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 念》番外之婴言篇①
那时正逢烟花三月,他一身素白袍子,惬意的坐在俏马之上,且走且停的在京都街头溜达。
逍遥王名声在外,虽然不尽然都是好听的,但如此走在路上,饶是只身一人,也是宽敞大道朝天开,无人敢挡。
他虽无意,却仍是默许了这来自百姓的敬意,直至接道转角处跌跌撞撞的一抹身影映入他的眼眸,并且毫无停意的直冲而来。
魏婴微皱了皱眉头,手下却已经拉住了缰绳,幸好他走的慢,尚且来得及。可那人浑身带血,乌发凌乱,还是在他的马前踉跄摔倒,双膝杵过地面,本就褴褛的衣衫根本不足以为他缓冲,两道血色便在他的眼下刻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莫名的心揪了一下,他本不以为意,只叹这疼痛或许非常。然而街道上的人却在这时多了起来,大多是围上来看热闹的,竟将他围得不得脱身。
他在心中怨起这突然出现的人扰了他的懒散兴致,还给他带来这许多麻烦。只是这种抱怨在看到那人乌色眼眸的刹那烟消云散。
那人长得如何,魏婴不得而知,然而仅是一双眸子,便已然足够挑起他的全部兴致。
随后追来的人同他说了什么,魏婴听的稀稀落落,他只是居高临下的与那落魄的人儿默然对视着,直到他从莫名飘扬的思绪中清醒,嘴角无名的笑意不知意指为何。
他发现那人眼中写着些许不解,而后魏婴一句话决定了他的归属。
翻身下马,魏婴踱着轻步走到他的跟前,微微俯身,便是那么随意的伸出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来,“你是我的了。”
“……”那人却并不伸手接受他好心的搀扶,倔强的眸子里虽有些许迷茫却足以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不是任何人的!
难得见到这般不识趣的人,魏婴却不气也不恼,他又低了些身子,竟是不嫌弃他身上的那种夹杂着血腥污秽的恶臭味,玩味的低声道:“还是你想被他们带回去,嗯?”
这句话的威慑力是足够的,以至于魏婴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拉起打横抱上马时,少了许挣扎。
一个男子沦落至此,还是一个满身傲气的男子,心里该是怎般的绝望?然而魏婴,喜闻乐见。
只是魏婴不曾料想,他褪去一身的污泞,竟是这般好看!似乎后知后觉的明白那些人为何费尽力气也要将他抓回去了,当他一身清爽的站在魏婴的面前,他便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轻抚他白璧微瑕的侧脸。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鞭痕,看着让人心疼又可惜。他好似打量着一件珍惜的宝物,目不转睛,爱不释手,可那人从起初的面无表情忽然变得满脸防备,后退一步,用目色控诉他的罪行。魏婴这才发现,自己的伸出的手再差分寸便要触碰到他的脸,只是功亏一篑了。
“你叫什么名字?”魏婴笑了笑,收回手时看不出几分尴尬。
“……”
“怎的,连名字也不愿说?那日后,你在我府上,我该怎么称呼你?”
“放我走。”
然而他要么不出声,要么便是让魏婴凉了心的话。他的嗓音一如他整个人一般清冷,好像怎么温也温不热。
魏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向来带笑的面色一窒,清清楚楚的写着‘不高兴’三个字。不知为何,想到这个自己亲手救回来的人儿想要从他身边离开,他心里头就堵得慌。
“你就这么想走?”
“是。”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魏婴的脸色开始阴沉,然而他却毫无畏惧。许久之后,这一僵局方才在魏婴的一声朗笑中告一段落,“好。”他轻松的答应,“不过,你还是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言冰云。”
“言冰云。”魏婴重复着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后想了想方才安排道,“日后,阿言你便住在西厢,离我的屋子只有一院之隔。”
“你!”他蓦地怒瞪魏婴,不敢相信他的出尔反尔。
魏婴却笑得大方,“有何不妥?”
