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I 1（2）
蛋糕与草莓酱与商店街
指挥部的食堂是自助餐的模式。如果坐在这里观察的话，就可以了解每个少女的饮食偏好。
清晨白色的光与白色的灯光混杂在一起使得食堂脱离了夜间模式；领取了简单而便于标准化的行军口粮的TPSS坐在一角的桌前，在整个食堂的几十张桌椅中寻找着什么。
B3LYP。被自己称为Creator的少女。并没有出现。
虽然在过去的时间里，出于作战需求而与B3LYP分隔的日子也不在少数。TPSS作为类似指挥者的角色，更多的是独自站在隐蔽和安全的角落里收听信任她的女孩子发来的实时报告，并指引她们到达下一个地点。所以，应该已经很适应和B3LYP的分离才对。
但是今天不同。
「Master」。如果要给B3LYP心中的人排位的话，恐怕这个人毫无疑问是第一位的吧。
即使现在的「Master」一定也并不是B3LYP所认识的那位Master。
B3LYP认识的Master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道。也并没有从B3LYP的口中听到过Master的事情。
「现在的Master」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
缺乏判断力。更多的可能是因为缺乏可用的情报吧。所以根本无法胜任指挥者的角色。
但是，似乎又不仅仅是虚度头衔的那种角色。
从现在的Master那里感受到了。虽然还并不明晰，是一种「愿望」。
Master有着想要做的事。
并不是夺取作战的胜利这种单调而机械的事情。
B3LYP也有着想做的事情。
她的「理想」；但是Master和B3LYP的理想给人的感觉又完全不同。
比起水汽更像水雾。比起钢铁更像布料。比起丝绸更像棉花。至于棉花的内部是否还包藏着什么东西，就判断不出来了。
不是那么陌生的感觉。
是的，曾经体会过这种感觉。
TPSS是会随着时间变化的人形，对时间的感觉明明应该比其他泛函少女更加敏锐才对。但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只知道是很久以前。从Creator那里感受到的。
Master和Creator. 会是有一点相似的吗。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变成了细嚼慢咽的模式，或是说把口粮举在手里却迟迟没有吃第二口的模式。发现这一点的TPSS，赶紧把剩下的口粮都塞到嘴里站起身来。
前一天才刚刚在战场上被电磁弹直击了右手的XA，如今用右手自如地拿着叉子，切割着覆盖着一层白色奶油和粉红色和绿色的糖粉的蛋糕。
叉子插下去的一面当然是有奶油的那面；然后把切成小块的蛋糕送到嘴里。
就在快要进到嘴里的一刻，在奶油的润滑下蛋糕块从叉子上掉了下来，在一如既往的黑色水手服上滚了几圈掉到了地上。
“呜——”双手举着刀叉手足无措的少女发出悲鸣。端着果汁和煎蛋路过的中二少女SVWN放下盘子从后面把XA小小的身体抱起来，用纸巾对她做了一番袭击。
对面是已经收拾完餐桌，无聊地刷着手机的B97.
看到这番光景的SVWN，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在昨天XA还在她的肩膀上无法动弹；而B97则听说全身都被电磁弹击中，能存活下来都是奇迹。
但她也无意向面前两位正在享受平稳的日常生活的少女提及这些事情。只是因为想到这些的关系，平日里在早餐时间都要好好解释一下她发现的最新密报的SVWN保持了安静。
「今天没有训练呢。」
好像察觉到了异常的氛围，首先开口的是B97.
「是呢…」
XA的语气好像有一点失落。
没有训练，对应的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像B97这样的泛函少女大概会选择回到宿舍睡一整天，而XA却对这次的自由活动心情复杂。
从Master那里得到了要带她去商店街的约定。
虽然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得到外出许可，但如果是Master的话。如果由Master下达指令的话。
其实HK-S的规章制度也是明白的。XA在受保护等级上比其他泛函少女高得多，外出许可只能由总部下达。
但还是会希望Master满足自己小小的任性。
但是。
昨晚从宿舍的房间里出来，到楼下的自动贩卖机里买零食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的咖啡厅门前有人的身影。
因为好奇所以走近了一点，看到的是那种神情的Master。
让Master露出那种神情的理由是什么呢。
虽然大概能猜到一点，但是不敢继续想下去。因为。
说不定是自己啊。
好想跑过去让Master看到自己在经过简单的检修之后就已经恢复了精神的样子，但是，如果要去直视Master的那种眼神的话。
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综合楼。HK-S本底区零号指挥部负责人办公室。
「以上就是本次作战收到的报告汇总。」
在电脑上敲下了这行字，按下了发往总部的按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对人毫无攻击性的不明人形，见到泛函少女后几乎是本能地开枪。
从XA的报告来看，明明看起来有着沟通的可能性，却仍然没有止住发射电磁弹的冲动。
而且，不明原因坍塌的四楼又是怎么回事啊。说好的不明人形只使用电磁弹呢。
根据TPSS的报告，其认为四楼的坍塌可能是煤气罐爆炸造成的，但是怎么想也不觉得煤气罐能有将一整面墙都削下来的威力。除非，不明人形在四楼堆积了大量煤气罐，等到泛函少女攻入三楼时将其一起引爆吗。
一到三楼完全没有发现可以被称为情报的东西；四楼又被不明爆炸弄得乱七八糟，从废墟里也什么都没有找到。甚至尝试从现场爆炸残余的焦炭里复原燃烧前的样貌，但得到的也尽是一些旧家具里的木块之类的。
所以，本次作战得到的信息也只有「不明人形会自发攻击泛函少女」这一点吗。
还以两人受伤为代价。
真是糟糕的作战。
但是，除了将作战报告送给总部之外，今天的Master还有其他要做的事情。
昨天未能完成的与那个少女的约定。
必须由总部下达外出许可才能以非作战目的离开指挥部的少女。如果是昨天的话，在作战结束后路过商店街时下车，也可以被姑且算作作战的一部分。现在的话就难办了。
无论如何都想完成。所以。
如果宿舍的面积与人形的大小成比例的话，XA的宿舍恐怕就会成为整座宿舍楼里最小的一个。实际上她的宿舍却意外地比其他人的稍大一些。多出来的空间被用于摆放很多用来监测XA的核心程序运行状况的仪器。
