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余火】【白玉有瑕】怜君恰似江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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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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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楼?”
江月楼闻声回头,刚才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还以为这个时候展公馆的人应该都睡下了,却没想到陈余之就站在门外。
这一声期盼许久的呼唤并没能让江月楼开心起来,他只想知道……陈余之究竟听到了多少。
站在门外,面对展君白时陈余之还有些拘谨,但是他刚刚分明听见江月楼他们在说可盈和那些被拐走的少女,“你们刚才……在说可盈?”
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什么?承认么?否认么?江月楼搜肠刮肚却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就那样站着看着陈余之。看着陈余之眼中的希冀逐渐变得淡薄,逐渐染上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的心里像初秋未熟的柿子一样,挥之不去的苦涩。
“陈医生,令妹的事……我也是刚刚听说。”气氛正紧张时,展君白缓缓走了过来,“虽然类似的拐卖案件我也有所耳闻,毕竟警察局会全权负责,但是这一桩……”充分的表示了自己的无辜之后,展君白话锋一转,“我会密切关注的,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找些门路帮你打听。现在你也不要太过激动,免得累及身体,得不偿失。再说还有江科长他们,总会有办法的。”
没想到这件事也会惊动展君白,陈余之缓过劲儿来后只觉得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十分不好意思。
“这不算什么,陈医生不用挂怀。”因为陈余之这个意外,他和江月楼的“叙旧”是没法继续了,可惜了这么好的时机……“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让管家给江科长也收拾一间房——”
“好啊,不过这么晚就不用麻烦了,我和陈医生挤一下就好。”这会儿功夫江月楼也冷静下来,笑着对展君白表示了感谢,就想拉着陈余之下楼去。
“……”展君白早知道江月楼怀着什么心思,也不点破,就随他去了。
“哦,差点儿忘了。展司长,玉老板醒了,刚才问起您。”同着江月楼正准备下楼去,陈余之终于想起来他是为了什么大半夜跑上楼来的。
一听说玉堂春醒了,展君白在他俩面前更是什么都顾不得,激动的快步越过他俩,抢先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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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里关上了门,陈余之这才回想起诸多的不对劲儿,他拉住正要脱外套的江月楼问道,“你怎么来了?”
扣子已经解到了第三颗,江月楼手一顿,一瞬间脑中已经想好了说辞,“我们几个去教堂走访了一圈,找到了些线索,我想着去医院和你说说,结果他们告诉我,你被展君白带回去了。我想你一定想第一时间知道可盈的消息,就跑来了。”敞开的外套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扬起衣角,扫过了陈余之的手背。
手上凉冰冰的,还有点湿,现在这时节更深露重,江月楼衣服潮湿成这样……怕是在外头待了不短的时间。一下午带晚上辛苦成这样也要来告诉他……这份赤诚情谊陈余之要知更要懂。医生的本能让陈余之放下了一切的疑问,主动帮看上去手指不太灵活的江月楼把外套脱掉,“其实等到明天也可以的,你也别太辛苦……”
“不可以,可盈的事,我放不下,晚上一定睡不着。”尤其是现在得知展君白不但并没有参与,甚至还试图阻止过以后,可盈还是失踪了,他更不可能放松。在陈余之参与不到的地方,江月楼独自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且无人诉说。
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都是冷的,原本堵在嘴边的疑问他现在一句都问不出来,陈余之深知自己不能再给江月楼增添新的压力,所以他选择今晚什么也不说,“你看你,手这么冷……”
实际上江月楼不止冷,他还有些颤抖,既为事件的失控,也为了新的不知名的幕后力量,如果这些都不是展君白做的,他们面对的究竟是多可怕的势力?!“没事,就是有些……”
他的话没法说完,因为手上的颤抖不知怎么开始向全身扩展,江月楼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全身发麻,口唇发僵,甚至连细微的颤抖都感觉不到。他想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连嘴都不听他的话,无法发出连续的有意义的声音。至此江月楼只能无助的看向陈余之,在看到陈余之脸上的凝重时,他才真的觉得自己不好了。
刚才还和他说着话的人现在突然颤抖不已,脸色青白,唇色发黑,来不及确诊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陈余之连扶带抱的把江月楼弄到床上,盖上了被子,把被角都一一掖好。怎么会好好的说着话就突然全身颤抖?“你有什么感觉?哪里疼?还是冷?发麻?”
试探着问询,在得到江月楼艰难的点头肯定后,陈余之又掀开了被子,在他略微佝偻的四肢上大力揉搓,试图帮他缓解症状,但效果并不明显。
到底是陈余之,最初的慌张过去,他再次仔细的观察期江月楼的表现,发觉他微张的唇始终在吸气,但是饱胀的肺部根本吸不进多余的空气……
考虑到可能是过度呼吸导致的氧中毒,陈余之多次尝试让他平静下来,奈何江月楼无法控制自己,痉挛的手拉住陈余之的袖口不放,眼看着就要背过气去。危急关头,陈余之直接捂住了他的口鼻,死死捂住,一边还在安慰道,“月楼,你别紧张,听我的,放松,先不要呼吸,不要呼吸。”
不懂医术的人可能会误会陈余之的行为,并因为恐惧而反抗,但这是江月楼。
虽然胸口已经开始出现撕裂般的痛楚,像一把小刀在肺里不住地翻搅,但江月楼依然选择相信。他在陈余之的温度中一点点压抑住了过度的呼吸,也渐渐地迷失在不断加深的痛苦中,意识开始模糊,一点点松开了抓着陈余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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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意识到自己仿佛做了一场逼真的大梦,展君白并没有盲目的相信那些看似荒唐的东西,而是暗地里差人去做了些调查。
当他发觉这场梦其实真的发生过时,还记得结局的展君白甚至也想就此远离景城,远离玉堂春……
当在威尔逊酒店外面一眼认出汪股长车里的傅诚时,展君白记起的只有永失所爱的锥心之痛和悔之莫及的自我厌恶……
放下了么?他问自己手里的佛珠。
木珠无语,温润的垂挂在掌心,温柔又冷清,像极了那个雪一样的人。
展君白无法在装作若无其事的避开了,自从他手腕挂上佛珠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放不下傅诚,放不下玉堂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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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隔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展君白心中眼中只有床上苍白虚弱的玉堂春。
怕夜里不知何处来的风会给他带来更多的伤害,展君白进去之后就关了门,所以他不清楚外面,外面也弄不清他在干嘛。
“展司长,又给您添麻烦了……”伤口被处理的很好,虽然药效已经开始减退,但远还不到难以忍受的时候。玉堂春的话有气无力的,飘飘忽忽,断断续续,每个字却又清晰无比的砸在展君白心上,把他那点仅存的理智砸得四分五裂。
“怎么这样说,都是我把玉老板害成这样,要过意不去的也该是我……”在床边落座,展君白眼神清澈透底,除了担忧和心疼一无所有。
那些被他精心藏起的陈旧的歉疚和痛悔并没有被发现,甚至玉堂春都不曾在意过他的真诚。玉堂春抿了下薄唇,还了他一个带着血色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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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