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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南处突』第五章 在酒楼上

2019-11-23 07:29 作者:车万都是人上人  | 我要投稿


“人脑就是数据的集合体,文化只是抽象数据的具体表现。”这一观点已经随着生物机械科技的成熟成了取代历史唯物主义的新主体思潮。它带来的是同质主义的高度发展与古典自由主义的复兴。




鸿星酒楼是三科室聚会常去的地方,地处越州商业街的中心,从政府大楼开车也只要20分钟。立体化的街区因为消费水平的不同,被垂直分成了四块。

地下街是流动量最大的小商品服务区,跳跃闪烁的霓虹灯与瘦长的招牌林立其间,刺眼的老式炽光灯会把电子眼也晃的疼起来。地表一层则是面相游客和一般市民的购物与交友中心,不时有广告无人机放下吓人的投影,街上也到处是跑业务,通过奇装异服吸引来往上班族的机器人。

再往上层,是有钱人消遣地方,低空飞行器来来回回行进在海拔200米的高级酒店之间。这个区域最为著名的是「水晶宫」。那是一个庞大的乳白色透明球体状的建筑物,体积可能超过了公安厅本部。

九州商业街的“顶端”,似乎大部分富人都只是略有耳闻而已。至于这个分区存在与否,得不到证实。

这个暂且不谈。

鸿星酒楼应该是越州商业街最古老的一批建筑之一了。它扎根于地下街,从21世纪初开始为平民和外来人经营,到现在变成无形的庞大怪物:鸿星成为了跨越了四个阶层的服务中心。无论是黑街出来的流浪人,还是波塞冬集团的副总,都是这里的常客。它的关系网延伸到社会的各个角落。

三科室全体成员正坐在26层的包厢里。

“王仁的电子脑我们已经分析完了。”

李克林难得出席一次聚餐。他和张仲景为了情报分析的事,几乎是忙得停不下来。

“他的电子脑是被俄国产的自毁软体手动烧毁的。”

“手动?”

成武感到有些惊讶。

“是的。这不是什么触发性的机关,也不是提前设计好的程序。这是一起和你们的行动几乎同步的犯罪。”

张仲景说道。左义摸了摸下巴,接着说。

“那个时候,除了我们,还有另外一人也在那个仓库里,他杀死了王仁。”

张仲景眯起眼睛,点点头。

“真是可怕呢。”

“我们的行动是否被反侦查了,这件事目前还尚不明了。”

李克林的脸色十分阴沉,他最明白这件事对于全局的影响。

“关于你们两,左义和伍文”

“嗯。”

华兑看着我们说:

“骇入你们电子脑的黑客很高明,几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你们被间接植入的病毒已经被硬盘完全清理干净了。他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你们会使用外置杀毒器械。”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我们会从迷宫中脱身。”

“不错。依我看,他只是在拖延时间。你们在迷宫中受困了10分钟,而烧毁王仁的时间也正好是十分钟。”

“那两个看门的男人,也是他故意设置棋子……”

“成武,你在监视王仁的时候,没发现和他同行的人吗?”

“不,从热成像上看,只有他一个人活动的迹象。看门的人也是一直在那里。从头到尾,我没有在仓库的红外分析中看到其他生物活动的迹象。”

“啊。”

“不过有一点……”

华兑瞟了一眼谢绘,谢绘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他接着说:

“……你们和王仁的电子脑里被留下了相同的讯息。”

“讯息?”

“对。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古代汉语。”左义皱起了眉“我以为汉诗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

“从发音和含义的争议,从200年以前就开始了。”张仲景解释。 “关于汉文化的研究,在改革后就变得稀少了。”

“战后还有大学在申请经费研究古汉语吗?”

“大学?没有。一些企业家投资的私人研究院和基金会倒有在朝这个方向运作。”

“还有人投资吗?哦,这也可以盈利吗?”成武释放出了感兴趣得信号。

“也许,我不大关心这个。”

张仲景显得很冷漠。

“文化决定论的时代早就过去了,语言和文字只剩下作为艺术的价值了。”

“文化作为一种单纯的艺术形式而保存下来,名存实亡。”

左义满是伤痕的脸逐渐布满了皱纹。

“至少汉字还活着,不是吗?”我说。

左义看向窗外的越州城。

“符号,符号,符号,一切文字的独特性都丧失殆净,是数据的化身。这个时代还存在艺术家吗?一切思维冲击都将被解构,解构,解构,变成可供参考的波状图。”我一撇嘴,继续朝左义摇头晃脑:“中学课本的萨特教的。”

“哈哈。”左义笑了,他指向酒楼外那个众星拱月般耀眼的球体……水晶宫,巨大投影上闪烁着壮观的汉字:武汉重工。

“这个时代的汉字……不过是二进制的替代品罢了。它们是真正的牺牲品,而不是时代进步的蛀虫。”

“左义说的对。”

谢绘也站起身,走到窗边,房间的天花板在一瞬间消失了,剩下的是越州被霓虹灯沾染得混沌的深色天空。他对华兑使了个眼色,华兑点点头,说:

“我们已经尝试对他进行解码,但是目前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

“解码,意思是说这是加密信息?”

成武问。

“大概率如此。”

“我懂了——也就是暂时没我们事了,对吧。”

成武稍微有点高兴。

“明天我约见了明孝陵保卫处的负责人。”

“哦……”我和成武不爽的咂吧了一下嘴。

“不敢让人恭维的家伙。”

左义也跟着发出嘟囔的声音。

几杯酒下肚,我开始感到苦恼。不仅仅是因为高水平的骇客技术和文字游戏,更多的是展现在我眼前的图像——文化符号。身着具体到历史细节服饰的人形,具体到细枝末节的装饰,即使只是狂乱凶猛的病毒数据,也让我感到不安。

民族国家的文化符号——陈旧而无意义的过去,作为病毒的具象化而言,究其本身,施法者是未知的凶手,还是我呢?

人脑就是数据的集合体,文化只是抽象数据的具体表现。这一观点已经随着生物机械科技的成熟成了取代历史唯物主义的新主体思潮。它带来的是同质主义的高度发展与古典自由主义的复兴。

然而在部分贫困地区,民族与文化依旧存在,血统与姓氏任然拥有着主导性的权力,比如黑街。

“你在恐慌吗,伍文?”

谢绘突然问我。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我的脸上。

“啊?”

“你走神了啊,小子。”

左义扯开嗓子笑了起来,好像前几天的事只是儿戏。说实在话,我吓得够呛。

“现在又不是开会,走神怎么了?”

李克林喝了一口爱沙尼亚伏特加,脸上却意外的没什么红晕。

“说的是呢,抱歉了,兄弟。”

左义一把揽过我的肩膀,拿起酒杯敬我。我有点难堪,只好顺意,一口喝光剩下的巴伐利亚黑啤。李克林和孙成武咬着嘴唇笑了起来,餐桌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谢绘一声不吭地为胸前的高脚杯注满了酒。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弊端,个人与集体的隔阂在不断被限制的同时,一些黑色的东西反而在加深。“他转过头看着我们:“我们的对手,是真正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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