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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ち | 永恒的还是暂时的谎言·1·2·3

2022-09-02 15:45 作者:水箫Rachel  | 我要投稿

(本文是Jim的The Malenkee Saga系列的同人,于2021年3月首发于Lofter)

姑娘在地板上醒了过来。她的眼前很模糊,好像蒙了层什么东西似的,右眼前面的视野发红又发黑,似乎是血。


她努力张开眼睛,头上也很痛,好像也还在流着血。


自己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努力地回想,但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记不起自己的名字。


她又冷又饿。但此时她顾不上咕咕叫的肚子,因为她注意到,面前有一个黑衣男人在边打电话边踱着步,说的话自己听不懂。


黑衣男人似乎注意到了她,转过身靠着墙面,一双眼睛似乎有点无神地盯着她。姑娘本能地感受到了恐惧——尤其是看见他腰间的那把银色手枪之后。


他要干什么?他是谁?他要杀了我吗?


姑娘的脑海里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可她还没有想到自己做过什么!


她缩成了一团,不敢看黑衣男人的眼睛了。


黑衣男人打完了电话,手机的翻盖合上,咔哒响了一声。姑娘的肩膀一耸,呼吸更加急促起来。紧接着,她就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大概是子弹和保险的声音。


她闭上了眼睛,头深深地埋了起来,颤抖着。


也许自己是什么人的仇人,或者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吧?她不想就这么带着空白的记忆离去,但现在似乎也没有办法了。


她屏住了呼吸,心跳声格外明显。


但她等了一会儿,等来的却又是踱步声,还有沉重的叹息声。紧接着,又是金属声——男人把手枪保险关掉了。


她悄悄抬起了头,男人已经把手枪揣了起来,蹲下看着自己。他似乎有点头疼地摸了摸额头,但还是在看着她。


姑娘又颤了一下——自己的视野还是有点模糊,但就算是透过这样的视野和男人的眼镜,他右眼眶上的那道伤疤也格外明显。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大概是只有恐惧。


男人再次发出了沉重的叹息,然后说了句什么话,把她扶着坐了起来。


姑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依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盯着黑衣男人的脚底下。黑衣男人靠在墙上,似乎又接连问了几句什么,她听不懂。黑衣男人接着问:“你说英语吗?”


姑娘终于听懂了。她抬起眼睛,看向他。黑衣男人摇摇头:“当然了,英语。”


他带着浓重的东欧口音——很奇怪,自己连名字都不记得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常识倒还都记得——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迪米。今天……你不会死了。”


姑娘抬起了头,和这个迪米对上了眼睛。


迪米弯下腰,眼睛里多了几分神色地看着姑娘:“你很幸运……非常,非常,幸运。”他把皮手套脱掉,姑娘注意到他戴着一颗朴素的婚戒。


“非但不会死,我还会给你治好。”他把手套往旁边一搁,一矮身子,也坐在了地板上。


姑娘稍微轻松了些,但还是心有余悸地抱着自己。迪米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你要吗?”


姑娘摇摇头。


迪米又嘟囔了几句什么话,然后转头把烟点着,长长地吸了一口,然后对着姑娘说:“看你的样子……你还记得多少事?”


姑娘还是摇摇头。


“好吧……那你现在可能会好奇,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警察也在找你。”


外面隐约传来的警车声提醒了姑娘这一点。她缓缓地点头。迪米接着说:“我有个好消息,也有个坏消息。坏消息是,我的老板,想要你死……但好消息是,我决定不这么做了。我要留着你的命……玛琳奇。因为,你看,我想你值得活得更久些。”迪米说完,比了比她的额头,像是比小孩子的身高似的。


“这是我的名字吗?”


