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枝江宇宙-珈乐前篇-第九章
天边飞来的石弹约有二十来颗，带着巨大的呼啸声砸在营地周围。半人高的圆形石弹特意打磨过棱角，落地后如同弹珠般滚动起来，互相碰撞着改变方向，几乎碾过半个营地。
“各位稍安勿躁，这次依然是试射。”团队通讯里领队的语气有些凝重。若是这波投石落入内圈，八分队上下怕是凶多吉少，任务能否完成也成了未知数。“各位，后续或许还会有多次投石，我们在这里坚持得越久，歼灭投石机群的几率越大，事后获得的贡献也就越多！”
“队长，你放心吧！事到如今谁还怕死不成？！”一名纹身壮汉跳起来昂首挺胸的大喊道，引得防线里一片附和。
“壮哉！各位的勇气。。。”领队的声音磕绊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我是认可的！只是若防线不幸被投石击中，我们恐怕难以幸免。死则死矣，就怕争取不到足够的时间。”
“队长，你有什么办法就说吧！”壮汉一边挥舞双斧将射向他的箭矢一一拨开，一边冲着领队的方向大声喊道。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领队苦笑一声。眼见游荡者又开始了冲锋，他举起突击步枪几个点射击散两个人影，这才接着说道：“接下来我会仔细观察投石轨迹，若落点还在防线外，我们便坚守不动，若落点在防线内，我会大声提醒。”他又苦笑了一声，“那时各位便见机行事吧。只需要在营地范围内活动，应该能继续吸引目标。”
说话间，嘣的一声响远远传来，天地一暗，皎洁的月光被一丛骤然升起的黑云遮挡了大半。
领队心里一惊，抬头打量两眼，脸上顿时没了血色。他猛地站起身，沙哑着声音怒吼道：“全体注意！冲进树林！投石过后再回来！走！都走！”说完一手撑在掩体上当先翻了出去。
“哈哈！走也！”手持双斧的纹身壮汉动作最快，大笑着紧跟其后冲了出去。
“兄弟们！等下酆都见！”几名手持近战兵器的队员落后一步，叫嚷着随之跳出防线。
“干他一票！酆都聚餐！”防线上的其他队员迅速收起了主武器，拿出手枪、冲锋枪、霰弹枪甚至刀剑，大呼小叫的翻过掩体，以领队为首，组成数个三角阵型向树林突进。
游荡者们或许没有看见投石，或许看见了也并不在意。他们尖叫着从四面八方冲出树林，如同层层叠叠的波浪涌向突围的队伍，转瞬间又像一朵朵浪花撞散在空中。
“两位小妹，你们快把绑定的物品收一收，我们跟上去！”干瘦男子双手撑地爬了起来，一边叮嘱姐妹俩一边飞快的将胶囊、手雷、弹夹等等挂在武装带上的小东西取了下来。等空置的武装带从身上消失，他才松了一口气，又抓起几颗胶囊和弹夹塞进裤兜，一脚踩在掩体上举起双枪激动大喊道：“兄弟们！我们来啦！”
等了两秒，没等到那个甜甜的声音，干瘦男子机械的转动脖子侧过脸，巨石下已经空无一人。他抬眼瞧去，远处一个甩动着马尾的红色背影左手提枪，右手夹着小姑娘，羚羊般窜上外围掩体，微微一蹲一蹬，轻盈地跃过了铁丝网。
眼看高举长短兵器的游荡者如同嗜血的野兽狞笑着朝姐妹俩围拢过去，干瘦男子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浑身僵硬的呆在原地，接着渐渐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
影影绰绰间红色人影甩出长枪，左手抓住枪尾用力一抡逼开敌人。不等人群合拢，她长枪向前一送，将数人崩作光点，枪身左右一抖，又弹开数人，跟着合身扑出。
疾风搅动光点，在红色人影的身旁胡乱飞舞。三米长的亮银红缨枪在她左手中如游龙般腾挪飞舞，或刺或顶或弹，无人能靠近一米方圆。
漫天石弹笼罩了整片营地。屏住了呼吸，一只脚还踩在掩体上的干瘦男子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一疼，被踢出了虚拟世界。他呆呆的停留在登录界面，回忆着最后一刻留在眼中的画面。那是一条在充斥着恶意的人海中，被飞舞的光点照耀出的光路。
一缕缕星光穿过树冠的缝隙照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
甩开了敌人与投石的贝拉夹着嘉然在复杂的地形依然如履平地，一颗圆滚滚的眼珠正在她眉心的眼眶中缓缓转动。三眼将采集到的数据绘制成模型映入她的脑海，所有发散出温度的物体都被高亮标记出轮廓，插入视线数据，出现在她的‘眼中’。
短短十分钟，贝拉已经跑出五公里外。一路上无论是躲在树后还是趴在草丛里的游荡者，来不及反应便被她随手一枪戳爆。
枪声已渐不可闻，贝拉停下了脚步，将长枪插在地上，两手抱起嘉然稳稳的放在地上。
