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乙女向】雪国之春(上)
积德
我要积德
我要抢到票
哼啊啊啊啊啊

日照绮寮,青光叩开晨雾的荆扉,须臾散落。一场大雪,毫无征兆地降落在南国,依稀凛冽。南国很少下雪,澍雨也甚少,但如今纵横阡陌的棕榈树也覆上了厚厚的雪,低矮的古松古柏也被妆点成妖冶一簇,寸木岑楼,古河岸上栖息的凫鹥也在雪中聚集,㿥㿥若雪的翎羽夹杂着雪花,如此看来也略显逊色。
在街上,行人涉足之所并没有留下显眼的脚印,而是迅速被坍塌的雪堆覆上,又被簌簌飘落的雪花抹平。火车的汽笛声在空旷的站台落下悠长一声,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寂静。
天高气清,浮尘在日光的映射下泛起暖黄的光,却也泬寥。江瑜年推开小木屋的门,吱呀的细响盖过了她迈上雪地的脚步,风铃玲珑,细细诉说。
顾所来径,尽是南国旧客,未有让她留意得到一个生人面孔。她抬起头,透过雪松的稀疏日光略显刺眼,遮盖住了远方烟岚云岫,呼气的白雾略略遮挡,碰触到冷空气的脸颊生疼。
不知走了多久,过去收在柜中临时上脚的雪靴已然浸透了雪的极寒,街头矗矗立着的站台也被雪没了半截,雪精灵将木台阶精心修缮,填补了漆迹间的缝隙,塞着木栅之间橡胶,年久失修的火车站,连接木板的橡胶早已变得焦黑,时间风沙远远见了它的保护色,便会自知离去。
秋天还没有到来过,或者说南国没有秋天。
南国没有清风潆洄吹拢着的落叶,更没有山林里铺满枯枝的红枫,只有掠弱水飞过的翡鸟,只有四季北照如春的暖阳。
曾经的雨林列车现如今变成了雪原列车,漫无目的地在旷野上驶行着,只不过窗外是白茫茫的大地,白茫茫的暮山。车轮与铁轨间剧烈地摩擦也只化作一滩雪水,在北风下又凝结成冰。
她的心也同这列车一般,在空落的心底落下一道车辙印,将心中的雪花压实压平,思绪飞向南国的东部,那里有她的一位知音。
“瑜年,昨日这场大雪来得确实蹊跷,我哥写信给我,他们往北国修的铁路将会延期,还没有下通知何时复工,总之是大雪过后,哪边先回了暖哪边先开工。”
“这样吗?”江瑜年也暗自叹息,“看来祭典也要延期了,不知要度过今年冬天,得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下次这么突如其来的降雪,又将会是哪年。”
她在林念的屋子里呆了许久,东边向海,在冬日里会有暖风吹来,再加上小屋本身的橡胶垫保暖,显然是比自己的小木屋温暖许多,而自己的就略显单调寒酸了。
路途中一圈圈解下棉线,撑开随身携带的锦丝袋,还记得能携上一抔新雪,用简单的布料封存片刻,捱到离别时取出,早些时候放在床边,椽角的冰棱还帮她存贮了些寒气,通红的手指也已还原成原本的肤色。林念是懂她,转回屋中去携来紫砂茶壶,选了较为清醴的青柑。屋中烘暖,屋外又云雾叆叇,渐远渐杳,寒风中夹杂着簇簇水雾,在玻璃窗上绽出了冰洁的花,暗了木间罅隙,夹杂着只片火成岩又熠熠闪光。
匆匆相见,又匆匆告别,她还要赶不久后的一趟班列回家。
临行前林念送她了一个手炉,外面用自己亲手缝制的棉线套精致地包装起来,快速地传导着炉子的热量,同时又将阈值控制在一个固定的位置,让人觉得温暖而并不烫手。
东市的人们于她而言算是陌生了许多,擦肩而过的人群多少携带了些俗气,她没有穿毛裘,只是套了一件棉织品,看到街头贵妇名贵的狐裘,更不免有甚鄙夷,又拍拍没有落雪的肩头,还是会不解,为什么东市的人们没有东方鲜活的气息。
东市不知何时长了一片雪松林,算是让一直在南国生活的瑜年见了一通雾凇奇景,零落的雪花安静地飘落,在海岸边,这里又略显少风,片片雪花只是勾勒出羽毛的轨迹希声落地,偶尔才有几缕北风拂过脚边,雪靴上的绒毛悉数立起,指向着自由的一方。一阵寒风猛烈吹过,拍打着安静的大地,汪洋恣肆地展露飞雪的密集,行人裹着衣服纷纷快步走着,她也默默低下头,迎上了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
他感受到了眼前的人,也抬起头。
“姐姐,要买花吗?”
他细细喘着气,在目光之间凝成白雾,又匆匆消散,涌起了他眸中细碎光点,在浟湙如水的眸底平铺荟蔚,苍蓝悠远的底色如岁缠星纪,迭起一片光晕。他这一抬眸,无疑将宛若秋水的灵眼大方现在她面前,秋云袅升,碧波浩蔚之景都悉数落入江波,再一瞥,是云销雨霁后的松月夜凉,静影沉璧,在眼中,心中,粼粼泛着波光,碎碎入渰,似冰蓝镶玉,下一秒就会倏然化作泡影,敛着金景翠幕的光。
“小朋友,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啊?”江瑜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头发也软软的,浓密的乌黑发在斜射的日光下,居然也能透出普蓝深邃的影,被拨乱的头发里还有几缕白发,晶莹的碎发藏匿在温顺的黑发之下,像是天神的亲吻,像飞扬的龙达,落下平静的烙印,是一封封雪地上的书信,包裹着男孩的肉体。他清澈的眉眼,被北风吹得凌乱,是刹那间赐予的永恒,却像是随时随地会归墟般破碎。
“姐姐,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花。”他看眼前的姐姐温柔地摸着他的小脑袋,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蹦蹦跶跶地,溅起一层薄薄的雪,身上白斗篷也跟着身体扑簌着,像一只小雪狐正在炫耀自己抓到影子一般。
江瑜年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花,晶莹剔透的,似是用薄冰与雪拼凑的冰蔷薇,小巧精致,光滑的切面无一点瑕疵,凝结产生的气泡也已然无存。他就这么期待地看着眼前人,眼中泛着纯粹的星光,通红的小手举着一捧大概六七枝花。
“小朋友,这个季节卖的花,应该属玫瑰,芍药,月季什么的才有人稀罕呐。”姐姐看着他轻轻笑着,原来毫无生机的氛围也变得活跃起来,“不过你这冰花甚是好看,是你自己来卖的吗?怎么会来卖些冰花呢?”
“姐姐,我觉得其实在这个时候,冰花才最好看!”他笑眯眯地答复着她,头顶的呆毛晃晃悠悠在脑袋顶立着,排列不齐的头发才能在风中多了毛茸茸的质感,“因为啊这玫瑰月季是怎么长成的,姐姐知道吗?”
