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晴/校园】晴空下的决意（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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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
大概是因为以前每次回家都是跟刻晴一起说说笑笑，明明是同一条路，一个人走起来时却觉得好漫长。信号灯变红，我盯着人行横道上的白线，经过的车窗映出我发呆的身影。
“旅行者。”
突然有人从后方叫自己，我回过头，定睛一看，穿着便服的绫华正朝着边挥手。她恬淡地微微一笑，走到我身旁。
“怎么一个人，刻晴呢？”
绫华的问题令我默默垂下眼帘。夕阳已然西下，火红炽热的太阳慢慢化为街道的背景，苍白的月亮朦朦胧胧地出现在天边。
最近发生的事，应不应该告诉她呢？抬起头，绫华还在等我的回答，我叹了口气，吐出这句话作为回应。
“我问过她了。”
“问什么？”
绫华不解地侧着头。
“刻晴的烦恼。”
绫华似乎一下子领悟到发生了什么，眨了眨眼。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轻声这么说着的她，看起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温柔地看着这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要去喝点什么吗？”
“欸？现在？”
看到我一脸意外的样子，绫华呼呼发出别有意味的笑声。
“走吧，我请客。”
在那之后，我与绫华相对无言地在附近的奶茶店里落座。在夕阳的照射下，店里的橱窗闪耀着斑斓的光芒，也给绫华雪白的发丝染上一层金色。
“这家店的咖啡味道很纯正，我经常来。”
绫华一边说，一边往杯子里加了勺糖。轻轻搅拌，表面泛起一层细细的泡沫。
“是吗……”
我象征性地感叹了一声。端起杯子，什么都不加地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我微微皱眉。
“所以，绫华特意带我来这里，是想聊什么呢？”
“旅行者和刻晴最近相处得不太愉快吧。”
绫华的一针见血让我的喉咙抽动了一下。想起那天刻晴流下的眼泪，我不自觉叹了口气。绫华观察着我的反应，把杯子放在杯垫上，用轻柔的语气继续问：
“刻晴在旅行者心中是特别的吗？”
不知道她这样问的意图，我只好用喝东西来掩盖自己的沉默。绫华对此并不介意的样子，微微笑着。
“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旅行者在刻晴心目中一定是特别的。”
“是吗？”
“不都一起住了吗？”
“是这样没错……”
“我认为刻晴是那种不会遮遮掩掩，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但不知该作何回应，只能再次喝一口咖啡，什么都不加果然很苦。将我皱眉的反应看在眼里，绫华莞尔一笑，继续说着：
“既然对刻晴而言旅行者是特别的，反之也是一样，你们在彼此心中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不是这样的。”
心头和舌尖同时泛起的苦涩，让我下意识摇头反驳。
“不是哪样？”
“我不是在纠结。我只是……不甘心。”
“可那是刻晴本人的意愿不是吗？还是说想挽留刻晴是出于你自己的自尊而已。”
突然尖锐起来的语气，让我抖了一下。
“我的……自尊？”
“说到底，旅行者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绫华直直凝视着这边说。我低着头，光洁的杯壁上映出自己懦弱的样子。
“我……我可能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
和刻晴想法出入，肯定是因为自己还不够了解刻晴。要是这世上有读心术就好了，那样就不会产生误解。见我这样说，绫华的眼睛闪了一下。
“刻晴也在为这事烦恼，对吗？”
“嗯。”
“所以说，刻晴也是人，是人自然就要烦恼和迷茫。但不同的是，刻晴能够从烦恼中寻求积极的一面，我认为这就是你不如她的地方。”
绫华的发言，让我感到一阵心惊。这种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人长大以后啊，不可避免会遇上许多烦心事，学会从无数烦心事中看到积极的一面，便是成长。
