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香初
凌晴彦从架子的一端走到另一端。他小心地将放于最上层的香取下整理好，再简单重新摆放。
他是凌氏香坊的少主人。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日常生活中都少不了用各种香料。熏屋香，熏衣香，安神香，药用香，入食香……无一不全。
他的身份在市井之中也属显赫，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小姐都想嫁给他。而他的心中已有属意之人。
每当想起那个用木簪子梳着一个髻儿的温柔婉然的姑娘，他的嘴角总会不自觉地绽开一个微笑。
李香初在香炉内放入一支桔枝，二两龙钱，半两干桂，用一支香烛点燃。不一会儿，炉孔中冒出袅袅香烟来。
李香初取来一件衣物置于香炉上方，用小团蒲扇轻扇着，使烟香熏润着布料。不一会儿，衣服上就沾满了香料的香气。这些气味可七日不散，淡香能留二十日。
这也正是时下兴的桔枝香的李香初的独家调制法。
她守着满屋余香，咬着指甲，想着心事。
出云和霁月的婚事定在下月初八。可是两个人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这让李香初有些担心。回首他们几人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能如此圆满实属不易，她实在不想再节外生枝。可她又做不了什么。
她自小随顾出云长大。顾出云爱上林家公子，她便爱上凌晴彦。她冲破层层阻挠，终于得凌晴彦之许下婚约。顾出云与林霁月不疾不徐地修成了正果。而夏牧攸也终于得到了与白展言相处的机会。
沧海桑田，人世变换，不如得一人心，执一生所望。
夏牧攸依然在为如何与白展言发展感情绞尽脑汁。
白展言这个人冷淡淡的，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可夏牧攸知道，这个人表面冷淡，其实内心柔软，这也是夏牧攸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白展言是浮州城的一名捕快。
他身长玉立，相貌堂堂，是许多女子的梦中情郎。
更是夏牧攸的一见误终生之人。
夏牧攸是浮州城的老捕快夏世禄的女儿，她在九扇门一见到这个年轻人便被他吸引了。
可是白展言却对她不理不睬。
这让夏牧攸感到十分苦恼。
她挖空了心思去调查白展言的喜好，想要投其所好。
可惜白展言似乎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她。
夏牧攸甚至开始怀疑白展言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但是白展言的过往干净得一塌糊涂，这令夏牧攸百思不得其解。
沈浮黎却不这么认为。
沈浮黎认为白展言是一个伟大的男人。
她全心支持着白展言的一切。
这令夏牧攸颇为光火。
更令夏牧攸生气的是白展言的态度，他对一切都不温不火。
男人总想令女人按部就班地相夫教子，奉献一生。但有悟性的女人却不这么想。
夏牧攸自认这辈子不想做白展言的奴隶，她认为沈浮黎的一切都是在倒行逆施。
沈浮黎支持白展言的冷漠、独来独往以及对夏牧攸的漠视。
夏牧攸认为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冒犯。
她决定反击。
那是一个平常的早晨。
夏牧攸信心满满地做了自己最拿手的莲子汤端到白展言屋里。
白展言有些错愕。
夏牧攸甜甜笑道：“快尝尝。”
白展言在夏牧攸要杀人的目光下尝了一口。
莲子汤入口微甜，糯米圆子又软又香。白展言深吸了一口气。
夏牧攸正准备走。白展言叫住了她：“等下。”
夏牧攸转身。
白展言道：“这是你做的吗？”
夏牧攸点点头。
“好吧，”白展言道，“挺不错的。”
“谢谢。”夏牧攸道。
夏牧攸又说道：“白展言，你不认为你太孤僻了吗？”
白展言有些错愕：“我倒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夏牧攸说：“也许你该到处转转。不要总是一个人。”
白展言不说话。
夏牧攸说：“我不喜欢沈浮黎。她是错的。”
白展言问：“何以见得？”
夏牧攸不说话。
“好吧，我会考虑的。”白展言最后说。
夏牧攸终于攻克了白展言的心。
顾出云与林霁月相识于微时。彼时林霁月家世虽好，却仍是个无名小卒，成为一代少年天才侠客是后来的事。顾出云对这个清秀干净的少年产生了好感。
多年后，再相见，少年已成一代风流侠客。少女的心萌动了，她想要追随这个少年，到天涯海角。
林霁月淡然，顾出云也随和处事。不知过了多久，也似自然而然地，顾出云与林霁月终于相知相守，定下了婚约。
李香初本是顾出云的侍女，却在一见凌晴彦之时芳心暗许，便下定决心不顾重重阻挠奋力追求，终于得入青眼。
李香初与凌晴彦这一段后来成为了一段佳话，但这也只是后话。
浮州城出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璧洲皇帝公开选秀，擢选民间女子进入皇宫。
这令李香初，顾出云及她们的情郎非常担心。
于是六个人一合计，决定请人出山帮助他们，于是招募到了一个叫方眉清的游侠来解决这件事。
方眉清说：“这件事也好办。只要我呆到选秀结束，就没有事了。”
几个年轻人点点头：“好，就依女侠说的办。拜托了。”
方眉清感到有些无奈，天底下就没有新鲜事。璧洲皇帝闲的没事干就又来祸害百姓。话说中州十国的皇帝的德性她真是见多了，于是对什么都见怪不怪。
生逢乱世，真是免不了见多识广。
她唯一感到好奇的便是传闻中璧洲国的国师是天罗的一个头目。
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倘若是真的——好一个刺客王朝！
方眉清虽然加入天罗，心还是江湖闲散人的心。
此次结识了几个璧洲小青年也是好的，可以更方便地了解璧洲国的内情。
璧洲宫廷的官员和画师挨家挨户地选择未婚女子，待搜寻到顾出云家，方眉清正端坐在庭院中。
几个武人厉声询问她：“还有别的人吗？”
方眉清不说话。
官员大声道：“搜。”
方眉清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拔出了剑，抵在一人脖子上。
官员开始满头大汗。
另一官员见状连忙气急败坏道：“走，走！”
这件事就此作罢。
方眉清去过很多地方。
她决定去瀚州草原看一看。
她相信自己会有更多新的机遇。
欧子修终于到了人迹罕至的山谷深处。
他穿过一个山洞，出了山洞后，走过一条危险的吊索桥，又穿过一个山洞。甫一出山洞，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是一件巨大的生物的骨架。
他仔细端详，判断是一条大蛇。
他靠近观察，内心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
但他又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了。
在这寂静的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