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兰迪尔X埃尔隆德||一生所爱||第263章（230728）

第二百六十三章 如人饮茶 埃西铎觉得自己是在感受到脸颊处的疼痛后才听到那声清脆掌掴的。 他偏着头——就着那记巴掌的力道。 常年被剑柄和马缰磨出老茧的手指似乎是无意识地抬起，搓了搓那片明显肿起些许火辣辣烧灼着的皮肉。 埃西铎也很惊讶他心里头浮起的第一个感觉居然是—— 父亲老了。 埃兰迪尔。老了。 事实上埃兰迪尔的样貌同他壮年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因为对于努门诺尔人来说，即便数百年之后他们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们的面容和躯体也并不会像是普通人类那样变得老朽不堪，松弛褶皱的宛若风干的树皮。他们会大体保持着壮年时的模样，最多就是胡须和发丝会被岁月染上灰白，但也就仅此而已。这样的状态会一直保持到他们决定接受伊露维塔的赠予，舍去这身皮囊，结束这段生命，离开这个世界。 没有人知道那些死去的人类的灵魂到底去了哪里。事实上，埃西铎甚至并不是很确定人类真的拥有灵魂，毕竟埃西铎从来没见过灵魂这种东西。以他刚过二百岁的年纪，对于一个努门诺尔后裔来说刚步入壮年，还远远未到衰老，距离死亡这种离谱儿的馈赠更还有遥远的旅途。埃西铎还没有来得及，也并没有必要好好思考这个关于衰老和死亡的命题。 在这记完全出乎埃西铎意料之外的耳光之前，在这位阿尔诺王子眼里，他的父亲埃兰迪尔也还仍是那个在百多年前率领安督尼依一脉迁至中洲的，坚毅果决，智勇双全德高望重的领袖。但突然，就在埃西铎揉搓着自己脸颊的这一刻，这样的认知几乎是瞬间涌进了他的脑中：这个流落中洲的努门诺尔人的至高王——他的父亲埃兰迪尔， 已经老了。 如果他不是老了，他的手指怎会不似当年般的坚强有力？就连这记掌掴都带着丝令人遗憾的颤抖和迟疑。 呵，埃西铎对他父亲的巴掌可太熟悉了。 他少时就顽劣好动，因此没少挨过父亲的巴掌，反倒是他的弟弟阿纳瑞安那小子从小就沉静内敛，常拿出一副哥哥模样对他说教，让埃西铎不胜其烦。 但长大之后，尤其是努门诺尔国破，流亡至中洲这几年，埃西铎倒是甚少再挨过埃兰迪尔的巴掌。 埃西铎自是以为自己长进了——尤其是在那个虚情假意两面三刀的虚伪精灵埃尔隆德的“谆谆教诲”之下——出落成了能力出众深受爱戴的一方领袖。 埃兰迪尔自是没有再扇他巴掌的理由。 此时此刻，埃西铎也并不认为自己有何过错值当这一巴掌的“奖赏”。 父亲老了。 老而昏聩，亦是有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时意气，要累多少勇士血染山河？！” 埃西铎能听出他的父亲，也是他的王声音里努力压制的颤抖。但他并未有仔细剖析那颤抖有多少是因为愤怒，有多少是因为失望，又或多少是因为悲伤。 “父亲，抛石若能给魔军重创还要那些精灵做什么。说穿了，若有曾经努门诺尔的巨炮，我们阿尔诺就可以独自扫平魔地还需要跟那些精灵联合？与索伦的大战…儿臣以为，正是消耗精灵军力的好时机。” “难道我们阿尔诺的战士就可以逃过牺牲？” “父亲……”埃西铎终于摆正了他的脸，他的语调尚且被压制在恭敬的范围之内，但他脸上的表情现出了某种…近乎不耐烦的神色。 “这恰恰是我们人类一族最有利之处。” 埃西铎直视着他父亲的眼睛。头一次，他并不觉得那里头的怒火有什么可怕。 “精灵虽长生，却也并非是不死之身。”年轻的人类颇为轻佻的低笑了声，“您知道的。他们生育子嗣的欲望极其淡薄，一场战争损失的兵士或许几千年都恢复不过来。而我们人类一族，不过短短数十年就可弥补。父亲——”埃西铎骤然压低的声音里透着莫名的阴鸷，“如今我们已没了巨炮凭依，这东征，或许是唯一可以令我们取得中洲的机会。” “闭嘴！” “父亲！” 埃西铎的声音甚至比他的父亲还要高。 “那些精灵…那些该死的精灵根本就看不起我们！吉尔-加拉德，埃尔隆德，还有巨绿林，那个嚣张跋扈的巨绿林王子！” ----------------------------------------------------------------- 就在诺多与人类联军离开后不过半日，欧洛费尔王率巨绿林大军行至鸢尾沼泽对面的河滩附近。 欧洛费尔下令全军停下修整。 而大军一停，王子瑟兰迪尔便同数名亲卫策马疾驰而去。 