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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兹与青鸟·续(二)

2023-08-01 09:34 作者:天野陽菜呐  | 我要投稿

第二章

“现在时间是上午9点42分,列车即将进入下一站,请乘客们准备……”干燥的让人烦心的夏季又到了,这车站里满是来往匆匆的过路人,他们有些看起来真的繁忙,而也有一些也总要做做样子以便合乎人群。而我呢,坐在长椅上发呆,感觉这是最好的休息方式,直到听到了列车声才开始四处摸索着我的车卡,身上也是被热汗淋漓,发丝被不知何生的汗珠弄得湿黏。列车平稳的驶来,我离开靠背,两手一撑跳下了座椅,连手上挎着的新买的时尚包包也飞了起来,我深吸一口气,就像往常一样,用这种方法让自己笑颜满面,“出发吧!” 几个月过去后,如今已是我步入大学的日子了,这是我在异乡的第一个夏季,自音大落榜之后,后面的故事也没什么可说的。霙自从那个雪夜的痛哭后,再也没有提起此事,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平常,她每日赖在吹奏部里,我每日继续在窗外等她,可相见的日子随着毕业越来越短,空气中萦绕着的气息,越发像霜寒一样刺心。直到毕业的那天,我脑海中想象的所有的烟火气送别果然全是妄想,现实中,你跨出这校门时可能不曾见一个人在你眼前,我看着不远的霙,想要说声再见,但宛若承受着低沉的气压,我张不开口就索性转身离别了。 自此,我的高中物语就此完结……霙如愿去了音大进修音乐专业,而我挑了一个离家不算远的普通大学,选了份很好就业的专业,在这个陌生但是又让我新鲜的城市里度过四年,也不是不好的选择。毕业后,我和霙各奔东西,我们答应了要用手机联系,像夏纪和优子一样,话说这两人一起去了同一所大学,倒是把我撇在了这里,嘴上说着不在一起也可以第一时间来帮忙,也不知道何时有用。不过话说回来,像霙那样的人,平日里便不多说话,在手机上也果是如此,我渐渐发现这样单薄的社交线不足以维持我在这异乡的需要,想在这里生活,先要有些就在身边的朋友。 于是我的视线慢慢转眼到我的室友,就像乐曲转换到新的篇章,我要开启我的大学生活。幸运的是,与我在同一宿舍的有三个人,三人的性格都很开朗活泼,也很是接纳我,渐渐地我们熟络了起来,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谈论旧事。这其中最有个性的要数真央,四国来的辣妹子,微卷的长发,削薄的脸蛋,不是很白但总能配出一身别致又衬的上自己细腰的穿搭,可能是四国地域文化的熏陶,她比学校的任何人都要大大咧咧。在我还不是与她熟悉时,就常带着琴音和风音两姐妹探索这座城市,也就是天天不回宿舍,一回来就自豪地带来大兜小兜的战利品。琴音和风音自然不是本地人,但她俩约定好了要来这个学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两人还是如愿以偿走进了同一扇大门。虽然是双胞胎姐妹,但两人好像都在追求着要和另一方不一样,姐姐琴音是长发,那妹妹风音就是短发,姐姐是穿裙子,那妹妹就穿裤子,姐姐是阳光的闺秀小姐模样,妹妹是要强的帅气假小子,两人虽是至亲情深,但平日没少的她俩拌嘴,两人像是出于同一藤但分别结在截然不同的蔓上的两个果实,内有同样的籽但外没同样的皮,两人在意见上还是不和的,不过并不妨碍拌嘴后两人会心的一笑,有时,我也不自觉地沉浸于这种日常。 那么我这次赶得这么紧,是为了赶上她们的聚会,今天她们好像要介绍一位新朋友,“为什么是给我介绍的?是谁?她们成天头对头商议些什么,这也肯定是她们串通好的。”我边走边这样想。环顾四周,眼看行人和高楼匆匆,目的地还远,我又回想起了些事情。 在来到这座大学的第一天,我并没有被这里十足的吸引,因为这里并不豪华,没有相传的有气派的大门,有知名设计师设计的教学楼,有园林大师打造的校园园区,这里只是比北宇治大一点,人多一点,不用穿校服,不用铃声来告诉你上下课,仅此而已。说来好笑,我虽然学的不是音乐专业,但来这里的第一件事是问有没有吹奏部,没人知道我为什么在大学重燃了音乐之心,包括我自己。我还带着我的长笛去,每天在宿舍看到了美丽的晚霞后,或是听到悠扬的蝉鸣后,便会乘兴吹上一段,起初我便是这样引起她们三人的注意的。“这位同学,你居然会吹笛子啊!我羡慕啊。”“好听好听,再吹一段好吗?”“我以前只见过木头的笛子,居然还有这么好看的金属笛子。”“人家不像你木头一样,姐姐你还叫琴音呢,这都不知道。”“请在外人面前礼貌点!风音!”“好啦好啦,什么外不外人的,咱们有这么个有才艺的室友,要办个party欢迎一下。”“好好好!”这就是三人与我的初对话,也可以说是初见,就像话剧一样,三个人是台上尽心表演的演员,而我是那位尊贵的观众。 我很庆幸能这么快交到朋友,那晚她们便带我去了卡拉OK,痛痛快快地喝着酒唱了一夜。后来,我们越发熟络,也开始干起了出格的事,逃课翘班之类的,看来她们之前没少干,每天发现什么新乐子一定要跑到跟前夸张的演出来,打听了什么新八卦就开始拿来取乐,可这些人我们都不认识居然还能说的这么滋味,和高中生一样。到了假期,便是我们四个购物扫荡的日子,她们真的很爱买东西,每天都要换一套衣服,怨不得掂来好几包行李,一时想起来就招呼着大家出去,在我空闲时喊上我,在我练习长笛时甚至打断我带我走,修了美甲,做了头发,买了些成熟女性的装束,其中就有一双我正在穿的红色高跟鞋,后来喝遍了城里的饮品店,我甚至在一个太鼓店打了一下午太鼓。总之,我的大学生活到现在而言还是很充实的。 这时一片吱呀声突起,一位孩子高亮的声音拉回了我,“妈妈快看,乌鸦!”这语调是那样激动,使我不由得向天空看,只见暂停的车上的,信号灯上的,路灯上的,店家招牌上的,住宅阳台栏杆上的,楼顶上的乌鸦一时间都震动着翅膀,冲向了天空,一道道黑影闪过,发出吵闹的叫声,在天空盘旋,形成黑色的气旋。“这就是大城市有名的乌鸦潮吗?”我不由得感叹,准备同行人一样用手机拍下来。 然而,这时我的手机叮咚叮咚响了起来,响个不停,我慌忙掏出来手机,原来是被红点轰炸的line消息,很显然她们三个人开始催我了,“还没来吗?”“怎么回事?没关系吧?”“快来吧,那个人已经到了。”诸如此类的消息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一条接着一条,三人的对话框争先恐后的冲到第一位上,手机一直在发出震动,她们的催促好像也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咂着嘴准备点开随便一个对话框回上一句,没等点开,我的胳膊被碰了一下。“啊对不起。”我一看,是赶热闹来拍乌鸦的路人,而他身后领了一群这样的人来,接踵而至。我莫名其妙的陷入了人流之中,那些乌鸦越是看见这样越是叫的响亮,我想逃出去但发现很是吃力,我闭上眼低下头,一股脑喊着“对不起”冲出去了。这次遭遇蹭掉了点我的妆,也弄乱了点我的头发,可手机的line信息还是没停,我有点不耐烦了,随便点开了一个聊天框。“我现在在附近,可以去找你吗?”面对这样的消息,我也没有细想,眼看没有多长的路了也不用劳驾她们来接,所以我匆忙回了个“不用了,谢谢。”