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奥

午后。 奥匈坐在窗前，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入房间。手边一本小说已翻开许久，他任凭微风肆意翻动着书页，双眼却望向窗外的远方。 “陛下，这是您的茶。” 仆人将一杯热茶放在奥匈手边。奥匈回过神来向她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仆人行礼后正欲退出房间，“转达给父亲，今天的下午茶我不去参加了。”奥匈开口道。“是。” 奥匈转过头，继续眺望着远方。 他要去赴约呢。 德二骑着马在林荫小路上奔跑。他的目的地就在维也纳。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小路上洒下点点碎金，风儿穿过林间，带来沙沙的低语声。 德二像飞一样地穿过了树林。他将马拴在了近郊的一棵树旁，步行走入了城区。 午后的街道并不喧嚣，偶有几只鸟雀轻巧地落在地上，啄食着食物。德二轻车熟路地绕过一条条小路，径直来到了皇宫的后门——他知道奥匈会为他打开的。 德二悄悄地走近奥匈的房间。他看到窗子正开着，奥匈就安静地端坐在窗前读书。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主意。 于是德二又折返回去，沿着墙根悄悄地走近他的窗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奥匈的举动。哈，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吓他一跳，德二想着。 但他没注意到奥匈微微上扬的嘴角——他早就注意到德二了。从德二在他的小花园里徘徊的时候，他就看到他的客人了。 于是奥匈合上书，将它摆放在一边，离开了书桌。德二看到奥匈离开了书桌，但是由于视野有限却看不到他去了哪里，不禁有些心急，想要将头探出去观察一番——但是那样就暴露自己了。 德二还在思考怎么办的时候，奥匈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他身后了。他将手轻轻搭在德二的肩上，“下午好？” 倒是德二被吓了一跳，他立刻转过身，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站在他的面前，对他微笑。 “……下午好。”德二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咳了一下，也站直了身子。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啊？我……我在等你呢。”德二编了个拙劣的谎言，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这当然骗不过奥匈。“噗……真是抱歉，让您久等了。” 奥匈笑了。德二抬起头悄悄地观察着他，此时他正站在午后的暖阳中，白色的礼服镀上了一层浅金色，映衬着他的笑颜。 真好看。“好啦好啦，”奥匈问，“你说要带我去的地方，在哪里？”“这个，暂时保密。”德二竖起食指抵在唇边，“你只要跟我来就好。” 奥匈很少出皇宫。他跟着德二穿梭在大街小巷，此时的街道上重新开始热闹起来，奥匈近距离地观察着形形色色的人群，十分新奇。 德二带着他来到了近郊，他拴着马的地方。“我们还没到吗？”从皇宫到近郊的路程对奥匈来说已是一段很远的距离，他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语气中隐隐带上了几分抱怨。“嗯。”德二找到他的马，解开绳子。这才只是前半程呢。 德二将马牵到奥匈面前。他看到眼前的马匹后更是一头雾水，“……我们两个，骑马去？”去哪里？还有多远？奥匈还有很多个问题想要弄清楚。 德二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奥匈站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那我呢？”“你坐在我前面，我带着你。”他伸出一只手。奥匈迟疑地去握那只手，却忽然被拉上了马，一阵天旋地转后稳稳地坐在了德二的前面——或者说，他的怀里。 奥匈受到了惊吓，回过头去找罪魁祸首，却看到德二冲自己得意地眨了眨眼，好像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幼稚死了。奥匈感到脸有些发烫，瞪了他一眼，催促他赶紧出发。德二听话地照做了，双腿夹紧马肚，马儿奔跑起来，带着两人前往目的地。 马跑得飞快。奥匈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一路上景色不断变换，晦暗了又明晰，明晰了又再次晦暗。这是他在宫中从未有过的体验，心中越发感到期待，却又带有一分对未知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德二的手。 