就回了他这样一句话,竟又燃起男人眼里的兴味,甚至还更加浓烈了。 他轻笑望着我,为自己补充了一句话: “不,神女大人忠诚的信徒不算。” 好像就为了得到这一定义式的言论,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冲出眼眶,汹涌的泪水一时间模糊了我的视界,我厌恶地抹了一把眼睛,像要将所有讨厌的过往与不堪的结局抹除。 男人一直等待着我,期间还不忘环顾一圈教堂的花窗,突然,他眯起眼睛,眼里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喂。”他转向我,勾起唇角,“怕打雷吗?” 我迟疑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怕的话就捂住耳朵。” 说着,他举起了那串神女之匙,项链停在空中,吊坠摇曳渐止。我眼睛紧紧追随着男人的动作,只见—— 一簇耀目的光芒兀的自他手中窜出,发出噼啪的声响,精准地包裹住了那条项链,一刹那,那晶莹剔透的物件就被利落地湮为粉末。 紧接着,窗外的闪电映亮了整座教堂,闷闷的雷声自天际响起,四面的花窗咯吱作响,一道响雷落下,我捂住耳朵—— 破了的、完好的,所有窗子皆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无数碎片一同迸裂而下,旋转于空中映出无瑕月光,以及教堂正中那个,发丝随风拂动,还朝我肆意露出笑容的张扬男人。 “记住,神女大人。 我是你唯一的信徒,凌肖。” 玻璃全部在落下,不等我反应过来,那人已至我眼前,一手揽住我的腰部,转身带我飞快地穿梭过教堂中破碎的月光。 坐在马背上,我还感到有些不真切。 凌肖策马带我一路狂奔,整座城的确如他说的,没有了一户人家,街上散落的谷物、器皿,到处都是逃窜所留下的痕迹。 远远的,我看到有一群穿着整齐的军队,正侯在那里,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看到我们走近,打头的那个士兵率先行了军礼:“首领大人,我们发现了两具原住民的尸体。” “据推断,是逃窜的居民之间因为抢夺粮食起了争执,最终引发血案。” …… 绷住的心彻底凉了下来,如果说教堂里凌肖的说辞让我印证了内心的猜测,那么现在所见,便是浇灭了内心仅剩的那一点侥幸。 “处理好尸体,把街道全部清理干净。不久我会宣告这座城,这个国家,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凌肖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我只感到自己从出生以来的所有意义,皆在此刻化为了虚无。 “我吩咐你办的事?”他伸出手,打头的士兵立马献上一个绣着暗纹的盒子。与其他人对视几个来回后,才迟疑地问: “首领大人,这位是……” “你话有点多。”男人拧起眉毛,语气透出的不悦让那些部下瞬间不敢再多言语,凌肖驽马越过这里,丢给他们一句话: “让我亲爱的叔叔收起他的好奇心。” 我的精神一直恍惚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什么,要以怎样的身份在可以叫做敌国的地方生存下去。 “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拉开木门,是凌肖。 “嗯,这身衣服你穿上挺好看的。”他打量了我一番,走进屋内,“总算有点人气了。” 我询问他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也知道自己几乎任何沾地的事情都没做过,现在就如同一个花瓶。 男人边拨弄唱片边用思忖的目光看向我,片刻后,他一挑眉:“那肯定是得做。不过……要先实操下最简单的。” 他说的“实操”原来是跳舞。实际上,我只会跳祭祀舞;关于交际舞蹈,我可以说一窍不通。悠扬柔美的音乐,和凌肖着实不搭调……他朝我伸出手来,将我一把带进了怀里。 我硬着头皮跟随他的步伐,脚步磕磕绊绊,随时都能绊倒对方。舞蹈的规律难找,我只能记住其中一两个动作,凌肖则不疾不徐地领着我一前一后。 “啧,要再过来点。” 他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侧过头来靠近我的耳朵,我只感到有丝丝热意攀上皮肤,异样的情感促使我想要离开。 “凌肖,有点太近了。”我说着就要推开他,但脱不出身,反而被他箍得更紧。 “啧……不如说说。”男人的吐息倚赖在我的脖颈处,声音极轻: “神女大人,真的能够做到禁欲吗?” ……如绸的月光透过窗子,柔和地铺在凌肖肩膀,我以暧昧不明的姿势埋进这片绸缎,它们顺滑柔软得让我几乎忘记问题的正确答案。 神女……可以爱上她唯一的信徒吗? 我不知道,但是今夜月色实在美得不可方物。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这片宁静的氛围,有女仆传信来。 “首领大人,总督大人说想要面见商议关于旧国领土的行政问题。” “告诉叔叔,我马上到。”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凌肖才肯松开抓着我的手。我不禁产生疑问:方才他那么小声,难道是不想被人听到吗? “那个人很麻烦。”他眉头轻皱,抚弄几下我的头发,告知我一个惊人的事实: “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真实身份。不然,就别想在这里活命了。” 我震惊地望着他,他却不以为然,眉眼噙着戏谑的意味:“我可没义务把你从断头台上捞下来。” 凌肖去商议国事了。明明是玩笑一般的话语,可却使我久久不能平静—— 他的国家也有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忌”吗?可是那句话说得对,他又为什么要帮我隐瞒身份呢? …… 时间一晃过去几个月,我在新国过得还算顺利,也很好地融入了百姓的生活,甚至还能常常为凌肖的政事出谋划策。但,我总不能感到一丝轻松。 原因是,一股若有若无的被注视感一直围绕在我身侧,最近更是会花眼瞥到一些熟悉的人影。我找不到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或者说,我试图找到,但总会被一个人打断。 “总督大人,亲来此地有何要事吩咐吗?”我看着捋摩胡须的中年男人,他锐利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逡巡,令人不是很舒服。 “啊,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侄媳在我这块小地过得可还习惯?” “谢总督大人惦念,我过得很好。” “难得见那小子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容我好奇一问,你们可是一同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我当然听得出他的话里话,严格意义来说,这是我第一次和总督当面对话。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凌肖都以我体弱多病为由杜绝我和他叔叔的见面,他不认为我可以伪装得完全。 今天属实是一个意外。晚间百姓们要在最神圣的场地举办大型庆典,而这个地方,就是修缮过后的大教堂。凌肖不放心成分复杂的部下,决定亲自去一趟那里。 “唉,你也知道,我们国家最忌讳的就是和什么战败国的……肮脏的神女啊之类的搭上关系了。”男人做出嫌恶的动作,并不断观察我的表情: “侄媳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吧。” 我不急不慢地点头回应过去。是啊,毕竟那,可是会污染本国百姓精神的禁忌。 “希望我的国家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他站起身,经过我时斜睨一眼,接着又笑呵呵地大步走开:“我真是太期待今晚的庆典了。” 庆典于月亮初升时举行,直至清晨月落才算正式结束,那么便是傍晚六时至清晨时分。 凌肖说庆典的月亮会很美,烟花与月光下的教堂也会呈现很不一样的景象。 …… 那是宣告国家占领此地后不久,我得知了那个禁忌,为了不连累凌肖,秘密决定离开的那个晚上。 “你以前在教堂也会看月亮?”凌肖曲腿坐在屋顶,我和他并肩坐在一起,一起抬头仰望无尽的夜空。 “……会看,很多时候。”我盯着那轮完整的天体,它毫不吝啬地把光完全洒在我的身上,就像它旁边那颗熠熠生辉的小行星。 “你呢?” “月亮啊。”男人躺倒屋顶两手枕到头下: “当了摄政王后就再没好好看过了。” 我转过头去看他的脸,夜幕低垂,银白的清辉照射在这片屋顶,他折角分明的下颌被模糊了线条,睫毛在眼下投出两扇阴影,诉说着某些别人看不懂的神情。 “……” 我望他良久,无言的沉默动摇人心。 “啧,我猜你还没看过庆典的夜空。”他将头转向我,一双暗金色的瞳孔轻轻浮动着光,“怎么样,想不想看?” “我……” “我肯定你不看会后悔一辈子。不过,是‘庆典的夜空’,起码庆典之前,神女大人都不能再想着离开这。” 说完他坐起来,凝视起我的脸,伸手慢慢抚上我的侧颊。 “这么惊讶干什么。嗯,你在月光下的样子是挺好看的。 那天也一定是这样。” 我其实并不知道他口中的“那天”究竟是哪天。是指初见那天,还是…… “砰——” 升天的礼花唤回了我的思绪,我再三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的确没有看错,刚刚街上一闪而过的那个面孔,就是我曾见过的,来教堂祈祷过的旧国子民。 连日来的记忆逐渐连成一片,那些错觉都开始与现在呼应。