萍姥姥过去说过的话语在脑海中苏醒，那张慈祥的脸孔，跟眼前绫华平静的面容慢慢重叠。我轻轻按住眼睛，担心失去刻晴的恐惧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却无视了身边的人早已给出的答案。
“其实，我一直都很仰慕旅行者。”
将我的动摇看在眼里，绫华恢复了往日温柔的语气。
“我不觉得自己有那么优秀……”
我摇头否定，声音嘶哑。绫华轻轻笑了。
“不用忙着自暴自弃。还记得以前，你曾经安慰过我。”
绫华说的应该是高中那会的事，当时似乎也像现在这样在店里面对面喝着东西。
“当时你对我说，要拿出勇气来，勇敢地面对自己害怕的东西，不要去想着逃避。”
“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到。”
“放心吧，旅行者你一定能行的。”
绫华探出身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毕竟连刻晴都被你追到了，不是吗？”
绫华开玩笑地说，我无言以对，只能回以一个苦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浓郁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舌头似乎已经开始习惯这股苦涩了。
从咖啡厅出来后，外面已经全黑了。在绫华温柔的目送下，我独自踏进夜色中。刚才的谈话给予着自己自信，肯定没问题的，既然绫华都那样说了肯定能办到。
然而越是往前走，这股自信越是如同漏气的气球一般渐渐萎缩，好不容易变得轻快的身体，再次被沉重感支配。路灯照亮归途，周围的虫鸣声有一丝寂寥的味道。拖着沉重的步伐，我慢慢走在道路上。
好害怕，好害怕面对刻晴。为何自己会这么软弱，刻晴喜欢的自己不应该是坚强且勇敢的吗？
好不容易走到公寓门口，我转动门把，刚一开门，一股烧焦的味道便扑面而来。一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连忙冲向厨房。
“怎么回事！”
燃着熊熊大火的灶台前，刻晴正手忙脚乱地忙活，我连忙上前拧紧气阀，然后赶紧确认刻晴的情况。
“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
刻晴这时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应了一声。见她没什么大碍，我松了口气，转头望向被熏得漆黑的锅子。
“怎么搞成这样？”
“我想……试着做一下蛋炒饭。”
刻晴小声说，犹犹豫豫的语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蛋炒饭？”
我瞥了眼锅中烧焦的食材，再看向刻晴手中仍冒着黑烟的锅铲，我不禁思考，那天刻晴为我送去的饭菜，是失败了多少次才做出来的呢？胸口感到一阵刺痛，我叹了口气。
“给我。”
“什么？”
“锅铲给我。”
“可是……”
刻晴有些拿不定主意，迟疑着不肯把锅铲递过来。那天的隔阂仍然存在，这个发现让我更内疚了。
“继续让你做也只是浪费食材，我来教你。”
这句话让刻晴瞪大了双眼。
“……你说教我？”
“嗯，我教你做饭。总之先把锅洗了。”
我将烧黑的锅子放进水池里，拧开水龙头，透明的瀑布奔流而下。
“这几天手续都办好了？”
“嗯。”
“是吗。”
“……”
“……”
话题没两下就中断了，我戴上橡胶手套，拿起钢丝球，用力刷着锅子表面。刻晴拿着锅铲的手不安分地动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终归没有发出声音。
“我啊……”
我开口打破沉默。刻晴收回四处游移的视线，看向了这边。
“一直在逃避自己做决定，不管是升学，还是担任社长，或者其他什么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只是在跟着刻晴的脚步随波逐流，听从你的安排而已。”
换做是平常，刻晴一定会反驳说“没这回事”。但这次她没有那样做，只是安静地点头附和。
“我怕负责任，觉得只要保持现状就好，就算遇到困难了也能依靠你。为了能有这样的借口，我一直装作努力追赶你的样子。”
我的双手满是泡沫，因为太用劲，锅子表面被钢丝球刮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所以当知道你要离开时，我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刻晴终于开口，我摇了摇头。
“刻晴没有道歉的必要，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任性的我。”