他们一起穿过森林，跨越一条条小溪，踏过一片片草地。奥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德二拉紧缰绳，马慢慢停了下来。奥匈眯了眯眼，远处似乎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山丘。这就是他要带我来的地方？ 奥匈回过头，疑惑地望着他。德二只是回给他一个笑容，脸上流露出“很快你就会知道了”的表情，翻身下马，扶着奥匈也下来。 再次踩在地上，奥匈有点站不稳，晕晕乎乎地差点跌坐在地上。德二紧紧地牵着他的手，眼中几乎隐藏不住兴奋，压低声音说，“奥匈，我们到了。” 奥匈任由他牵着自己爬上山坡，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值得跑这么远。 小山坡并不陡，两个人慢慢地向上走。奥匈侧过头悄悄地观察着德二，看到他上扬的嘴角和眼中闪着的光。德二认为很有价值的东西，一定很令人期待吧。奥匈选择无条件信任他。 最后几步。奥匈接着向上走，德二却停了下来。他轻轻解下奥匈的眼罩，露出那双美丽而易碎的眼睛。这下没有什么能遮挡他的视线了。 “期待吗？”德二问道。奥匈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德二比自己更期待。 两个人终于登上了顶端，奥匈看到了。山顶的视野很好，维也纳的景观尽收眼底，阳光下繁华的城市五彩斑斓，中心是宏伟的宫殿，他日夜生活的地方。极目远眺，蔚蓝的天幕下是壮美的阿尔卑斯山，白雪皑皑的峰顶缭绕着洁白的云朵，变化多端，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奥匈望着眼前的一切，说不出话。他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这就是他的国家，繁荣而美丽的奥地利。他无法用词汇来描述这种感受。德二骄傲地望着远方，这是欣赏维也纳美景最好的地方，他跑遍了无数个地方才找到了这块圣地。 “怎么样？”德二靠近奥匈，自豪地问道，像是想要得到奖励的孩童。奥匈依旧望着远方，良久才回过头，“……很美。谢谢你带我来这儿。”他揉了揉德二的脑袋，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德二有些怔怔地望着他的笑容，不太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没事，你喜欢就好。你想的话，我以后经常带你来。”“嗯。” 其实他一直想告诉奥匈，他发自内心的笑最美了。奥匈比自己年长，也比自己更早成熟，良好的礼仪要求他举止端庄，脸上时刻挂着得体的笑容，但有几分是真呢。 奥匈又站了许久，大概是站得有些乏了，想要走下山坡，却还恋恋不舍地望着远方。他目不转睛地后退了几步，一脚踩在了一块石头上。 奥匈一时失去了重心，他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来维持平衡。德二闻声回过头看到他向后倒去，伸手去拉。好消息是，奥匈一把抓住了德二的手。坏消息是德二也没抓住奥匈。 于是两个人就一起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坡不陡，覆盖着厚而柔软的牧草，并没有伤到两人。在山坡上翻滚了几圈之后德二反应过来，用手撑住草地停了下来。奥匈正好被他的身体挡了下来，稳稳地落入他的怀里。 奥匈尚惊魂未定之时，德二利索地坐起身把奥匈抱了起来。“受伤了吗？疼吗？”他轻轻地拂去沾染在奥匈洁白衣衫上的泥土，从上摸到下检查着奥匈的身上有没有擦伤。 奥匈痒极了，咯咯笑着拍掉了他的手，“我没事，你不要再摸了。你呢？”奥匈抓住德二不安分的手，问道。 “啊……我很好。”得到他的答复后，奥匈回头望了一眼山坡，仔细思索了一下，“真好玩……咱们能再来一次吗？”“？” 德二有的时候还是跟不上奥匈的脑回路的。 两人闹够了，便躺在了草地上。一阵微风拂过，厚而密的牧草随风拂动，像母亲的手轻柔地抚摸。泥土的气息伴着青草的芳香，很是清新。奥匈感到些许倦意涌了上来，便靠近德二，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就睡一会儿，奥匈迷迷糊糊地想着。 这不怪他，得知德二第二天要带自己出去，头一天晚上就期待得睡不着觉。辗转反侧，终于在黎明到来之前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德二感到身旁的人正靠近自己，很快就感到奥匈柔软的发丝轻轻扫过脸颊，稍稍偏过头还能嗅到淡淡的香气。他听着奥匈平稳的呼吸声，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小激动，害怕自己的心跳声将奥匈吵醒。 他静静地凝望着奥匈。此时那张美丽的脸庞神情很柔和，想必睡得很安稳。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不知梦到了什么呢。 