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为什么会跑

“火车为什么会跑？”她年纪小小的，心中却有着大大的疑问。 绿皮火车上，她把头抵在窗沿，风挑开了她额前的碎发。站台、指示牌全都向后流去，行人和火车在朝前跑，但在她看来，行人在往后退。 “火车为什么会跑？”她转过头问妈妈，两股麻花辫在脊背上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 妈妈犯了难，因为妈妈也不知道。她满怀期待地看着妈妈。一棵又一棵的树走进窗框又离开。妈妈摇了摇头。“妈妈也不知道。” 她脸上满是失望。 “崽崽读好书就会知道了。”妈妈把她搂进怀里，摸着她的头，“那时候回来告诉妈妈好不好？” “好！”她天真地说。 窗外，树顶闪着光，烈阳怎么也挡不住。绿皮火车还是在跑，人也还是在走，好像只是恍惚间的一场梦。她又来到了站台。只是这次没有妈妈，她也没有扎麻花辫——只是干净利落的高马尾。妈妈以前拖的大箱子到了她手上。 看着装修未完的站台，她醉在回忆里，慢慢地想，也就慢慢地走。 火车开动了，她才如梦初醒。 她去追火车，拖着大箱子，火车跑地飞快，她是怎么也追不上。箱子“吱吱”地响，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的确是精疲力竭了，带着箱子一起摔到了地上。 她抱着箱子哭，像个孩子一样。工作人员要她去换票，她也听不见。 她能听见的只有火车的“呜呜”声。 她抱着箱子，喃喃自语。 “火车为什么会跑？”抽噎着，等一个不会有的回答。 站台上的人又多了起来，铁轨了“隆隆”地响着——下一趟火车就要到了。她终于又像个成年人一样擦干眼泪，拖着箱子站了起来。她忽地后知后觉—— 火车还是绿皮，但不再会“呜呜”叫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站台上长出的漂亮天花板挡住了烈阳。绿皮火车变成了白皮火车，跑得更快了，人还是在走，她还是站在站台上，但这次却莫名希望可以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火车是，人也是。 她拖着新的漂亮行李箱，头发花白。她不用上车了，要上车的是她的儿子。火车还没有来，儿子站在她旁边玩着手机。 “别老玩手机，对眼睛不好。”尽管儿子已经成年，比她高了一个头，她也还是忍不住唠叨。 “知道了。”儿子把不耐烦的语调拉得很长，仍低头玩着手机。 火车到来时铁轨的“隆隆”声也没有了，只有广播播报的车次提醒着她——要带走儿子的火车就要来了，没有晚点，更没有取消。 她故作不在意的望向铁轨那头的高楼，妄想将时间拉长。 但似乎只一瞬，视线就被一片白拦下了——火车很快到来，一点也不如她的意。儿子从她手中抢过行李箱，迫不及待地挤进了上车的人群中。 “过年过节记得多回家看看！”她在人群外喊。 “知道了妈！”回复从人群中传出，带着嘈杂，她还是一听便知道是儿子。 她眼眸已是湿湿的。好像只过了一秒，火车就开动了。儿子在火车里向她挥手，她也挥，直到火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只剩下梯子似的铁轨。 她忽地感到脸颊有泪流过。 “火车为什么会跑？”她问自己，问铁轨，问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