他又调皮地看着她,毛披肩上肆意贴近他脸颊的白毛正摩不断挲着,似是在轻抚水灵灵的小孩子脸上不小心搞上的冻疮,温柔而轻缓。
“姐姐当然知道。”江瑜年也回应了他的笑。
“姐姐知道,玫瑰月季都是靠它们自己的努力长成了这么大!那我们为什么要偷取这些花儿的成果,来在人与人之间传来传去呢?”他撅起嘴,托腮思考着,“所以啊,我们不如靠着自然妈妈送给我们的冰和雪,自己努力来做一朵花啦!这和姐姐说的玫瑰月季,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好好,那这些花都是你做的吗?”她问着他,“我当然很想买啦。”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后摇了摇头。
“你的家人呢?”
他低下头,又摇了摇头。
江瑜年也蹲下身,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轻声安抚着他,又询问着他要不要先跟自己回家,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你的家人不会来找你吗?姐姐的家可是在很远很远的南边,在那边找你的家人可不容易啊。”她做出了“很长很长”的手势,试图让他理解自己的担忧。
“我……我也不知道。”他有踌躇片刻,“应该是不会来了吧,但是姐姐家里住的远的话,我就……我就呆在这里吧。”
“可是姐姐不放心呀,要不姐姐把你交给姐姐的朋友?”她又开始苦恼,这场大雪可真是为人们带来了不便,“姐姐的朋友人很好的,你跟着她绝对没问题。”
他埋头思考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姐姐,我想,第一个买我玫瑰的人,一定和我有着什么特别的缘分。”他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随即便踮起小脚,卖力地把花伸到她面前,示意她闻闻。她在心底笑了笑,却也顺从地嗅了嗅这不存在的香,竟也从其中捕捉到一丝新雪的幽芳。
“好吧,我的家可是在南市哦,离这边有点远,不过在东市和南市之间来往,也不算什么难事,我倒是就可以先把你带回南市,毕竟南边暖和点,不过刮得也都是冷风,是你要受点苦啦。”她又摸了摸男孩儿的脑袋。
“好啊,那我是不是终于可以见到别的地方的风景啦?”小男孩儿上前去牵起了她的手。
“不准确,毕竟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降临在整个南国,如果仅仅是从东市移步到南市,那恐怕并无区别。”她握紧了牵起她的这双小手,柔声说着,“不过如果等南国的雪季过去了,方便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南市或者西市,那里的景观确实和东市有些差别。”
“我也有机会看到南国雪季之外的季节吗?”
“说什么呢?你不是住在东市吗?东市虽然稍微靠北,临海多风,但也不至于整天狂风呼啸的吧。”江瑜年领着男孩到了东市尽头的火车站,不知怎么,牵起这只又软又小的手,她的心猛地收紧了,或许是她第一次和小孩手牵手走在路上的缘故,让她有了一种自己在拐卖小孩的错觉。
“小孩儿,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在红皮火车上落座,江瑜年又慢慢抱起男孩儿放到旁边的座位上,将他安顿好,“我要是一直叫你孩儿,这多冒昧啊。”
“啊?姐姐若是真要用一个名字称呼我的话,或许可以叫我星星。”他调皮地翘起脚,总是还差一点就能够到地面,又俏皮地昂起头边笑边答道,“这个称呼还是爷爷最先唤的,母亲说他当时抱着我坐在夜空之下,那天晚上很黑很黑,爷爷轻轻在我耳边说着祝福的话,希望我变成星星,这样也能永远和他待在一起咯。可是……在那天之后,我的确看到了很美的星空,我和父亲。”
她摸了摸星星的小脑袋,用一种怜惜的眼神关切地看着他。
“没关系,你看你已经给爷爷带来了一片星空,在天上的星星那么多,一定有他的一份在守候着你吧。”江瑜年是一个不太会安慰别人的人,说出这一两句话已经让她能抠出两室一厅。
他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她的安慰。
东市到家的路并不算长,至少在火车上并没有度过多长一段时间,只是看着沿途萧瑟的风提挈着卷地而飞的霜雪,随着红皮火车的步伐席卷着沧桑变化的大地,红皮火车就穿戴起雪白色的胄甲,引领浮跃的白洗刷地平线,最后片片白色又悄然落下,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响,随后是人们此起彼伏的脚步。
南国已渐晚,夜色的圈圈光晕朦胧了雪白的视野,街头街尾亮起微微火光,暗夜悄悄笼罩整个大地。
开始江瑜年还想给星星解个安全带,等她解完自己的后回头,星星早就站在后面的过道上等着她了。
“我首先说了哈,如果你是真的像在我家借住几天,就得了解一下规矩。”江瑜年清了清嗓子,朝前面边跑边转圈圈的小男孩儿喊着。她家自是没太多规矩的,但是为了让这么小的孩子服从管教,没办法只能现编了,不然不好彰显她的威慑力。
星星听到她的话乖巧地跟在了她的身后,又悄悄用自己软软香香的小手勾住了她的大手。
“首先,我是个家庭教师,平时工作需要到处奔波,你可以选择跟我去登门拜访,在户主家的其他地方乖乖等着,或者是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来。其次,我个人比较懒,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独居,只做自己的饭菜和一人份的家务,现在有了你的加入我可以多做一份饭菜,但是你必须要承担一些家务。最后,我的房子很简陋,睡得地方……暂时没想好,如果你不嫌弃倒是可以跟我同睡一张床。”
“哇!当然都可以啊!姐姐说的可以和姐姐睡是真的吗?”星星激动地回应着。
“嗯……可以。”她老脸一红,虽然它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而红,“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暂时收养的,你得听我的话咯。”
“没问题!”
“既然没问题,那……”她拿出钥匙,抖了抖门锁上的积雪,边开着门边笑盈盈地看着星星,“欢迎来我家做客,东市的朋友。”
“啊秋!”
“小孩儿,你还说你不冷。”瑜年嗔怪地捏起他的鼻子,“这下要是给你弄生病了,我该怎么给你家长交待?给你,这暖炉可以暖手的,我朋友送的,没藏凶器。”
“不会的……啊秋!”他揉了揉鼻子,推回了递过来的小暖炉,“就是从雪森林到了这边,有点不太习惯。”
“……你看我信么?”
“就得信!”
“好好好。”她无语,“我去给你煮点姜茶。”
“姜……茶?那是什么?”他疑惑地看着江瑜年,似是不懂姜茶为何物。她思索片刻,好像他不知道也很正常,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平铺进整个世界,南国的气候也是常年四季如春,如果不是像自己这种家庭教师,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寒冷的冬日。
“姜茶嘛,就是姜和茶叶熬成的汤药咯。”瑜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因为她是觉得,这两个字凑在一起,没有人听不懂吧。
“姜?”
“就是一种调味料啊。”
“啥?”
“通俗一点,就是地里长出来的土块子,能吃的。”
“哇!那个很好吃的吧!”
“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好吃?”