姑娘第一次开口说话。迪米看着她,居然笑了笑:“不是。这是俄语,‘小家伙’的意思。你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姑娘说着,迅速地观察了自己一遍,觉得自己大概也有二十岁上下了,不至于被这样称呼,更不至于被一个疑似黑帮的人拿来当成还在长个子的小孩子。


“我是俄罗斯人……你现在在圣彼得堡。你不记得名字……也没什么关系,名字是可以改的,用来掩盖你的过去。”


“玛琳奇”茫然地点点头。她看到迪米腰间的枪,再次绷紧了身体。迪米看了看那把枪,摆摆手:“这个?别担心,我不会用枪指着你的。这是拿来对付找你的人的。”


玛琳奇听进去了。她放心了些。


迪米把烟放在一边,把身上的夹克脱了下来,披在了玛琳奇身上。他离的很近,一阵浓重的烟草味从迪米身上和夹克上散发了出来,干燥又让人晕眩。


夹克带来了浓烈的热量,玛琳奇抓着夹克的衣襟,把它又收紧了一些。迪米站起来,从房间另一边拿来一个医疗包,回来这边坐下,从里面拿出些卫生棉,擦起了玛琳奇的额头,看得出来,他很仔细,但似乎不由自主地手法很重,碰得她额头生疼。迪米补充着:“我是个医生,嗯……怎么说呢……犯罪组织的医生。你呢……遇上大麻烦了。有些人,有权有势的人,想伤害你。不过,别担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你被打伤了,所以你得健康起来,玛琳奇。”


玛琳奇的右眼被上了冷敷,她抬着左眼看着迪米。迪米扒拉了一下绷带,对上了她的眼神,短暂地微笑了两秒钟。他在玛琳奇头上用各种东西鼓捣着,玛琳奇也不知道都是什么,她只觉得疼。她往旁边躲了躲,迪米皱着眉说:“别动,我在帮你,好吗?”说完,弹了弹手枪柄。


玛琳奇只能乖乖地坐在那里。奇怪的是,她觉得刚才那个动作只是吓唬自己而已。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状况,所以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自己就开始信任起这个“迪米”来。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骗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不知道他姓什么,甚至连“迪米”是不是真名也不清楚。


“你暖和过来了吗?”


“嗯。”


简短的问答之后,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迪米一脸认真地给玛琳奇处理着伤口,而她只有坐着接受的份。


在把最后一件大概是什么敷料的东西上好之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把枪再次掏了出来,拿在手里晃了晃,说:“按照我说的去做,清楚没?你得待着别动,别到处乱走,否则对咱们两个人来说都会很累。”


第一支烟早就被迪米几口就抽没了。他又点了一支,然后抬抬手:“你头上有两个出血点,所以我得给你止血。很疼,忍着点。”没等玛琳奇反应过来,迪米就把烟头往自己头上烫了下去。那股疼痛仿佛要钻到脑子里去了,玛琳奇眼睛里顿时涌出眼泪来。她悄悄地拿手背蹭了蹭眼泪,没说话。


迪米又是几口烟,第二支烟也立刻只剩了一半。他再次坐回地板,然后说起了话:“玛琳奇,我来告诉你吧,你的事情。之前,我的老板给我下了个命令。他呢,是个好人,唔,也不算是个好人,但,总体算是个好人。”


他模棱两可地描述着自己的老板,然后补充着:“他让我……嗯,已经告诉你了。真是个残酷的笑话。不过我觉得你活着更好。而且,你有……能力,一种能起大作用的能力。我会把你带给合适的人,他们叫‘王朝’。你只需要爱他们就够了……同意吗?要是你同意,我们皆大欢喜;要是你不同意,我就只能执行我老板的命令了。”


玛琳奇立刻频频点头——虽然她听得一头雾水,但她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很好。”迪米的第二支烟也抽完了。他把烟按灭,自言自语着大概是俄语的什么话,然后看向玛琳奇,站起了身,低声说,仿佛是给自己听的一样:“不要沾染坏人,玛琳奇,尤其是现在。”说完,戴上了皮手套,俯身看着玛琳奇,问:“你能保证两天后在同一时间,在涅夫斯基大街地铁站见我吗?”迪米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望着她,不容置喙。


玛琳奇现在很不想出门,但和前面去什么“王朝”一样,她没的选。


“很好。你能保证不告诉任何人我们的计划吗?……很好。夹克你留着吧,这个给你,拿着防身。”说着,迪米把银色手枪掏了出来,简单地演示了一下怎么上下保险,然后不容分说地递给了玛琳奇。玛琳奇拿着这把烫手的东西,颤巍巍地收了起来。


“这里吃的喝的都有,你坚持两天应该没问题。出门前把你头上的敷料拆掉。”迪米直起身,“我到时候出现在地铁站的你身边的,然后就带你去‘王朝’。现在,我得去给我老板撒个谎……再见!”