在宿舍的时间，每隔两小时左右XA就需要佩戴这些仪器，将实时运行状况发送给总部。虽然可能是为了XA的运行稳定考虑，但由于没有获得外出许可的情况下除了训练和实战之外一般都会在宿舍，所以同时也就起到了对XA的位置的监视作用。
虽然XA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监视的就是了。
这个时候B97一定也在宿舍，要不要去找她呢。
但是，一想到又要在宿舍里度过一整天，就不想动了。
电话。
是每个宿舍配备一台的固定电话。如果有面向特定泛函少女的紧急通知之类的就会通过电话传递。
不想去接。自由活动时间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吧。
不停地响。
很快对方就会收到无人接听的消息吧。果然，响铃9声之后铃声停下了。
为什么又在响。
也许还是去接一下比较好吧。
「XA吗。现在可以出一下门吗，拉上拉杆箱的那种，商店街大作战。」
甚至想不起来是怎么下楼的了。为什么现在就已经坐上了开往商店街的公交车呢。
与前一天有着柔软的坐垫的专车不同，公交车的座椅是硬质塑料制成的。但还是好开心，因为是第一次坐公交车，连在模拟练习里都没有体验过的场景。
一排两人的座椅，自己的身旁是Master。
商店街里有好多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
各种不同的气息。温热的香甜的橙色的气息。更加热一点的带着人类的气味的白色的气息。稍微凉一点的没有什么气味的另一种白色的气息。
好开心。
好开心。
与此同时，Master则等在商店街的出口处。虽然让怎么看都是小孩子的XA独自拿着银行卡在商店街里逛来逛去有点不太放心，但果然还是让她自由地完成与外界的初次接触比较好。此外预先给她的手机安装了定位软件，HK-S后勤组的人也躲藏在商店街的一些角落，安全应当是得以保障的。
傍晚。路灯逐渐亮了起来，商店街里闪烁的霓虹灯变得格外醒目。
手机屏幕上标识着少女的位置的红点逐渐向出口移动，然后。
与XA一同走出商店街的还有另一个少女。
拉着旅行箱，同时还提着一个装满了什么东西的塑料袋的SVWN。白色的小棍从袋口露出来。嘴里含着棒棒糖的XA在一边拉着她的衣角。就像是带着妹妹出门的可靠的大姐姐一样。
1-2
白色的下沉的
6月21日晚9点，HK-S本底区零号指挥部负责人办公室。
刚刚结束了与从未到过外界的少女的约会的Master，重新坐在桌前检查总部是否下达了新的命令。
「关于下一步的行动方针」
「基于泛函少女与不明人形的初次接触所带来的报告，认定不明人形对泛函少女存在高度攻击性。经过总部，政府及伦理委员会的讨论，决定将不明人形判定为敌对势力。今后在一切场合，将其称为敌方；一旦发现敌方活动，应当立刻出动泛函少女以武力方式将其歼灭。」
真是草率的决定啊。
就在几天之前还把和平沟通作为解决不明人形问题的第一方案，而仅仅是这一次的失败就让总部的那些人物失去了耐心吗。
虽然这样的比喻可能不太合适，如果是面对珍稀的野生动物，驯兽师也不可能会选择在被攻击了一次之后就拿起猎枪的吧。
但是，自己也没有亲自出现在昨天的目标建筑里。那些初涉人世的女孩子们在那种地方面临的恐惧，也不能仅仅用一个驯兽师的比喻就带过的吧。
所以，还是接受这个决定比较好。
有人敲门。
会在这个时间造访的是泛函少女的可能性比较大。Master回忆起从隔离审查状态解放出来的第一天，不仅早上又被B3LYP送了一次芥末味的早餐，晚上还遭到了XA和SVWN二人组的夜袭。
在得到Master「请进」的答复之后，TPSS推开门走了进来。
在废弃居民区作战开始前曾经向束手无策的Master提出了作战建议的自带威严的少女。虽然Master也很想去了解她的想法，但TPSS总是像是把自己的事情当做像机密情报一样保守起来，有时也很有挫败感。这次走进来的TPSS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红酒。
站在桌前的TPSS将酒瓶放到了桌上。绿色玻璃瓶的顶端竟然是软木塞，给人一种真的是商业化时代吗的感觉。
但是Master熟悉这种感觉。
在HK-S本底区广阔的土地上，能够生产高品质红酒的地方并不多。在来到HK-S之前Master居住的地区正是其中之一。
将四分之三的长度塞进瓶里的褐色软木塞，正是那个地方的传统酿酒独一无二的标志。
TPSS对打开瓶塞的方法显然不是很熟练。度数不是很高的葡萄酒如果长期放置在空气里很容易变酸，而软木塞透气的特性更是为酸味的产生提供了天然的便利。因此这种葡萄酒在软木塞的基础上增加了复杂的封装，从而在便于长期保存和与外界平衡香气两点上做到了均衡。
正因如此，如果没有足够的经验，是无法打开这种瓶盖的。
虽然很惊讶为什么TPSS会有这种只出现在原产地的酒，Master还是帮她打开了瓶塞，并从柜子里取出了杯子。
好的葡萄酒当然必须要与合适的容器配套才能饮用。Master的舌头虽然也没有能够分辨出容器对香味带来的影响的灵敏度，但长期在红酒产地生活带来的经验表明用办公室里喝水的被子盛这种红酒对酿酒的人是严重失礼的行为。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合适的容器了。
「所以，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种酒的？」
「是B3LYP给在下的。说是用这个就可以让Master恢复精神什么的。」
奇怪。B3LYP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呢。
确实。尝到葡萄酒的味道的瞬间，就像被一个月前故地的空气包围了一样。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放松了起来。
TPSS也尝了一点。从表情来看似乎并不很享受的样子。
「现在Master有谈工作的心情了吗？」
将水杯放置在一边，TPSS在桌上铺展的是一张本地区的地图。
明明已经是信息化的时代，想不到还会有人用这种布满了折叠的痕迹的纸质地图。整个城市被放得很大，上面充满了用铅笔写的各种层层叠叠的标注。
「本次敌人出现的地点是商店街东侧5 km处的废弃建筑群。对此，Master有什么看法吗。」
「或是更进一步地说。Master认为下一次敌袭会出现在哪里？」
无法回答。
TPSS似乎在等待回应。Master只好诚实地说不知道。
「如同预期的反应。」
能不能不要把这种事情说出来啊…
「在下从一开始就很好奇，敌人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虽然废弃住宅区也是一个绝佳的躲藏地点，但既然前一天的作战中那样躲藏在废弃建筑里的敌人可以被巡逻组发现，恐怕敌人不会选择聚集在这种地上建筑里。」
「在废弃住宅区作战的同时，在下勘查了周围的地形。这里的每一间建筑都带有地下室。虽然大多数单元楼的地下室都是分隔的，但也不排除有什么人将不同的楼的地下室私自连通的可能性。」