“才没有这回事，我从来不觉得你任性，与你相爱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刻晴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凝视着锅子上的刮痕。
“我也这么觉得。”
我附和道，掀起锅子，将泡沫倒进水池中。棕色的油污顺着水流滑进漩涡中，转瞬间就消失无踪。
“但是，我决定不再扮演过去的自己了。”
我关掉水龙头，哗哗落下的水流立刻停止。摘下橡胶手套，附着在手上的油烟气也随之消失。
“过去我一直假装自己很成熟，假装什么都做得到。但仔细想想，这样很奇怪不是吗？因为假装成熟是不会变成大人的，未来就算后悔，也只能由自己承担一切。比起随波逐流，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才是正确的。”
“旅行者过去一直没考虑过未来吗？”刻晴问道。
我摇了摇头，刻晴静静地垂下视线说：“这样啊。”
我窥探她的脸色，表情笃定，斩钉截铁地将继续说：
“所以，我不想再走一步算一步了，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将来。”
我闭上眼睛，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浮现出一片晴朗的天空。那一天，刻晴流下的眼泪是多么的晶莹剔透。明明只过了短短几天，感觉却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刻晴哭泣的脸始终鲜明地烙印在我的眼底。
“我不想再懦弱下去了。”
“什么？”
刻晴的询问从耳边传来，我缓缓睁开眼睛，下定决心，重复刚才的喃喃自语。
“我不想再懦弱下去了。”
这句话让刻晴露出意外的表情。记忆中，我没有为哭泣的刻晴做任何事，只是懦弱地逃离了那份眼泪。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用力握紧拳头，沾着水滴的锅子反射着光线，闪闪发亮。虽然上面满是刮痕，但经过清洗，油污已经一点都看不到了。
“我不会再让你哭泣了。”
刻晴惊讶地瞪大双眼，随后松缓表情，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慢慢上扬。“嗯，我相信你。”刻晴说道，抓住我的手，热流顺着皮肤缓缓传了过来。好温暖，我悄悄露出笑容。
“好了，锅洗干净了，可以教你做蛋炒饭了。以后一个人在国外，可不要饿着肚子。”
“嗯！”
刻晴点点头，对我投来爽朗微笑。毫无疑问，我和刻晴之间已经雨过天晴了，但不知为何，眼角却感觉酸酸的。
第二天，刻晴带我来到了学校，如她所说，在中庭一角，有一棵刚刚种下的梨树。细细的枝干还不及手指粗，仿佛一阵狂风就能将其拦腰吹断。
“多亏有萍姥姥帮忙，学校才特别同意我们种下这棵梨树。”
弓着身子站在旁边的萍姥姥，抬起那张慈祥的面孔，微笑着说：
“呵呵，不用谢。我也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而已。”
“萍姥姥客气了。”
“说客气见外了，你们看啊，这棵树苗现在虽然还很娇弱，但随着你们毕业走入社会，它也会慢慢成长为一棵健壮的大树。我希望能在五年后、十年后，看到长大的你们如这棵梨花树一样开花结果。”
五年后萍姥姥还会在这所学校吗。无意浮现出来的想象，让我感到一阵心酸。一旁刻晴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低眉敛眼。我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问道：
“萍姥姥心目中的大人是怎样的呢？”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
萍姥姥的脸上刻满岁月的沧桑，眼中却无比清澈，倒映出我犹豫的面庞。
“问我自己？”
“是啊，你有没有想过，未来要成为什么样的大人？”
“我……”
迟疑只有一瞬间，嘴巴便自己动了。
“我想要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样就足够了。”
这个回答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可心中却没有感到一丝违和。这肯定就是自己一直在索求的未来，只是自己此前一直将其忽略掉了而已。
移动目光，刻晴看向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萍姥姥依旧微笑如初，不慌不忙地说：
“既然你下定决心了，就按照自己铺好的道路走下去。通往未来的道路，并不是只有一条而已。”
“我会的。”
我坚定回答，闭上眼睛。再次睁眼后，眼前的世界是多么的清晰明亮。
“旅行者。”