“你方才不是说……”
“我反悔了。”魏婴看着他面上少有的神采,心情竟是陡然好转。跨步逼近他,那人镇定自若,怕是受了不少苦,“你是我带回来的,就这么放你走?本王可不是亏了。”
“……”
提及他当初留他的手段,魏婴从不觉得自己有几分光彩,然而若不是那般厚着脸皮的抵赖,他或许就要从此错失他。
可他也不曾想,言冰云,心如他的名字一般,是软不化的冰块,任他如何百般讨好,他永远是那般不冷不热。
他想趁着夜色,在言冰云的屋里与他找着话题促膝谈心,然而天色方黑,那人便开门逐客,次次如此。他又想借着满园春色,与他携手同赏,可那人却总归离他远远地,独自借景伤情。
魏婴从不曾料想,有一天玩心会变成真意。他吊儿郎当,空留余香不留情,然而这一次,却是不同。
他懊恼的坐在门前喝酒,细数着那人又有几日未与他说话,上次说话又说了些什么,言冰云惜字如金,让他反复咀嚼早已倒背如流。
他原以为再没有比现状更糟的情况,可那日偏是心情苦闷多喝了几盏,脑中便不由自主的模糊起来。如何推门闯入,如何爬上言冰云的床铺,如何将那个在午夜惊醒的人压在身下,他均是记不真切了,只是后来慢慢回忆,才有了些头绪。
魏婴不曾那般狼狈过,也不曾对哪个人求而不得过,更不至于使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对方留在自己身边。可那晚,他千不该万不该,却还是那般做了。
房门大敞着,月光照进来,地面上好似一层层银白色的薄纱,丝丝缓缓,骚动着燥热的心。魏婴红着眼,瞧不真切身下人的面孔,然而他知道那人叫言冰云,许久许久,他脑中被这个名字侵占的不剩空地。
“从不曾有人敢拒绝我,凭什么,你不与他们一样?”
他苦闷的询问,言冰云那双水亮的黑眸饶是在夜色中,依然那么夺人心魂。魏婴便是爱极了,他不住低头去吻,从他的眼角吻到额头,再吻过那挺翘的鼻梁,柔滑的脸蛋,最后方才印上那双他早已消想已久的薄唇。
那般滋味,该是如何形容,酒醉中美好的不切实际。他全然不顾对方的反抗,随着心意任意为之,然而他却仍是保留着一贯的温柔,比对任何人都要温柔。
言冰云不如他习武的身段,反抗全然无效,便是无力的任他捉弄。他知道魏婴一直对他的念头,他努力的视而不见,可他也想不到魏婴有一日竟会这般不顾他的意愿,对他做出这种他不曾经历过的暧昧情|事。
“阿言,阿言,我该拿你怎么办……”他的伤心不加掩饰。
“……”他竟是一时间忘了要推开魏婴,从未见过他这般无助的样子,也从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个人的伤心而难过。
可是……自己就算接受魏婴又如何,他两个身在两个敌营。
也容不得他开口,魏婴铺天盖地的吻便又落了下来,他终是放弃了反抗,闭上眼睛,默然承受。
可魏婴却断的不是时候,他本已经放开了心,由得他这一次,可那醉醺醺的家伙,却是做了一半,倒头压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那温热的触感还停在他的身体内,直让他清冷的脸红的不成样子,偏是魏婴沉得让他推也推不开,稍稍挪动便又会触碰到他的敏感,引得他阵阵无力颤抖。
言冰云终是无奈的吐出一口气,朦胧的睡意早就稀疏的可怜,便只能睁着眼睛望着床板,动也动不得,许久之后方才慢慢又来了睡意。
隔天,魏婴却是先醒了,揉着似乎要炸开的脑袋,睁眼便看到身侧还在熟睡的人,整个人都懵了,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服也是凌乱不堪,一时间思虑万千。
“我,我会对你负责的。”待到言冰云醒时,张口便是这句保证。
可言冰云却只看了他一眼,“不用。”
不知是不是他这无所谓的两字触碰到了什么,魏婴手握成拳,气血不由自主的上涌,“为何不用,言冰云,我喜欢你,你就不明白么?
“我不喜欢你。”他直接了当的回绝,言语中何谈半分面子?
“你的心便这么硬,怎般都软不得么?!”
“……”言冰云闭了闭眼,再睁开却仍是那般淡然的看着他,答非所问,“昨夜,什么也没发生。”
魏婴摔门而去。熟不知,屋里的人呆坐许久不得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