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放逐于你][莫斯提马外传]Chapter4律法、指针、乐谱(五)

(二)怨仇(下)
“也就是说,那家伙是真的陪着莫斯提马度过了整整三年?还有莫斯提马扬名教皇厅的那件事……我就说嘛。那三个混蛋死的不明不白,唯一的解释就是自杀……可他们已经被缴械,又怎么自杀?原来如此。是那人的话就说得通了。不,还有……你们的律法居然来自一个大计算机?”
菲亚梅塔捂着额头,靠在驾驶椅背上,已经明白了整件事的难处,也明白了自己已经和蕾缪安一起背上了一个永远也不能说的秘密。
“小菲,我至今都对那个人表现出来的能力感到不可思议,并且对他和莫斯提马的发展乐见其成。只是……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蕾缪安疲惫地叹了口气,可如今除了继续这样的做法,也没有其他的方式。
“那,我们就只能这么看着?”
菲亚梅塔问出了这个问题,可她知道,不可能有别的答案。
“没有。只能靠我们,让她慢慢放下那段生活的记忆。事实上……我依然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半年的计划会被延长到整整三年。那人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然后又这么突然消失……有时候我也在怀疑,那天在地底下看到的景象究竟是不是现实。”
“蕾缪安……还是你给莫斯提马打个电话吧。我突然不太敢和她联系……”
“……好。”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而莫斯提马也终于把教室打扫干净。
她并没有直接离开,只是突然觉得很累,便坐在讲台后的椅子上,看着台下的桌椅板凳,放空大脑放松一会儿。
——你很无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
是的嘞,有这个时间,我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失去了哪部分记忆。
——你认为自己是个无情的人?
我不否认。一些重要的人,我没能记住;朋友们的善意,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应对。
——傲慢。
比起那些自我陶醉的人,我好像还算是对这个世界足够敬畏。
——为什么不死呢?反正你也已经是律法判定的罪人了。
因为我不喜欢死亡。虽然要我死也无所谓。事实上,我试过了。我还是觉得吊死自己最舒服。割开手腕,看着自己的血在浴缸里流淌,那种感觉格外奇妙,但会让人有后悔的机会。用安眠药会被呕吐物堵住喉咙憋死,听着有些恶心。还是吊死自己吧。虽然那次很快就被发现了,可是在上面扼住喉咙不能呼吸的一分钟里,我竟感觉到从全身各处涌来的快感,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你在为自己的无能和罪孽狡辩。
我也没那么虚伪。毕竟我没法抛开自己现在的生活。如果我现在死了,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所以算了吧。如果有的选,我现在就可以一头磕在讲台上,等明天有人来处理我的尸体。
——果然还是死了来的干脆。
是啊。
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在黑板上画下一座歪歪扭扭的圆盘时钟。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时想到那些问题,也不知道这座时钟究竟从何而来。
她给钟表标上刻度,然后画上指针……
不,不对。
时间不对。
她突然想试试该怎么让两根指针重合。
五点……三十八分……好。
嗯?
她看着两根毫无关系的指针,一歪头,不明白自己怎么画成了这个。
她把指针擦掉,重新标注时间。
五点……三十八分。
不对。
五点……三十八分。
五点三十八分……五点三十八分……五点三十八分……五点三十八分!
她反复画下那个时间,又反复擦掉。
手里的粉笔越来越短,她直接用手抹掉的地方也留下一大块白色的痕迹。
她感觉自己后背渗出一层蒙蒙的细汗,即便只是从窗外吹进来的些许微风都让她冷得发抖。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时间那么纠结。
——死亡。
是什么东西、什么人死亡的时间。
她感觉自己喉咙正在被什么人狠狠掐住,逐渐不能呼吸。
——重新画,重新画下时间,重新画下时间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吱————”
一根指针突破了表盘的限制,随着她有些失控的动作一直弯曲着延续到黑板下。
她的指甲破裂。鲜血从指尖涌出。
呼吸停止,四肢麻痹,身体冰凉,仿佛她早就死了,只是一具尸体躺在这里。
五点三十八分。
那是怎么回事?
