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的日子13
我突然很想吃酸的,很酸的梅子,或者其他提神又开胃的果脯。 我桌子上正放着一杯4倍咖啡因的黑咖啡,但我越喝越困,看着看着书就又趴在书页上睡着了。就算只睡十几分钟也能做一个梦,不论好坏与否。有时候我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喝太了多咖啡,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沸腾的苦涩和疲软的温暖,既忧郁又精神。 这是本二手的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和我一样在这本书上睡着过。这本书很旧,扉页上记着是19年前在北京买的,但这本书却被保存的很好,书页很平整,几乎没有什么标记。唯今天,看到有一大段关于伤痛的描写,下面画了黑色的波浪线,画得很轻,笔迹很细。 我的笔迹和我的外貌有些反差,如果一个人的笔迹真的能够反映人的性格的话,那反差就有点像樱桃小丸子拿了青龙偃月刀。这个画线的人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天光放亮,我出了门,这个时候出门回来的时候能错开人群。昨晚下雨,今中午才停,密厚的云层就像一块没干的帕子,湿冷得快要滴水。 左膝有些肿痛,大概率此时我走路的时候是长短腿。听说人的腿本来就不是完全等长,只是我们看不出来。文字是可数的,再怎么组合,病名也是有穷的。 石楠的嫩叶渐渐有了硬度,雨洗过的叶片就像是新喷的朱漆。山茶花还挂在树上,我没有仔细赏过菊花,但是我觉得“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句原本写菊的诗用在山茶上倒挺合适。山茶花是介于朱砂红和正红色之间的一种透着玫粉的红色,饱和度高,完整的花骨朵吊挂在树上,从开到落,花瓣几乎不零落。远观一片,绿叶浓密,红花硕累,色差醒目很是好看。即便是骤雨狂风,第二天去看也是一地的“绿肥红肥”,凋而不敝,我印象里的晚唐。 回来的路上,一对从我身后走过的情侣在讨论白色恋人的价格,男生讶异:我都不知道,它这么贵的吗?女生说:白色恋人就是这么贵的。 我也一直想吃这个饼干,很好奇是什么味道,因为太贵就没有吃过,但又好奇什么味道能卖的这么贵,就又更想吃,我大概是掉入了消费主义的陷阱,好在只掉到一半,就被贫穷的大网给接住了。 我吃过最贵的巧克力叫瑞士莲,也是目前我吃过最好吃的巧克力,牛奶巧克力是怎么能让其口感丝滑得比牛奶本身还要丝滑的? 在吃之前,我有长达两年的间歇性渴望阶段,直到我某次经历了生死攸关的“乌龙事件”,为了不让这个巧克力成为自己的遗憾,才下定决心买来试试味道。 难以置信,在和死神擦肩的时候,我却只有口腹之欲,而不是什么伟大的事情?遗憾的种子比我想的还要轻易就发芽了,又或者越是普通的人,遗憾就越容易发芽,一滴渴望巧克力的口水,就足以催生它的成长。 吃着巧克力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阿甘正传里面“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拿到的是什么口味”这句话好像没说完。 有一些渴望的人生,就像没有吃过的巧克力,但是如果你不去吃,你就永远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了。即便它只是物理意义上的巧克力,是不能让你延年益寿的人参果,而只是,会加重你的蛀牙的昂贵的巧克力。 这是0和1之间的区别,是世界上第一个种子和最后一个种子的区别。 水果店原先十块三斤的柑桔涨到了九块九一斤。去年高温大旱,果子收得不好,能入口的果子又小又没有样,品相好的大果水分和味道却更是差。小逛一圈,买了一盒菠萝果切,算了算比整个买便宜几毛。冰柜的门只能推开一边,我随手拿了一盒够得着的。这些母体各异的菠萝果切,希望前半生的颠沛流离,来到我胃里后岁月静好。 昨晚梦里,我要吃牛肉面,做工很复杂,环境就像是“大鱼海棠”里那个独眼的鱼上班的地方,梦境里面该有的离奇。用一根细长的竹棍不停搅动,再用像做蛋烘糕一样的小锅盖盖住,揭开的时候,牛肉超大坨!盖在面上几乎不见面。 所以我来到食堂,点了一碗杂酱面,我没吃过的杂酱面。敢于做梦,敢于认清现实,敢于尝试,我都做到了。 点完单后,旁边有一男一女在嘀咕说话,男人时不时皱着眉头,面对着女人,右手却伸出来往后一指,那是食堂豆浆窗口的方向。 我晃眼一看,两人四十左右,女人更年轻些,男人平头长板寸,间有白发,一幅银边眼镜挂在一张长国字脸上,内搭长袖草绿土黄格子衬衫配暗绿色的针织马甲,外套一件深咖色夹克,脖子上挂着一个蓝绳证件。女人背对我,草草一看,没有更多印象。如此短见,我才知,我是一个偏向对成年男性观察更细致的成年女性。 他们的聊天我听不清楚,直到我走时,才听清一句,”你看那装豆浆的手会戴手套吗?反正我是不信”。回想自己中午看到的停在食堂外头的大车和浩浩汤汤带证件的一批人,才估摸是来检查食堂卫生的。 如今我们学校食堂是外包出去的,很多新闻都报道过外包食堂的卫生问题,也可能是最近3.15刚过去。来检查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一般会挂一个证件,脸上有一道被尽职尽责的关切扯住的眉头,身上有一种短暂的身份压制的得意。我想到了红楼梦里抄捡大观园的王善保家的。 与我有关又与我无关的人和事情就这样同我无用的日子擦肩而过,我只在心中暗想,“应该吃食堂饭菜的,份量会不会多一点?”,因为每次有人来检查,食堂饭菜就更好,一条从初中至今都有很大参考价值的经验,虽然只能期待份量,而没有口味提升空间。紧接着又想“他们下次来能不能带个称啊?”,普通的称,不用太精,准就行。 出电梯的时候,一个女生蹲在转角入走廊口的地方抽烟,夹杂不明显香气的烟味和她同时被我感知到。听到我动静的她抬头看了一我一眼,然后很自然地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又略微起身换了一下蹲着的重心腿。 我有些羡慕,因为我应该没办法把腿蹲这么久,不过又想,带病的左脚又带来了某种程度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