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梦与君同12(羡忘)ABO生子避雷be慎入
蓝湛是被景仪拽着衣领摇醒的。 醒的时候满脸都是泪,魏婴在一边,神色有些复杂。 他望着绣着白云和野鹤的床帐,回神了许久,终于从梦中深刻的绝望里抽离,缓缓吐出一口气。 “夫人又做梦了?说起来这药也吃了有段日子了,我还点了安神香,怎么反倒觉得夫人的梦魇总不见好,瞧瞧,活脱的哭湿了枕头。” 景仪端来一碗温度正好的补汤便忙着将换下来的枕头拿出去换,魏婴将他扶起来,拢到怀里叫他寻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然后一勺一勺的喂,蓝湛喝了几口,骤然又一晃眼瞧见跳动的烛火,心口猛的一挣疼,没了胃口。 他回身环住魏婴的脖子,额头紧紧的抵在他胸口。 魏婴轻叹一声,然后握住他的一只手,反复摩挲。 “我的湛儿,可别吓我。” 两人许久没有这样温存的气氛了,蓝湛觉着一阵恍惚,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绝望了,现实中的温暖就更让人依赖,他没舍得放开。 想跟他说说话,以前他们也常说话。 他垂眸,低声道:“我做了个噩梦,在里头难过的快要死了。” 他盯着魏婴袖口上的暗纹:“魏婴,我老是想,是不是我自己总胡思乱想,才做那些令人绝望的梦,分明旁的坤泽怀孕,也没得这样多梦多魇,可又拦不住自己想那些光怪陆离的事儿,越是如此,就越是害怕。” 魏婴听他说话低沉而缓慢,像自言自语,又委屈十足,想起温情的劝告,也跟着心头酸胀不已,他有那么一瞬好像又在怀中人身上看见了他前世的影子,脆弱的,茫然的,因而张口竟有点哽咽,便又停顿了一下,将那点哽咽咽了回去。 “不乱想,梦里的都是假的。”他抱着蓝湛的臂弯紧了又紧,极力给予对方温暖和安心:“我昨日见了齐大夫,他与我说你还是颇有忧思,因而气色一直不佳,我知你想什么,那日你应了我,不提,却难免要想,我知道。” 蓝湛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听见一颗心有节奏的跳动,一声一声,沉重有力。 他忽而有些悔意。 若是当初不去青州,不去他的书房,不看那幅画就好了,左右那个蓝湛终归是死了,他便心安理得的相信他的甜言蜜语,相信他的承诺。 他是真留恋魏婴的温柔,也留恋现在的生活,总是不敢想,待他生下孩子,走了,一个人过,要过怎样的日子,可也不敢想若是就这么留下,日日想起那位未曾谋面便已故去的蓝湛,就这么和魏婴互相欺骗着过,会是如何折磨。 怎么就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呢? “这些天我也总想此事,思来想去,也不能草草了事。我是真想与你长相厮守的,因而……那匣子还在老地方,你抽个空,亲自去将那些物什都烧了丢了罢,如此,往后便能放下此事了。” 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蓝湛忽而心底一空。 手心一阵痒意,将他凌乱的思绪扯回来些,是肚子里小家伙,一下一下的踢他的掌心。 灯芯发出清脆的爆蕊声,烛火摇曳,乱人心神。 “魏婴,我在梦里,见着我的一位兄长,待我很好,最后却为了救我,惨死在一场大火里。” 魏婴骤然愣住,四肢僵硬了一瞬。 “他应该也死去多年了,我失了记忆,只在梦里见过他,没有一样他的遗物,尚且惦念歉疚,可见那些物什,原不是什么重要的。何况他和你真真切切的相处过,生离死别过,总是忘不掉的,还是不要太天真了的好。” 蓝湛直起身,怀中暖,孤身冷,可到底不能一直躲在怀里,他拖着浑圆的肚腹挪了挪,拉过一个枕头垫在腰处:“这些事,我本不想现在说,可你提了,我便也与你说两句。