顺便清除了所有的未读红点,赶去约好的咖啡店。 在路上,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我回了信息后却没有得到回信,这很不像她们三个人的作风,不过我也没有时间细想这些,现在我在咖啡店门口。我整了整刘海,再试了试之前陪她们一起逛街买的红色高跟鞋,跨进了店门。这是一家很古典的咖啡店,很宽敞,古铜色的原木装饰很是大气,很难想象,这三个不是那么有文艺细胞的女生,竟然会选这样的地方聚会。我把挎包放低在肘部,向桌位走去。“啊,希美,终于来了。”这声音不用猜,就是真央,她向我挥手,穿着黄白相间的吊带连衣裙,带着蕾丝边的裙摆尽显她的可爱,琴音和风音也跑到我的面前夸我今天的打扮,不过我并没有像她们两个一样那么大胆露出点什么,穿的是淡色的薄纱和碎裙,而琴音束起头发,一双温柔的眼眸,穿的是一身哥特式的修女服,露出晢白的大腿,风音染了一头灰短发,配上个性的空气刘海和高高的鼻梁,很是元气,身上是花哨的辣妹服和喇叭裤,露出她的细腰,不过这一屋里总觉得她的装扮不合气氛。 “希美,这次来是想给你介绍一个我的朋友,我常给他提起你会吹长笛的事,他拜托我想和你见一面。”真央牵着我的手说着。我起初是惊讶,后来又好奇会是什么样的人会选这里与我见面。我欣然答应了,只见琴音款步走进里屋。 “铠冢前辈,伞木同学来了。” “诶?铠冢?”我心里一惊,脑海里又浮现出霙的模样,这几日她好像陷入了什么麻烦,我也不好去过度关心她。现在我只期待从门帘里走出的是何许人也。 “谢谢,我知道了。”屋内传来一声男人的声音,走出来的是一位高挑的圆框眼镜男生,面相俊俏,留着一头柔顺的头发,一双看不见任何锋芒的深邃瞳孔给他带来了一种神秘感,一身棕色的方格衬衫和驼黄的裤子打扮的很古典,真是一个文雅的绅士。但最让我惊讶的是,他的手上拿着一副美丽的双簧管,看来这地方是他选的,他邀请我来的目的也很明确了。 “初次见面,多多关照,我叫铠冢枫,是同你一个学校的二年级学长,听我小妹真央介绍说你的长笛吹的很好,也很漂亮,便想认识认识,请问学妹怎么称呼?” 这一段话信息量有点大,我思考了片刻,方才回话:“伞木希美,叫名叫姓都可以……那个……” “怎么了?” “你认识一位叫铠冢霙的女孩儿吗?京都人。” “霙?抱歉并没有听说过,可能是凑巧同姓,我是爱媛人,相离还挺远的。” “是这样啊,那真央是你小妹……”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来真央是爱媛人,忙住了嘴。 “哦这个啊,说来话长,在爱媛老家时和真央是同一所高中,但差了一届,不过不知不觉的就玩到一起了,你要是有兴趣,以后可以好好说说。当年考音大时……”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脸上开始露出尴尬的笑来,我的心里不禁一颤,他下面的话已猜出了十之八九。 “当年考音大时落选了,就来了这里,真央吵嚷着要来这里找我,没想到今年真的来了。” 真央在一旁低头吐着舌头,风、琴姊妹在一旁打趣。 “我也一样呢,音大落选了……才来到了这里。” 这种伤气氛的话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让这里的氛围再度尴尬。真央见此,赶忙拍着手说道:“哎呀哎呀,新朋友见面多美好的事情,正好你们两个都爱吹奏,要不然小枫给我们吹上一段吧!” 琴音,风音相继附和,我也想听听久违的双簧管的天籁之音,也期待起来。枫见推托不过,也只好答应了下来,抬起了他的双簧管,放在嘴边。“那我就吹一首我最喜欢的曲子。” 接着,我听了一声长鸣,婉转悠扬,伶俐剔透,这是久违的双簧管的魔力,再一次抓住了我的心灵,可是……恍惚之间我越发觉得这曲调熟悉,想了片刻,神情便从享受到了低沉,我看着枫前辈,看着真央,琴音,风音,他们都沉浸在这音乐当中,只有我,低头看着地板,手紧紧攥着裙子,那些久远的记忆如同昨日一般一个个浮现在我的眼中,关西落选,庭前死鸟,音大落榜,雪夜道歉……我极力的控制着情绪,调整着呼吸,却有种要耳鸣的不适感,我浑身在发颤,我感觉得到。“青鸟!”梦里的话突然在我耳畔浮现,我又看见了那个漆黑一片的雨夜,为什么这首曲子如今成了这样伤我的凶器?我不明白,我也没时间去想明白,我听到音乐声走了音,枫前辈察觉到了,他因为我分了心,我突然觉得如今低头的我是多么罪恶,我坏了一场演出。 随后,他选了一段小节结了尾,尽管不完美,也足以让外行人称道夸赞,我们四个人鼓着掌,真央觉醒了她的小迷妹属性,一脸欢喜的上前夸赞并询问这是什么曲子,琴音也紧跟其后的凑了上前,似乎也想和枫前辈说上什么话,两人把他的视线完全遮住了,反倒是坐在对面的我一言不发,发起了呆来。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抬头,发现是风音,这丫头虽然平时很疯但对于这种事却很理智。她凑近贴在我的耳旁,小声询问:“刚才出什么事了吗?”听到竟然是来关心我,看来她发现了我的异样了,这挺让我感动的。“嗯嗯,没什么?”我轻轻把她的手放下,相视一笑。 谁知枫前辈拼命的探头招呼着我,说道:“伞木同学,是我刚才吹的不好,你不喜欢吗?我看你刚才有点失落。” “诶?”两个不知情的迷妹齐声感叹。 眼看是搪塞不过去了,只能说出来了。“并没有,枫前辈的双簧管很动人,我很喜欢你的演奏,只是……” “这首曲子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吗?” “诶?呃,啊!算是吧,当时在高中参加关西大赛时就是演奏的这首曲子,最后拿了废金(得了金牌但从名次顺位上来看不能晋级),很不甘心。” “这样啊,我只是想着我的老师卯田百合子老师是这首曲子的作者,我一直很喜欢这首曲子才吹的。”枫前辈好像是心有悔意,收起来在光下熠熠生辉的双簧管,想要道歉。 “应该还有别的缘故吧?”风音抢了先说道,让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孩并不简单。 “是的,这首曲子承载着我和一位故友的故事……《利兹与青鸟》……” 说到这里我莫名地哽咽住了,眨了眨眼,感觉眼眶中泛起了一点点泪花,霙,真是一个我永远也忘不了的名字。 “男的女的啊?”真央的八卦心思又泛起,问向了我这样的问题。 “别这样。”枫前辈制止了她,转过头来,用清朗的双眸看着我,只有蝉鸣片刻,而后他意味深长地说:“这样逃下去只会更伤了对方的心,还请想想办法把这个故事补写圆满吧。” 我的心灵为之一悸,在我面前的真的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前辈吗?他怎么好像是知道我的心事一样?能解出这么漂亮的话?话说我自己是否也确实真的在逃避? 另外两个人听了这话是一头雾水,风音虽然想的透彻但也为此不解,真央、琴音两人还要去刨根问底时,枫前辈起了身,眯着眼打手势来终止这个话题,“好了好了,不用问那么多了。咱们坐这儿时间也不短了,出去走走逛逛吧!我买……”这话没说完,他摸了摸口袋,横竖仔细摸着,深呼一口气,沉默了片刻,还是说着“呃嗯,我买单!” 这一举动着实把我们整笑了,我的心情也比刚才好上一点,“不用劳烦了,让美女请美男吧。”