“就是土地里长出来的块子啊。”
“你说的该不会是土豆吧。”她哭笑不得,“那玩意儿和姜还是有区别的,姜一般都被当成调味料用,就是放进去增鲜但是不吃到嘴里,土豆的话就可以当主食吃了,但是一般还是当菜品来炒。”
“啊?地里还能长出来不同的东西吗?”他好似很吃惊地望着瑜年,“我是说,我只见过地里面长出土豆啊。”
“当然能了,地里长的不只有姜,还有地瓜,花生,红薯,葛根……咳咳扯远了。”她伸出一个手指一本正经地给星星科普,“总之从地里长出来的果蔬很多呢,我记得我有一个学生家里是开农场的,改天回春了我带你去登门拜访。”
“还可以见到这么多好吃的吗?”他激动地攥紧了搭在肩上的毛披肩,指尖透出冻僵一般的血色。
“当然了。”她有些明白了,这些东西都没吃过的话,难怪这么冷的天还要上街上去卖手工冰花。
“姐姐,这里有地方我可以先躺着休息一会儿吗?”等江瑜年走进厨房,星星环顾四周问道,“坐了一会儿火车,确实有点累了呢。”
“唔……你可以先去躺椅上稍作休息,也可以脱了衣外套上床钻被窝里。”她边准备姜茶边回应着,“嫌冷的话先把窗户关上,别着凉了。”
“好。”他拖着长长的声音应声,随后小跑进了卧室。
星星搬来一个小桌凳,笨手笨脚的将木窗关好插上闩子,又把小桌凳放回床头,将自己沾雪湿掉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上面,随即迅速钻进了被窝。
等江瑜年端着姜茶走进卧室喊着星星的名字,他早已悄悄睡着了,后背正对着她进门的方向,软软糯糯的一只,就这么蜷缩在原木大床上。
她只好先把这壶姜茶放到壁炉旁,祈祷着温热的火焰能保留它的温度,等度过这一晚,他们两人再共同享用。
她又注意到一同带回来的冰玫瑰,这般精美的工艺品,她怎么忍心就这么搁置在一旁。
她想起橱柜里还保存了一两个玻璃瓶,便挑了一个细颈的出来,把小孩儿的冰玫瑰插了进去。
冰玫瑰在壁炉火光照耀下,泛着澄亮的微光,她看着看着,几簇光亮汇成了一个又一个微小的光点,似在玻璃一般的花瓣上雀跃嬉戏,最中间的那抹光,活生生倒像一个人影,细看,那分明是自己的母亲,思来想去,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拜访过母亲了。
可这花上怎会显现出人儿?她揉了揉眼睛,又瞥了一眼,冰玫瑰还是之前的透亮冰洁,完全没有刚才的那丝暖意。她告诉自己应该是太累了,才导致了刚才的眼花,想想也是该早些休息了。
她将玻璃瓶放到厅室的窗檐旁,随后悄悄走进卧室,也随着星星进入梦乡。
不过奇怪的事可不止一件,第二天江瑜年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窗外东方刚刚拂晓,望见身旁蜷缩着一直熟睡的小男孩儿,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挂钟,虽然天色还很早,但挂钟已然过了八点。她下了床又检查起其他的座钟和怀表,无一例外都指向了同一时间,且都还在正常转动着。
“不会啊,磁场出问题了?”她坐到桌前嘀咕着,“钟表都在同一时间坏了……不,这不会是天亮的晚了吧。”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窗外如果是阴雨天气,这就好说多了。
不过这几天下雪,她早有先见之明地把外出日程都安排在了下午,这样她早上可以有时间去抢抢新进的菜,顺便拜访一下老朋友或者父母,也空出时间避免气完了的尴尬。
随后她准备好姜茶,检查了一下,确保隔夜水并没有产生怪味后叫了星星起床。
昨天星星也跟她说,自己可以一个人待在家里。她想也好,外面天寒地冻的,可不像之前的南国那样四季如春,风吹来都是凉爽温和的,他一个小孩子在外面挨冻,可不就是白受罪呢。
今天乃至之后的几天,两人都是先后起来,共进早餐,瑜年再把午饭的贝果准备好,也免去了需要加热的步骤,就放在壁炉旁,等星星中午饿了自会找来吃,准备好后她便出了门,留下星星一个人在家做一些家务。
木屋的一切对于星星来说都无比的新奇,他会踮起脚撑在面朝街道的窗前,细数着街上形色无数与车水马龙;他会将木窗推开一个缝隙,抓住钻进屋子刺骨的寒风再偶尔打个响亮的喷嚏;他会翻看着木架上泛黄的牛皮纸书,听着火车鸣笛划破寂静的气氛伴随着哼起动人的旋律;他会搬个小木凳坐在壁炉前,裹紧衣服听着炉火与木柴的碰撞声声;他还会推开门摇摇挂在门檐的风铃与木铎,将抖落的积雪压成星星的图案,送给辛劳一天踏进家门的她。
只不过南国的天愈发奇怪,天亮的时间从之前的六点到了那天的八点,后来等快到了中午太阳才迟迟升起,夜晚的降临也比之前要快,从瑜年之前坐火车到家时西山还会剩下一抹余晖,到如今不等她上完课夜色就匆匆覆天,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每天她在街上遇到了邻里街坊的人们,都在谈论着异常的天气和怪异的昼夜规律,偶尔还会有人顺带问她,这也让她愈发相信此事的真实。后来星星也发现到了早上还能看到月亮高悬在空中,同一站火车的鸣笛总会伴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响起,相比起她的随性,星星就显得更紧张了些。
“还觉得不舒服吗?”江瑜年一把从后搂住坐在雪地上捏着冰玫瑰的星星,撩起他额前的厚厚的头发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倒是也不烫,就是……”
她又捏了捏星星的鼻翼。
“啊秋!”果然,随之迎来了小孩儿奶凶的一瞪眼。
她极力忍住笑,把星星牵回了木屋。
“我是说,这鬼天气,把白天时间都缩短了,这样下去,我还是先给你找到家人给你送回去吧。”她拿起门口的毛巾擦了擦星星身上的雪,同时说道,“正好我明天有个在东市的工作,正好可以带你过去,不过咱们到了那边你得先等我一下,等我上完课再带你去找吧,不然一扭头你不见了我可不敢保证你是走丢了还是被领走了。”
星星点了点头,又转身把身上的雪甩了甩干净。
“诶诶诶诶小孩儿,你弄我一身!”蹲在地上正给他擦到一半的江瑜年传来一阵哀嚎。
“抱歉姐姐。”星星满是歉意的回头,做了一个鬼脸,“要不我给姐姐也擦擦?”
