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马娘的寿命与本马相同……《人生的旋转木马》十七
【(补档)假如马娘和本马的寿命相同……《人生的旋转木马》十六-哔哩哔哩】 https://b23.tv/D7vf5Be 十七 我们步行在府中的街道,沿路的一些老旧的房屋旁栽种着高大的乔木,米白色的树皮从缺口处散发出柠檬味的馨香。那些房屋高度不超过四五层,可是乔木却遮掩住半边的天空,我们行走在这个小小穹顶下的世界,恍惚间以为,这便是天地的全部。那些老旧的街道喝树木全部被贴上了城建改造的标志,刚才触及鼻梁的那片纯正的树叶乘着风跨过数个街区,在自己的母体被拆解的前夕飞上了天际。 “或许以后就见不到纯正的树叶了……”我在心间默默地想着。 脚下那些因为大型工程机械而龟裂的石板散出一层薄薄的石末,它们倾覆于缝隙间,却无法回到原先的位置。我忽得想起世界上最大的烂尾楼——位于西班牙的巴塞罗那圣家族大教堂,听说几年前那里刚刚封顶,可距离建成的日子依旧遥遥无期。 “我们的客户并不着急。”——安东尼·高迪。 确实如他所说,上帝拥有世上一切的时间。可我并不信仰上帝,上帝的存在对于须臾的时间而言实在太过单薄,刚刚砌上巴塞罗那大教堂的穹顶的砖石或许同我脚下的石板千百年前来自同一处山脉,而在亿万年前,它们都来自熔岩的地心。 虚无缥缈的烂尾楼仍在建筑,寄存着美好回忆的砖墙被一片片剥离,时间的流逝跨越数万公里,人类的一切对于时间与历史都太过单薄。 我们踏着巴塞罗那大教堂的表亲,去见它的另一位亲戚,位于府中市的一处未完工的竞马场。 那是前些年专为URA修建的一处竞马场,设备先进,场地广阔,却因为资金问题草草封顶。月光混杂前些日子新刷的油漆,仿佛片刻后就将从高大的穹顶上顺着曲率缓缓流淌,可钢筋的基座已被橙红色的锈迹侵蚀,金属的排水口下有擦不去的黄色涎液。 基座之下,是用大量条石铺设的广场,它们都是巴塞罗那大教堂的亲戚。 作为体育馆的一种,这处竞马场免不了遭遇无人光顾的寂寥命运,那些独立的出口被私人商户承接,唯一一条从穹顶射向广场的探照灯光,像一名几近窒息的哮喘病人,用气若游丝的呼吸作为自己存活的证据。 人工的光线撒在自然的基座之上,那些板条石没有经受擦去天然痤疮的打磨,浅浅地削平后便投入当前的工作,看似齐平的广场上,每一块条石表面都有无数的棱面,月光顺着穹顶精密设计的曲率汇入人造的光线,淌在地上,遍布白银。 那些位于月球另一面的月尘在恒星的光耀下一片银白,我身旁的伴侣脱开我的手,向流光泻银的月面迈出了自己的一小步。月面上没有风,人类先驱的脚印此时此刻依旧在四十万公里外保持原样,而我的担当兴奋地奔走在银色地月球表面,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无可磨灭的足迹。 “真漂亮啊……”内恰停下了脚步,抬头仰望着沉寂的探照灯,灯后,是一轮完整的圆月。这样的光芒实在是太刺眼了,我无法理解她此时此刻的视线能触及些什么? “训练员先生……我果然,还是想成为赛马娘!”她在那洁白的光焰中跃起,在低重力下飞行,她飞得太快了,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她仿佛被反向的重力以极快的速度拉向空中,身影变得飘渺,像扑火的飞蛾。不,她比飞蛾更加单薄,像飞入光焰中极薄的碎纸屑,融化在飘渺的光线中,她的灵魂与生命在我眼前消逝得无影无踪,我伫立在她身前,什么都抓不住。 “我的脚,果然还是有一点问题。”她回归了月表登陆仓,手搭在我的肩上。 “怎么了?” “比赛结束后,我只是觉得脚有点钝钝的,胜者舞台上也没觉得多疼,现在感觉还是有点问题,不过应该是老毛病了,虽然说久病成医,可是现在这个状态也不清楚能不能更得上接下来的比赛和训练。” “脱下鞋子简单看看吧。”我取下那只轻便的板鞋,光洁的脚踝有些肿胀,我揉搓着那些早就无比熟悉的软组织,她忍耐着疼痛,唇齿间冒着嘶嘶的气声。 “只不过有些劳损罢了,回去用青竹踏舒缓一下就行,训练员先生,你刚才绝对在想内恰的兴趣怎么这么老气吧……” “我希望只是轻微的肌肉疲劳和跟腱拉伤,不过没有确诊前都不好说,保险起见我还是背你回去吧。” “诶,训练员背的动吗?刚才还要我搀扶着来着。” “你刚才一蹦一跳地吓死我了,酒一下子全醒了,能背一会儿是一会儿吧……”我在她身前蹲下,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身体交给信任的对象。 她的体重略轻,我背起来并不吃力。他单薄的肩膀意外地结实,她紧贴着另一具躯体,感受着泵动有力的生命。胜利,名誉,理想,传奇,是那么虚无飘渺,胜利后喜悦的情绪如何比得上这沉稳的心跳? 我屈着身体,上仰的视线扫过竞马场旁的一处居民楼,金属色的外墙在墨色的空间里若隐若现,如果不是规矩的棱角以及有周身红绿灯光有节奏的闪烁,我或许会将其视为夜晚的一部分。 那活像一个机器,计算机中的大型处理器,和规划齐整的电路板上矗起的复杂计算元件。 回去的路走了许久,沿路意外地发现了那栋建筑封禁的入口。那确实不是居民楼,而是新设立在城市中的计算中心,通过对接近些年发射到空间轨道中那些使用光帆的卫星,那些是在太空中断了线的风筝,从恒星中汲取能源,传输信息。 我在幼年时期追逐过断了线的风筝,那无疑是愚蠢的行径,风筝乘着江滨的风越飞越远,消失在年幼的眼眶之外。我的孩子……前提是我会有孩子,她或许会做出同样愚蠢的举措,因为天上,满是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