琴音打趣道。 我在短暂地缓和了心情后随意翻了一下line信息,发现我回复的“不用了,谢谢”的聊天赫然在第一位,但再仔细一看备注,“小霙”……顿时感觉有天雷劈在了我的头上,原来那时我在慌乱中回复的不是她们三人中的任意一个,而是突如其来的霙。我怔住了,脚踝如同带上了镣铐一样,呆在原地,我点开聊天框,翻着聊天记录“早安”“晚安”“早安”“晚安”“早安”“晚安”……怎么天天都是这种搪塞的日常问候啊?再翻,“早安”“我过几天可能有空去你那里,希美”“好的”,我翻到了这条信息,但我思索了数秒才想起来我和霙早就约好了假期见面的。我想要补救,我拼命的给霙发消息,“对不起,霙,我回复错人了”“我没有不想见你的意思,对不起”“霙你回一回我好不好?”可这些都是徒劳一般,我所做的一切感觉好无力。 她们四人见我神情紧张,手指在不停的敲动手机键盘,很是疑惑。 “又发生什么了?” “我把消息发错人了,现在产生很大的误会了。” “那快点和那个人道歉说明啊,现在还来的及。” “嗯嗯。” 前脚刚发了消息,后脚却来一通电话,我定睛一看备注,竟然是优子,我们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联系了。我向她们四人示意,接起来了电话。 “我说你这个家伙是怎么搞得?刚才霙哭着给我和夏纪打电话,抽噎着说自己要回京都,再也不找希美你了,问她也问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哭了?”我并想不到一句话能造成这样的后果,“我只是……” 忽然电话那头传来了夏纪的声音“喂,霙你听好,你现在已经在回京都的路上了吗?……” 我心里发了慌,但优子还在催着我。我接着说:“我只是回信息时回错了人,说了误会的话。” “啊啊真是的,下次能不能小心一点啊,话说你不追她吗?” “诶?”我迟疑了,因为我的面前还有一群朋友,我一时拿不准是去是留,“可是我这里还有朋友……” “希美。”夏纪截断了电话,“霙已经上车了,你要是去我俩现在和你碰头。” 这话明耳的人都能听出来,没有不去的道理,在踟蹰中,我突然发现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答案就在我眼前,只是我还想去逃避。我为什么不回去,我凭什么不去追霙,霙可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们抱过哭过缠绵过,我们的心灵共鸣过,我们的手也曾分离过,可我为什么要试图抛弃这些过往,我不甘心,我不想因此葬送这份情谊,我要去抓住她的手,我要改变,我想试试。我的眼神变得坚定,在满是高楼的瞳孔中窥出光芒,回道:“知道了,等会儿联系。” “是有急事要走吗?”风音走到我面前问道。 “抱歉,我现在要回京都,去追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拜托,这次我必须去。”我紧握双拳,发出恳求。 “我给你找最近的车站和安排行程。”枫前辈听后,拿出手机为我翻看行程。 “是你之前给我们说的那位吹双簧管的可爱女孩吗?”琴音忙问道。 “是。” “那么你应该……”没说完,便散开头发,提起挂着门口的红白头盔,“妹妹借一下你的摩托”,说罢走向店外停靠的同款配色的摩托。 “你要干嘛?”我们齐问。 “回学校宿舍,我尽量赶时间,回头自己来找你们。”她猛扭过头笑着对我们说,感觉更是在对我说,笑着扣上头盔,跨上摩托,一阵轰鸣声起。 “姐姐你会骑吗?” “没问题。”说罢呼啸而过。 “十分钟前东站有一班去京都的电车,下一班时间有点长,但是西站马上也有一班,现在赶过去还来的及,刚才和你打电话的是两位小姐吧,我买了三张票,到站就能取,如果用不到的话可以退了。” “我知道了,谢谢。”不知怎么的,一股暖流从深处涌了上来,眼前的这位前辈竟如此体贴。 “咴咻。”真央突然跑到门口,扶着门框,弯下腰抬腿解开了自己的平板鞋,递给了我,“这一趟要跑步,你穿高跟鞋不方便,换我的吧,咱俩鞋码合适。”她赤脚站立,递给我她那双白色的凉鞋,笑了笑,“我要是光着脚在街上走着,说不定马上就上推特热搜了呢。” 我看着她,感激地接过凉鞋穿上,眼眶早已滚满了泪珠,我长吸一口气低下头,任凭刘海遮住视线,忍下了眼泪,抬起了头微笑道:“谢谢各位,请陪我一起去吧。” 在烈日之下,酷暑之天,你可以看到这样一群少男少女,在满是蝉鸣与车声的城市中穿行奔跑,那就是我们,正在散发青春之热的我们。 不久,我们到了西站,优子和夏纪在途中得到了我的消息,早已乘车来到车站,幸好两人选的学校离我们这里不远。阔别了几个月的见面,优子穿着淡蓝色连衣裙,很适合她的身材,夏纪穿着一身清爽的短衣短裤,配上她冷峻的眼神,还是那样帅气。这是我新旧交友圈的第一次交集,不是什么体面的会面,只有车站里五位气喘吁吁的青年,可这一刻,我们却能同时一笑,因为我们在做同一件事情,都在为我做同一件事情。 “谢谢各位的帮助,我叫优子,她是夏纪,听说行程和车票都是你们出的,不胜感激。”优子走到他们面前,满怀诚意的握手。 “别整这些虚的啊,优子大小姐。”夏纪把手背到脑后,一如既往地怼着优子,“把钱还了才是。”说着掏了钱,几经推让后给了枫前辈。 “我当然知道啊,真是的,第一次见面要庄重一点啊。”优子急得回身责怪夏纪。 在真央三人报完姓名后,远处传来列车进站的提示音“现在是上午10时40分,067号列车即将进站,目的地京都东站,请上下车的乘客注意安全。”列车声越来越近,时间已经不多了,是该走了。优子和夏纪挽住我的手,这时我们三人才顾得上感受这份重逢的快乐,一张张鲜活的面庞上曾经共同经历了多少的风霜和汗水,如今依然熠熠生辉,遥相辉映。 “希美——等一下!”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阵喊声,我们为之四顾,是琴音!而她怀里抱着的竟是我放在宿舍的长笛,她刚才骑摩托原来是为了这个。她跑到我身前把这份珍贵的宝物交给了我,“既然是见你做梦都想见的那个双簧管,怎么能不带上这东西,用乐器来认出彼此,这就是所谓的浪漫吧。” 这话说的我们又笑又感动,琴音这人真的是为了氛围不顾实际的浪漫鬼。我接过了长笛,与他们告了别,同优子夏纪一起,一步两步,踏上了回京都的列车。 在车上,我们除了叙旧,还在商议霙回去要去哪里?优子夏纪很想当然的认为是回家,可我知道霙的家里没有那么温暖,她的父母都常年在外,她想回家那么会去的地方只有……想通了的我靠在列车墙上,细听车轮驶过轨道的哐当声,闭目凝神,似乎又回到了那般空灵的景色,置身于童话的世界,我会让故事继续下去的,我如是想着,对两人说:“以前的我被“现在”遮住了双眼,如今我要找回我自己,霙这次的举动一定是另有什么原因,而她会去的地方我想也只有那里了。” 两人思索了一番,放得心会,我们三人只是看着彼此就晓知其意,而后齐声,“北宇治,我们来了。” ——————————————————— 第三章 在同一片天空下,一辆从幽暗隧道中猛然而出的列车冲跑了一只刚觅到食物的野燕,那燕子飞过我的窗前,在车里面,我看着天,原先明亮的世界在坐上了这趟沉默无言的列车后逐渐阴暗了下来,灰压压的世界再次呈现于前,乌云剥夺了路边的建筑,花坛和步梯上明暗交错的美丽妆容,全然蒙上一层冷色调,也蒙在我的身上,化为了无望。 