“别,真别,我很干。”她扯了扯嘴角,退进到客厅,“那你欠我的这个人情我就当你同意了。”
星星默默地看着她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是时候告别了……
东市的雪松在风声下轻轻曳动,水墨般的刺绣浸印在雪作背景的白练上,也埋没了雪花的孤寂。红皮火车排出的蒸汽被雪松堵在树梢,轨道附近溅起片片雪雾,站台一阵铃铛声响,含风之乐消隐了瑟瑟凛冬,将刚跨出屋门的江瑜年的思绪拉回。
“姐姐,不知我可不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等她回过神来,星星凑上来拽着她的衣领问着她。
她看着趴在外套一角的星星,犹豫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笑了笑,答应了他。
东市背海的一侧,生了一个大森林。
那里常年积雪,就连艳阳高照的时候都不曾融化,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只知道通往雪森林的巷尾,有一排铁栅栏,在那之前有一尊白云岩凿成的雕像,在黄澄澄的暖阳之下,飘着一层石英的光泽,像谁为姑娘转起了盖头,披拂层叠间勾勒出雪的纹路。
江瑜年抬头,那大概是一个女武神的雕像,人物昂起头颅骑着战马立在石台上,石台向街一面还有一个奇怪的凹坑,向地下延伸出古怪的裂缝,好似下一秒就要把什么吞噬,却依然坚固。
小男孩儿带她走进这片雪森林,朝尽处的一片漆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之前丛生的乱枝褪去,边衔的木叶颓落,耳边清瑟,被琮琤的响动隐去了浮波,微微抬头,迥远的天穹被低矮的石穴遮挡,再往更深处走,植被慢慢变成了她从未见过的模样,石穴深处也飘出了动人的歌谣。
石缝中冒出的青苔泛着幽光,不知来自哪里的萤火虫点缀着石壁,在微弱的萤火照耀下,石壁上慢慢显现出一幅幅壁画,从浅及深,从无到有,爬上了整个石穴。壁画上的人儿,诉了些男耕女织的传统,岁岁更迭,代代相传,丹漆随梦,一派祥和,顷刻变幻的色彩,沧桑清苦,符画星月的神祗刻蚀在石板上,隐现出月光浮荡在过客眼底秋波,溶溶漾漾,时圆时缺,映过浮华的云霭,照亮暮色包裹的群山万壑,银钩玉唾,飘飘洒洒,一路樛流缠绵,幢幡羁縻。
突然从哪个时间节点开始,一笔一画揉错交织,变得杂乱无章,仿佛有千姿万般的色彩,却在彼此交融间黯淡。壁画上的人物也开始从一开始悠然而有序,一片静好变得萎靡,匍匐在平地,膝盖触地,可同时也有一片人群处于更优渥的环境中,窗牖煌明,椽梁鎏金,朝歌夜弦,纸醉金迷,相同之处在于色彩,像是同一人物刻画,晦暗不明。
壁画的痕迹隐隐透出幽蓝色的光,映彻及尽处的石穴,遥接奇异植物的根系。这种植物不像是木本的,更像是独生的藤条枝枝叶叶垂落,若绮绣缕缕罥挂,若霜丝袅袅勾连,借星宿熲熲之清光,以续林籁泉韵之暗哑,一个个垂下的萝蔓束着一串串白石英,在荧光下成五彩的壁画之下,摇曳着各色微芒。
小男孩说,这种植物就长在南国尽头,不会垂在南国的其他地方,它们的作用是掩盖,只为迷却凡俗之眼而生,低迷却生得璀璨。
“掩盖什么?”
“雪国。”他看着瑜年,拨开最后一簇萝藤,背着雪晴山水,朝她伸出了手。
“这是什么地方?”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交给了他。
“雪国,我的家乡。”他垂下眼,轻轻笑了笑,迈出步子。
霎那间,万顷刺骨严寒包裹住她的四肢,凛冽寒风欲刺穿她的躯干,呼啸着向两个人奔来的雪击打在脸上,露出红肿的印子。
他迅速拉住了江瑜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清冽的感觉遍布全身,寒冷的感觉瞬间消散。
“这是魔法吗?好神奇。”她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手,刚刚还冻得发红的手瞬间褪去血色,北风的极寒也变成了和煦的暖。“
姐姐居然觉得这是魔法吗?那……这个呢?”小男孩脱下狐裘,披在肩上,踮起脚转了个身。
曾经的小不点蜕变,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男孩,像澧兰沅芷的白狐,倏忽地现在她的面前,蕴着清浅笑意,眉眼深邃望着自己,好似一个南国的名人。
“你好,我叫周深。”他再次朝她伸出了手,“欢迎来到雪国,我远方的客人。”
他们从山洞口下来的一路上,周深都在给她讲述着雪国的故事。
从前的南国,可不像今日这般的极乐世界,没有欢声笑语,没有春日暖阳。整个大陆都被笼罩在一片冰雪之中,暗无天日,充斥着夜雪与寒风,就算是风雪驻足片刻,南国人们也倍感喜悦,感谢上苍,感谢雪精灵,给他们带来片刻喘息的机会。而雪国的曾经,也同南国的今日一般,暖金色的光包裹着大地,春日的风停在龛前,草木葳蕤,虫鸣交叠。
一次偶然,雪国的先祖在这片深山中找到一个散发灵气的洞穴,也就是他们走过来的路,从这里,先祖们看到了在自己祥和的世界之外,竟还有一片这样被黑暗与寒冷笼罩着的土地,堪称炼狱般的地方。
雪国一直是精灵的国度,人们从一开始就获得了灵力,可以同花草树木,鱼鸟虫蛇交谈,也凭着这一股力量,以暮山上的神龛为媒介,供奉着至高无上的自然之神。神祗沟通造物神的通道,因时空交错相叠的缘故,绵延出璀璨的光。先祖说,那是时间的颜色,是神的永恒。神赠予雪国安逸平和的环境,雪精灵们也卖力地将他们的感激回馈给造物神。
雪精灵看到南国广袤的大地上瑟缩在木屋中的人们,呼啸着的寒风与萧雪,生了恻隐之心。自己生在如此一番天地,在同风月云雨的青山一侧,竟还有这般凄苦严寒的国度。雪国的行者又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一户人家,风雪将衡宇吹得沙沙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陡然坍圮,他于心不忍,将携带的食物与种子赠予南国的人们,又用自己的灵力为襁褓中的婴儿送上祝福,轻轻一吻印在他额前,让他有了适应严寒的能力。
雪精灵对造物神许愿,希望山那头的世界也能同雪国一般安宁清平。
造物神反问雪精灵,异世界的人们所作所为,雪国的人们不曾了解,当初是他们的奇肆恣纵,才招致自然被毁,许多生物的家园被践踏。雪精灵答,就算是做过再错的事,也不该引来灭顶之灾,而自然修复,祸源已除,再为难后辈下去,和他们本身又有什么区别。
造物神怜悯生灵,雪精灵兼爱众人。造物神无奈叹息,如果要弥补之前犯下的过错,必定要有一方承担之后的后果,不是异世界,就轮到雪国。
那一天,族人们想了好久,决定把重生的机会交给异世界,自己受这一遭酷刑。他们觉得,不论是避难所还是人的体质,他们都比山那头的人们更适合担受神罚。
神祗的尾旌引领着造物神,星宿沟通着苍穹与坤仪,一串串飞在半空的符文汇聚成通道,将天雷引进大地,将狂风骤雪漫散进雪国的每个角落。族长站在神祗之前,任凭天雷划破自己的胸腔,鱼骨刺穿心脏。草木为之含悲,风雨因而变色,他将自己的肉身,献祭给了这片他深爱着的土地。
在那之后,通往异世界的洞穴关闭,雪国进入了一段段雪夜,由每一任族长守护着雪国的人们,在他们的灵力消失殆尽之际,雪国的时间停止,风雪进入休眠,通往南国的道路又被打开,寒风吹着雨雪,交杂混入彼方的南国。等到新一任族长继位,一切尘埃落定之时,雪国的时间重新流动,同南国的纽带被挣断,又进入了另一个与世隔绝的雪夜。
周深抚起她的前额,她顺势感觉到在那里有一个印记,或许就是周深给自己的,与霜雪抗衡的能力,至少她现在感觉不到外界寒冷,甚至有丝暖洋洋的。
“那你们族人是不是从来没见过那种温暖的场景?”江瑜年开始好奇雪国的状况。按照周深的描述,雪国在很久之前就是一片冰天雪地,时间静止时就算族人们从通道去到南国,那边的世界也依旧是雨雪天气,而停留在雪国,也并不能等到春天的来到。
“不是啊,我们在屋内生火,或者聚在一起唱歌什么的,就很温暖啦!”周深俏皮地跟她笑着,“哦对了对了,就算只是像现在一样,我也觉得很暖和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问着他,“如果真是按你所说,那先祖们见到的那片安宁祥和,万物复苏的时节你是不是还没见过?”