我知道你待我很好,咱们之间有过一段太温馨的日子了,我以后想起来,应该都还是会笑。是我来晚了,独一无二就是人家的,我就成了影子。” 他摊开掌心,像是闲来无事般抚摸着手心里细细的纹路,低头道:“魏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本来就什么也没有,没有记忆,没有过去,我拥有的回忆本来就很少,所以于我而言更珍贵,我不想离开你,可也是真害怕它在以后相互猜疑的日子里变得没有怀念价值了。” 如有千斤哽喉,魏婴僵直了许久的脊背忽然坍塌,佝偻如风烛残年的老人,眼底泛起了一片红。 “蓝湛……” 思考了一整天,怎么也未曾料到竟是如此一般伤心彻骨的交谈。 “主君!主君……” 刚开口,却被屋门哐当一声打断,温宁冲进来,他平日里一向稳重,很少有这样心急火燎的样子,意识到推门急躁,便又敛了慌乱。 “……生意上,有些事找您,找的急。” 这个理由用多了总显得欲盖弥彰,眼瞧着晚饭时间都过了,哪家生意放到现在来说。蓝湛知道魏婴瞒着他的事不止一件,可是却没有问的心思,他总想,魏婴不告诉他,大抵就是不该他知道 何必去追问呢,先前他就是脑袋一热的追查了自己不该知道的,方才得如今苦果。 魏婴抹了把脸,褪去几分愁色,与温宁交换了眼神,知这桩急事不简单,他怕是不得不走,只好充满歉意的看向蓝湛:“那我去瞧瞧,你后头叫景仪给你弄些清淡入口的吃食,别忘了。” “是我诸般错处,也许究极还是没学会到底怎么爱人,可只有一句话,还是不能不说。”魏婴一双极黑的眼睛深深的看着他:“我予你是真意,此生不会再有他人入眼,这一句绝不起谎。” 景仪一向周到,这一趟回来便已带回来了吃食,鲜虾粥配上现磨的杏仁豆腐,与匆匆离去的魏婴擦肩而过。 “主君不留下与夫人吃饭?我这吃食都备了两份呢。”景仪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不忘回头又看了一眼魏婴离去的方向,咕哝了一句:“怎么瞧着像要去打仗似的。” “似乎还是生意上的事,叫的可急呢,不在就不在吧,我一人吃,也是一样。” 自打肚里的小家伙儿越长越大,躺久了也是腰酸背疼,难得被香气勾起食欲,蓝湛揉了揉酸胀的腰,慢吞吞的从床上下来。 入了秋天气见凉,景仪给他搭了件披风,蓝湛便将其拢起来,如今肚子是圆圆鼓鼓的,拢不住了。 他瞧了一眼外头浓黑的天空,若有所思道:“起风了。” 兴许,要下一场雨。 天界厅堂,此刻亦是天子明堂震怒时。 魏婴姗姗来迟,进门就见天帝摔了玉樽,气的在大殿上来来回回的走,见了魏婴,稍做正色,使一眼色,便有一藕色衣裙的仙姬上前福身。 魏婴认得,此仙姬正是天界十二神君中唯一一位女神,司花神姬,一走近,边能感觉到此人竟神力微弱,神魂受损,呈重伤之态。 自屠戮玄武频繁在三界作乱,天帝便一直在严查此事,却不知为何,那屠戮玄武本是至邪魔物,该煞气汹涌,可每每总是很难凭煞气寻得,因而总无法及时探知其行踪。前些天温情亲去瞧了屠戮玄武栖息过的石洞,那诡异的灼烧痕迹总觉着似在哪里见过,便传至天界藏书宝阁,取了天道历卷来翻,翻了几天,才终于找到了那痕迹的线索——天地混沌时,魔界大兴,猖狂嗜血,人,神,冥三界联合大战方才将其悉数剿灭,虽如此,那时的魔尊的一些阴毒法器却流传了下来,其中有一樽天地烘炉,需取千万不同级别的祭者献祭,魂魄投入烘炉历练,滋养烘炉,献祭者足够之时,便集世间诸多怨煞,焚天灭地,毁灭三界而有余。 人间入秋,昨日司花神姬下前去人间布花,却意料之外的碰上了屠戮玄武,两人大战一场,好在前些日子屠戮玄武大抵在魏婴这里受伤,且司花神姬战力颇强,才幸免于难。 “……他先前杀的人,怕都是用来献祭天地烘炉了,那些尚且都是羸弱,如今,他已将献祭的目标抬到了位列十二神君的司花仙姬身上,可知……天地烘炉的炼化怕是马上到了最后关头。” 