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的拔恶人

世间万般同生共死，无增不减。

行走在坊间，气味越发焦灼。街道上，人影往来不绝。转入街角。

局生刚下公交，是下班的时候了，照惯例，他买了两串烤面筋，（“口腹之欲”拔恶人说）一串小腰，（“自疑之念”拔恶人说），还有一份甜点，对了他想起家里的红酒要喝完了，于是打算去超市再买一瓶。（“虚妄之贪”拔恶人说）

“哦，哥们又是你啊，吃了么您。”局生发现了拔恶人，这几个月晚间，时常碰见他。倒是也挺聊得来的，臭脾气如出一辙。虽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局生也乐得不去询问，挺好的。（“不信之罪”拔恶人说）拔恶人气质很好，总是身穿长衫，倒也搭配得体，没有那份在现代穿古装的违和感。“你这样行么，又是麻辣又是甜食的。”拔恶人道。

“还行吧，挺好的。”局生说，“哎，没吃饭吧，去我那喝点？”

拔恶人望向局生眉心，道：“好。”

两人对坐，房间有些脏乱，却铺了便宜的地毯，摆了个小桌。

“哎，你能喝多少。”局生问。

“我本来不喝酒，”拔恶人说，“今天就无所谓了。”

“有高兴事？”局生笑道。

拔恶人不置可否，“算是高兴事吧，都习惯了。”

“喔，不是吧，高兴事还能习惯了？你这是做的什么活计啊。”

“行善除恶算是吧。”

“搞慈善？哪家的？”

拔恶人笑着指了指天上。

“真的假的。”局生抿了口红酒，说，“哎，你说什么算善什么算恶啊。”

“聊这么深奥的话题啊。”拔恶人笑道。

“瞎聊呗。”局生摊摊手。

“那你算是问对人了，”拔恶人品了口红酒，使劲皱了皱眉头，“万物初心，顺应生死，为善。其余皆是恶。”

局生愣了愣，他有些懵，“这么夸张的，等会等会。那努力上进，追逐梦想呢？”

“是恶。”

“那助人为乐，救死扶伤呢？”

“是恶。”

“啊？那说个玄乎的，修身养性，求仙问道呢？”

“还是恶。”

“不是，你这价值观也太玄乎了，那这世上还有善么。”

拔恶人又不再说话。

局生撇撇嘴，“那我呢。”

拔恶人笑道：“是大恶。”

“我呸，我比那些作奸犯科的不知道善到哪去了。”

“对于如今的社会，是这样的。”拔恶人道，“我给你讲个事吧。”

拔恶人缓缓说道：“万物之初，生死往复，时间推移，本无善恶之分。天地生机一片，一个生灵忽然感叹，这一切如此美妙于是觉得这一切皆是善，于是恶便诞生了，于是这个生灵就变成了‘人’。于是恶人与拔恶人同时诞生了。”

“等会等会，”局生打断道，“进化论我就不说了，你说的啥，什么于是就于是就的，没头没脑的。”

拔恶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于是就于是啊，出现就是出现了，哪有那么多道理。真要说的话，恩……善其实是原本就有的，恶不能凭空诞生所以他伴随着拔恶人相生相克的出现了。”

“所以说你要说个啥？”

一声清脆的声响，犹如水滴落入湖面，拔恶人站起身来，望着谈笑着的自己和局生，“如果我是和你同样生活在此时此刻的人，也会觉得你是相当不错的善吧。”可他不是，他是为拔除一切恶而诞生的，与所有人都不同的拔恶人，他挥动着手臂，像一把长刀划过局生的身体，一股无形的物质从他眉心涌出，飞向了这世上不知道哪个角落。拔恶人无能为力，恶将永存，而拔恶人也将永存，俯瞰着这善恶混浊在一起的“人”，他又将踏上新的旅程。这看来毫无作为，永远也无法完成的工作将伴随着他永恒的生命，这是这万物之初赋予他的规则，现在看来仿佛是唯一的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