“啊?不就是天亮了点,多了点小动物而已吗?”他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抬头看她,“这样的天,除了暖和,又和如今我们过的日子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可就大了。”她笑着,却止不住地心酸,“这个时候气温回升,暖阳高照,暖风和煦,气爽风柔,积雪会融化,大雁会北归,藏在洞穴里的小动物也会陆续探出头来,人们会开始耕种,迎接农忙,脚下的大地也会变成绿色,生出新草,最重要的还有花开,有姹紫嫣红的花卉在各时各地盛开,给行人带来的不仅是视觉上的享受,更有一处芳香,和来自心底的慰藉与体悟到的幸运。”
“哇!这是什么时候呀,我也想看!”
“这是春天。”
“春天?”
“你没见过春天吗?”她看着周深倾慕的模样,轻声问着他。
他放缓了步子,沉思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但是我觉得生在雪国已经很幸福啦。”下一秒他便恢复了前一刻喜悦,“不过花开这么美的事情,我一定要陪姐姐看!”
她紧跟着周深,想着些能和他共赏花开的法子。
“周深,我在想,不如我可以拿一些收藏的种子来送给你,反正我的朋友是非常喜欢收集花种子的,如果雪国可以种得下,那就能看到花啦。”
“看到花开吗?”周深怔愣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曾一个人偷偷跑去南国,在东市的街巷角落搜到了一个篓子,那里面有很多毛匹布料,最里面还压了几粒种子,后来我把这些种子种到了雪谷,那里是雪国最温暖的地方,还有当地特有的火苗滋养,那段时间我在雪谷借住,每天给他们浇水施肥,就像我当初随着父亲种土豆那样,可是等了好久好久,还是没见那片土地有什么动静,后来我又被带回了中心城,也再没去雪谷看过那片地。”
“啊?实在犄角旮旯捡的种子?”江瑜年不死心猜测着,“会不会是种子本身的问题?我朋友常和我说会在东市胡同夹角看到别人遗落的植物种子,自己带回家精心栽种却没有一次成功的。”
“真的?那如果我可以在雪国种点什么,真的可以看见花花吗?”周深激动地看着她,脚步也不由得停住了。
“我觉得会吧,南国的花这个月还没枯萎呢,虽然被大雪覆盖住了,但我还是在北市一片荒地看到了一朵小野花呢。”她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周深的鼻尖,愉快地分享着,“好啦,继续走吧。”
下了山往更北处走,渡过冲积扇的隘口,脚下的砂砾变得柔软细腻,可耳边的暴风雪却一刻不曾停下。再往前走便是一处界碑,两侧都矗立着巨大的山石,像塔黄挺起高大的身板,兀地现在茫茫的戈壁滩上,如拨云见日,灰蓝色的苔藓和凤尾蕨跃然其上,那是很微小的植物,有着异于南国植物的颜色,却透着生命顽强的气息。
两个巨石中间有一块奇异的白云岩,与其他白石头相比,有着更纯洁纯粹的颜色,夹杂着的石英与方解石也同其洽然融合在一起,在雪夜下依稀闪着光。
她不禁抬头望去,头顶的云层交错变幻着,倏忽间见月见星河,又在一刹消逝,透过指缝,仿佛看到汪濊深广的江涛,在极寒的侵袭下片刻不息的流动,冱而不寒。
“有这么好看吗?”周深先行几步,在风中凌乱的碎发遮挡住他的面庞,在月的一片清辉之下,他发中几缕白色挑染也闪着如界碑石般的光。
江瑜年点点头,继续跟上他的步伐。
近看界碑石,上面深深刻下了两个符文,被几抹白色填补,石身也有几处磨损,与其说是认为,好似可以看作是暴风雪的一出杰作。
“这是雪国的界碑。”他附身凑上去,用手拂去字上积雪,“也是最暖的一块石头,它是我们创立雪的国度是族人所化。若是提到雪国的成立,那还需要再往前捋一段时间线,而且我想,外人也不该轻易知道。”
江瑜年听着他说的,也从兜里掏出手,抚摸了一下雪国的界碑,它从之前的白云岩化作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原先划损的位置也变得圆滑,带着扑面而来的灵气,用温暖醉慰着人心。
“这是,冰吗?”她疑惑,“我为什么摸着这硬邦邦的冰块,却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它的触感很奇特,很暖手?”
