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阶试炼】给你的一束花
人们从未停下过追求时间旅行的脚步，我也一样。而在憧憬着改变过去的同时，我又感叹，时间之美，在于她的不可逆性。
那年的中秋晚会上，我期待着抽到你的礼物——那束花。因为只要这样，尽管那不是你决定送给我的，我依然会收到你对我的祝福，哪怕只是作为同学的祝福。然而事不顺遂，这当然也是世之常情。只是淡淡的，我忍不住去想，要是当时收到了，是不是我们会走上不一样的路。
高考结束了，我依然没有告白，我想着找一个机会，最终错失了一切原本就和你相处的时间。我踏上了一条荒芜之路，那里没有希望，没有黄昏，连我告白失败的不甘都不能有。时间说，你本来拥有的可能性，让你白白送给我了。我的暑假，就像那三个月的寒假，把我重重锁住，留在了家里。我透过窗看着外面的阳光，那里填满了自由的空气。我忽视了所有的暗示，去为自己的怯懦寻找庇护。夏季的热浪冲到了我的脸上，飘窗下的坐垫上，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我的名字，那不是我写的。
人在专注于一件事情时往往会忘记时间，这不假。只是我没有意识到这次自己度过了整整一天。夜已深，晴朗的天空轮换了一盘星星。凉气嗖嗖的刮进我的衣袖里，今天怎么这么冷。我皱了皱眉，一头栽进了枕头里，默默地拉紧了单薄的空调被。
“都六点半了，快起来！要上课了！”上课，上什么课？我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父亲凶狠地盯着我，“这都第几次了，叫你晚上早点睡，高三了还不保重身体！”他背过身，哐当把门一甩，走出去忙自己的事。
这什么事情啊，我都考完高考了，我爸糊涂了吧！
再定睛一看，我的手表日期显示着一月三号。
嗯？
哈？！
我再一次踏上了那条走过一千多个日头的路，枯黄的落叶堆在马路牙子边，空气倒也没有很冷。坚持不穿秋裤的我和往常一样留出裤管感受江南的冬天。这让我想起另一个冬天，那天你叫住我，和我一起搬运班级的快递。搬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笑了，好像是一种期待的笑。看见你笑了，我就很开心了。
2020很特殊，疫情之下，我见不了你。我们同在一座城，尽管几乎没有感染者，我还是担心你。没事吧，网课是否太沉闷，口罩和医用酒精还够吗。你的家，我至今不知道在哪里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听着被我遗忘的网课，看着感染者人数的下降，祈祷你的平安。只要我还在原来的世界线上，你大概率不会有事。我常常幻想，有朝一日回到过去，改变一个自己无论如何不满意的点，可能是考试，可能是琐事，也可能是女孩。这一切的发生对我来说，就是脑内模拟数千数万次的现实。你还不知道，我喜欢你。只有一个现实，我想改变，我不否认我的自私。
于是我开始尝试，尽管希望不大，我依然给你发了第一条信息——“在家里是不是有点闷？”两分钟后我就后悔了，第一次信息哪有这么套近乎的。不出所料，它石沉大海。那个下午，我在窗边捶打着自己酸胀得像被绳绞紧的小腿，一边反反复复想到自己可笑的行为，又一遍遍责怪自己，再安慰自己。谁能料想，第一步，就踩了个空。
但这算得了什么。
四月中旬，返校。所有人都带着口罩，在体温检测后进入了阔别已久的校园。青石板上的起伏，还是我脚掌熟悉的模样。午间吹来的风，和从前一样催我入眠，别再盯着那个女孩。落成了百年以上的殿宇，沉稳地守护我们的安宁。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原本都已经离我而去，成为我思念的开始。而现在，那座古亭，依旧矗立。
那天，语文老师像是一时兴起，引导我们去看看古亭里对联的写法。尽管知道答案，我还是去了，为了回到这个时间点，我等了挺久了。
不出所料，在大家快散的时候，你来了。古亭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我们两个，我假装看完，绕到亭子的另一面，拿出了准备好的花。我兴致很高，仿佛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一刻，不为你也不为我，只为这里的相遇。我静静地看着你，你觉察到了，轻轻点了我一眼。我明白，现在的你没有做好准备，被我告白的准备。那束花，就一直被我放在身后，随着我怏怏地逃了。
当天晚上，我在操场走了很久，一圈又一圈，走得我高考的心情都没有了。直到巡逻的警卫诧异地打量着我，接着让我滚回家休息。
七月某日，又到了我们谢师宴的日子，也是我们最后相见的日子。那天，你的脸依旧红润，我还是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高兴。但我做出了改变。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我走向你。我这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如此高调，迫切地希望得到所有人的注意，但我只要你的关注就好。那束花，是给你的一束花。
“我喜欢你，你一路走来，笨拙但坚定的身形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你上课起来回答问题的慌张，你跑步时不够轻盈的奋力，你为了下午的体育课换掉裙子的单纯，无不述说着你心中栖居的女孩模样。不管有意无意，你经过我的时候，我多想牵住你的手，打趣地说，这是与我同行的另一只手。我无数次想过这一刻，想过我们在平时多聊几句，哪怕只是玩笑话；周末一起出行，图书馆，电影院，咖啡店都将留下我们的足迹；更或是相互依偎，你靠着我的肩膀，我靠着你的头，在一辆火车的颠簸里，揉着惺忪的睡眼互道午安……能和我交往吗？”我递出了那束花，那束花，有一种香味，沁人心脾，和你的名字一样；清新独立，和你的性格一样。
那张据你自己说只有运动后才会红的脸，看不出原来的白皙。周围的女生有起哄的，也有议论的。男生堆里满是尖叫声。喝醉的语文老师只剩一件背心，他把头靠在椅背上，嘴里嘟囔着“嗯…嗯……”我看着这位亦师亦友的教师，这次，好好和你告别了，老师。
你犹豫了，我知道，在这之前，你当然从未想过的。“不用急着给我答复，我会好好听你说的。所以，说你想的就好了，我会等着的。”你低了低头，翻滚着血红色的耳朵根一闪一闪，比我第一次见你还可爱。“哪怕你不答应，可以请你收下这束花吗？”我告白的想法从这束花萌生，如果从它结束，想必也会好受一点。
“嗯…”你抬头了，又摆出平常那副认真的表情。感觉上，是在想怎么拒绝。那就让我看看吧。
“我确实是想谈恋爱试试，但是我现在对你没有那种恋爱的感觉，虽然没有恋爱过，总感觉不是很像。如果就这么答应的话，也会很对不起你，把普通朋友当做恋爱对象什么的我大概做不出来。而且就算答应了的话，相处模式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一口气说了出来。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不过我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更加开阔的世界。我松了一口气，一股清新感冲刷着我的大脑。好像我又充满了活力。有勇气结束过去，才有勇气开启新的征程。这点上，倒是很感谢她的温和的话语吧。
散场了，我走在最后。夜风轻轻的吹着我，让我相信这不可思议的一夜。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愈走愈远，不知道这会不会成为我们班最后的模样。远处一个人影渐渐放大，是表哥来接我了。
“怎么样？”他是知道我要告白的。
“嗯？”我笑了笑。
“外面起风了，”我看向今晚的繁星，“还挺凉爽的。”
这一年即将结束，我不知道那花的花季。只是如果我能看到，那一定是为我准备的，给你的一束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