我坐在回京都的列车上,车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好像都摆着冷眼,自有心事,虽然在凉爽的车厢里,但我总觉有股寒流袭身。我两手攥着裙边,这是当初和希美逛街时她为我挑的一款黑色蕾丝连衣裙,我特意放到现在才拿出来穿,旁边搁着的是我近来买的一顶遮阳草帽,对着窗户,我的双眼盯着今天编了很长时间的麻花辫,却时不时被我那两道深深的泪痕迷了神。“没有什么人真的在意我了,连希美也是,不想在那里待了,我好害怕。”这种想法在我脑子回荡着,挥之不去,在我看来一切都变得那样冷漠,甚至对怀里抱着的双簧管,我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再去拿起它,说实话我现在很讨厌它,很讨厌音大,很讨厌我在这座城市经历的一切。 列车驶过一棵棵新树,一道道细长的黑影从我面庞中划过,从明到暗,从暗到明,我就像这林间的飞鸟一样,飞到了遥远的地方,才发觉自己好像是被抛弃了一般的无助。我把头靠在窗户上,感受列车的震动,回想着过去的这种事情。 当自我意识渐渐模糊,我的思绪第一个飞往的地方便是那片冬日雪地。其实在希美备考的那几天,我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很低落,应该是有了什么问题,可我的担心总是化不成言语,我尽力在做些什么,希望能够鼓励她。在她考试的当晚,我失眠了,说是担心她能不能通过,其实担心的更多是她能不能平安回来,没想到那时我对希美已经这样痴情,不能在同一个城市看见她,总让我心神不宁。至于那日的雪夜看榜,我根本不愿意去相信榜上没有希美的名字,我一遍一遍的找,不愿看漏一个名字,在希美冲上来抱着我的时候,我才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才感觉能把心里挤压的悲伤哭尽道尽,马上就要分离了,我们的约定不能实现了,我心爱的她就要离开我了。 后来,不知是什么想法作祟,我不想再去找希美了,我在刻意的避开她,我不想让现在这样亲密,到了分别时心中的悲伤也那样苦痛,我想淡淡忘记这一切,不应该留有那么多牵挂。但也因此我的双簧管的音色渐渐没了颜色,慢慢又回到了冷冰冰的状态,在不温不火中结束了毕业演出。那天休息时我知道希美就在我的背后,我知道她想对我说些什么话,我知道这应该是我们两个高中时的最后一次搭话了,但我头紧贴着双簧管,停下了身上想要转动的每一个关节,装作视而不见的走了,用脚步声掩盖着我对手上这东西说的话,“双簧管,讨厌。”。就这样,我结束了我的高中生活,来到了我并不期待的国立音乐大学。 这所大学校舍比宣传的来看更富丽堂皇,很正统的西式建筑风格,入门有樱花树林和鹅卵石小道,四周建筑有些是方顶有些是尖顶,它们都有很大气的廊柱做主梁,那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琉璃瓦,彩玻璃反射出的多彩阳光撒在草坪的长椅上,撒在随处可见的雕塑上,撒在一位位学生的黑色百褶裙上,有鸟儿在枝头窃窃,有湖鸭在池塘结伴,有时不时传来悠扬的音乐合奏声,而我孤身一人。这里的人长着让我极度陌生的面貌,他们都从我的身边略过,有的谈笑,有的沉浸于自我,反正是没有留意低着头用刘海遮住双眼的我。这感觉又让我回到了从前,没有遇见希美的从前,我不希望这时会有人来理我,就这样让我自己一个人活在世上吧。 我按着手机上指导老师发的信息寻找着报道地点,在多栋楼房里辗转,就像进入了潘多拉迷宫一样,踏遍了石英阶梯,才在一个拐角处找到地点。我站在门前,感觉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威胁着我,我抱着自己头埋在怀里,我害怕打开门后的场景。但没有办法,我还是要打开门,随着咔嚓一声和吱呀的开门声,一个新的陌生的世界又进了我的眼帘。“这是我们学校的第一次新生报道,希望大家……”老师的讲话被我的开门声打断,这时全屋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看向我,我才明白原来我是来的最晚的那个……他没有说什么,我便进屋找了个偏角的位置坐下了,这里光照很足,有两扇巨大的落地窗,全屋用纯白大理石装饰着,后面有一些木质柜子装的是各式乐器和乐谱,这个教室异常的宽阔,只有你走了才知道。“那么我们继续刚才的话……”当然,老师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听,我看了看周围的人,一些不怎么说话,好像也没有在听老师讲话,一些人就全程干自己的事,不过没有随意到不尊重老师,一些人却私底下好像很有兴致的交谈着,这才是入学第一天就有人已经结伴了吗?我看着她们,有三人,一位长头发,一位齐刘海,一位露额头,很有文雅之气,感觉很和善。 在老师给我们介绍完宿舍和以后的课题学分详情后,他便走了,招呼我们把教室整理一下。其他人都事不关己的走了,似乎他们每一刻都很忙一样,这时候谁出去的最晚谁就要不得不担起这种活。偏偏这时,我发了呆,才发现除了我教室空无一人,以至于能清晰的听见管和袋子的摩擦声,“还是收拾一下吧。”抱着这种想法,我把管放在一边,搬起了凳子,这是我看见窗边好像有三个人在探头看我,被我察觉后三个人缓缓的进来,“我们来帮你收拾一下吧。”原来是刚才窃窃私语的三位女生,我本不是很情愿,但也不好推辞,就和她们一起整理了屋子。期间长头发的说:“刚才我们查了一下宿舍信息,你应该是叫铠冢霙吧,我们几个人的宿舍挨得挺近的,以后也有个关照了。”在我抬完最后一个凳子,关上柜子后,我才回了句“是”来回答她叫对了我的名字,我心里并不想这么早就有人找我搭话。她们三人越是见我怏怏的,越是想各种话题找我搭话,我并不想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抵触,我只是挎上包径直地走着,她们好像告诉我她们的名字了,但我还是只记得她们是长头发,齐刘海,露额头。 回到宿舍,我对我的室友都很沉默,见我闷闷的,她们也不愿和我交涉,见无趣就出去了,唯独有一位室友,梳着高马尾,一双丹凤秀眉,长的很精致俊俏,但也露出一点威严。我坐在床上抱着腿,微风拂动窗帘,我的眼神漫无目的地盯着大理石砖缝,我开始对我刚才的行为后悔了,我这样对她们总是不礼貌的,也许她们只是为了和我交友,可是……这时我的line提示音响了,我翻开手机,是希美的留言,上面写道“在新学校还好吗?应该很寂寞吧。”看了这话我便能想象出希美温柔的关心我的样子,心里宽慰了些,回了句“还好,有了你关心我就不觉得寂寞了。”虽说如此,但我仍是怀着复杂的情绪,慢慢被月光安抚着才入眠了。 往后的几天,我一直识图适应这样的氛围,感觉大家都是结伴而行,感觉大家都是很多事干,我的耳畔总是一边听见不明来历的笑声,一边听见不知哪个教室传来的音乐声,我讨厌这样的环境,倒不如说是因为害怕才会讨厌。我有时回去听听乐理课,有时就趴在宿舍的床上什么也不干,想着在这里没有长进,又平添负担而后悔。不过这期间那三位同学却总是来找我,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出于我对她们之前的不尊重,我也没好意思拒绝,就跟着她们三个去了。