一天时间里,一座时钟的两根指针重合的机会有很多。
可她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该怎么画下那个时间。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那个时间那么在意。
教室的灯突然全都熄灭了。
紧接着,她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狠狠掐住自己的喉咙。
那东西的钳制好像人的双手,又好像是自己上吊的绳索,居然又像是机械冰凉的触感。
的确不是错觉,即将被掐死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些快活。
啊……好像有过类似的记忆。
某人卡着她的喉咙,他们亲密地结合,然后是紧紧勒住彼此身体的窒息的吻。
好像那时的欢愉又回来了。
她有了种一切已经结束的释怀。
她不打算继续反抗——本来她也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反抗那种束缚——而是平静地享受着死亡的来临。
不知过去多久,恍然间,她看到一团白色的篝火。
她向前慢慢走着,直到某一刻发现自己赤身露体,在街头毫无羞耻地迎接众人的目光。
可那些人影也不过是幻觉而已。
转念间,她站在海岬之上,看着地上摆放着的几块石头,仿佛一直在迎接她前来这里团聚的家人。
她踏入某处婚礼的现场,自己坐在角落,看着周围彼此不相识却言谈甚欢的众人,吃着已经冰凉的炖菜。
吊在谷仓衡量的麻绳上,漏风的窗户吹进风雪,让她罩着黑色外套的僵硬身体像晴天娃娃似的微微飘动。
她坐在一座表盘的指针末端,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时钟的黑色转轴。
荆棘缠绕在她的身体,她向后倒去,被蓝色花瓣淹没。
哭泣,欢笑,为她的棺椁铺好柔软又冰冷的绒垫。
那种香气飘入她的精神深处,像混着柠檬和盐花的龙舌兰酒。
酸涩、发苦的咸味、灼烧心脏的感觉好似失去什么的悲痛。
突然,她听到一阵刺耳的电铃声、
睁开眼睛,脚底落实,她险些摔倒。
黑板上的时钟指在五点三十八分。
那声音来自胸前口袋里的终端。
“喂……蕾缪安?”
她放缓了语速,让自己的情绪听上去冷静一些。
“莫斯提马,需要我们去接你吗?你还没出来,有麻烦吗?”
听到终端那头的温柔声音,莫斯提马本来已经习以为常,此时却有痛哭一场的冲动。
“不,没什么,就是还需要收个尾。已经差不多了。”她这样说着。
挂断通讯,深呼吸,才意识到脸上有冰冷的东西。
在刚才过去的像是几千年那样漫长的幻觉中,她始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面对着黑板上占据了一大块的表盘。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旁边的板擦,尽量让自己的视线集中在自己擦除粉笔痕迹的右手上,不去看表盘上的指针与痕迹,直到她把整面黑板反复擦拭得好像今天从未使用过。
自然也看不到那个让她陷入梦魇的时间。
她看着自己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表盘。
然后在表盘里画下几个简单的图案,在做这些时她也不知道有何意义,看着像什么奇怪的图腾,却又像走样的简笔画,那有些幼稚的线条倒是消解了一些惶惑的情绪。
再次擦掉。
当她背上自己放在讲台上的小包,教室的门被一阵猛烈的大风吹开。
她转过头,发现两个人正在站在门口,静静地盯着她。
一个是黑色长发的鲁珀,那双橙色眼眸令每个看过的人印象深刻。
一个是身着黑色雨衣的普通人。戴着兜帽,看不清他的样貌。
她认识他们是谁。
“博士……德克萨斯。”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介绍着他们。
违和的恐惧感升起。
她一把推开紧闭的教室大门,随后冲出教学楼。
那姿态狼狈极了。
当她站在距离学校门口不远处的草坪上回头望去,背后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