“这是雪国的冰,先辈们说它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常年不化,常年不损。”他唇角勾着笑,静静抚摸着界碑,“而出自于雪精灵精心打磨制成的装饰品冰碴子,你提着心往里瞧呵,还能看到你想念的那个人哩!至于你为什么觉得暖啊,大概是因为让你在风雪之中不觉得冷的原因,是降低你的核心温度到比环境还冷,这样你的四肢也就更能察觉温暖了,这冰块才多冷啊,你可比它冷多了。”
“那你有这般能力,为什么在我带你回南市的时候还觉寒冷?南国的天气可比这里暖和多了。”江瑜年突然想起之前他在南市受凉一事,逗着问他。
“因为我们的能力也仅仅在雪国的范围内有效,到了东市还好,若是到了更远的南市,这种能力就会失效,如果去再远一些的北国,我们的感温能力甚至会比正常人们更敏感一些。”周深捋了捋挂在腰前的流苏饰,对她说着。
“姐姐,你体力怎么样?”周深侧身问着她。过了界碑,同南国相接处影射到雪国的微小光亮也在此处湮灭殆尽,冬风却在这里站住了脚,垂朽的界碑敛去了云谲波诡,时间好似停滞一般。
“我?还行。”她抿了抿唇,“怎么说也是当家庭教师的,到处奔波总不能算体力不好吧。”
周深又扭头看了看她认真的表情,轻轻哂笑。
“往里走就知道咯。”
漂浮在空中的细雪为他们指明道路,她从没见过这么黑的夜,不依赖于天上一弯皎月,要靠新雪来照明。
苍山两岸,岭巆嶙峋,云海间藏匿了沆漭霄汉,飞瀑似争喧,却道落地无声,汩汩清流随风倾泻,巉岩垂衔,青丝碧挂倚叠而下,那应该是壁画染料的原料,飘拂在山涧,怜抚着岭雪,也连连送出荧光的幽绿。
虽说是层峦的黧山,却中生豁缺,走在鬼斧神工的道路上,旁斜生出的古树枝干盘盘缠绕在头顶,无瑕不想到丹辰交错的殿宇,高数仞以接列宿星辰,榱题延数尺而拢玉振金声,虽没有真正宫宇那般金碧辉煌,却也盛其一番巍峨壮丽。
不知走了多久,等她看到周深的发梢也沾上了几簇落雪, 蓊郁的枝干也收回棱角,山岩断层剥落,看起来是喷出岩堆积而成的山体,才能有黑白交杂错落自然的切面。
豁然开朗的眼前浮现一片冰湖,彼岸露出莹莹微光,周深告诉她,那是雪谷人们为了接应远方客人亮起的盏盏渔火,这是一种以桤萝作为燃物烧起来的火,极寒的天气里,这种靡然而生的植物赋予了温暖以新生,而火苗外又包裹以空心冰球,是雪谷人们特地求雪精灵们雕刻,以有常年不化,温和的性质。
“雪谷人们又和雪精灵不一样吗?那雪谷深处或者山麓那头还有别的村落?”江瑜年听闻此后又接连询问,“想不到雪国竟然这么大。”
“那当然了。”周深答道,“雪谷是雪国真正的入口,不过山麓那头是确实没有其他人居停,雪谷往里走,才真正到了雪国,在那里还能看到一个冰雪城堡呢!”
“哦对了,桤萝作为燃物,桤萝,那是什么?”
“就是我们一路走过来那种垂挂式的植物啊,还会发光呢不是?”周深指着身后几枝枯败的荆条道,“不过现在通道打开,不少暖气流涌入雪国,将这些垂枝都熏败了,等到雪国重新封闭,它们又会抽出新芽,开始它们新的生命周期。”
周深又说着,长老告诉他们,在异世界有种植物叫桤树,它们的树冠普遍是圆形,只不过叶子属阔叶,枝条顺着树冠上延,而这种植物从上往下长,最上面汇成一个半圆,枝条自然垂落,叶隙偶尔生出一两枚白石英,也似阔叶,便由此称之。
徐步下山,下沉的冰湖尽收眼底,浮冰大块大块游走在湖面,被水波勾勒出孔洞的纹路,一黑一白的色块紧密排列,围绕着湖心浮游。周深把她拉到岸侧,从山洞里找出一个冰舟同一对冰桨,抬入湖中,冰船稳稳浮在湖面,周深提起襦裙摆,踮脚上船,冰船也无沉没之象,他又伸出手挽着江瑜年上了船,船檐也还与水面差着几尺。
她这才发觉周深好轻好轻,周深笑着回答她,那毕竟自己是精灵嘛,哪儿有精灵重的的道理。
冰船中隐隐混杂了些许荧光,将周深的面庞照得青涩,他又垂起眉眼,拿起冰桨,缓缓放到船檐。湖面和路上不一样,或许是湖心的作用,有着阵阵微风。清风从侧面撩起他乌黑的发,挑起羞涩的霜丝,游离的白发搔弄着他的脸颊,托起一层红晕,只是在荧光的照射下不显,只见他的皮肤生得白皙。他又坐直了身,任湖风卷起他的毛氅,一撮撮狐毛在眼底肆意挥荡,那温柔模样,却夹杂着些许疏离,像是踽踽独行的白衣客,不染纤尘。
雪狐是雪国最孤高的象征,他们有冰雪般纯洁的皮毛,来自雪山之巅若隐若现的身影,一对幽绿色的瞳眸,更有胜过狼豺的王者之姿。自雪国受诅咒的那天起,雪狐灭绝,从此雪国上下就只有这一件狐氅,几代族长相传相续,将这件唯一象征身份的裘衣传下来。
江瑜年看着眼前的周深,心脏不由自主快速跳着,默默低下头,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滑动着船桨。
“这个湖也挺美的,不是吗?”周深便划着船便笑着说道,“以前若是无事,我便愿意来这湖来划划船,看看雪,吹吹风。”
的确,晶莹透亮的冰桨搅动着湖水,翻动起骈罗云布的冰棱,纤细冰柱在冰桨上滑过,落入新的浮冰上,那块浮冰又被接续翻动,直到根根冰棱独自漂浮在湖面上,参差泛起阵阵湖波,一江渌水澈似青冥之色,推助冰柱浮动排列,再次凝结成整齐有序的湖冰。
“如果幸运的话,我们还能在这段时间里看到星星呢。”周深拽着桨,抬眼看着头顶星空,“风雪来临的时候我们可没有这运气,也只有现在时间静止,时空交叠的时候,夜空的景象才能暴露在我们面前,没准还能看到星河呢。”
“真的吗?”
“那还能是假的吗?”周深被逗笑了,“还有,你说这船桨好不好看?”
“当然好看,我这住在南国的土人啊,还没见过这么精美的桨呢。”她说的确实是实话,桨中微微亮起的荧光将其轮廓照得清晰,桨身桨柄都装饰着花纹,冰中并无气泡,表面也如润玉般光滑,一看便是出自一位心灵手巧的匠人。
“真的?”周深激动地站起身,笑着抚摸着冰桨,“这船桨是我的父亲带我做的呢,这冰上的纹路还出自他的手笔,有他痕迹的冰桨,我还特地保存了好些年。”
“伯父的手艺真是好啊,这次回去就托你代我向他问候一声了。”
周深抿了抿唇,不知是不喜欢这样的称呼还是唤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马上就要到雪谷了,有感到累吗?”等火光从开始零星的点点光晕变成跃动的火苗,船也近岸,周深站在船头问着。他停下了手中搅动着的桨,用最光滑透明的桨面将雪谷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嘴角带着一抹欣慰的笑意。
“确实累了。”她伸了一个懒腰,靠在船尾,“到雪谷休息休息吗?还是快到了?”
