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目，目的 其②

（大约约尔特发起反攻前的三秒）

席卡达默默地闭上双眼，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周遭不断有东西分离出来。

是因恐惧而生的汗水么？

不是。

他自己有答案。

他在脱壳。

很简单，『碎屑』在他的体表以着完整的形态剥离出来。就像是蝉脱离自己老旧的外骨骼，他默默地，在保留一个背影的情况下，无声息的脱身。

两秒寂静地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人会注意他。

他的“壳”完美地伫立着，他等待着。

最后一秒。

就在约尔特败下阵来之前，『亵渎爱名』的双拳打向席卡达背后的敌人。理所当然，一发子弹贯穿了“席卡达”的脑壳，没有一丝鲜血。

对方迅速地反应到，眼前的“席卡达”，已然是一个空壳，一个假象，但他来不及闪躲，他的手腕被猛击，随后只是自己的手因刺激而松懈的瞬间，手枪被夺去。

不仅如此！那空壳向着他倾倒去，将他的咽喉遮盖，他一时无法呼吸，他的关节被『碎屑』束缚，无法移动。

席卡达望见那人的脖颈处，有一条吊坠，末端悬挂的近似士兵“狗牌”的饰物上，赫然刻着此人的姓名——或者说代号——

“波赛斯·赛弗（Poses·Saive）”

席卡达将枪口指向波赛斯的眉心。

威慑。

可那『交叉目的』的本体见到自己的同伴遇险，却不为所动。

他只是一直将枪指向约尔特，似乎做着什么精神的消遣。

直接开枪？

席卡达的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

是的，这是个为利益而活的社会，最纯粹、最原始的野性的社会。

我们知道，他若杀了敌人的同伴，约尔特自然会死，但以那样个社会的角度来想，似乎这么做对他毫无坏处。

但席卡达尚且还不是无可救药，他只是个未成年的，稚拙的学生——他曾是个，至少在他觉醒替身前还是。他不想杀人，也不愿杀人。

他尚不知道，自己那时微有冒昧的举措，与那闪烁着光芒的碎片的接触，已然改变了他本该平凡的一生——原本预计的，“以着中等的成绩高中毕业后，当一个最普通的小公司里最普通的上班族，建立家庭，最后平平凡凡地死去”的一生。

烈日仍在灼烤沙地，这种炽热的感觉使他明确——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他不再犹豫，『亵渎爱名』向『交叉目的』的本体冲去，双手挥动，碎屑如同箭矢般飞出。

与此同时，他将枪口调转，子弹洞穿了波赛斯的大腿，鲜血淌出，可波赛斯并不作声。

『交叉目的』怪异地扭动着，似乎很闲适地活动着筋骨。而刹那间，它赫然从手臂中抽出一整段长条的肌肉组织，并紧随着，这段肌肉组织居然扭紧形成了一根无头的弩枪！它的脚重重地踏在地上，嵌入黄沙中，摆好架势，将这弩枪猛地投出，如是一架人形的弩炮。

飞出的弩枪掀起风沙，将席卡达放出的碎屑轰散。而约尔特此时抬起头，隐约看见『交叉目的』的本体胸前，一张“狗牌”随之荡起，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但约尔特仍然看见了上面的刻字——即那人的名号。

“Purposi（普尔泊司）”

不出所料，那飞出弩枪猛地贯穿了『亵渎爱名』的身躯，普尔泊司讥笑眼前后生的不自量力，但他嘴角的笑意忽显僵硬，因为那弩枪却没有丝毫阻挡『亵渎爱名』前行的脚步——贯穿口化为碎屑消散，枪最终将气力全施展在了沙地中，在其后方溅起沙的幕布。

不过普尔泊司并不想浪费他宝贵的时间——尽管他省下的时间也只能给自己在彷徨中虚度。

『交叉目的』的双拳猛地砸向袭来的『亵渎爱名』，几乎将其头颅粉碎，可那粉碎却又不是被击碎的碎块，而是——碎屑。『亵渎爱名』的头颅迅速地重组，却仍然留下一些碎屑没有收回，这些碎屑沿着『交叉目的』的手臂，嵌入了肘关节中。

『亵渎爱名』借机来到了普尔泊司的面前，一只手已然伸去。

普尔泊司感到厌倦，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厌倦些什么。他只是用眼神的余光看向匍匐在地上的约尔特，从未调转的枪口果断地扣下扳机。

“……可惜也只是聒噪……”

普尔泊司沉闷地自语，准备静听身旁那个忤逆者彻底倒下的声音。

同时，正当『亵渎爱名』准备发起攻势的瞬间，『交叉目的』居然又一次袭来！本应卡住其双臂的碎屑不知为何失去了功用，『亵渎爱名』的左肩被忽地攥住。然后，整个被抬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一切只发生在普尔泊司等待的不足一秒间。席卡达登时感到体内血味冲来。

然而普尔泊司并没有听见约尔特被子弹贯穿脑袋的声音，相反，只有子弹落入尘沙中的空寂。

他蓦然看去，只见约尔特的头颅处早已先“崩溃”出一道空隙，而那子弹，大抵就是正从此处穿过。

“嘁，还不死心……聒噪……”

“波赛斯，速战速决。”

普尔泊司话音未落，席卡达登时看向身周，那个本被自己挟持的人——波赛斯，居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自己方才用以约他的碎屑，现在居然无力地飘落堆积在地上。