之前所见,无一例外都是真实的:于角落敌视着我的居民、宫中隐退的陌生人…… 等等,宫中? 我记起那个人出现的地点是…… 是总督议事处后的花坛。 旧国与新国,旧民与新民。两者之间存在的联系,种种异样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总督。 一个清晰又合理过头的,从未被想到的,关于勾结篡位的阴谋完整铺开在了我的面前。 而不知情的我早已深陷阴谋漩涡,除此之外,还有身为众矢之的的漩涡中心,凌肖。 时间已至夜晚九时,是月将盈满之时。而我顾不得面纱被吹落,用尽全力朝着教堂奔去。 街道两侧的装饰彩旗不断往后退,人们手里燃烧着五彩的烟花棒,远处的高空炸开硕大的图案,庆典的礼炮声接次响起。其中隐隐绰绰,有某些不属于这个仪式的事情在发生。 ……麻烦请你再等等我!! 眼里的苦涩来不及流出,幢幢黑影攒动在人群暗处,随着我的奔跑愈来愈近,刺耳的辱骂接踵而至: “神女大人,你私逃破禁与入侵者生情,愧对先人子民!若你停下悔过,会得到我们的宽恕的!总督大人也会考虑留你一条活路!” 何等讽刺,被背叛的人要反过来寻求背叛者的原谅。 “让开——!”我抽出袖口的飞刀,利落解决了那张狰狞的面容。 “既然神女大人顽固不化,那休怪信徒们不客气了!”为首的人手持棍棒,黑影们一拥而上,直接堵死了我的前路。 “叛徒……”我狞视着他们,手心的短刀转动一个接一个划过朝我而来的敌人。 闷沉的雷鸣与我相伴而行,刀刃舔舐鲜血,兵刃相撞在我的衣裙开出朵朵骇人的颜色,尸体填满沿途,使接近教堂的整条街道都流动起醒目的红。 轰隆—— 又是一阵惊雷,烟花还在月空绽放,而教堂周围却是尸横遍野的景象,宛如人间炼狱。 我早已体力不支、伤痕累累,血色的手附上教堂大门,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其推开。 “谋划得如此天衣无缝,不愧是我凌肖的叔叔。” 那个人的声音明媚地照进我的意识,远远的我抬起头来,模糊地看到在高台下的,那个狼狈的身影。 他已经单膝在地,身上绽开的衣物露出下面存留的残酷痕迹,手里闪烁的电光也变得明暗不定。 “凌……”我发出微弱的呼喊,下一秒两臂就被紧随而来的敌人擒在背后。 “还真是伉俪情深啊。” 前面的中年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侄儿的惨状,他甚至眼皮都没有抬起一下,就宣布了这一罪名—— “人赃俱在,告诉百姓,我的爱侄违背禁忌与旧国肮脏之女生情,不配为摄政王。其罪之重当立斩!” “禁忌?”凌肖轻嗤出声,“你可知道,禁忌是用来给我破的——!”他凝聚起闪电,趁男人一个失神,猛地将其甩出数米远。 那对眼睛充斥着久久不散的杀气,视线转向我,闪电腾起顷刻逼退我身后的众人。我被他紧紧搂住,那些繁复的首饰一如初见那天割破了我的脸颊,可我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这两次已是油尽灯枯。 高台上,他与我的额头相抵,苍白的笑刺痛了我的鼓膜: “神女大人,你总算来救自己的信徒了。” 我哭着去触碰他嘴角的鲜血,庆幸自己没有真的离开,泪水滑落在他脸上,他睁开眼睛,蒙尘的眸里定格着两个我: “你很笨。你的意义一直都是神女,不过……只有我才是你真正的信徒。” “今晚的月亮不好看。”他摩挲我的发丝,声音难得沾染几分沮丧,又接近安慰的告别,“不像第一次见面……照得你很像女鬼。好像也不适合说那句话。” 我连笑的力气也不剩了,双手托起他几乎乖顺的脑袋,那头原本张扬的发丝无神地垂落在我手心,依旧被残月照得发灰。 ……只有我才知道,根本不是所谓信徒,而是在这世间,我唯一的救赎。 “下次我定找一个真正美好的地方。神女大人……你告诉我,那个地方,是不是叫天堂。” 我困住眼眶的酸楚,弯下身子贴近,轻触于他唇之上。 男人弯起了嘴角,顺从着我的动作, ……顺从地,与我在残存的月光下相吻。 月亮就要坠落下去了,带着我唯一的信徒。 属于它的恬静与皎洁,也将消失在地平线上。我望着投向地线怀抱不断跌落的天体,它的身边跟着那颗小小的星星。它们即将迎来自己的另一种新生。 不待重新站起的敌人靠近,我拾起脚下的匕首,精确地插入心脏正中。 在后来的故事书里这样写道,神女也将追随她的信徒迎来另一个新生,在那里,她可以完整地听他说出那句话: “我爱你。” “那他们会转世投胎再次相遇吗?”公园的小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向我发出疑问。 “你说呢?”混合可乐被墩在长椅上,男人点了点他的小脑瓜,蓝紫的头发随风飘动,接着朝我露出一个不爽的表情。 “可算写完了?今夜的月空有烟花,为了补偿,你必须和我一起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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