有一次在吃饭的时候,我见她们三人的行为很有默契,说话也不失风趣,应该是原先的好朋友,约定好的一起来了音大,想到这里,我心里便难受起来。她们三人对我很有礼貌,但总感觉过于小心,常在聊天的间隙中问我很多问题,“你是关西来的吗?”“你是保送进的音大是真的吗?”“你对学校的一些音乐活动有兴趣吗?”我总感觉她们的话很有目的,身上总是不自在,搪塞了两句后找了借口失陪了。 这个时候出去,自然不能回宿舍,若被她们发现,我想我也糊弄不过去。于是我特意找了条远离食堂的小路,好躲起来。这路隐藏在一片树荫里,树影婆娑,日光点点,正是暮春时节,有些早开的桃花樱花已经落在地上的鹅卵石大道上,我在这条绿色的通道里,抬手看天,有几只飞鸟略过,好像是喜鹊,拖着淡蓝色的长尾飞去,一阵微风吹起我的发丝,同树叶一起摩擦摆动,沙沙作响,不经意间,我的手里握住了一抹残红,是从树上被吹下的花瓣,我顺着轨迹回望它飞来的方向,却有一只雏鸟独守空巢。我入了迷,沉浸在这种氛围里,渐渐地,我听见一阵悦耳的双簧管声在靠近,看到远处似来了一人,棕黑高马尾,高挑的身材,灵动的步伐,是我宿舍里的那个人。 我没有闪躲,因为我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住了,是她手里拿着的双簧管,同体是白中发灰的,晶莹剔透的,音色很清脆,是能催醒沉睡之人的那种清脆,悠扬的律动似和这般景象相交融,物我为一。待她吹奏完,我收起了羡慕的眼神,刻意躲闪她。没想到她竟主动和我说话,“诶,同学,你刚才在听我吹双簧管的吧?” “是——是的。”这一问让我猝不及防。 “你觉得怎么样?” “很美,很厉害。” “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话不多呢。你叫铠冢霙,以前在高中是吹双簧管的对吧?” “诶?是的。”原来她有在了解我。 “我是你的室友,我叫本渡柚希,之前在宿舍并不敢打扰你,今天算是正式见面了,请多指教。” 在花谢花飞之中,一位吹奏音乐的少女笑着向你介绍着自己,到底要用什么言语去形容这种心情。我撩了头发来遮住耳朵,脸侧过去,小声的回了句“请多关照”。 好像是听见了得意的笑,只见她叉着腰问道:“怎么来这儿了?莫非是来找我的?” 我不经意间脸红了,回道:“不是,是在躲一些人,才跑到这儿的。” “好了好了,已经能对我连着说三句话了。”她好像很自豪,用手比了一个三在我面前。 “是经常缠着你的那三个人吗?” “嗯。” “她们的话我大概知道一点,是典型的大学废柴,来大学体验都市生活的。她们缠上你应该是在顾虑日常学分,这里有小组制的课业活动,她们应该是在找好说话……算了我直接说明了,是在找好欺负,只需要些许言语就能博得同情,任劳任怨为她们出力的人,这样可以让那个人帮她们挣学分,自己就可以出去快活。而你,铠冢同学,就是被她们所盯上的对象。” 她突然对我以如此郑重的口吻说出这些话,我并不是很能接受,我只是觉得她们有些殷勤而已,没想有这样的坏心。“我并不觉得她们会这样。” “会的,即使现在没有对你做什么,但她们是不是已经开始了解你的经历,你的性格了吗?” “是。” “那么往后她们会问你更多,问你能不能替她们上课,能不能帮忙做一下课业活动,能不能借点钱什么的。在占了便宜后会冠以我们是朋友,让该有的回报一笔勾销。这不是大学才有的现象,高中,初中,甚至入学的那一刻就有这样的人存在。” 她的语气越发犀利了,犀利到连风都停下了脚步,好奇怪啊,像变了一个人,就在一瞬间。“我在高中没有遇见过。” “大概吧,也许你在高中真正遇到了真心朋友,在帮你遮阳避雨。”她的话语逐渐缓和,把双簧管背在后面。 她突然凑近弯腰看着我,又抬起头思考着,突然笑着说道:“你这种人的朋友应该很纯粹吧!不像我,性格很怪,但常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导致交的朋友杂乱……”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低下头用脚轻轻踢着地上的落花。“我曾经就是这样被当成朋友的,每次玩闹总是我收拾摊子,每次作业总是我养活一群,她们很喜欢把活揽给我,自己轻松,到最后我却只存在于她们的笑谈中,‘柚希真傻啊,说两句话就答应了’‘这种事交给柚希办就行了’‘明天出门去哪儿啊,要不要带上新来的帅哥’这些话我都听过。糟透了,她们一开始也像那三人对你这样来笼络我的。” 一瞬间,光影缭乱,她摇曳的身姿时而遮住阳光,时而露出光芒,她用手轻轻拂过微风吹起的头发,看着我说道:“所以我想找到真正的友谊。” 一只青鸟忽然从我们两人身边经过,飞的越来越高,这时那只独守空巢的飞鸟也振翅飞翔,沿着那只青鸟的轨迹,想让自己洁白的羽毛也绽放光芒。我看着眼前这位对我诉说心声的少女,好像看见了一位故人的样子,让我选择了信任。 不过我并未开口,我还是沉默着,但两眼已从开始的无神到莫名的憧憬,感觉眼前这个人就是我能稍作栖息的树枝。 说罢,她来到我面前,说道:“她们在食堂是吧,需要我来帮你摆脱她们吗?” “诶? “放心,不会让你难堪的,告诉我她们在哪儿就行。” “1号食堂2楼F区。” “哈哈,真坦率呢,那这双簧管你帮我拿着吧。” “好。” 后来,她的身影走过树荫,通向另一道光明,只留背影。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如此信任她。 ——————————————————— 没想到随意的林间吹奏,能遇见那位自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很神秘的同学,好像有种不用言语便有共情的感觉,我很自然的向她吐露了我的真心。我走两步回头瞄一眼,发现她还是乖巧的抱着管站着,呆呆的,像木头人一样,这么想着实有点好笑。我走在樱花飘落的小道上,回想了一下我刚才说的想交朋友的愿望,不禁笑了笑,望向天空的飞鸟,“我想要的不止这个。” 一时间,我来到了目的地,放眼一看人都走差不多了,唯独她们三个无所事事一般刷着手机,在蹭食堂的空调。不出我所料,她们果然没走。我走到她们面前,很是恭敬的做出样子来。 “那个,你们是最近常陪铠冢同学一起吃饭的同学对吧?” 三人明显很疑惑,扭头看着我。 “那个,对不起啊,刚才铠冢同学急着出去是来陪我完成乐谱实践作业的,是我一直求着她去的,不知道她和你们三人在吃饭。”说罢我双手合十,演的十分生动。 “啊其实对我们来说没什么事,只是铠冢同学挺可怜的,明明还在吃饭。” “是啊,是我考虑不当,一意孤行了,对不起,当初我也是看她挺孤独的才邀请她来我的小组的,不知不觉就依赖上她了。” “那这么说,铠冢同学已经定下小组了吗?” 这句话的指向已经很明朗了,让我确信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于是我接着说:“是啊,与其让她一直一个人可能会受人欺负,不如结个伴在大学里好生活。” 三个人此时刻意地看着彼此,陪出笑脸来回道:“确实如此,那么祝你们小组生活愉快。”说罢,便纷纷掂着包走了。 我在后面轻笑着,就像拆除了神的伪装一样得意,并且我不会成为矛头,因为在她们眼里,我只不过是比她们抢先一步的竞争者,她们会再寻他人,而这些我并管不了,我只想守好当下。 