“早着呢。”周深回眸一笑,“到了雪谷,大概还要再翻过几座山才能到雪国的中心城。而且雪谷的人们与雪国的精灵基本隔绝,二者只有相对的利益关系,更深一层并不存在任何情谊,所以两边是不欢迎有外人进入城区活动或者借宿的。”
“啊?那也就是说……”
“我们需要一刻不停地赶路,翻过那几座山,到达雪国才能停下。”
“为什么要去中心城呢?雪国还有其他城区吗?”她很是不解,“雪国内部还蛮复杂的。”
“也是没有南国复杂。”船侧碰岸,周深支着一个船桨将船靠岸停下,“至于去中心城的原因,我想你到哪里就知道了。现在,先下船吧。”
她听话乖乖下了船。
雪谷村落间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周深说那是雪谷紧挨着洞穴口的缘故,每到雪期重启时便会有大量暖气流溢进,而更深处的雪国便不会有这类的忧虑。
周深说的确实没错,离开雪谷到达雪国还有和刚才一边长的一段山路要走,等到了雪国,她都快要累趴下了。
“你怎么不累?”
“哪儿有精灵累的道理?”周深在前面快步走着,“走吧,就快进城了。你看前面排的一串长队,都是要进雪国的人。”
“我们要排上去吗?”
“但愿吧。”周深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江瑜年疑惑地看着周深,“我们要被抓走?”
“不完全,总之……”
“快看!他们在那里!”隘口右侧一群士兵随一声令下蜂拥而上,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包围其中。
“答对了,这下走不了入关道咯。”周深相对而言就冷静了许多,“人我都回来了,还能砍了我不成?”
“诶呦,族长大人,这话可不敢乱说。”卫兵列阵现出一个缺口,雪国三位长老从中间缓步走出,恭敬地对着眼前的人拱手作揖,“您安全回来就好,还等着您交代雪国的事务呢,您万不可这般自贬啊。”
“族长?你是?”她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周深。
周深示意她先别说话,随即跟随三位长老向关内走去。
“族长叫你跟上呢,你怎么不动啊?”身后的士兵蛮横地撞了一动不动的江瑜年一下,她一个趔趄跟上了为首的四个雪精灵的脚步。
“这么暴力干嘛,又不是要要逃跑了。”周深注意到身后的一出动静,瞥了一眼埋怨道。
“是。”那个士兵停住了步子,一脸歉意地回着周深。
雪国内部并无惊艳之景,周深告诉她这是在雪季交替的缘故,旧一任族长逝去,他所点亮的雪国的灯火会熄灭,精灵们会点亮手中的雪灯笼为族长的在天之灵祈福,为新一任族长送去祝福。
“新一任族长?那你的父亲……”
“……是……”周深在沉默之后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头看她,“我这次回来,是真的要接手雪国的事务了。外面的南国已经变天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外面的人民因为我们忍受着地冻天寒?”
江瑜年疑惑地看着他,不懂雪精灵为何都这般固执。
“那雪季开始的时候,我能不能也看到雪国灯火点亮的场景?”她跟上周深的脚步,紧接地问着。
前面的四个人都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你是想要留在雪国?”为首的长老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口,“首先这不符合规定,雪国是精灵的国度,连雪谷的人都不让久留,更何况你这凡胎肉体,连这抗寒的能力都是族长给你的吧。”他上前去自习看了看她额头的冰雪烙印,“而且雪国常年严寒,不是你们所谓享福的地方,你还是回你的异世界去好好珍惜吧。”
“哎哎,对人家客人别那么无情嘛。”另一边一个长相憨厚的长老拍了拍中间那个长老的肩,“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不是?咱们先把留在雪国这儿的风险悉数告诉她了,她不就自知无趣地走了?这雪国硬说好吧也确实没个好时节,说不好吧确实比异世界繁华得多。”
“小妹妹,你知不知道雪国没有白天?等到了雪季,天天下雪呢。”另一个更显儒雅的长老听了二人的对话,先面对江瑜年说着,“这等寒苦可不是你们异世界之人能承受的,等你关闭了连接的通道,自然就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了。”
“等一下,我关闭什么?”江瑜年一愣,随即问道。
“周族长没告诉你吗?”三位长老面露疑惑之色,片刻后又看向周深。
“是我没告诉她,我还不能完全确定她是否可信。”周深叹了口气转向三位长老,“毕竟她是南国的人……”
“你这不是胡闹么?”为首的长老立刻抓住了周深的毛领,“都说了带回那个雪谷的孩子,你偏要带回个异世界的人,怎么可能是可信的?”
“哎哎哎,别动粗,他虽犯错,但也是咱们雪国族长,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吧。”那个儒雅的长老打掉了为首长老的手,“族长,来解释一下吧,不然我们只能把这个人处决了。”
江瑜年头皮一紧。
“主要是,我前几天去看了雪谷的那个孩子,他实在是太瘦小了,用他的血,恐怕雪国封闭之后他回到雪谷,伤口会发生感染。”周深无奈摇了摇头,“所以……”
“所以你就带回来了一个不能信任的人?”那个长老鄙夷地看着江瑜年,“罢了,无论值不值得信任,等到连结封闭了之后,异世界的人倒也不能将我们怎么样,对我来说啊,我恐怕是挺不过下一个雪季咯,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小辈去做咯。”
“不不不长老,异世界的人也可以尝试一下不是?”周深立马追上了那个背手要离去长老,“好歹我们也是相处上一些时日的,在我游玩的一路上她给了我太多指点,让我知道了不少异世界的事呢。”
“什么?”长老突然转身,另外两位长老也惊恐地看着他,“你又偷偷跑出去玩了?我还以为那是你在神像处捡来的一个小孩儿,你今天说什么都得给你老爹去道歉,你不想想万一你在去异世界的路上遭人陷害,雪国后世无主该怎么办?你就这么看着祖辈的努力白白失掉吗?就这么毁了我们和异世界的契约?”
“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而且上一个雪季我出去了又没事。”周深低头嘟囔着。
“什么?”为首的长老震怒,在场所有人瞳孔地震,“你上次也偷偷跑出去了?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
“上次和这次我不都回来了嘛?”周深耷拉着脸,偷偷噘嘴嘟囔着自己祸从口出。
“喂,收着点,这好歹是咱们族长,还有外人在场呢。”那位憨厚的长老上去劝住了为首的长老,“族长安全回来就好,之后的事务,我们全要仰仗他呢。”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告诉她实情吗?”三位长老异口同声地问道,“有的时候一些事情并不是瞒的越久约可以让人消化,更何况这不是什么顶天高的大事,越早交代越好让人理解。”
“有什么事可隐瞒的?我还以为你已经全盘托出了呢。”江瑜年调侃地看向周深,“没有多大事的话,我当然可以答应咯。”
“这件事……”周深有些为难地看向她,“和重启雪季有关,必须以新鲜的人类血液作为信号,向天上的上神传递信息,上神才能接到讯息关闭雪国与南国的通道,帮助雪国重启雪季,不然雪国的风雪会将南国卷入雪季,到时候大雪会席卷整个南国大地。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友人的帮助。”
“所以,其实你们最初设想的不是我?”
