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忘/nan妻系列） 哑妻 十三章
气呼呼的三步并作两步去找人，脑子转着该把那座池塘给填平。那群肥鱼是什麽东西？敢跟他抢男人，真火大！
果真，远远就瞧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坐在凉亭之内。魏婴悄然来到身后，存心吓吓他……
蓝湛只手托腮，视线锁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偶尔激起一圈圈涟漪，是池中鱼儿游来水面；想起每次来喂食，男人总是安静的坐在旁边位置，冷然的面孔藏不住一丝怨气，在恼些什么？
实在不愿承认，没了他在一旁纠缠，难免寂寞……
院里的人几乎目不识丁，他索性画图来表达，大致上都还勉强能猜透图中意思，可惜他发不出声音，不然可以在宅院教人识字，当起夫子。
如果……如果等他还清债务，想要离开这里踏上寻亲之旅，男人会让他离开吗？
【湛儿，记住这句话－－我好喜欢你】脑海响起男人叮咛的情话。
面颊一热，不是没感觉，心灵被打动了吗？
庞然的压迫感包围身後，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两条手臂分别捂住他的嘴和扣在他的腰际，一瞬闷入一具胸怀，是谁敢这么放肆？
蓝湛没乱动，猜想身后之人是不是魏婴？
可，来人捂住他的嘴，魏婴知他不会说话，何必多此一举？
会是谁？
该不会是宅院里的其他人，难不成见色心起意图不轨……。蓝湛冷静的思考可能性，认为不是魏婴，花容倏地难看，他最恨别人碰他，真是恶心透了！不再多想，自由的手摸到脑后，抽起银簪，出奇不意的往后猛刺－－
魏婴瞥见银光一闪，立刻出手拦截，赫！倒抽一口气，娘子要谋杀亲夫？
「你把我当成淫贼了？」
蓝湛张嘴愕然……紧绷的身子瞬间松软，手中银簪被抢了去，就着月光，男人的脸色隐约难看，八成是快气炸的模样。
「宅院里，你以为除了我之外，有谁敢对你乱来？」
放开他的手，温柔的撩起他的发，缠绕成一个结，将发簪归回原位。
「这是让你成为我结发妻的心意，带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他有私心，象徵他是他的人，永远。
蓝湛解开系在腰际的一只锦袋，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和小瓶墨水，把东西放在石椅上，提笔写了几个字，拿去男人眼前－－『我想卖字画，好不好？』
魏婴点了头，道声「好」。面无表情的看他，娘子葫芦里在卖什药？卖字画是吧，哼－－宠他到有求必应的地步，大爷就是这么爱妻。
蓝湛很有才华，那些字画练得风神典雅，笔墨秀润，若是卖出肯定有人要的；达官贵人喜好攀附风雅，他欠缺的是人际关系发展出一片天。
还有另一途径可飞黄腾达，现代以科举办法选拔画家，若是考上可进宫廷翰林图画院，画院列在琴、棋、书之首；可见绘画在这时代所受到的重视。
若是肯栽培他；娘子不会只受限于宅院，他有私心，恶劣的不愿让他飞离自己的世界。宁可埋藏他所有的才气，不愿让他有出头的一天。
他只能属于他，那些字画不会流出市面，只能属于他魏婴一个人的『情画』。
他果然坏－－为了锁住一个人在身边一辈子，他表现出所有的好都是有目的；表面用一片深情掠夺他的感情，暗地耍手段控制他的未来，很卑鄙……
会不会有罪恶感？开什麽玩笑，娘子这辈子是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为了他都注定绝子绝孙了，能不索讨一点赔偿吗？