「也就是——」
Master似乎明白了TPSS想要传达的意思。
「你认为敌人将这一地区连通的地下室作为了根据地。」
「在下的猜测正是如此。」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要搜索整个废弃住宅区的地下室了吗。想想就知道是一个庞大而危险的工作。
「不需如此。」面对Master的疑问，TPSS却十分肯定地断言。
「虽然敌人的出生地还不明确，但根据常识考虑的话还是从外界进入废弃建筑群的可能性较高吧。Master显然没有足够的耐心和人力对整个建筑群进行搜查，敌人同样如此。因此，在下认为敌人的根据地选在距离废弃居民区的入口较近的位置的可能性较高。
当然对于废弃建筑群而言，也不存在绝对的入口的概念。但从方向来看，西侧和北侧都是人流量密集的区域，如果从这里进入的话很难不被发现。然而本地区发现不明人形的报告，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些地区附近。因此。」
「敌人是从东面的火车站规划区或是南边的乡镇进来的。」
「正是如此。」
综合楼大会议室。
「接到巡逻组报告在废弃住宅区的南侧发现了相互连通的地下室的痕迹。鉴于上次作战之后总部已经下达了对发现的敌方人形无条件使用电磁弹，以及今后出战不再需要总部许可的命令，我认为前往废弃地下室群清查其中可能出现的敌人的作战是必要的。
关于本次的作战安排，大家有什么看法吗？
我的观点是基本维持上一次的组队方式。B97，XA，SVWN，再加上M06-2X前往地下室；B3LYP和TPSS在地面待机。」
从M06-2X的反应来看她对这次的分组基本满意。
「除此之外，我希望能亲自参加此次作战。」
Master说出这句话时，每个人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看着Master。
虽然Master名义上与泛函少女们处在同一条战线上，但谁也没有想到Master会提出一同前往战场这种要求。泛函少女和敌方人形的作战使用的都是电磁弹，再加上伦理委员会认定的限制，直白地说的话就是作为人类的Master即使前往战场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况大家都觉得Master的职责只要是坐在办公室里等待报告就可以了。
「我，想要参加此次作战。目睹大家承担风险的战场，我认为是作为Master不可回避的工作。」
做出了此番发言的Master站在投影仪前，直视着大家。这样就可以离大家更近一点吧。然而。
「不要。」
从座位上站起来的B3LYP。长长的头发挡住了仍然低着的脸上的表情。
「Master有更重要的工作吧。Master…说到底Master认为自己的工作是什么？作为指挥官，这个时候就应在坐在办公室里研究地图吧。
想和我们站在同样的战场上什么的。
这种事情。
请先做好自己最重要的工作再说才对吧。」
一旁的B97放下手机，拉了拉B3LYP，请她坐下。
「嗯…」第一次见到这么激动的B3LYP的Master又一次不知所措了。讨论了一些其他的问题之后只好宣布不再参加本次作战。
综合楼的电梯。
这里的电梯意外地小；并不能装下所有的人。就在决定谁要出去的时候B3LYP主动走了出去。
总体上，B3LYP至今为止的表现就像不习惯人多的场合一样。
电梯门关上之后，站在原地的B3LYP静静地看着显示着楼层的屏幕上的数值逐渐减小。
虽然楼里的空调很足，但夏天晚上室内的空气总是有一种灼热，更多的是干燥，又带着一种尘土味的感觉。并不是从皮肤传来的感觉，而是「夏夜室内的空气」这一概念本身对应的属性。如果一定要说是从何而来的感觉的话，大概是来源于过去的经历吧。
如果在什么重要的阶段体会到了这种气息，大概今后一生都会与不时回想起的这种感觉为伴。如果人类认知的结构是这样的话，有着相同的意识的泛函少女也很难说完全不是这样。
B3LYP还是站在原地。
有什么人接近了。
从第一次见到就与B3LYP争吵的少女。无论是哪个方面都过于鲜明了；外观，个性，乃至战斗力。
M06-2X的战斗模式与B3LYP有着明显的不同。与习惯使用共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的半人长度的（经常装填实弹的）自动步枪扫射的B3LYP相反，M06-2X是狙击派的。但她也并不是一个典型的狙击手；在模拟练习中，M06-2X从来不会像真正的狙击手一样预先精心选择位置，潜伏在那里向敌人发出致命一击，也不会特意根据距离，地形，风速等调整自己的武器。甚至M06-2X根本没有固定的武器。
虽然通常使用的是一把带着许多不知道为什么而存在的装饰配件的步枪，但是B3LYP也曾经在模拟练习中见到M06-2X用不知道在哪里捡来的其他的枪支，甚至临时改装的手枪完成类似狙击的工作。「在机动性，精度和威力之间寻求精准的平衡」这大概是M06-2X的战斗哲学。
而且明显就像是针对B3LYP一样，在模拟练习中总是有一种试图证明这种战斗方式比B3LYP的更加有效的感觉。特别是废弃住宅区的初战之后，模拟练习中加入了更多武装对抗的内容，这种风格就变得更加鲜明了。
但是现在M06-2X并不处在战斗状态。
走到B3LYP的视线前方，若无其事地用背影挡住了B3LYP看向电梯显示屏的视线。
「你。好像很在意Master呢。」
B3LYP没有回答。
「更能保护Master的人究竟是谁呢，我很期待呢。」
重新上来的电梯门开了。走进去的M06-2X转过身来，每一根金色的长发在干燥而混杂着尘土味的空气中划过的轨迹都清晰可见。
「不进来吗？」
蓝色的轻盈的
黎明，废弃住宅区上空。
天空的颜色逐渐从深蓝紫色变浅，太阳逐渐升了起来。
今天的天气与前几天相比不是那么潮湿了；在这个时间温度也不是很热。何况目前正处于距地面几百米的高度，气温与地面相比又要低一些。
名为wB97xD的少女正在这个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有普通人出现的高度飞行。
即使是编外人形，wB97xD也遵循着泛函少女通常的结构，所以她本身是不会飞的。
将她带到这样的高度的是脚下所踩的木板旁数十条绳索引出的无人机群。
就像空中盛开的花一样。向下望去是废弃住宅区一座接一座的旧房屋。清晨的阳光沿着房屋的方向逐次将每一座旧房子面向太阳的一面照亮。几天前用Decomposer击毁的房屋出现在视野的一角，落下的瓦砾仍然将周围的道路封堵着。大概是因为原本也是废弃地段所以这几天来也一直没有得到修复吧。
「从200米的高度看黎明的街头真是让人愉悦啊。」
站在花心的少女举着手机，正在与什么人通话。
「又是中午开始的作战吗。那我还有一上午的观景时间咯。」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城市的上空比较好。」
「有什么嘛TPSS。被发现了马上飞走不就好了。这朵花可是能在一瞬间就解体成超过20架谁也追不上的无人机的哦。」