德二随手从草丛中摘了几朵小花，点缀在奥匈的发间。他不知什么颜色最适合，但他知道这素白的小花衬着艳丽的红色头发，很美。 他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中云卷云舒。和风穿过森林，在耳边奏响美妙和谐的乐章，珍视的人就在身旁。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他此时多么希望时间能停滞在此。 “……抱歉，我睡了多久？”奥匈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看到天空已被夕阳烧成了绚丽的火红色，揉揉眼睛问道。好不容易能出来一次，时间却被我白白浪费了，奥匈有些懊恼地想着。 “没有多久。”德二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身边，他静静地眺望着远方，闻声转过头。 “……嗯……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奥匈沉默了一阵，终于不太情愿地开口道。“是的。太阳要落山了。”德二看出他情绪有些低落，“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带你来，只要你想。” 奥匈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握住德二伸出的手站起身，发间别的小花掉了下来。“你的头上有个小花园呢。”德二开了个玩笑，想要逗他笑一笑。“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奥匈掐了一下他的手，娇嗔道。 奥匈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夕阳下的阿尔卑斯山闪耀着金色的光芒，红日渐渐隐没于山峰后。一盏盏灯已经点亮了城市，夜幕之下，人间依旧繁华。 今天值了。奥匈走下小山坡，德二就站在山坡下等着他。“咱们走吧。”奥匈一扫离开的伤感，再次挂上一个笑容。 “……奥匈。”德二叫住了他。他回过头，“经常要微笑，很累吧？”“什么？”奥匈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在我面前，如果你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你可以自由地表露自己的情绪，不必隐藏。”德二认真地说，“你我之间只需坦诚相待。” “……为什么想到这些？”奥匈哑然失笑，德二看到后有些着急地说，“我没在开玩笑。”“嗯，我知道。”没想到他为我想了这么多呢。奥匈也很认真地回应道，“谢谢你了。” 两人骑马原路返回。到了近郊，德二将马拴在原处，“我陪你走一段路。” 他知道奥匈的视力不好，轻轻牵着他的手走在小路上。奥匈的眼前只有黑漆漆的一片，便也将自己放心地交给了他。 两人并肩在静谧的黑暗中行走，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盏灯，接着一盏又一盏，奥匈知道他们即将进入城区了。这也意味着分离就要到来了。 他停了下来，用力握了一下德二的手。德二感受到后也停下来，转过身面对着他。“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好了。”奥匈勾了勾嘴角，“不然父亲看到又要生气了。”不知道他老人家会气成什么样子呢。 德二点了点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只是继续牵着他的手。“……谢谢你，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奥匈沉默了一阵，“真不想走。可是没有办法啊。”他喃喃自语道，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双如春水般美好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伤感。 德二后退一步，张开双臂，向奥匈发出邀约，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奥匈笑了，扑入他的怀里，将头埋入他的颈窝。 “就此分别吧。”两人静静地抱了很久，奥匈揉了揉德二的头，像是安抚他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德二有些不舍地站直了身子，吻了吻奥匈的手背。 “期待与你的下一次相见。”德二轻声说。他站在原地目送着奥匈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夜色中，有些怅然地收回视线，转过身启程返回柏林。 奥匈在夜色中回过头，望着德二不甚清晰的身影，默默回答道：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