说着,他冷着脸,但居然有点俏皮地点了一下玛琳奇的鼻尖,离开了房子。


玛琳奇坐在地板上,愣愣的。时钟指向下午四点,外面的天已经擦黑了。墙上挂着本月历,时间是2011年11月。


她摸着手枪柄,消化着这一切。头上还有点痒,她挠了挠。


夹克上的烟草味久久没有散去。

————————————————————

虽然吃了两天的方便食品,但玛琳奇还是觉得身体还是好了很多。中午十二点,她拆掉了敷料。伤好了一些,不过看上去还是够可怕的。不过她相信迪米——在黑帮当医生,大概面对的情况比自己要严重的多了吧。


她从一个柜子里搜罗了一些卢布,穿着不合身的迪米的夹克,把银色的手枪藏了起来,就这样出了门。


一下楼,玛琳奇就发觉自己低估了圣彼得堡的冬天,但她还算可以坚持,只是伤口被吹得很疼。她一路打听着,有的人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还有的人口音太重,她完全听不懂那个人在说什么。总之,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来到地铁站里面。好在俄罗斯的地铁没有安全检查之类的东西,否则自己的枪一定就保不住了。


大概因为不是高峰期,地铁上的人并不算特别多,但仅仅是一个车厢里的十几个人都足以让玛琳奇逐渐产生恐惧。她不知道他们是谁,哪一个又要抓自己?迪米不在身边,自己拿着把不怎么会用的枪该怎么办?


车厢里其他人似乎注意到这个穿着黑色夹克还一头伤的女孩子对他们投来的奇怪眼神,纷纷背过身去了。玛琳奇使劲靠紧了靠背,故意让那把枪把自己硌得生疼——这是份难得的安全感,好在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终于,涅夫斯基大街站到了。玛琳奇第一个冲出了车厢,来到了岛台上。时钟显示的是三点二十分。玛琳奇庆幸自己出门早,在路上打听地铁站在哪里费了太多时间。


涅夫斯基大街站装饰得朴素又敦实,大概是那种苏联风格,具体的玛琳奇也不清楚。她不知道迪米要在哪一个出站口见自己,转了一圈,她选了个最小的出站口边上坐。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玛琳奇逐渐等地心焦。终于到四点的时候,迪米还是没有出现。


难道他的老板对他怎么样了吗?


玛琳奇的心猛然揪了起来。她现在所有的依靠都在这个人身上,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自己也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她急促地呼吸着,抱紧了那件夹克。


四点零五分了。


玛琳奇站起来焦虑地踱着步。她又把所有的出站口都找了一遍,没有迪米的影子。


四点十分了。


玛琳奇等不住了。她本能似的认为迪米不是个哪怕会迟到一分钟的人,于是她决定上去看看。


她从那个最小的出站口走了出去。今天阴天,外面已经天黑了。小出站口用灰色的石砖建成,显得很冷冽。而外面则是宽阔的道路,和繁华的涅夫斯基大街。玛琳奇的目光短暂地被霓虹灯吸引了去,但她马上开始寻找起迪米来了。


小出站口刚送走了一群下车的旅客,而玛琳奇还在一旁等着。阴影里停着一辆车子,从里面下来两个人。


没等玛琳奇反应过来,他们就迅速敲晕了她,将她带走了。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玛琳奇醒来时,自己的手脚被困了起来,嘴也被胶带封上了,最要紧的是,自己似乎身处一个车上的麻袋里面……


她害怕地动了起来,旁边有人讲话了,用的是蹩脚的英语:“唔,你醒啦?你可害得我们好一顿寻找。不过,看不出你还挺厉害的,身上还带了枪。放心,我们老大让我们埋了你,让你安眠……”


“唔唔……”玛琳奇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断地挣脱着束缚,但没有用。她惊恐又焦急,眼泪不停地流着。


迪米!你在哪儿!