目送萍姥姥离开后，刻晴轻声呼唤我的名字。
“怎么了？”
我轻轻偏头，刻晴先是犹豫地闭上嘴，接着用力握紧我的手。
“下个礼拜，我就要走了。”
“……很好啊。”
为了掩饰动摇，我挤出笑容。刻晴松了口气般，稍微放松握住我手掌的力道。
“可以陪我走走吗？趁上课之前。”
“这么点时间也不放过？”
“你在说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很宝贵的。”
刻晴认真地说。这个对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好，听你的。”
“你敷衍我！”
刻晴闹别扭一样用手肘捅了捅我，然后寂寥突然爬上了她的脸庞。再次用力抓紧我的手掌，刻晴由衷地说：
“我想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刻晴……”
刻晴看向自己的眼光是多么温柔，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高兴和幸福。好久都没如此渴望时间能停下来了，如果能将这个景色封进琥珀中，该会是多么美妙。
未来的五年，刻晴和我将有各自的未来，然而此刻共度的时光，谁也无法剥夺。晴空下的这一幕，将永远封存进我的心底。
心中的话还没说出口，哽咽的声音便从喉咙漏了出来。见我如此不争气的样子，刻晴在旁边笑话我，用力拍拍我的肩膀。
“你该不会哭了吧？”
如此嘲笑的她，声音中却同样掺杂上了哭腔。
手抓着手，我们一同向前。对我而言，刻晴永远是特别的，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初春时分，来到学校中庭，就可以看见一棵盛开的梨花树。那是往届的学生出于纪念而种下的，才过去短短五年，枝干上便已花团锦簇。
微风拂过，花瓣落在我的肩头，我微微一笑，珍而重之地将花瓣从肩上取下，将其夹进书本中。
“老师！”
听到声音我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学生往这边跑过来。见她跑得气喘吁吁的，我有些搞不清状况地问道：
“怎么了？”
停在我面前的女学生，用手按住胸口调整呼吸，好不容易缓过来后，才直直看向我这边说：
“那、那个，感谢老师这段时间以来的帮助。”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露出笑容后，女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踌躇的指尖，紧紧抓住自己衣服的下摆。
“那个，我终于决定了，以后要走的路。”
“是吗，恭喜。”
“谢、谢谢！这都是老师帮忙开导的功劳！所以才特意过来跟您道谢！”
被人这么感谢感觉怪不好意思的，看着眼前感激涕零的女生，我压抑心中的波动，以平静的笑容面对她。
“我只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而已，真正作出决定的，是你自己。”
那一天，某位前辈对我说了同样的话。但促使我发生改变的，并非仅仅只是这句话而已。朋友们的希冀、心爱之人的陪伴、以及自己的决心，都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这些祝福和期待，就如同眼前绽放的梨花一般，随着时间沉淀，一路传承至今。
“加油，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哦。”
“我会的，谢谢老师！”
女生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笑容安慰说：
“道谢用未来的行动来证明就行。”
“好的！”
用力点头的学生身上，我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一时感慨的我，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还想送你一句话，想听吗？”
女生抬起头，怔了怔，然后点点头。
目送女生远去后，我放松肩膀上的力道。忽然背后传来一道久违的熟悉声音，让我再度绷紧了身体。
“所以，你刚才对她说了什么？”
转过身，早已烙进心底的面容映入眼帘。我的目光灼灼，对她投以微笑。
“你想听吗？”
“想啊。”
她笑着说。我也笑着点头，先是浅浅吸口气，然后让气息随着话语缓缓吐出。
“朝着晴空，别烂在春天与梦里。”
（全篇完）
校园篇到这里就正式完结了，嗯……没什么特别想说的，想要表达的已经在文中表达了，每个角色的成长线也都补齐了，就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