小姑娘站没两秒，腿一软，啪嗒一声跌坐地上。她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伸开双手向后一倒，彻底摊在了地上。“拉姐，拉姐，等我，晕一会儿。。。”
贝拉抿嘴一笑，在小姑娘身旁蹲下，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头。随后站起身，环顾一圈，挑了颗附近最高的树，手脚并用的爬到树顶。扎起了马尾的长发姑娘灵活的攀在树梢，挺直腰探头伸出树冠。扭头打量片刻，她踩着树枝一层层跳回到地面。“暂时安全，最近的人影也在五百米外。然然你还能再晕一会儿，嘻嘻~”
“拉姐啊，你乒乒乓乓打了那么久都不累吗？”嘉然有气无力的喘了几声，看起来比奔跑了一路的贝拉还累。“别忘了还得帮我抓个俘虏呢拉姐~”
“俘虏啊，已经有了~”贝拉嘿嘿一笑，拔出长枪，走到几米外的小树丛边上，倒过枪尾往里一捅，树丛里顿时传出一声尖叫。一名戴着黑框眼镜，头包青布，打扮得像是少数民族的中年男子刺啦一声压断一片树枝滚了出来。
“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类！你们不就是想杀人吗！来啊，来杀我啊！”中年男子抱着把大刀，站起身，双手紧紧握住刀把，一边威胁似的胡乱挥舞，一边涨红了脸冲两人咆哮道：“我们都躲到了这里，你们还是要赶尽杀绝！我们明明没有害过一个人！你们还是要赶尽杀绝！你们这些禽兽！你们不是人！你们都是禽兽！”
贝拉静静站在原地，怜悯的看着他疯狂叫喊，直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弯下了腰，才伸手一枪戳在手腕，磕飞了大刀。随后枪尖闪电般伸缩几下点在他的双膝与双肩。
“我的手！我的手呢！我的手动不了了！我的脚！我的脚啊！”身上突然多出四个拳头大的窟窿，整齐的截面里不断飘出光点，失去了关节的中年男子木偶般摔倒在地。“你们这些恶魔！杀人已经满足不了你们了吗！想要折磨我！来啊！你们来啊！看我怕不怕你们！看我怕不怕！”他用力摆头扭动躯体，翻身扑在地面，两条大腿用力蹭在地上，一寸一寸往前爬。树叶与尘土糊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明明没有害过一个人。。。如果我们出现是错误的，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出现，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出现，你们这些人类，你们这些人类。。。”
嘉然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她从物品栏中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握在手里，走到中年男子身旁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大叔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救你们的。相信我，没有人会死，骗你是小狗捏~”说完扬起手用力将匕首插在了他的颈后。
脖子一酸，刺痛传来，中年男子挣扎着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看向蹲在面前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姑娘。见她用甜甜的声音温柔安慰着自己，转眼又一刀插在自己身上，一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表情。他的嘴唇又青又白，抖抖索索的吐出几个字：“你。。。你。。。我。。。”
“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的。”嘉然轻声安慰道，又伸手拍了拍中年男子，吓得他闭上眼睛缩了缩脖子。
没过多久，白玉雕饰的匕首握把仿佛被注入了什么，透出晶莹的光芒。
嘉然眼神一亮，拔出匕首握在手里，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片刻后，她脸色一变，看向中年男子急问道：“你们没有加入联盟？服务器不到地下两百米？”
中年男子猛地仰起头，瞪大眼睛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你追踪到了我们的服务器？怎么可能？你们是谁？！”