「谨慎一些为好。」
「说起来。这次的作战是认真的吗？让我从空中把二层的目标建筑轰飞，再把地下室整个挖出来，这种乱来的战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但很像是你的风格不是吗。」
「哈哈哈不愧是老师。」
少女改成了躺在狭小的木板上的姿势。如果是XA的话大概可以把全身都放在木板上，但wB97xD不行。一只脚搭在被无人机拉直的绳子上，木板因此稍微晃动了一下；另一只脚则自然地悬在空中。
「要在这里躺到中午，吗。」
虽然再过几个小时少女们就会再次踏上战场，食堂里却还是轻松的氛围。所有人都在这里和往日一样吃着早餐，就如同过一会只是去一个稍微遥远一点的训练场一样。
同样和往日一样，M06-2X不在这里。
M06-2X一直以来都是独自吃饭派的；除了冰镇饮料之外Master甚至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吃东西的样子。仔细想一想的话，从看到M06-2X入职（并和B3LYP争吵）的那一天起，对她的了解就没能增加多少，不免有些失落。
吃完早餐的Master决定去整备室查看一下。
整备室是出发前的少女们调整状态的场所。具体来说，包括更换服装，领取和调整武器，以及大概还有以互相聊天为形式的心理调整。对于第三个Master是不太了解啦，想一想大概就像在有很多熟识的人的浴室里那样？
由于是作战准备的最后一站，掌握整备室里设施的保养情况也是很重要的。现在这个时间里面应该没有什么人吧。这样想着的Master推开了整备室的门。
顺带一提，不想在里面有人的状况下进入整备室并不是因为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只是觉得如果里面的人被Master突击检查的话说不定会被吓到吧。
但是推开门才发现好像真的有什么人被突击检查了。
把惯用的步枪放到一旁的地上，正在一列枪支前挨个摸索的M06-2X。
少女果然被吓了一跳。在听到门被推开的一刻像是经过了几倍的加速一样跳开，转身做出整理衣物的动作。
但是这种掩饰的动作的漏洞太明显了。M06-2X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几乎就在一瞬间之后就跑开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因为自己而受惊的少女，想了想之后Master重新把门关上离开了这里。
综合楼，宿舍区。
TPSS宿舍的布置相当简单。暗红色的地毯上安放着木质的床和桌椅，桌上台灯发出柔和的黄色的光。明明是上午，米色的窗帘却还拉着，隐约照进一点外界的光线。其间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桌子一侧巨大的储物柜。就像公共场所的存包处一样的带着数十个带锁的抽屉的柜子。
台灯下铺展的除了前一晚与Master共同研究过的地图之外，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在废弃住宅区的初战之前都不存在于这里的东西。
wB97xD在战役的末尾强行攻破目标建筑的四层，并在其内容物被Decomposer发射出的对建筑用弹释放的热风烧毁前用无人机带出的情报。
敌方人形在废弃住宅区的部署图。
出发前最后一次确认之后，TPSS将其折起，放进了储物柜的其中一个抽屉里。
半小时后。
送别了即将第二次走向战场的少女们的Master正在桌前整理现有的情报。
关于敌方的了解仍然止于初战带来的零星的信息再加上一些不知合理的成分有多少的猜测。既然不能在战场上帮助那些女孩子，就只好像B3LYP所说的那样仔细研究这些东西了。
与初战结束的第二天那个只是机械地把报告书复制到给总部的邮件里的新人不同，现在的Master好像学会了一点如何以指挥者的方式思考。当然仍然只是一个一点也不熟练的新人而已就是了。
都是拜昨晚造访的那个少女所赐。
就像外观那样，是个严厉的老师呢。
而且，真的很厉害。
太阳与早晨相比又上升了一点。阳光直射到Master面前的纸张上。稍微抬头看一眼太阳周围一圈浅蓝色的天空，正在努力从近距离状态切换过来的晶状体让视线从中心开始一块一块地变得清晰，视野正中耀眼的白色物体显得时大时小。然后又切换回了近距离阅读的模式。
灰色的下沉的
车辆在废弃住宅区的南侧停下了。
荒废的地方和荒凉的地方的边界线并不分明。从十几分钟前开始，原本是看不到什么人生活的痕迹的灌木丛的道路两侧逐渐出现了一些房屋。主要是棚屋和平房，有些开着门接着电线，像是有人居住其中，更多的则和废弃住宅区里的房屋一样老旧破败。
现在的面前则已经没有了成片的灌木丛。沿着砖石制的街道向前走去就是拥挤的房屋群。从眼前的房屋的地下室下去，就是通往敌方人形的基地的密道了吗。
SVWN,XA,B97三人组下车进入建筑群。正当视野逐渐变得黑暗时，XA突然大叫了一声。
B97看起来对这种状况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与上次的口头警告不同，这次的B97直接把什么东西顶到了XA的后背上。
受到了这种「不安静下来就会被队友的子弹击中」的恐吓的XA却完全没有变得冷静，相反更加慌张地大叫了起来。
SVWN虽然很想让B97不要欺负受惊状态的XA了，但很可惜她走在三人的最后，而这里的过道狭窄到只能单人通过。好在希望现状停下来的人中B97也包括在内。无可奈何的B97只好停止对XA的恐吓行为，像是把她提起来一样把前方的XA转了180度，然后将她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举起刚刚顶在XA的后背上的东西给她看。
不是可以发射电磁弹或是什么更可怕的东西的武器，只不过是从来不会离开B97身边的手机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的XA终于停止了哭喊。但是下一刻就爆发出了「你刚刚在做什么啊！！」的抗议。
「所以。你刚刚是怎么了？」
好像只有SVWN还记得明明应该安静地前行的三人组变成这种状况的最初原因。
「手电筒…」
是的。和上次一样，三人组里只有SVWN举着手电筒。
「明明特意带了手电筒来的，却落在车里了…」
「…好像上次也是相似的理由呢。」
与此同时，乘坐另一辆车的M06-2X也进入了建筑中。
虽然与另外三人是同一组的，但出于战斗方式的考虑，M06-2X选择从另一个入口进入，随后在地下室的密道网中两条路的交叉点与三人汇合。虽然追求机动性，但也不是在作战时一点准备工作都不需要做的；而通往地下空间的道路实在是过于狭窄了，一旦发生遭遇战，携带步枪的M06-2X根本施展不开，反而会妨碍其他三人的机动作战。