此事已拖无可拖,天界商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屠戮玄武今日取司花神姬神魂而不得,必不会善罢甘休,神界能与司花神姬修为相媲美的上神不多,不如以其引蛇出洞,届时神界与冥界联手派重兵围剿,或可一战。 只是屠戮玄武乃上古神兽玄武入魔,其身不死不灭,只可封印不可绞杀,天界即使启用最大威力的破荒大阵,怕也是难得长久,只得又想上次将其封印的,还是如今的无量佛尊的前身,赤金凤凰,只可惜他已飞升成佛,佛境化清超脱三界,需得天帝神魂化境,祷告求助,说不准能获得佛尊更强的佛印,保三界太平。 如此,冥界与天界均进入了高度忙碌和戒备的状态中。 只有人间,仍平静无波的循环着。 那夜果真下了雨。 朝饭后,蓝湛打发人在窗口的桌子上摆了笔墨纸砚,提笔画起了丹青,画梦里那位温厚的兄长,只可惜他画工粗陋,且梦里的眉眼醒来便有些模糊,勾来描去,也不大成样子,一时怅然,便起身唤景仪,要去寺里上香,祭一祭蓝曦臣。 “我梦里的亲人,过世多年了,他生前待我恩重如山,我却几年没有拜祭过他,眼下不能去他碑前,不上两注香去,总是心中难受。” 门前车水马龙,这些日子官府把流民安顿的差不多了,外头看起来就又热闹平和了些,蓝湛站在门口等人套车,看着天气有些许阴,但一场雨也洗净了夏天最后的闷热,深吸一口气,人通畅了不少。 家门口还是老位置,又是那老乞丐坐在那里。 景仪不乐意极了:“怎的又是这老乞丐,这都来了几回了,合着是拿咱们府上当饭堂呢,我去把他赶走。” “我瞧着,他一把年纪,也可怜。”蓝湛拉住急性子的景仪,看了一眼老乞丐,走近了些:“左右每回都是要些饼子馒头,再给你最后一回。我让景仪多包两个,这次说明白,你可不要上门了。” 老乞丐蓬乱的头发几乎遮住眼睛,他抬头看着蓝湛,口中嘶哑不堪的,似说了话,却不大清,蓝湛便下意识低头弓腰了些,那老乞丐却忽然以手刀利索的劈下来。 后颈一阵巨痛,甚至来不及喊,便晕死过去。 老乞丐将晕过去的人扛在肩上,抬眼见套车的小厮没瞧这边,身影如同一缕轻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凤翎催化出一片天然结界,封住石洞中冲天的怨煞气息,火雀缩在角落,尽量远离些烧的火焰熊熊的烘炉,他的修为抵挡即将炼成的天地烘炉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他化作人型,收敛了尾羽,却仍能感觉到烤的皮肤隐隐作痛。 觉察到熟悉的气息,他站起身,沿着长而深的通道往外去,瞧见屠戮玄武扛着一个软绵绵的人走过来。 其实不稀奇,他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外出为天地烘炉寻找祭品,只是这次的祭品几乎感觉不到灵力。 是个凡人。 火雀有些惊奇。 “不是让你看着天地烘炉,你怎么跑到洞口来了。”不等他开口,屠戮玄武问道。 “我,我本来也操纵不了它。”火雀嚅嗫着嘴唇:“里面很烫,我的尾羽已经烤焦了一点了。” 他说着,视线躲闪到了一边,因为如今的玄武性格暴躁,他一定会被斥责没用的。 不想屠戮玄武啧了一声,拽出怀中的凤翎:“忘了你这茬,我的灵力如今渡不了你了,暂且用它给你施一个护身咒好了。” 火雀抬起头,见玄武是少见是带笑的,想他难得心情很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往石洞深处去:“我看着,你今日怎么带回来一个凡人?不是说天地烘炉到了末段,凡人已经没用了吗?” “是凡人,但不是普通的凡人。”屠戮玄武说。 他寻了一处里烘炉有些距离的地方,将肩上扛着的人放下来。 火雀一细瞧,便惊呼了一声。 “这……这不是冥主的凡人伴侣么?他如今身怀六甲,这可是要遭天谴的!你……” 屠戮玄武看起来相当淡漠:“天谴?如今我还怕那玩意儿么?” “他若是没有怀孕,我还用不上他呢。”