“当时没有想要找一个南国的人,按照雪国之前的惯例,我们是需要找到一个雪谷的人提供新鲜的血液帮助我们封印时空通道,我们为雪谷的人们提供了居所,他们也会对我们的存在保密,我们之间有着绝对的互利关系,也是挑选奉献者的最佳选择。”周深解释着,拉住了她的手,“但是我在去南国的路上,看到了我们即将歙其血液沟通天神的孩子,他实在是太瘦弱了,而雪谷内部推选的人我们无法改变,只能选择接受或不接受。之后我便出了时空通道进入了南国,我本是想找一个有缘人做做我的导游,但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丝比常人多出来的责任感。”
“这么草率?”她疑惑,“雪国的精灵难道不再审批一下?”
“审批也是族长审批,要不然我怎么有资格带你来这里?除非……”周深说着,突然有一个小男孩冲撞到士兵包围圈的内部,把周深撞得一个趔趄。
“诶,小孩儿,看着点路,把族长撞到了不道个歉?”江瑜年拉着这个小孩儿的手就是突然一扥,其他三位长老和周深都用一种怪异的表情看着她。
“女士,可否请您松开一下您的手?”那儒雅的长老上前制止了她的动作,“这个孩子的身世,还真是不一般呢。”
“是什么?”她好奇地抬头,撞见周深清列的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是他的孩子。”
“族长年纪轻轻就有孩子了?”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有些猝不及防,一联想到叫自己姐姐的孩子如今都有孩子了,自己还在单手狗的行列徘徊,她就震惊地望向周深,但奇怪的是周深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一件怪异的事。
“族长又带回来一个什么奇怪的姐姐?怎么还不破坏同上神缔结的契约?”那孩子口无遮拦,“若不是南国的那群人,我们雪国也不至沦落至此一番境地。”
“阿浅,不要瞎说,这样污蔑先祖,他们的在天之灵会降罚的。”
“那就看看究竟是他们降罚快还是雪季最先到来。”那个孩子飞快地离开了。
“阿浅是,这是我在雪谷领养的一个孩子,我在雪谷的街街巷巷中找到的一个雪精灵,看他可怜我就收养了他,如果他对你造成了什么不便,请恕我替他道歉。”周深单膝跪地,狐裘披在肩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怕这是什么陌生的孩子,对族长不敬呢。”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赶忙拉周深起身。
“江小姐,我们可能还有一些事务要商议,可否请您稍等片刻?”长老示意两边围着的几排士兵散去,只留下三五个护送,“我们需要去图书馆商议些事务,您也知道,我们雪国正处国中动荡时期,还有许多制度许多重启雪季的计划亟待商榷,可能需要您在图书馆中稍等些时日,请您谅解。”
“啊?当然可以。”江瑜年被这么一称呼顿觉尴尬,“把我撂在门外也可以,我不会有多挑剔。”
“这可不敢。”长老对着她深鞠一躬,“这不是我们雪国的待客之道。请您跟随我们到雪国图书馆的休息室稍作休息。”
四人没有丝毫犹豫地转头就走,她只好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雪国的图书馆就建在中心城的东侧,循山而建,休息室与主馆并不联通,不过休息室里确实有许多雪国专有的书籍,太多语言是她所没见过的,她背对休息室的桌子,翻找起书来。
“你是在找这本书吗?”桌子旁不知何时坐了那个小孩儿,正一只手拿着一本金箔纸包装的书籍晃动着,“看来三位爷爷说的南国的人不可信,还是真的呀。”
“那是什么?我找书没有目的的呀。”她回头看着那小孩儿,“这本书有什么奇特之处吗?还是记载了雪国还是南国的什么故事?”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个小孩儿也有些动摇,“总之这本书虽只在休息室摆放着,可供人人翻阅,但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也是不堪设想。而且我并不能完全确定你是否可信,在给你这本书之前,我更好奇父亲究竟都告诉你了些什么。”
“诶呦,你还叫他父亲?”
“那叫叔叔也行。”他不为所动,“所以族长不会把雪国的历史给你也讲了吧。”
“雪国的历史?”她犹豫了一下,“你说的是雪国和南国的过去吗?他好像是讲了呢。”
“……”他又上下打量了江瑜年一番,悻悻地把手中的书递给了她,“这里面也记载了雪国的部分历史,既然族长也信任你,那我作为臣民也没什么忌讳的了。这里面会有你想看到的东西,而且我想,我们或许是一类人。”
“一类人?哪一类?”江瑜年也接过了他手中的书,恰好翻到了折过角的一页,“你是说这里面,有记载让雪国见到春天的方法?”
“族长一般是不会让外人近身的,像你不嫌他还和他相处这么近的……”他低声附在瑜年耳边说着,“你是头一个。虽然我涉世未深,但我猜,你对他肯定有一种别样的情愫。”
“为什么不能是他先动情?”
“你算承认了,族长对别人从未动过怜悯之外的情。”他的脸上并无浮现意外的神情,“快看看吧,我想书里的内容你会感兴趣的。”
“你的思想,并不像个小孩儿。”
“精灵的发育,通常比普通人类缓慢,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你的眼睛可能被低等的冰元素欺骗,就更有可能被高等生物欺骗。”
他离开了图书馆,借着夜色湮没在簇簇冰雪之中,不携塺尘,就像周深一样。
关于雪国的信息,书中的确描述的更多。周深讲给她的事事都在书中有所涉及,书中记载的内容并不是每一方面周深都提到过。不过这本书确实奇怪,里面的内容悉数是用南国的方块字迹书写下的,要知道在雪国的图书馆,找到一本这样的书实属不易。
书中还写到,在缔结契约时,族长是歙血结印,并没有周深说的一连串带有玄幻色彩的笔墨,而是将这种场面看作是召唤天神的方式,以此同时标定了雪国与造物神传递讯息的方式。
在雪森林之前的白云岩雕像所雕刻的人物便是造物神,书中是这么说的。在座台的前侧是神祇当年用天雷留下的烙印,用于传送天地间沟通种种,若是需要关闭南国与雪国的时空通道,则需要用人类的血液,利用雪国界碑石上常年不化的冰块封印在凹坑处,天界自然能接受到,祭祀结束。若是需要打破雪国与异世界的交换契约,则需要……
接下来的内容被烧毁,留下了一个不规整的空缺。
再能看见字的一段记载了些许凹坑的信息。为了防止人类误触发,凹坑附近由天神设下了一个结界,任何人类在没有与雪精灵协同的情况下不得靠近,雪精灵也不得破坏神祇留下的烙印。凹坑会在一个自然雪季到来时自动消失,所以必须等封印时空通道之后才能重启雪季,等到雪期结束,凹坑也会自然显现,跟随雪国进入下一个轮回。
她怀着惊愕的心情合上了这本书,按照书中的描写,帮助雪国找到春天的方式原本在这种书中有所记载,但被有心人烧掉了,很有可能是雪国的先祖为了防止后辈干涉此事,断绝了他们恢复春天的路径。不过按照这寥寥几页关于雕像的记载,打破交换的方法,很可能和天神留下的烙印有关。
不过对此,她已经有点思绪了。
有人引她入局,那棋手肯定有所规划了。不过这破碎的棋局能否布置好,倒也是个问题。
不过这不是她该考虑的,现在……
她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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