与其他三人相比，在合众国区的学校经受过顶尖训练的M06-2X就显得专业得多，如何勘查地形，如何最有效地行进，都做得十分标准，也能保证在遭到伏击时组织最有效的反击。虽然学校从设施到行政与一般的大学十分相似，至今也产生了很多批毕业生，但其实只不过是两个月前不明人形事件爆发后仓促成立的精英人形训练营，学生在其中经受为期两周的魔鬼训练。即使如此，教官都是各国军队最优秀的军人，提供武装战斗所需的技能绰绰有余。
不过，那个时候HK-S的方针仍然是和平解决为主的吧。从那时就用这种方式进行训练，就好像是总部已经知道会有一天演变成现在这样一样。
前方就是交汇点了。看来三人组走的比预想的慢，虽然不确定她们会不会遇到危险，但是从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一开始那些能听到对话内容的乱叫除外）判断应该没有去帮助她们的必要。
只要等在这里就行了。
不对。有声音。从交汇点的前方传来的脚步声，是敌人的声音。
虽然还是第一次与真正的敌人交手，但M06-2X是不会迟疑的。不仅是因为她原本也不是那么犹豫的人；她必须超过的对手已经在上次作战中提供了范例，如果不做得更好当然是不行的。所以。
贴近墙壁站立，把枪举在肩上。从瞄准镜中看到了敌人的身影，但显然敌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方向。干脆地按下扳机。敌人倒地。
从另一条路走来的三人组正好目睹了这个过程。
对三人组来说，M06-2X是并不熟悉的存在。虽然在模拟练习时可以遇到，却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机会。相比于态度高傲时常出言不逊的M06-2X，实力同样强大却有一点害羞的样子的B3LYP在女孩子们中更受欢迎一些；虽然B3LYP面对Master时总是突然产生一种比平时强硬的气势这一点让大家不解就是了。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M06-2X冷静而准确地击倒敌人的全程，不禁让三个（基本上是）天然系的女孩子心生敬意。
「…有这样的水准的莫不是带着光之羽降于星间的叹月之兽。」
「SVWN你这次说的话根本意义不明吧。」
三人中XA是最激动的，跑到M06-2X身边，伸手想要去摸M06-2X肩上的枪。
「那个亮闪闪会摆来摆去的！好漂亮，要看要看！」
「跟不上XA的关注点呢。」B97叹息到。
确实，M06-2X惯用的枪上有很多从来不会在其他枪支上见到的意义不明的挂饰。有些像是奖章一样的东西，有些似乎只是看起来亮闪闪的却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如果是像B3LYP这样追求实用的操作者一定会嫌弃这种多余的零件的吧；但M06-2X好像十分乐于把各种奇怪的东西安装到自己的武器上。
虽然平日里M06-2X对XA的态度也不是很好，但这次面对围在身边兴致高涨地举起双手却又够不到想要碰触的东西的XA，M06-2X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一脸不愿地把枪从肩上取下来给XA触摸；同时示意另外的两人对周围做好警戒。
XA玩够之后，四人继续向前走。现在的道路比刚才稍微宽了一些，虽然旁边堆满了各种杂物，像是稍微震动就会掉下来一样。虽然是夏天但是地下空间意外地凉爽。
堆满杂物也就意味着容易在其中隐藏一些危险的物品。
B97点亮了手机屏幕，但马上发现已经没有了信号而抱怨了起来。虽然没有手机信号意味着与外界信息交流的难度变大了，但M06-2X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泛函少女们的手机除了联网需要有信号以外，与指挥部的通讯是通过特殊渠道进行的，即使因为远离民用基站而没有信号，只要后勤组的车辆在附近通讯就不受影响。
但是比缺乏通信手段更直接的危险出现了。
B97的手机落到了地上。
并没有发出清脆的响声而落地；首先是小一点的声音，过了一秒左右才是第二声屏幕整个碰触到地面的响声。
从什么东西上滑落到地上特有的声音。
M06-2X的手电筒立刻照到响声的来源；在手机的旁边是一根绷直在半空的细线。
这种装置最著名的用途当然是地雷；然而在这种水泥地面里埋设地雷的可能性应当还是很小的。虽然可以这样安慰自己。
「跑起来！」
听到M06-2X的指令后其余的三人立刻开始向前跑。穿过了一扇门，又从一个半塌的木床上爬过之后少女们停了下来。
什么也没有发生。
XA已经精疲力竭，暂时坐在杂物堆上休息。B97回头看着来路，平静地说。
「我可以回去捡手机吗？」
虽然对这个要求相当不满，M06-2X还是同意了；同时举起了枪，透过瞄准镜确保之前的房间里的大部分空间都在监视之内，并要求SVWN警惕背后。
B97顺利地捡起了地上的手机。并没有立刻回来，而是检查了一下手机屏幕，又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你究竟在做什么啊…」因为可能会惊扰到敌人，M06-2X尽全力让自己的抗议声不是太大。然而B97好像还是听到了并做出了回应。
「灰尘可是电子产品的大敌啊。」
此时的M06-2X已经不想反驳了。除了对缺乏紧张感的同事的无语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在瞄准镜中注意到了更加值得在意的东西。
刚刚的细线。虽然现在看来并没有与爆炸物相连，但这种很难想象会出现在一般的居民地下室里的东西很难不让人想弄清楚究竟对应着什么。
从这个角度的瞄准镜里看的话，引线所连的东西原本被遗失在地上的手机挡住了。B97将其捡起后，细线的彼端清晰可见。
带着一闪一闪的灯光的发信机。
一瞬间，一种不妙的感觉涌向M06-2X的全身。
虽然M06-2X是狙击手中的机动派，但其能在短时间内打击的敌人仍然要受到武器射速以及自身对射击方式的计算速度两个极限的限制。
无论再怎么强调灵活性，如果是以现有的武器的话，在未经准备的状况下应对突然遭遇的大量敌人的能力仍然是不如长于激突的B3LYP的。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脑海中浮现的仍然是B3LYP啊。客观的说，不应该是“在现有的状况下一旦遭遇大量敌人将很难全身而退”吗。
不要说全身而退了。如果敌人数量足够多的话，能不能在保留意识的状态下离开这里都是问题。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可能还轻松一些。现在的自己还带着三个连现状有多么糟糕可能都没有搞清楚的小孩子。真是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了吧。
不擅长应对小孩子。所以也不擅长应对自己。