屠戮玄武低头看着地上伏着的弱小凡人:“若不是多次探查,倒是真难让人相信,黑麒麟的后代,竟从一个凡人肚子里爬出来,这么普通的一个人,竟也有本事孕育麒麟的神魂。” 蓝湛紧紧闭着眼,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乱了。 他是被深山里阴冷的空气吹醒的,只是不敢睁眼,他晓得大抵是被人绑了,可是实在不记得自己曾与什么人结过如此仇怨,眼下听得什么麒麟,神魂更是茫然失措。 “这凡人有几分机灵,醒了倒也没大喊大叫,省的麻烦。”屠戮玄武又低又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蓝湛虽闭着眼,却能感觉到他靠近过来:“醒了就睁眼看看吧,死也死个明白。” 蓝湛犹豫了一下,咬着牙睁开了眼睛。 屠戮玄武左脸上有一片泛着冷光的灰黑色甲胄,一直延伸至脖子,消失在衣领里,瞳孔在火焰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的发着幽幽的绿光,不可谓不骇人。 蓝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惊恐的捧住肚子,向后挪了挪身体,手臂发抖,险些支撑不住沉重的身子。 “你瞧,我的天地烘炉,我为它献祭了数以万计的人,神,还有妖,如今,就差他一个——” 屠戮玄武嗤笑一声,指尖轻触似乎非常欣赏他的恐惧:“黑麒麟的后裔,多适合的祭品。” 火雀深深的皱起眉:“玄武。” 屠戮玄武转身看着熊熊燃烧的烘炉里的火焰,不屑于再吓唬一个凡人,火雀瞧不清他的神情,但是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深切的期望。 他说,这是最后一个祭品了。 “我上一次见到他,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他飞升成佛,最后一次露出赤金色的凤尾,流光溢彩,耀眼夺目,就像我第一次见着他的样子。”玄武闭着眼,仿佛陷入了回忆。 火雀沉默的看着他。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插话,玄武爱凤凰,爱他赤金色的凤尾,更爱他的一切,那份感情曾经是炽热而纯粹的,后来是偏执而阴鸷的,可不管是怎样的,他从来不曾能占据一席之地。 纵是他也换了赤金色的羽毛,也不过是个拙劣可笑的模仿者罢了。 玄武那么固执的做这一切,只为再见凤凰一次而已。 “可是,他若永远不再出现了,你真的会启动天地烘炉吗?”火雀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了口:“玄武,我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你还想要什么结果呢?” 这次轮到屠戮玄武沉默了。 “他会出现的。” 佛尊会庇佑三界众生。 这段谈话又一次中断了。 火雀看见蓝湛一直护着肚子的手背上已经被天地烘炉的火焰灼伤了一片,才想起凡人在这里待久了,怕是能烤化,便把蓝湛从地上拽起来,带到里烘炉稍远些的地方。 远离了些屠戮玄武,蓝湛惶恐的心绪终于平复了一些,他先前看火雀眼熟,这会儿终于想起了自己曾在夷陵的街上远远的瞧见过他,那个为灾民施粥放粮的红衣少年。 许是受了惊吓,肚子里闹腾的厉害,没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就冒出一层细汗,腰也酸的不能忍,蓝湛微喘了两口气,到底是没忍住偷偷揉了揉起腰,牵动了手背上烫伤,又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火雀似乎也在想什么,背对着他,一副出神的样子。 