我在回去找霙的路上,偶然遇见了一个公告栏,我凑上去看了看,有几串文字,牵动着我的心脏,我抓着胸前的领带,眼中闪闪发光,“来啦,终于来啦。”这言语早已按捺不住。 我脚步更为轻快的走向那条樱花小道,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霙,没想到我竟看到了…… ——————————————————— 在等待柚希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走向别处,而是坐在了附近的石凳上,端详着这个双簧管,在阳光下它比我的那一支还要闪闪发亮,镶着金边的装饰也让这抹白更加大气,一时,我竟有了想吹的冲动,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吹双簧管了,因为不知是在那一刻我的音色又回到那种黯淡无光的状态了,纵使依旧无暇的演绎着乐谱。可现在,我看着管口,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巾擦拭着簧片,后来…… 我吹了起来,感受到了久违的空气震动管壁的感觉,换来的是独一无二的双簧管的乐声,可是吹后我发现这种声音依然没有色彩,我无论怎么吹好像都达不到心中想要的灵动,但我不想停,我想再试试,明明刚才有了那么大的情绪变化。可这时,柚希回来了,就悄悄站在我的旁边,一脸吃惊的看着我,但这幅眼神转而又化为了形容不上来的欣赏,我凑凑停了下来,忙用纸巾擦着簧片。“对不起。” “无助而又心急的灰色。”柚希好像还沉浸在音乐中,并冷不丁的说了这一句话。“你吹的是,《利兹与青鸟》第三乐章,爱的决断。” 我一时手足无措了,脸炽热的涨红了起来,她居然赋予了我无色的音色为有色,还听出了我所吹的曲目,一首对我影响深远的曲目。 “喂,我说,你并没有得到我的允许就吹了我的双簧管吧。”她突然用很古怪的语气对我说。 “我只是走了这么一小会儿,你就这~么悲伤的吹这首曲子吗?” “不是。”虽然知道这只是戏谑,但我还是有点恼怒。 “啊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开玩笑。不过你都吹我的双簧管了,那么我也可以直呼你的名字了吧,霙小姐。” 听了这话,我反羞的把脸背过去,“可——可以。” “既然这样……”她猛的抓住了我的手,展露着笑颜,“我要带你去个地方咯,霙小姐。” “去哪儿?”此时的我慌乱地如同列车将发动时忘记带上玩具的小孩,但又对列车发动怀有向往。 “大概是利兹正在等待的地方。”她回过头笑着说。 顿时,我们两人的心情如散漫的樱花,遮盖了无数条裂痕,音大的上空似乎只回荡着我们两人的笑声,在阳光下奔跑,彼此牵着手,是暮春最美的风景。 “锵锵。”她双手俏皮的伸开,给我展示公告栏的一张海报。 上面写着“日本国立音乐大学校管弦乐队招新启事。”是一年一届的校队招新活动,不是什么新奇事,让我把刚才掀起的期待放下了,不过我可以看到歪下脸颊看见柚希闪闪发光的双眼。 忽然她牵起了我的手,兴奋的说:“请和我一起参加吧,拜托了。我来到音大就是在期待这一刻。” 见我并不是很有兴致,柚希便接着和我讲了起来,“这可是全国最有规格的音乐大学校队诶,规模比高中的吹奏乐队还要大,还有弦乐组呢。而且可以和国内的许多音乐行业接轨,联动啊,演出啊,比赛啊什么的,如果你是音大管弦队的一员,你的人气和简历上会有很浓的一笔的,毕业可以直接对口找到工作的。不止这些,我们很可能会和大咖明星偶像这些人合作,我们的演奏能让世界各地的人都看见听见,我想把我的演奏传递向世界各地,这是我的第二个愿望。” 她这一刻真的如同欢快的喜鹊一般,我能看到她的身上散发着多彩的光辉。可我并不是很有意愿,我讨厌成群的人,讨厌比赛。所以我说道:“柚希自己去可以吗?” 这话好像很扫她的兴,我说出口后才想来自己说错了,忙捂住嘴。可后来她却接着说:“管弦乐队一般是有两个双簧管的,我想和霙一起参加,一起入选,一起表演。我也是想为霙能过更充实的大学生活,可能是我强加于人了,没考虑你的感受,如果不行的话,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好奇怪,此时在我身前站的人好像另一个人,那个在初中时走到我座位前邀请我加入吹奏部的人,“希美。”一不留神我喊了希美的名字。 “什么?”她听见了,转头看向我。 “没什么。”我摇着头掩饰着。 “好吧。”她伸了伸懒腰,深吸一口气。“我们回去吧。”语气里透露着失望。 “那个。”我突然叫住了准备走的柚希,“我想去陪你参加选拔。” 片刻的沉默后她郑重的说:“别勉强自己。” “嗯。” “不喜欢时就直接说出来。” “嗯。” “决定好了吗?” “嗯!”我点下头,露出真挚的笑容。 她的双拳发颤,我好像还听见了抽噎声,顺着一声破音的“太好了”后柚希冲上来猝不及防的抱住了我。我很是惊诧,我在她的怀中手足无措。然后她松开了我,自言自语道:“突然又不想回宿舍了,好饿啊中午没怎么吃东西,要不去吃东西吧!吃什么好呢?有了,去吃北门外那位婆婆做的马卡龙吧,不过那么甜又要发胖了。”后来又背过去捏了捏自己,倒吸了口气,“还是不吃吧哈哈哈。” 说罢,再转过身对我说:“谢谢你,一起走吧。”在暮春的午后,一位少女在白色的高楼下牵起另一位少女的手,远处传来钟楼悠扬的层层钟声。 后来我和柚希一起报名了管弦乐队,那三个学生居然也在,但再见面时她们也不怎么找我搭话了,我看了看旁边得意的柚希,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可是,在初试音时,我的吹奏还是没有什么气色,我相对于其他参选者来说没有什么优势,反倒是柚希,她总是一副信念坚定的样子,她的吹奏很有自信,也很有精神,似乎也得到了老师的认可。但最让我惊讶的是,那三人中长头发的同学,也是吹双簧管的,她的吹奏风格多变,能很好的驾驭的乐谱,功底还不错,和老师有些眼神交流,也是一个竞争位置的有力选手。 “铠冢霙同学,你的演奏虽然很符合乐谱,但我想听到你更多的表达出自己的感情,好吗?”在快要结束时,老师在教室里对我说了这样的话,就像之前桥本老师对我说的那样,难道我还会输在感情上吗?我看着手上的陪了我好几年的双簧管,看着每一个都是我精心制作的簧片,沉思着:没有希美在身边还是不行吗?在冥想时我也更能听清周围的声音,我听见了有人在小声议论,“铠冢同学真是个无情的记谱器啊”“这么没特色,进了队里也会被淹没的吧”“原来保送的学生也只有这点水平”这一句句如刀刃一般刺向我全身。我小心转身寻找是谁,却发现正是那三位一开始主动找我的同学,她们真的只是把我当工具,如今便对我恶语相向,“原来柚希说的是对的”没想到的是,这时柚希突然站了起来,很气愤的转过身。 “不用你们来评价!”语气中全是愤怒,说罢转身问老师:“老师今天的试音结束了吧?”显然老师也被吓到了,忙回过神点头,刚想询问情况,柚希却收拾好了东西,“我走了老师。”说罢给我使眼色,让我跟大伙一起走,我知道她是在维护我。 回到宿舍,我盯着双簧管发呆,心里又时不时想念着希美,突然希美打来了电话,我很惊喜,忙接了下来。 ——————————————————— 我走在宿舍的走廊里回想刚才的事,在音乐教室里,我竟然当着大众的面回讽学生,我真的是勇敢到糟透了,以后真不好在这里混了。