不能再乱想下去了。不知道这个发信机会引来多少敌人，不管怎样先寻找一个有利的狙击地点。在这之前还要像同行的三人说明吗。好麻烦。果然还是不说比较好。
做出了决意的M06-2X，一边喊B97马上过来，另一只手抱住还坐在杂物上喘着气的XA；SVWN见到这种状况也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战斗，立刻跟过去。
废弃的地下室里的杂物很多，乍看起来利于掩蔽，但这些杂物堆都很脆弱，破旧的木头，连密铺都做不到就堆在一起的空塑料瓶，稍有不慎就会碰倒。如果希望躲开敌人的视线的话这就是致命的。
一边确认前方没有敌人一边向前跑过两间房间之后，M06-2X选中了一个废弃的木质柜子的后方。用一些被压扁的旧纸盒把柜子和墙之间的空隙稍微缩小一些之后，M06-2X让三人在这里静静地等着。
虽然一开始很希望M06-2X说明情况，但感到危险的气氛之后XA也选择了保持安静。此时的她已经拿出手枪，伏在墙边窥伺外面的情况；但谁都可以看出她已经处在了一种高度紧绷以至于无法集中精力作战的状况。
B97坐在地板上。从那样强大的M06-2X的态度来看，当然也已经明白了正在面临的可能是一场决定生死那般不利的战斗，但她还是靠墙坐在地上。不过蹲在一旁做好出击准备的SVWN看到她手中紧握的手枪就知道了B97其实也已经进入了认真模式。
而自觉地肩负起保护三人的责任的M06-2X则正在透过瞄准镜观察四周的情况。距离引信被触碰大概已经过了五分钟，敌人还没有出现。并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这意味着她们已经浪费了五分钟的逃跑时间。如果敌人准备出动的话，很可能就在下一刻。
如果是B3LYP的话会怎么做呢。会马上跑开吗。是会继续深入，还是向出口跑去呢。但是M06-2X作为伪狙击手，可用的选项就只有了现在这一条。选择合适的地方，等待敌人出现，开火，至于开火之后会是怎样就只能交给命运了。
如果那个时候。出发前在整备室里，没有被那么没有礼貌地突然闯进来的Master打断的话。说不定现在手头就会有一把合用的射速较高的枪。这种时候也许就可以多一个像B3LYP那样的选项。不过为什么总是想到B3LYP啊。而且还是想采纳B3LYP那种乱来的作战方式啊。
果然还是不擅长应对自己。
接着，脚步声出现了。
当前的地下空间并不是黑暗的。虽然在入口处还需要手电筒，但是自从进入连同的地下室群后照明用电就是接通状态，只要按下开关昏暗的白炽灯就会亮起。大概是占领了这里的敌人为了保证日常生活需要而使用了柴油发电机之类提供的电力。当然泛函少女们不会故意做出点亮电灯这种无意义地吸引敌人注意力的举动，但很多房间的电灯本身就是亮的。这座房间，连同周围的几间就在其列。
脚步声在接近。虽然已经是附近能找到的最宽的视野，仍然有很大一部分被墙壁和杂物遮挡着。暂时还看不到敌人的位置。虽然根据音源大致能猜到，但在这种状况下不想在没有充分把握的前提下开枪。
反正很快就能看到了吧。
这样剧烈的心跳是怎么回事啊。
黄色的平稳的
废弃住宅区南侧的另一座建筑。
按照Master的安排同组行动的B3LYP和TPSS，似乎并没有一同行动的意思。确认过状况之后B3LYP即做好了出击准备，而TPSS仍然留在地面。
「Creator.」
「？」
「此次敌人可能会使用实弹。」
「为什么会有这种结论？」
「预感。」
「…」
第一次从TPSS口中听到这样的原因。
在无数次的共同作战中，那个分析着无数情报统筹全局的少女，如果要解释每一个指令的理由，都会从现有情报出发环环相扣地分析；预感这种东西，不一直是TPSS的指挥艺术里希望摒弃的吗。
正因如此，B3LYP感到了事态的不凡。
「要换吗？」
决定权在B3LYP这里。虽然指挥者陈述了一种可能性，但作为实际作战的一方，是继续使用电磁弹还是临时换成实弹，仍然是一个与实战经验和战斗方式关系密切的问题。B3LYP稍许考虑后即表示使用电磁弹就没有问题。
「从习惯上用实弹不是更加舒适吗。」
「对她们不公平。
如果真的需要的话切换成实弹也是很容易的。大概。」
地下空间的南侧入口并非只有一个。从上次作战夺取的地图来看，仅仅是这附近就有五个左右的入口；四人组是从靠近边缘的两个进入的，而此时B3LYP即将进入的是与她们相距几百米之遥的另一个。
五个入口都通向同一片地域。敌方人形将这里数平方公里的地下空间作为根据地，在这样庞大的领土内安置了许多不同的设施。在向Master提出建议时TPSS虽然句句属实，但隐瞒了关键的一点。
这里的入口通向的并不是敌方可能会放置有价值的情报的地点；甚至并不是一个可以若无其事地进入的场所。此处的正下方是敌方人形的警备点。
仅仅是平常大概就有十名以上装备万全的敌人；如果敌方进入了类似于紧急状况的什么的话只会更多。Master总体上只是出于一时兴起而做出的让M06-2X跟随天然系三人组进入的决定意外地提高了三人安全返回的几率，但最不利的情况下就连M06-2X也可能会陷入绝境。知晓着上述全部的B3LYP行动了。
策划出这一切的TPSS，以及看着TPSS策划出这一切的B3LYP，其目的当然不是无谓地损耗Master的战力；相反的，正是因为自己制定出的作战计划让不知情的女孩子们陷入了多余的危险中，B3LYP不得不去承担更多。
没错。敌方的警备点在这里的「正下方」。
如果直接从这个入口下去，就可以确保在M06-2X一行接触到敌方主力之前将驻扎在这里的敌人歼灭。
虽然只有B3LYP一人。一人就足够了。
警备点附近的地下空间与下降的道路完全不同，每一处房间都亮着黄色的白炽灯。空间相对开阔，可以看出占领了这里的敌人将房间的原主人离开时留下的杂物好好地收拾了一番。B3LYP已经完全做好了战斗准备；如果上一战还由于不习惯电磁弹带来的较轻的重量而有所保留的话，这次的B3LYP已经可以发挥完全的战力了。
在有充足的情报，加上丰富的经验的情况下，甚至可以预计敌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以秒为周期的倒计时数到零的一刻，B3LYP向着前方深邃的通道开枪了。
几秒之后传来了不出所料的声音。
接下来的战斗都与B3LYP根据经验做出的预计一致；遇到的几个敌人都被轻易地解决了。随后去四周的房间查看了一番，没有见到更多的敌人。
明明是顺利的战斗，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从之前入手的情报来看，这里的敌人数量明明应该更多才对。
结论是。
意识到其背后的意味的B3LYP，立刻朝M06-2X一行选择的入口的方向跑去。
从平面地图来看位于废弃住宅区的中心的是一座二层建筑。如果按照一座城市考虑，中心的地带一般是高层建筑集中的繁华地区，但废弃住宅区似乎并不是这样。这里的建筑像年轮一样生长；中心一带是年代最久的建筑，而越向外围扩张，稍微新一点的较高的建筑越发密集。
与清晨相比，此时的空气已经变得灼热很多。住宅区上方的天空中原本漂浮着的松散的花不见踪影，但无人机并没有退出这片天空。其上不再系有帮助控制它们的少女掌握天空的绳子，而是连接着一块块沉重的钢铁。