【等会儿，我去奉澐斋帮你跟老板接洽，你在马车上等我，别让人误以为字画出自『女子』之手。懂了吗？】
蓝湛点了点头，心中猜测他应该是顾忌世俗所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打压，女子难挣一片天。
殊不知魏婴不让他下马车的真正原因－－大爷要瞒天过海，娘子的字画只能卖给身为相公的他。
魏婴捧著几卷字画进入奉澐斋－－
奉澐斋专门收集文人墨客的字画，老板是个年近四旬的中年，名叫扬奉天。
扬奉天的眼光独具可锐利的很；凡是近代名人的字墨画他小有研究，不论真迹或赝品均逃不过他的眼。也由此，乐好风雅的文人墨客、达官贵人都喜欢上奉澐斋来买画，或是聚集在此品茗，互相切磋、交流画坛新鲜事；严然成为一个上流社会的小天地。
杨奉天平日除了卖字画之外，私底下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消遣－－玩牌九。
因为这项消遣，杨奉天是魏婴赌场的常客。常言道：十赌九输。但是在魏婴的赌场里，赌徒们与庄家各自有输有赢，赌客不见得被诈光身上银两，落得一身空空的离开。
赌场的资金流量大，所以钱庄就设在赌场的旁边，银票兑现非常方便，若是赌客输光了身上银两，通常就被请出场子外，不然就是上楼去招待品茗，鲜少让赌客有积欠债务的纠纷发生。
杨奉天就是喜欢这些规矩，既可尽兴，也适可而止；魏婴在部分熟识的人眼中，称得上是一个行事磊落、光明正大的黑道人物。
他们俩人就这麽认识了好几年。
「魏爷，今日是吹什麽风，把您大驾都请来了？」
一踏进奉澐斋，杨老板眼尖的立刻上前，欢迎。
「没重要的事。我不过拿几幅字画来劳烦杨老板鉴赏，给您瞧瞧这画的好不好。」
他被请到厅上摆设的桧木桌边坐下，奉澐斋里头的不少客人也都凑上前来围观，俩人一一将字画摊在桌面上，有山水、花木、人物画等等。
喝！杨老板瞬间张大眼睛，瞧得可仔细了。他问：「魏爷，这画出自谁之手？」
魏婴淡然的说：「我娘子。」
杨老板更显惊愕，立刻反驳：「这几幅画的笔法、劲道不论怎麽看都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您别跟我开玩笑了，莫非……您是专程来考我的眼力？」
「呵。」魏婴似笑非笑的说：「杨老板，我可没诓您，这些字画的确出自我娘子之手。」
杨老板抬起头来，依旧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魏婴双手环胸，斜睨著他，「怎么，不相信我？」
「不……不是不信……」
瞧杨老板结结巴巴，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拿其中一幅画，左瞧瞧，右看看，落款属名蓝湛。
他叫道：「这不可能啊。」不断摇头再摇头，放下字画，又问：「魏爷，您说这画出自尊夫人之手，您可知尊夫人纸上造诣师承何派？」
魏婴发觉杨老板神色有异，遂说道：「我不知，从未听我娘子提及此事。」
他和娘子还没说过任何一句话呢，彼此了解程度少得可怜。
「魏爷，您真是好福气，能娶到一位才貌兼备的女子为妻，婚礼之上，尊夫人的花容月貌在场有不少人亲眼见过。不过……真是可惜了，如果夫人身为一名男子，光是凭这一手的好字画，若是进京赴考，肯定求得一官半职，名利双收。」
废话！本大爷就怕这种事发生降临，对他而言，无疑是个噩耗。
「咱们一块来鉴赏－－这画中的点、勾、勒、大小写、兼工代写、没骨其笔法、墨法、造景、布局的技巧纯熟与独具匠心，分明是画坛新风－－李老夫子一派。」