出于自救的本能,他拾起一块趁手的石头,悄无声息的走过去——他不知道敲晕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有没有用,他大概还是很难从玄武手上逃脱,但至少为了孩子,不能坐以待毙。 他从没有伤人的经历,石头砸下去的那一刻忍不住闭上了眼。 只是下一秒,一只手捉住了他的手腕,火雀抬头看着他,略使了一把力气,将他手中的石块击落。 惯性的后退两步,肚子里闹腾的愈发厉害,手背上被灼伤的血泡划破了,一阵火烧火燎的疼。 火雀淡淡的看了一眼那石块骨碌碌的滚远,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帕子,在洞口的小溪里沾湿,蹲下来看着他。 蓝湛又一次下意识护住肚子。 “你的手,敷上这个会好些。”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也顾不了许多,蓝湛扶着闹腾不已的肚子跪起身,拉住了火雀的衣角:“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他的手抖的厉害,脑子里亦是一片空白,赤手空拳的凡人于这些鬼神而言实在太渺小,他既没有逃出去的本事,也没有谈判筹码,只能寄希望于卑微的乞求。 火雀眉眼间闪过一丝明显的怜悯,最后被无奈笼罩:“我做不了什么的,玄武从来不会听我的话,能让他听话的那个人早就离开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疯。” 他低头拂开蓝湛颤抖的手,重重的叹了口气:“别太害怕了,这世间的所有生灵一生里总有一个无解的劫,怕是运气不好,这世上人那么多,你却偏偏要爱上冥主,给他生育后代,我偏偏也遇上玄武,陪他十恶不赦,咱们的处境,其实都一样。” 天边又连绵的下起小雨来,这场雨一直下的不大,断断续续的,好几天也不停歇,誓要把夏天最后的暖都洗刷干净,秋天完全占领人间。 山里已经完全冷下去了,可这洞里的烘炉将这洞里烤的热哄哄的,倒也不觉得冷。 火雀今日跑了一趟附近的村子,寻了两个烧饼,走过来递到蓝湛面前。 蓝湛睁着浮肿的眼睛,怔怔望着洞外方寸的天空。最初的恐惧已经过了,他试过所有逃出去的方法,可始终连走出这个山洞也做不到,最后一次被那道无形的屏障弹回,他终于不得不相信了火雀最早告诉过他的话。 “吃点,你想早早饿死肚子里的那个吗?” 这话叫醒了他,蓝湛接过来,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嚼——干涩的烧饼,几乎难以下咽。 洞外忽然狂风四起,蓦地劈下来一道惊雷,烧焦了洞外的一颗老树。 接着,是一阵诡谲的笛声,伴随着一阵沙沙声,好像什么东西穿过树丛迅速靠近,一道道黑影破土而出。 那是蓝湛从未见过的景象,连戏文话本也未曾造就过的场面——那沉睡在深山里不知多少年的孤魂,或血肉枯败,或只剩森森白骨,甚至只一缕狰狞的怨灵,各自以扭曲的形态在笛声里复活,迅速包围了山洞。 地上是阴气丛生,天边却是一片刺眼的光晕,一阵整齐的兵器碰撞的声音敲散云雾,能看见整齐的万人兵阵,身披银甲,手握弓弦,蓄势待发。 好像神和鬼划破了隐秘的界限,骤然同现天地间。 蓝湛刚堪堪贴着石壁站起身,就忽的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屠戮玄武一把掐在他的脖子上,低声道:“看看,你的好郎君来找你了。” 蓝湛呼吸一紧,瞧见那骇人的活死人堆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影子。 魏婴只看蓝湛第一眼,便觉心如火煎——他找了几天几夜,料到蓝湛凡人之躯在屠戮玄武手中要受罪,却不想他会像眼前这般双目浮肿,憔悴不堪。 