她的内心大声疾呼。然而她忽然想明白了——也许这根本就是一场骗局,至于其中的道理,她也不必想的太仔细。自己也许只是个小棋子都算不上的人物而已。她扭动着身子,旁边的暴徒只是聊着她听不懂的天。


车子停下来了,周围十分安静。玛琳奇感到自己被抬了起来扔在了地上。四周有风吹树林的声音,而更让她恐惧的是那一阵阵的铁锹声……


不、不……


她蠕动着想远离他们,然而只是在原地打转。她又疯狂地磨着手上的绳子,也是纹丝不动。


铁锹声停了,玛琳奇再次被抬了起来,扔进了那个大坑里面。


“唔唔!”她发出了求救声,当然没有人理会。


一锹一锹土盖在了麻袋上,玛琳奇感到身体逐渐冰冷和沉重,她努力地把头伸到土堆外,但最终还是被盖上了。


好闷……


好沉……


好……


她陷入了一阵一阵的昏迷……


……


铁锹声还没有停止,但这次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玛琳奇身上的重量开始急速变轻,然后就被整个扶起来了。一双焦急的手把麻袋从玛琳奇头上扒了下来,然后迅速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布。玛琳奇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贪婪地呼吸着森林里的新鲜空气。空气里还有血腥味。她看向旁边,那两个暴徒已经被干掉了。


还有烟草味。


她向前看去——果然是迪米。他焦虑又自责的眼睛紧紧盯着玛琳奇。


玛琳奇呼吸空气还没呼吸够,但她再次开始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她委屈地哭了,抽抽搭搭地止不住。那濒死的绝望恐怖环绕着她,她擦着眼泪,但眼前还是模糊着泪水:“你去哪里了?我中午就出门找你,一直找不到你……我好害怕,害怕……我要回家……”


“没事了,我们马上回去。”迪米立刻回答着。他把玛琳奇抱上了车子,她还在哭着,拉着迪米的袖子。


“回家我会给你解释一切的,好吗,玛琳奇?”迪米伸手擦掉了玛琳奇的眼泪。


玛琳奇慢慢地松开了手。迪米关上了车门,坐回驾驶座,发动了车子。一路畅通。玛琳奇一直在后座呜咽,但慢慢的,哭都哭累了。


终于,车子再次停了下来——这次是在家了。迪米打开了后车门,玛琳奇迅速地伸出胳膊,像考拉抱树干似的抱住了迪米的脖子,挂在了他身上。迪米没有抱怨,只是关上车门,锁上了车,然后抱紧玛琳奇,在她耳边不停地说着“好了,没事了”。那本来带有冰雪气息的俄语此时显得那样柔和沉稳。玛琳奇趴在迪米肩膀上,依旧微微颤抖着。


一间屋子里传来了音乐声,大概是在开什么派对。玛琳奇没有兴趣,由着迪米把自己送到了一件光线昏暗的卧室里。


迪米把玛琳奇放在了床上,而玛琳奇迅速地自己钻进了被子,蜷成了一团。迪米站在那里,昏暗发蓝的灯光照着他。玛琳奇看向他——他的眼神比起两天前大不相同了。两天前那种冷冽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懊恼,甚至是,纯洁。


“谢谢你……”玛琳奇张口道,声音轻微,像蚊子叫似的。


“你知道我的,不用客气。”迪米低着头,“原谅我,玛琳奇。我让你失望了。我说我出现在你身边,但我没有……所以他们抓住了你。”


外面的音乐鼓点“咚咚咚”的传了进来,迪米尴尬地朝外看看,回头说:“额,真对不起,我这里邻居都很差劲,总是这么吵……不过这不是原来的地方了。你知道的,我们这些人,总得多留几个地方。”


迪米拖了一把凳子,坐的近了些。玛琳奇想坐起来,迪米连忙制止了她:“别动,别动,没事了,你安全了,好吗?我本可以……对不起,我去的太晚了。但好在我到了,把你挖了出来。我保证以后这种事不再发生了,好吗?我用生命发誓,我会保护你的生命,就像保护我的一样。”


玛琳奇有些惊奇,但同样也很惊喜地——虽然她觉得这种惊喜有点刻薄——发现,迪米正在对她发着誓,虽然她也好奇这是为什么?从一开始迪米放弃杀自己,到现在做出这种决定,她都不明白。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会一直到你身边保护你。”