不过那三个人真的让人气恼,没想到是那副德行,开始攻击霙,口出恶语。我对自己的所做还是有点满意的,既出了恶气又顾及了霙的面子。就这样,我走到宿舍门口准备推开门,却听到了霙在屋里打电话,我便凑近听了听。 “我最近还好,希美怎么样了?”“嗯,我在这里挺好的,只是最近学校管弦乐队选拔不是很顺利。”“我想希美了,我真的好想你。”“没有希美在,我的音色总是没有颜色,我好想见你。”“诶!真的吗?假期时来见面?”“嗯嗯,很开心,那回见。” 在断断续续的通话中,我慢慢被一句接上一句的亲昵的话击沉默了,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涌上心头,这是怎么了?我在嫉妒霙有这么要好的朋友吗?好奇怪啊。但再回味一下,霙有提到她的吹奏没有感情的苦恼,那我想帮助霙重拾美妙的音色,怀着这种想法,我推开了门。 “霙,今天她们说你的话没有放在心上吧。” “没有,谢谢你。” 听了这话后心里有股甜意,我接着说道:“我来帮你为音符染上颜色吧。” “诶?” “帮你的吹奏有颜色。” 她想拒绝,她并不想叨扰我,于是我忙接着说:“拜托了,只是陪你一起吹奏而已” 我拿出双簧管,不由分说地吹起来今天试音时的曲子,我在用音乐向她对话,我想把这份渴望传达给她。“一起吹吧,趁只有我们两个人。”几经抬手再放下,她还是拿起了双簧管,我们两人眼神会意,一起吹了起来。一开始她的吹奏并没有跟着我,我们两人更像是各吹各的,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凌厉,我没有停下,我在向她的风格改变,她似乎也很卖力在改变,就像用力振翅让自己的翅膀更坚硬的飞鸟,在某一刻,我们的音符交织在了一起,我们旋律环绕成了美丽的和声,我们在某一刻产生了共鸣,在改变了,在改变了,这一刻,犹如在旷野上我们第一次指向了同一颗所发现的星星,彼此的心灵正在连接。霙慢慢跟着我的节奏,音色越发明朗,越发有了感情,可是,不久她却停了下来,沉浸的我也只好放下。 “她们回来了,结束吧。” 我回头看,果真是舍友回来了,那索性也就结束了,已经足够了,我已经看见她的笑颜了。可我还是对她打电话时说的话念念不忘,在夜幕中,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入了眠。 ——————————————————— 在柚希提出要帮我时,比起不愿意我更多的是惊讶,居然会有人帮我这种事,优子也好,夏纪也好对于这种事都是束手无策的,这个人真的有种魔力,在我和她合奏时就能感受的到,我的情感很容易被她激起,她与希美带给我的情感不一样,希美是我内心的钥匙,而她更像是从无到有。后来,她带我去了暮春祭,穿上浴衣,一起玩了很多游戏,又带我去了郊外的山庄里,在清泉里嬉闹,她想让我快乐,让我更有快乐的情绪,进而融入到音乐里,不知为何,我竟每每毫无防备的就被她的笑容感染。心情日益好起来的我,想到了过几天希美的学校放春假,好想和她见一次面,只是我不知道选拔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所以我向她发了“过几天我可能有时间去你那里”的消息,她也回道“好的”,这是我们从冰点期之后再一次许下的约定。后来在与柚希的日常中,渐渐的,在正式选拔开始前,我的双簧管声已经充满了一种全新的情绪,不是被谁唤醒的,而是和她一起创造的新的音色,我想这些足以让我通过初选。 转眼来到选拔的日子,大学的正式选拔和高中时的模式一样,由指导老师一一听我们独奏进行选拔。我们在双簧管组的候场区等待着,柚希偷偷来到我身边,靠着我,说道:“紧张吗?” “没有哦,我觉得我可以。”我回道。 听了这话,她也松了一口气,合起手轻轻的说:“请神明大人让我们一起演奏吧!” 我在一旁笑着她傻傻的,手里拿着那片我一直珍藏着的蓝羽毛,当作护身符来保佑我。在灯光下,这片羽毛依然光鲜,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画面,青鸟在旅途中遇见了扶持她的伙伴,在自由的天空中克服了重重的困难,最终长成了坚硬的羽翼,飞回利兹所在的村子,发现她早已在等待青鸟的归来,青鸟让利兹乘上她坚强的脊背,在碧云蓝天下盘旋飞翔。我和希美的故事也会这样延续下去吗?等我从幻想中走出,便发现那位长头发同学已经走进了教室,吹起了指定的曲目,待她出来后脸上一脸轻松,看来是发挥的很好。之后是柚希,接下来就是我,我站起来,走向教室,“没问题的,现在的我可以。”内心鼓励着自己,听着鞋子踩着地板的声音,走进教室…… “下面我宣布一下初选名单,先是弦乐部分,小提琴组有……”在持续两天的选拔中,校队的初选名单终于出炉了,放眼望去,几乎所有的参选人员都在紧张的等待结果,几百人中选出120个人,着实是件很残酷的事,有些人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如释重负,有些人在得知自己落选后不能接受,这一次的念名单,可能是大学生涯里最揪心的一次。“下面是双簧管组,第一位……”一时间,我和柚希听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名字,这第一位不是柚希也不是我,不管是谁,在这一刻,我就明白,是不能和柚希一起演奏了,我有些失落,低下头握着双簧管,柚希也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环视教室后告诉我:“是那个很傲气的长头发,不过她怎么这么淡定,就好像知道她会入选一样。”说罢没好气的又扭过头接着听名单。“这第二位呢还未选出,需要日后再选,有关同学可以私下来交流。”这话一出教室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柚希也是很疑惑为什么会有这种安排。她身上有些发颤,并且浑身的气氛变得焦躁起来,她突然猛回头看着我,咂着嘴又刻意回避着我的眼神,很奇怪,而后又转过了头低了下来,我很不解她为什么这么焦躁,想询问时,我却发现我的关心又一次形成不了言语了。 在老师念完名单离开后,柚希掂起双簧管,回头说道:“霙,你先自己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办。”说罢匆匆离开。我知道她是要赶去老师办公室,我不是很放心她,就没有听她的话,偷偷跟着她去了办公室。等我到了门口,发现门并没有关上,留下了一道缝,里面传出了谈话声,是柚希在询问老师,我轻轻挪到门前的死角,两人没有发现我在听两人的对话。 “老师,这人员未定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用激动柚希,未定也是因为你和铠冢同学两人的水平不分上下,我们确实不太好做出二选一,所以考虑了暂定。” “那为什么那位同学就能直接等到一个名额,让我和铠冢同学争一个名额呢?” 这里老师迟疑了一下,说道:“因为……这位同学的演奏水平很好在先,而且她的演奏风格很适合我校的乐队要求,所以优先选了她。” 老师的回答在有心人听来,完全就是遮掩,那位长头发的学生一定是在私下和老师交了私情才能入选的,这让我更讨厌了那三个人,我想柚希也是心知肚明的。 