这一次，军士们都知道他们的王子要去哪儿又要做什么，他们心下亦是万分好奇，只是军纪森严哪怕原地修整也须得保持队列严整不能擅动，所以精灵战士们只得偷眼向河对岸处那片犹自燃着零星火舌的战争遗迹不住张望，以期能发现可以解释他们心中疑惑的答案。但当然，哪有这么简单。 “恕臣多言，我们...真的有必要在这里停留？既然已决定和诺多相互照应，是否应尽快追上联军大部…...” 利斯希尔的用词很谨慎，语调很恭敬，但这一切仍无法掩盖他的话却是对巨绿林之主——如今辛达一族事实上的王的质疑。 欧洛费尔面上却没有一丝一毫不悦。他只是懒懒靠坐于简易搭成的行军帐中，手托一盏清茶，不急不速地吹开茶沫悠然道—— “我已遣瑟兰迪尔亲去探查战场遗迹，想必很快就能带回有用的讯息。” 利斯希尔的眉峰有一瞬不自觉的微蹙，但他相信垂眸品茶的欧洛费尔并不会有任何察觉。 利斯希尔原本是应留守巨绿林的。 王与王子亲征魔地，以利斯希尔在巨绿林中的地位和名望，他自然应该坐镇巨绿林统管王城大小事宜。 但出乎众人意料也出乎利斯希尔本人意料的，欧洛费尔王要求他随军同行。说是悯他独女随军远征魔地，怕他太过惦念故叫他同行。而巨绿林王城城外有新军守卫，城内事务有王庭总管加里安，当得无虞。这理由可谓无懈可击，而且王城上下开始盛传，尽管忒弥诺弗斯公主已和瑟兰迪尔王子殿下解除了婚约，但利斯希尔亲王却仍是欧洛费尔王最倚重的谋臣。可惜这番说辞却不能令利斯希尔安心，他总隐隐觉得这次随军同行并不是出于简单的信任与倚重而更像是……实不敢深思。况且更让他心有不甘的是，当王和王子离开，王城权利空虚之际，却是加里安这么个出身平平的南多掌控了实权，怎叫他心中不恨。 但此时此刻，利斯希尔的脸上却没有一星半点的不忿。欧洛费尔王品茶，他亦品茶，只是这茶究竟是何滋味？ 只有本人才知。 “谁知这些努门诺尔后裔竟又偷偷造出了如此可怖利器，诺多之前居然毫无察觉，实叫人匪夷所思。” “伊姆拉崔领主埃尔隆德久居刚铎，据说就连米纳斯伊希尔城都完全出自他的手笔，在如此严密监管下人类自是不便搞什么动作。但阿尔诺便不同。” “也是。林顿虽同阿尔诺离得极近，但毕竟吉尔-加拉德王不能像埃尔隆德领主般久居城中。至于下头的眼线，只要埃兰迪尔王有意，想必便可轻易避开。” 欧洛费尔一笑，“所以我认为，除了私交，吉尔-加拉德对阿尔诺所知，并不比巨绿林更多。” 利斯希尔轻叹，“人类有此等利器，若在战场上出其不意，能省去多少将士鲜血，却白白浪费于此。” 欧洛费尔冷笑，“人类大抵最不怕的便是‘牺牲’，以他们生育的速度，若非大战消耗，不出百年就算吞了整座巨绿林也不够他们消耗。” 利斯希尔默然半响，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喃喃的自言自语，“只是人类拥有如此利器，若转头对付精灵…” “抛石虽是利器，却也并非火炮。”欧洛费尔淡淡的声儿细听却有一丝不屑。况且，人类此番平白在这里亮出杀招，已丧失了这利器本来的威力。 利斯希尔摇头微喟，“那埃西铎，究竟还是太过年轻。” 欧洛费尔闻言只一笑，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不久，帐外通传王子殿下已返回营中。按照以往的惯例利斯希尔是从不必避讳这父子之间的会面的。但今日，欧洛费尔在让侍从召王子进帐说话之前顿了顿，将眼淡淡挪向侧首坐着的利斯希尔。 利斯希尔初时微微一愕，但他的何许人也，瞬间便明白了王上的意思。便起身以清点辎重为由告退，待利斯希尔出了军帐，欧洛费尔才对那侍从说道—— “召王子进来说话。” ----------------------------------------------------------------- “这么说，这遇水不灭的油脂并非巨绿林的树油？” 欧洛费尔探手在瑟兰迪尔用油布带回的黑色油脂上捻了捻，又放在鼻端轻嗅。 “是。远看上去确实很像。但近看才发现这油脂颜色并非树油的暗褐，而是漆黑，质地也非树油那般黏稠，而味道…” “这油脂闻起来不似是从草木或动物身上炼制而出。” “我相信不是。这是超出精灵认知范围的全新造物。巨绿林的树油极其稀少，但看起来这种油脂倒是颇为易得，不然次生子也不会将其用在这种大型武器之上。” 瑟兰迪尔面有忧色，“不知人类会否利用这种油脂做出杀伤力更大的武器。” “不会。”欧洛费尔的话音淡淡，“不。或许应该说，他们已失去了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