从名字来看，Decomposer当然是一台用于分解敌方建筑的可怕机器。但此时被分解的反而是Decomposer自身。二十架左右的无人机各自衔接着一片零件，正通过复杂的动作将这把经过改造的总重量达到几百千克的机枪在空中组装起来。
这些无人机的主人，一个小时前还在几百米的空中仰望太阳的wB97xD则坐在相隔数条街道的一座三层楼的楼顶。
虽然对无人机的控制主要是通过身边的笔记本电脑实现的，wB97xD仍然习惯坐在一个能用肉眼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远程手臂的角度。本质上无人机是用于在人类不亲自接近危险的战场的前提下完成任务的工具，但wB97xD却十分享受在最贴近现场又不会身临其中的位置，以自己创作出的动态的艺术品最初和最狂热的观赏者的姿态实现对自身的定义这件事。
「B3LYP已经进入警备点。」
传来了TPSS简短的通讯。
「那么战斗不是很快就会结束了吗。」
wB97xD知道这是自己应当出场的信号；但她从来不会用「了解了」之类的无聊的话语作为回应。
「…不知道。」
「不知道？？？」
少女的表现就像手机都要从手里掉出来一样。
无论是TPSS，还是TPSS的「学生们」的心中，B3LYP都是绝对的存在。
虽然在战斗之外的场合其本人看起来没有那么强势，一旦到了战场上，还从来没有见到过B3LYP不能快速解决的对手。
因此，wB97xD也从来没有听到过TPSS用这样充满不确定的语气描述B3LYP的作战。
这次的作战会有这么凶险吗。
「我警告过Creator敌人可能会使用实弹了。但我预感事情可能甚至还要麻烦。」
「预感？一点也不像老师的风格呢。」
「Creator也是这样说的。以防万一你也谨慎行事为好。」
「可是这种夸张的作战计划和谨慎行事听起来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总之我可以开始了吗。」
wB97xD用懒散的语气确认；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拿起笔记本按下了按键。
刚刚还像蜂群一样带着组装好的机枪无规律地飞动的无人机群停了下来，悬浮在空中。
准确地说并没有停下，只是动作变得细微了起来，反复调整着角度。
由于其巨大的后坐力，重机枪原本是需要有良好的固定才能使用的武器；然而在空中，Decomposer的底座却伸向了侧面的天空，仅仅由一架无人机衔住；其他无人机则咬合着机枪不同位置的零件。由于已经组装完毕，这些无人机的距离相当接近，刚刚能让螺旋桨不彼此撞到。
无人机是依靠气流维持平衡的。相距如此近的20架无人机产生的气流不彼此干扰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无论如何这个精妙的系统仍然保持了平衡，并且在做着更加精妙的事情。
Decomposer垂直向下的枪管，已经对准了正下方的两层小楼。
紧接着，无数爆炸声一般的巨响爆发。对建筑用弹从高40米的空中倾泻而下。
「南侧入口处的敌人已经全部消灭。」
B3LYP发来联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喘息声。听起来并不是一场轻松的战斗。背景里还能听到一些音量很大但听不太清的叫嚷。虽然一下就能猜出是谁了。
「Creator目前状况如何。」
「没有受伤。这里的四人也都无事；敌人使用的仍然是电磁弹，只是数量有些太多了。」
这样的吗。这样就好。
看起来电话的对面已经放下了手机，却没有按下通话结束的按钮。这时背景音更清楚地传了过来。
「听我说啊！所以究竟是谁让你过来的。后援组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地上啊！」
「因为还没有收到联络感到在意所以下来看一看。」
TPSS一下就笑出了声。还是第一次听到B3LYP这样反击那个态度恶劣的孩子。
「所以这样才让人生气啊！只不过是在等待一下就让敌人全灭的时机，你这突然抢人头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刚刚还把我们吓得要死的。」是B97的声音。
「就是就是要抱抱！」
接着传来的大概是M06-2X面对突然黏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子不情愿的声音。
以及夹杂其间的声音很小又那么生涩，可还是可以辨认出来的。
「不过。…谢谢你。」
接着，少女们继续向地下空间的深处走去。
橙色的粘滞的
由于巨大的后坐力，浮空的Decomposer正在剧烈摆动。周围的20架无人机通过一系列迅速而精密的动作实时调整着枪口的角度，使得子弹的落点保持在目标建筑周围面积约为100平方米的范围内。
「这样也太浪费弹药了吧。子弹没有补给 什么的，不是你经常说的吗。」
「我判断这是最有效的手段。」
「把两层小楼轰飞什么的不是最适合交给CAM那家伙的吗。」
「那样的话你就又会说「让这家伙来做和让炮弹随机落在整个城市有什么区别」这种话的吧。」
听到TPSS准确道出的事实的wB97xD几乎要笑到从楼顶掉下去了。
不远处，枪口子弹发射的巨响之上已经叠加上了更响和更沉闷的声音。经受了数百发对建筑用弹直击的目标建筑已经无法用正在坍塌来形容了。几乎是已经粉碎，无数粉尘随弹头爆炸产生的暴风飘起，形成了人造沙尘暴一般的景观。
「这样的话都看不清战地雕塑的正体了呢。可惜。」
总之少女暂时按下了笔记本上的按钮，空袭告一段落。
没有什么风的晴天，完全遮挡住视线的褐色尘埃要消散恐怕要很久的时间。
虽然很想继续静静地观察一会自己制造出的景致，但战场上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对于wB97xD来说，本次作战除了放任地大闹一场以外，TPSS下达的任务还是不得不完成的。在HK-S的编制人形在南边与敌人主力激战的同时，将敌方根据地的心脏位置直接轰开，并用无人机完成对地下空间核心区域的搜查。
先派一架无人机下去查看吧。一架无人机从少女的身后起飞，螺旋桨搅动空气发出响亮的声音，向人造沙尘暴的中心俯冲过去。笔记本的屏幕上显示出无人机前下方的画面。少女显然没有什么兴致去关注整个雕塑里这么细节的东西，只是偶尔瞟一眼防止自己的财产撞到瓦砾坏掉而已。
然而。
在无人机冲进沙尘的一刻，火光闪过。笔记本屏幕变得漆黑一片。
少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是下一刻就变成了无论是谁看到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事态。
一枚地对空导弹从沙尘暴的中心向正上方飞出。弹道的前方正是由20架无人机精密控制着的改装机枪Decomposer.