柚希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反而说道:“那老师的意思是,最后一个名额也会在我和霙之间选择吗?” 柚希曾说过她很想参加校队,在和她一起努力的日子里,我也体会到了这次机会的珍贵,一年也只有一次啊,她很心急的吧。其实如此的话,我可以给她说把位置让给她的,我并不在意能不能进队,我只想让她梦想成真。 “差不多是这样的,因为其他双簧管手的水平和你们是有差距的,其实我们也在考虑更宽松的政策,比如扩大……” “老师!”柚希突然很大声的说,“那个……其实……铠冢同学她刚才和我说她想自愿退出选拔。” 诶?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是本人的意愿吗?” “嗯是的,她在知道自己这次没有尘埃落定后就对我说想退出了,因为她其实患有病不能长期在队内待,她本只是想尝试一下,这样子没有结果的结果反而更糟心,不如让给我,托我跟老师说一下,拜托了,请老师遵从她的意愿吧。” 她在说什么胡话,她在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她把阴暗的刺刀刺向了我,这一刻,我的心脏感到一种绞痛,我回想着她对我笑的样子,再审视一遍竟然这样恐怖,难道她一直在骗我?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呢?为什么一定要编出谎话呢?我捂住心口,泪珠不时掉落,差点就要哭出声来。我怕他们发现我,便匆忙的走了。 在走前我听到了老师回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还是更希望本人能来作证,我们也在考虑把双簧管扩招到三人的事项的。”这话好像是要开启很大的周旋战,我没有兴趣,我只想回到宿舍。 回到宿舍里,我趴在床上,用枕头蒙上头,眼泪浸在上面,我接着回想着我与柚希的初遇,和她的林间散步,和她的交心,和她的合奏练习,这一切的一切现在看来都好泡沫,“骗子,骗子,骗子,骗子。”“最讨厌了。”“最讨厌了。”接着我又想起了我来到音大的一切不愉快,在新学校迷路,被同学孤立,被另有企图的人险些利用,被人歧视用言语攻击我……我的情感越发强烈,越发忍不住哭泣,“讨厌,讨厌,讨厌,最讨厌了,我讨厌这里的一切。”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止住哭声,用模糊的泪眼看了看,是有人打电话了,写着一个很陌生的备注“妈妈”,“妈妈?爸爸妈妈今天回来了吗?”我小心的接了电话,因为他们的工作,我已经一年多没和爸爸妈妈通信了。 “小霙,我和你爸爸回家了,给你一个惊喜。”“霙,有一年多没打电话给你,抱歉啊。大学生活怎么样啊?”爸爸的声音从旁边传出。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时,我的眼泪再次绷不住了,儿时我以前曾一度以为他们不要我了,现在我想,我也不需要忍耐下去了。 “妈妈,爸爸,我……”我哽咽着,完全不掩饰我的哭腔,“我累了。”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而后妈妈用温柔的嗓音说道:“回来吧,我和你爸在家等你。” 这如同甘露的话语刺激了我身上的每一处神经,我从未像此刻这样放下所有防备,因为电话那头可是我的父母,我感觉心里得到了很大的慰藉,我还能听到爸爸在电话那头很焦急地询问怎么样了。不过在回去前,我还是想见一见希美,于是我说道:“在回去前,我可以去见一见希美吗?” “希美?哦,是小希美啊!你们没在一处是吧。” “嗯。” “去看看吧,这段时间我们也算承蒙她照顾你了。” “嗯……” 在一段叙旧后,我的心情好多了,和爸爸妈妈道了别,现在,我只想离开这里。 后来,柚希露着笑脸走了进来,对我说着些虚伪的话,“霙,刚才我问过老师了,那个未定的位置是为我和你准备的,他们还在考虑扩招,二次选拔一起加油吧!” 我很不耐烦,背过身去,脸上写着厌恶,柚希也察觉到了不对。我想我不用在顾及什么,便冷冰冰的说:“没有了吗?” 她很是疑惑和不安,我能听出来,于是我接着说:“我都听见了,大骗子。” 柚希开始慌张起来了,她好像想给对我解释什么,但住口了,只是一直道歉,一直道歉,见我并不想听,她也就没有继续和我说下去,就这样,我们的关系仿佛回到了最初,甚至更坏,一宿无话。 在长夜中,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青鸟在自由的远方结交了伙伴,但在一个雷雨天,她被伙伴所害,被闪电击中,殒命于一片草原之上,鲜血淋淋,她用尽最后的气息啼叫,她在呼唤着利兹的名字,声音是撕心裂肺的,直到合上眼的前一刻都在不停的呼唤。当迟来的利兹看到这一幕时,她向上天祈愿,落雷砸向大地,两人殒命。我从梦中惊醒,眼眶已经湿润,我看向窗外刚刚日出,便决心要走,离开这个我所讨厌的地方。我昨晚已经和辅导员申请了长假,我想回家,回到北宇治再看看,今天就能走。忽然我感觉有一双眼在看着我,原来是柚希也醒了,或者说她根本没有睡着。她见我在下床收拾东西便问道:“要回去吗?”我只是点头,她知道我不想和她交涉,也就回了句:“哦。” 后来我带着双簧管跨出了清晨无人的音大校门,没有一点留念,向希美所在的城市出发。今天我特意装扮了自己,化了妆,编起了精致的麻花辫,穿上了黑色的连衣裙,为了见希美一面。在一阵颠簸中,列车到达了目的地,已经是上午了,我想给希美一个惊喜,于是我并没有提前对她说我来了,自己偷偷去了她的学校,到了学校门口,我向她发了消息“我现在在附近,可以去找你吗?”满心欢喜的等待回复。可我等到的却是“不用了,谢谢”这几个字。这是什么意思?我又一次的怔住了,希美不在学校里吗?她不想见我吗?她怎么还这么客气的给我回“谢谢”?她已经不在乎我了吗?想到这里,我又哭了起来,我本来就很憔悴了,就不想再思考下去了,我满脑子都是希美不在乎我了,我已经受够了,我甚至看着自己背着的双簧管心生恨意,我是为了希美而吹奏的,现在我要怎么看待手上的这东西。一气之下,我重重的把它摔在了地上,“讨厌。” 摔过之后,我恢复了理智,我为什么要摔它,我后悔起来,忙捡起,打开看了看,让早已止不住的眼泪又多了起来,我看向蓝天,终于妥协道“回去吧。”于是我提着行李,向车站走去。在一片嘈杂之中,脸上满是泪痕的我,低着头,用刘海遮住眼睛,等着列车进站,想把这份心情发泄,所以我打电话给了优子。她正好和夏纪在一起,两人见是我打来的,很惊讶,我将自己的话向她们诉说着,性急的优子又挂掉电话去打给了希美,夏纪赶紧打给我劝说起来,可这时车已经来了,这时的我心想,无论这些是误会还是真实,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回家,于是我毅然决然的跨上了列车,切断了所有的通讯,像现在这样,靠在窗边,回忆过去,等待列车驶向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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