围观的客人开始七嘴八舌：
「不过，李老夫子的遗作流落在他人手上不多。李老夫子在生前是个师孰夫子，只教书，从未收过任何门徒承袭那独创一格的书画，对于李老夫子的作品现今仍是一画难求，其后代收藏当传家宝，坚持不卖出。」
「一群爱画之人，不论手捧多少银两到李宅去纠缠买画，也得不到李老夫子的一幅画。」
咦，已经仙逝之人在生前跟他的娘子有何关系？魏婴纳闷的思忖－－他本来以为娘子练得一手好字画，顶多卖个高价，结果在这群爱画之人的眼里像是得到珍宝似的赞谬有加。
「魏爷，尊夫人的字画堪称青出于蓝、胜于蓝。」
「以这幅山水画来看－－既精致又气象磅礴，有骨气又善於沉思，充分表达出人的精神境界特色。」
「这可不容易呢，由此可见，尊夫人的性格都显现画里面了。」
魏婴双眼一眯，这杨老板果然厉害。他娘子脾气又倔人又闷，沉思的时候毫无半点反应，就这些特色存心来气死他。
魏婴把画通通收起来，杨老板此时问道：
「魏爷，您这些画可否卖给我？」
「不卖。」
杨老板不死心的说：「这些画的价钱大家好商量，我肯定不会亏待爷。」
「我不缺银两。」魏婴睨了杨老板一眼，对众人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这些画是我娘子送给我的，其心意怎能落入外人手里呢，你们说是不是？」
「嘿嘿……」杨老板干笑两声，挺尴尬的。「原来这些画是尊夫人传达给您的情意啊。」
「嗯。暂时放您这了，给我好好保管。」
啥？！杨老板一时反应不过来，人家的情意放他这奉澐斋做什麽？
瞧杨老板傻楞楞的，魏婴又瞎掰：「您应该知道夫妻之间难免起口角，我担心娘子一不高兴，放一把火把给我的情意都烧光了。我会心疼……」说谎不打草稿，脸不红、气不喘，冷面孔没半点情绪露出破绽。
「原来是这样啊。」杨老板看著搁在桌上的画，「那魏爷可不可以让我把这些字画挂起来观赏，凡是来到奉澐斋里的客人均可一睹尊夫人的画作。」
「不行！」魏婴拒绝的彻底。「杨老板，这些画是非卖品，若是来您这儿的客人难缠，坚持买画，这多多少少也会对杨老板制造出困扰，还是好好收着，择日，我会请人过来拿回。」
「好吧。」不论魏爷说什麽，他能不照办吗。
杨老板把画捧进内室收藏，魏婴并未马上离开，他等阿生去钱庄兑现银两回来。
这世上，大概就只有他这个作相公的需要自掏腰包买娘子的『情画』。
蓝湛安静地看著车窗外，等待。
大街上，车水马龙，路上行人三三两两经过马车旁；有已经当娘亲的人牵著小孩过道路，孩童的手里握著一根糖葫芦，童稚的脸上笑得好开心。
对面三五成群的男子聚集在马路边聊天；或是相公带著娘子走在路上，看似散心；路边还有些摊贩卖水果，其他则是日常所需的民生用品。
他对这附近地理环境不太熟悉，大街两旁有许多建筑，像酒楼或食肆，甚至不知其店里面是卖些什麽的商家。
等了半晌，魏婴还没回来，他不知道字画有没有人要？
若是有，肯出价多少？他需要一笔盘缠费用，如果字画的价钱卖得不好，回去只好多画、多卖，积少成多总会存到一笔够用的数目。
蓝湛红潋的坛口微启轻叹息……，美眸继续看着窗外，心中拿不定主意，若要离开男人的世界很简单，只需要趁人不在的时候，驾著马车逃离，重要的是如何不被逮回来。
以前和家人一起躲避债务的经验累积好几年，成功的例子不少。他有把握不易让人找到，但是逃得过内心会难受的这一关吗？
想到此，心里就闷得很。蓦然，看见对街有两名引人注目的彪形大汉，分别架著一名看似身材伛偻的老头子。
老头子走起路来好像有点跛……
蓝湛眯起眼，细看之下，那老头的身形实在太像他的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