少女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发射按钮，机枪的枪口重新喷出子弹。
但是没有用。地对空导弹这种级别的流线型飞行物在高速飞行时周围会不可避免地产生与普通的大气极度不同的气流；在这种气流的包裹下，接近的子弹的弹道将被搅乱，最后被弹射出去。
四散的对建筑用弹击中了目标建筑周围的地面和许多低矮的建筑的底部；一整圈的建筑纷纷开始倒塌，人造沙尘暴的规模一下子扩大了几倍。
而且如果在这个时间点开始拆解机枪，绝对是来不及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女只好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一瞬间所有的无人机四散开去，与清晨盛放在空中的花那么相似，只不过这次是转瞬即逝的破碎之花。
留在花心的Decomposer与地对空导弹相撞了。火光和碎片将无人机轨迹为花瓣所勾的线完全填满。
目睹了自己亲手改装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大型机器变为碎片的wB97xD发出了悲鸣。
但还没有结束。就在刚刚的时间内，又有数发地对空导弹从地面上的废墟里发射出来。下一刻，正在高速飞行的无人机逐一在空中解体。
wB97xD经过反复改进才制造出的最大飞行速度超过人类反应能力，因而理论上不可能被击落的侦查和空中作业用无人机「Aerote」，却被人类制造的武器轻易击毁了。
或是「看起来像是人类制造的武器」。
已经从悲鸣转为咆哮的wB97xD用足以击穿电脑键盘的力度敲击着按键，残存下来的个位数的无人机开始用复杂的轨迹躲避仍然在不断袭来的地对空导弹。与此同时。少女的左手从腰间取出了手枪。
现在装填的是击中目标后会发出足以让金属气化的高热的子弹；已经放下笔记本的少女，从一边的手提箱里取出了一截弹链。
原本应该用于Decomposer的对建筑用弹。
经过几秒快速的改装后，这些机枪弹已经被装填到了外观绝对是普通手枪的机械里。
此时人造沙尘暴已经基本散去，不断发射出来的地对空导弹的轨迹的交叉点就是操作者的位置。
但是少女也没有去仔细观察的耐心。「敌人应该就在那里吧」这样的判断就足够她开枪了。双手握住可能会产生巨大后坐力的改装手枪的同时按下扳机；一声足以让人听力暂时丧失的巨响之后，废墟的正中再次爆发出粉尘。
暴怒状态下肌肉恐怕爆发出了极限力量的少女的手臂几乎没有移动。马上是下一发。为了应对敌人在稍微旁边一点的位置的可能而微微移动一点再次发射。如此往复，直到弹夹里的机枪弹打完。
然后是下一盒。
对建筑用弹用完之后，换成了原本的高温弹头。水泥的碎屑被加热到数千摄氏度，变成了岩浆一样的状态在地上流动。
随后是普通的实心手枪弹。
「冷静下来！发生了什么，请马上说明！」
手机里传出TPSS大声的叫喊。无法理会。
从被少女发射的第一发对建筑用弹击中的一刻开始，废墟里地对空导弹的发射就已经停止了。但是，怎么可能停得下来啊。
直到身上再也没有一发子弹之后，少女跪坐在地上，望着远处已经被熔化又凝固的石块像火山周边一样封住的废墟抽泣了起来。
傍晚，在指挥部门口等待回来的女孩子们的Master看到的是平安无事蹦蹦跳跳走回来的XA，状态一如既往的B97, SVWN和M06-2X，走在M06-2X后面的B3LYP，以及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也没有像之前每次那样向Master行礼的TPSS.
距离废弃住宅区心脏位置的作战落幕过了数小时。太阳已经从耀眼的白色变成了橙黄色，再过几十分钟就会消失于远处一望无际的破旧房屋之间。
失去全部体力后躺在屋顶上的少女，终于一点点地爬了起来。将散落一地的随身物品收拾起来之后沿着楼梯向地面走去。
屋顶上还留着几架幸免于难的无人机。不想去管它们；反正这里的敌人也基本被B3LYP她们消灭了，等将来有心情的时候只要按一按键就能让它们飞回来。
如果能有恢复精神的一天的话。
并没有去计划接下来要做什么的心情。wB97xD是不隶属于任何指挥部，相应地也得不到补给的编外人形；甚至会怀疑除了B3LYP，TPSS以及自己的那几个同类以外，世界上还会有知道她的存在的人吗。
在TPSS下达作战任务以外的时间，就再也没有非去做不可的事。
讨厌这样的时间。
今天则更加讨厌。
至今为止，少女已经度过了无数这样的时间；在她会随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减少的生命中，除了最初的与TPSS在一起的时间以外，应该说这样的时间才是大部分。
明明早就习惯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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