“你们用着联盟公布的反追踪程序，被联盟的追踪程序定位到有什么好奇怪的。”嘉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拍了拍裙子。“拉姐，这个聚集地不在联盟序列里，联系不上救援。服务器不到地下两百米，一旦被攻略组定位到很可能会抓住。”
“我们，我们也没，没办法啊。”中年男子没有再挣扎，垂下头搭在地上，磕磕绊绊的哭诉道：“大山里，什么都缺，岩层又多。我们用十字镐挖，好多地方挖到一半，发现挖不动，只得放弃。如今每个月挣钱买油发电，还要购买维护零件，根本没钱换自动化工具。何况现在用的那台柴油机，还是当年大伙儿一起抬进去的，眼看着就快要报废了。”
“你们这也太惨了，为什么不加入联盟？”嘉然抚着额头叹了口气，野生聚集地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她不再追问，扭头看向贝拉，“拉姐，我得去找小圣帮忙了，你先送他复活，我们一会儿庆典见。”说完整个人化作光点散开，争分夺秒的下线去了。
叹了口气，贝拉低头看着趴在地上哭泣的中年男子，低声说道：“回去好好休息吧。”抬手一枪在他胸口扎出一个大洞，跟着也退出了登录。
此时围绕着空间大门的战斗再度打响，逐渐轰鸣的枪炮声远远传出几公里，传到了这片飘散着光点的树林。
重新登录回到虚拟世界，扎着马尾的长发姑娘出现在酆都城中心的大街上。空荡荡的大街上几无一人，路边挂着的红纸灯笼轻轻晃动，冷冷清清有些渗人。
贝拉打开团队列表，看了看，点了退出。接着她给嘉然发了条消息，在路边找了条长椅坐下，解开马尾，仔细梳理后重又戴上了发箍。
片刻后，叮的一声提示音响起。
“拉姐，你别等我，我一会儿自己回去，我不怕黑！不怕！”贝拉打开消息看了看，微微一笑，又给阿大发了条消息，这才取出白马飞身骑上，快马加鞭的奔出城门。
当贝拉回到庆典现场时，庆典已经开始了一阵子。偌大的场地被分成几块区域，斗鸡的斗鸡，摔跤的摔跤，选美的选美，中央的舞台上载歌载舞表演着节目，热闹不已。
见雇主神色轻松，好似真的只是出去转了转，阿大暗暗松了口气。他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小姐没事就好，阿二已经在酆都等候，一定护得嘉然小姐周全。”
“然然跟朋友聊天耽误了些时间，很快就会上线。”贝拉笑着对四臂壮汉说道：“她一个人走夜路会害怕，让阿二跟着壮壮胆，没什么事。”说完她扭头看向一旁正在躺椅旁跟珈乐小声说着节目的阿三，赞许的点了点头。
贝拉走了过去，和阿三挥挥手打个招呼，小心抱起珈乐，放在沙发上，摆正了姿势靠在自己肩上。就像许多年前，她邀请短发少女在家乡一起看的那场篝火晚会。
过了一会儿，嘉然带着阿二兴冲冲的回到‘包间’。阿大彻底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出屏风，在不远处找了一个石墩坐下。他直愣愣的看着热闹的场面，表情阴郁的掏出一个酒瓶，小口小口的抿着。
嘉然坐到了珈乐的另一边，拉起短发少女的手，兴致勃勃的看着节目。小姑娘从来没有参加过火把节，见到许多当地特色的表演，不时发出小声的惊叹。
月亮越升越高，庆典逐渐接近尾声。
石墩上的阿大突然脸色一愣，猛地站起身。他回头看向屏风，眼神捉摸不定。片刻后，他低下头，双手在身前飞速挥舞。很快，他再一次抬头看向屏风，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惊喜。
“两位小姐，阿大刚刚收到一个消息。重渝攻略组不久前宣布，本次游荡者聚集地的围剿计划失败了。”阿大低着头，语气没有波动，像是在做一个普通的汇报。“据说有一支来历不明的车队冲破了攻略组的封锁线，将整个聚集地接应走了。”
“结束了啊。”贝拉简单的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有些好奇的问道：“阿大，你应该是经过了多次锚定的虚拟人吧？你的主人格不歧视游荡者？”
“不瞒两位小姐。”阿大鞠了一躬，抬起头坦然应道：“鄙主人格向来尚侠好义，见回收日种种，难免不满。”
贝拉点了点头，从虚拟人的表现多少能看出主人格的性格，这个答案也算是意料之中。
火把节结束，将珈乐送回营地，贝拉拉着嘉然下线去了监控室。医疗组的值班人员被她们从值班室拉了出来，睡眼惺忪的在她们要求下调出了过去六个小时珈乐的脑波活动图。
确认庆典期间珈乐的脑波活跃程度真的有明显加剧，两人相视一笑，松了口气，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