玛琳奇点点头。


“我们可以待到外面风头过去,然后我们就搬家,不停的搬家,直到把你送到‘王朝’为止。这里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嗯……他们的派对开完了。这些学生啊……”


迪米叹了口气。外面终于安静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跳刀,按了一下机括,刀刃“哒”地一下就弹开了。玛琳奇迅速地朝墙角缩去,迪米慢慢靠近了她:“玛琳奇,这事你肯定不喜欢,但这是为你好……很疼,别乱动啊……”


迪米的刀刃伸了过来,在玛琳奇头上慢慢却也用力地划着。玛琳奇咬着牙,发出“呜呜”的呜咽声。她出了点冷汗,但总算结束了。迪米从她头皮里取下来了个什么小芯片,拿在手里看了看,摔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取来了棉花,给玛琳奇按住伤口。


玛琳奇看向那块带血的小芯片,对自己的事情更加好奇。自己到底是什么人?需要这样的大动周章?


头上渐渐有点麻木了,迪米把棉花取了下来,顺手捋了捋伤口旁的头发。他用镊子捏起那个小芯片,掏出火机打开了火。小芯片慢慢地变形萎缩了。迪米把芯片掷到了地上,踩了上去。


玛琳奇茫然而疑惑的眼神投了过去。迪米解释着:“……追踪设备。”


他懊恼地扶着头,胳膊撑在床边,沉重的呼吸声敲打着玛琳奇的内心。


“你没必要愧疚成这个样子的……”玛琳奇说。


迪米好像一点也没听进去,他抬起头看向床头,思考了一会儿,解释着一切:“这个设备,我想大概是你之前所在的……地方,装的。后来就被黑进去了。所以他们能在我离开你之后找到你。我开始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我花了两天时间给他们编织谎言,结果在那天下午就被移动了的信号拆穿……我在另外一个‘同事’那里得知,他们派出了另外的人找你,要把你带到那个林子里去。我花了很久才甩掉追踪我的人,当我赶到那里,你就已经被带走了……你还穿着我的夹克。他们还拿走了你的枪,不过我给拿回来了。给你,收着吧。”


玛琳奇把枪塞进了被子,像个宝贝。


“还有,我欠你一个解释。”迪米站了起来,“我得抽根烟。你要吗?不要?好吧。”


迪米点燃了烟,橙红色的火光在泛着蓝色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你不欠我什么解释,迪米……”玛琳奇盯着迪米束在一起的黑发。


迪米摇摇头,坐下来:“我欠你一个故事,你的故事……嗯。”


烟头亮了一下。


“玛琳奇,你还记得多少事,任何事?昨天的,今天的事?我有时候都记不得早饭吃了什么。你还记得我告诉你‘有能力’吗?有人在找你。我原本也被派来找你。”


“能力……”


“是的,你很特别。你是个古老实验的产物,美英苏等等国家吧,都在很久之前做了这个实验。这是个关于……超自然能力的实验。”


玛琳奇听得目瞪口呆,迪米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你可能不相信,或者觉得很难懂,但我必须得告诉你……告诉你。他们干的事情是,找到那些天赋异禀的,力量强大的,天纵英才的,那些有着心灵感应能力的人。然后,我的玛琳奇,你就有这种力量。他们到处都有势力,到处搜罗这样的人。但是,时代变了,很多事都变了。他们的野心也变了。现在,他们不想利用你的力量了,他们想拿走你的力量。我本来是要来追踪你,杀死你,取走你的大脑皮层,拿回去给他们研究,了解更多你的能力,你的力量。但是,当我看到了你,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没法下手……”


迪米说完,向后仰了仰,陷入了阴影中,接着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别误会,玛琳奇,我杀过很多人,这是我的工作。但是,我也救过很多人,因为那也是我的工作。如果你的能力觉醒了,你会帮助我们所有人,这也是我必须保护你的理由——之一。”


迪米的脸在烟头的火光下忽明忽暗,玛琳奇没有问问题,她一直听着。


“我理解,你可能不相信我,不信任我。但至少现在,我请求你和我待在一起。我保证我会保护你的。如果你觉得,你需要的不是我的保护,而是我的忠诚和信任,那我可能只是没有展现出来,我希望我会的。”