而自其身后，一双手快速自空气中伸出，企图扼住席卡达的脖颈。

“小心身后！席卡达！”约尔特见状大喊，而同时，『交叉目的』的双拳，已然向他砸去。

席卡达迅速地闪躲开身后的手，随即，两发子弹打去，但那双手很快地又消失，子弹打空，落入沙土，他隐约看见那消失位置的末端，格外明显地漂浮着两粒沙子……两粒覆盖有白色的痕迹的沙子。

“唔……是能将身体部位分散隐藏的能力么……”席卡达刹那间想到，他并不多管，因为普尔泊司，已然将枪口指向了他！

普尔泊司趁席卡达的行动空隙，一发子弹迸射出去。但他同时惊异地发觉，『交叉目的』的双拳并没有砸中约尔特，而是赫然砸在了约尔特前方的沙地之上！

“视觉把戏么……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心中暗想，不过这些诧异并不能撼动他冷漠的内心，他只是保持无意义的微笑，僵硬地令人感到诡异地似笑非笑。

他视野的余光飘向约尔特一侧，而正是这一望，使他的微笑忽时呆滞。

约尔特不顾一切地再次唤出了替身，『僭越高墙』现身，双手，扼住了『交叉目的』的两腕，扭身，死死地架住，他的伤口因剧烈的运动而再一次溢出血来，他强撑着，大口地喘着气，但他的思绪中，呼吸的声音被另一种若有若无的摩擦声掩盖，但那不是脚步声……

席卡达肩部中弹，但未及多想，他便迅速地向普尔泊司冲去，『亵渎爱名』在身旁掩护，警防那波赛斯的突然袭击。

『交叉目的』试图挣脱，然而，这双手如同是咬合的犬嘴，将它的手臂死死钳住。紧随，『交叉目的』的身躯开始崩解，逐步化为碎块，挣扎的气力飞速流失，普尔泊司伴随着感到一种强烈的晕眩感，因为『交叉目的』的崩溃，自然也伴随着影响了他的精神。他幻听般感觉到周遭有一种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人正将什么物品打磨光滑，一声，一声，他几近昏厥，难以动弹。

席卡达急速趋近，『亵渎爱名』已然对普尔泊司发起了攻势。

“『Already Over Me』（已然忘我）……”

波赛斯低吟，伴随着，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席卡达身后，手肘对着席卡达的脊背，猛地砸去。

席卡达也有防备，但他并不选择闪躲，而是直接扭身，竟然试图用手臂接下这一击！

波赛斯暗笑，因为眼前这个尚未接受过任何磨练的稚嫩之人，其肌肉强度必然远远弱于他波赛斯，他预料着他的手肘撞击席卡达手臂的刹那，将会由那手臂发出清脆的骨折声！

除非……

接触的瞬间，波赛斯迅速发觉那绝非是一个人肉体能有的力量，那是，替身的力量。

他的手肘被猛地撞开，那只手臂，分明是『亵渎爱名』的手臂！

而那手臂往上，转身过来的面孔，却仍然是席卡达。

“这家伙……难道把自己的手臂和替身的手臂调换了？！”波赛斯的思绪中飞速出现了这一猜想。

席卡达手臂与肩膀的交界处，分明的碎屑的接痕验证了他的猜想。

波赛斯向后倾倒，但那并不是倒下的势头，而是一种躺在什么东西之上的，闲然自得的姿态。

他的身体上环绕着白色的“甲胄”，那即是他的替身。如同一种印记般的存在。

“真是不错的想法啊，小家伙，利用碎屑的能力，将自己替身的手臂拼接在自己身上。”

“你赢了一步，可惜，也只是如此了！”

波赛斯的身躯刹那间分割成了几个部分，迅速地消失与沙尘之中。席卡达尚未反应过来，自己的小腿便忽然自后被猛地踢击，双脚离地。失去了重心的身体不控制地向后摔去。

他看见波赛斯的上身忽时从一粒沙尘中出现，而波赛斯的手中，正抓着一枚硬币，一枚花纹怪异的硬币，上面赫然有一个手掌状的印记，和席卡达先前在波赛斯身上见到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意识到波赛斯要做什么，但未及他做出动作，那只手便已然将硬币飞掷而出！

波赛斯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并又出现，在那硬币之上！

声东击西！波赛斯的真正目标，是约尔特！

只是一击手刀！约尔特的意识刹那间空白，虽然没有被打晕，可瞬间的精神的溃散，使得『僭越高墙』的能力被迫停止了作用。普尔泊司已从昏沉中出逃，『交叉目的』的诡异身形，正步步逼近！

“很——不错，但不过也只是垂死挣扎罢了。”波赛斯微笑着，略有赞许的语气中更多是戏谑。

“聒噪……到此为止了。”普尔泊司的脸上仍是那样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沙子随脚步发出细碎的响声，如是代表着时光消逝的沙漏。其中，隐约仍混杂着另一种物体与沙子摩擦的响声，但已无人察觉。

下面是一些简化的介绍：

『Cross Purposes』（交叉目的）

本体：普尔泊司（即Purposi，来源于英语中“Purpose”一词，意为“目的”，非真实名姓）

制造可以一定程度改变物体位置和动向的“标枪”。

替身六维↓

『Already Over Me』（已然忘我）

本体：波赛斯·赛弗（即Poses·Saive，来源于英语中“Possessive”一词，意为“所属”，非真实名姓）

可以在任何被自己占有有『印记』的物体间转移。

替身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