屠戮玄武不好斗,他似乎早料到了眼前万人讨伐的境况,并不在意,只是目光快速扫过人群,找那个自己要找的人。 没有,没有那个人。 屠戮玄武恨恨的收紧了手,手下纤细白净的颈子立刻浮上了一片红肿。 蓝湛忍不住咳嗽起来,颤颤巍巍的手用力的掰着屠戮玄武的胳膊。 “蓝湛! ” 对魏婴俯首的傀儡忽然蠢蠢欲动起来,嘶叫着向屠戮玄武冲过来,却被洞口的结界尽数弹了回去,反倒是这石洞,禁不住两股巨大力量的碰撞,轰然欲倒。 “这是……无量佛尊的力量……”天帝眼见的看见了屠戮玄武手里金色的凤翎:“传说佛尊飞升时遗失了一根凤翎,承载了一部分佛尊的力量,竟是真的?!” 怪不得屠戮玄武身上魔气冲天,却能始终隐藏气息,出入天地人间而不被发觉。 热浪滚烫,屠戮玄武只一瞬的功夫,便迅速召唤出天地烘炉,首次接触这件毁天灭地的神兵,灼热让人无法忍受,不得不后退一步。 “不愧是天帝,确实要强上一些,可也不过如此。吾乃上古兽,自天地伊始,混沌之初便已经存在,你统领天界不过千年,加上这只修为不足千年的黑麒麟,都不过黄口小儿,不配来做我的对手。”屠戮玄武扫视着前赴后继的傀儡大军,如同提起一团轻飘飘的棉花一般:“赤凤!你还不现身!你看看这个人,他要是被我扔进烘炉,几时粉身碎骨,这天地烘炉又几时烧尽你所庇佑的三界?” 蓝湛发着抖,忍不住尖锐的呻吟出声。 眼前太过匪夷所思的一切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加上这些天饮食休息皆是不济,蓝湛觉得自己几乎要晕过去了,偏几番被屠戮玄武粗暴的拉来扯去,他的最后一点意识和力气亦是想护腹中的孩子而不足,腹底猛地炸开一阵疼痛。 这一声直直的扎在魏婴心上。 “玄武,你敢动他!” 阴虎符感受到宿主剧烈的情绪波动,力量开始趋于失控的边缘。 如同回应一般,天边忽然响起一声鸟鸣,仿佛穿过时空,分不清方向的传来。 火雀一愣。 “赤凤大人……真的是……” 屠戮玄武瞬间双目赤红,露出了极少显出的不冷静的一面,迅速在人群里寻找声音的来源,天界将士也愣了,连天帝也忍不住回头寻找。 空空如也,那一声啼叫好像一场短暂的梦境。 屠戮玄武前所未有的愤怒: “赤凤,万年已过,你自知不齿,为何不现身!” “放肆!佛尊庇佑三界众生,岂容你污蔑!”天帝疾言厉色,手中弓弦拉紧又放开,射出了一场大战的第一箭—— 左右束手无策,与其任人宰割,不如主动出击,或真有佛尊庇佑。 这一箭用了天帝半成修为,结界被敲碎了一个裂缝。 屠戮玄武终于被激怒,一再相逼,赤凤却始终不肯露面,火雀的话给予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的恐惧,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赤凤……那就一起覆灭吧……” 屠戮玄武放肆大笑:“这三界,都一起死!” 蓝湛原本就全凭着最后一口气强撑,蓦地被一推,只是招架不住的跌向天地烘炉的熊熊火焰,热气扑面而来,叫人睁不开眼。 “蓝湛!” 阴虎符骤然力量大增,阴煞之气绕是天帝也愣怔片刻。 魏婴再顾不得许多,拼一身修为强撞结界,心底是悔是怒是悲,大有玉石俱焚之势。 温情被阴虎符的力量弹开老远,只得焦急的喊了一声“尊上!” 屠戮玄武露出疯狂的笑意,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一道佛光在众人眼前炸开,刺的人难以睁眼,巨大的力量涌现,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拽出即将被吞没的人。 蓝湛只觉身下忽然被什么垫了一下,从坠落的失重感中被抬起来,又再一次坠落。 最终稳稳当当的跌进了熟悉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