迪米的一支烟又是几口就见了底。他又探了探身子,玛琳奇看清了他有些憔悴的脸。


“玛琳奇,听我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好吗?忘掉一会儿这些疯狂的事情,忘掉我们在哪,发生了什么,将要发生什么。”


玛琳奇身上还穿着迪米的夹克就进了被子,多少有点不舒服,不过她想就这样过一晚上好了。于是她点点头。迪米叹了口气,眼睛里忽然冒出点暖意来:


“现在,我保护你,等到你变强大了,你可以保护自己了,那时候也许,就是你保护我了,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玛琳奇对这句话大为动容。她郑重其事地说:“我会的,迪米!”


迪米笑了笑:“那么,你休息吧。明天你感觉好点了之后,我们就搬走。我在‘王朝’有个朋友,她的确是个好人,也帮助了很多人。你可以和她待在一起。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跟着我,你自己决定,你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我想!”


玛琳奇脱口而出。迪米低头微笑了一下,然后回答说:“如果你想要我陪着你,那你就得听我的。”


玛琳奇用力地点着头。她不知道,就现在来说,她离开迪米之后会怎么样。她不想要他走,一刻都不想。虽然她不知道迪米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她是贪心的,她不想要他走。


迪米的脸色再次黯淡了,他坐回凳子上,离玛琳奇很近:“我希望你能明白,当我说对不起的时候,我是真的对不起。但是,让我告诉你,玛琳奇,你现在安全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永远不会了。”


他看了看时间,站起身:“听着,你要是想让我走,就说,我保证不争论,按你说的做……”


“别走!”


玛琳奇再次猛地回答。迪米点点头,走到一旁把窗锁好,回到床边:“你今晚睡在床上,我睡这里,看着情况,保证你没事。我保证,你会安全的。”


他一刻不停地强调着“安全”,然后给玛琳奇掖好了被子。然后,他坐在里玛琳奇很近的地方,慢慢地说:“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我们有一种帮助人们入睡的办法。”


迪米额头两侧垂下几绺头发。玛琳奇看着他陷入沉思的侧脸。而他喃喃地补充:“要是孩子们吵吵闹闹,或者睡不着,就用这个办法,很多父亲母亲都用这个办法……以前,我也有个孩子……然而……”


迪米顿住了,半晌,他笑道:“算了,下次再告诉你吧。”


玛琳奇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也许猜出了迪米对自己好的原因,但是她不想被当成小孩子。


她是个成年人了。


不过看在迪米很低落的份上,玛琳奇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迪米拿了一张餐巾纸,在玛琳奇脸上慢慢地拂动,轻轻地说:“忘掉烦恼,好吗?你现在安全了……没关系的,你很安全……迪米就在这里……你安全了,玛琳奇,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我发誓……”


玛琳奇慢慢地感到困倦了。


“睡吧,好好睡,做个好梦。一切等到明天再说。晚安,玛琳奇。”


迪米拿开了餐巾纸,坐到了墙角,闭上了眼睛。

————————————————————

玛琳奇被热醒了。她急不可耐地掀开了被子,虽然轻松了一点,但还是闷得很。头上的伤口被汗蛰得发痛。她坐在床上,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衣服还有迪米黑色的夹克。但她不想脱掉。


传统的桌子上放着个收音机,玛琳奇看着迪米——他靠着墙,看起来很不舒服地睡着——然后一把按开了收音机。


“有传言一直在流传,


我开始觉得那是真的了,


爱一个不关心自己的人,


真难啊。


我曾有一个爱人,


城里最甜美的小家伙,


但现在她走了,留我一个,


她离开了,抛弃了我。


现在我谁都没有,也没有人关心我,


所以我伤心又孤独,


难道没人来和我一起冒险吗,


我会为你唱情歌……”


伴着音乐,迪米睁开了眼睛,但他坐在原地动了动,叹着气,看着面前的地面,似乎在想着什么,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很旧的照片似的东西,看着它,然后幸福地笑了。但紧接着他的笑容慢慢地凝固在脸上,然后看向了天花板,好像在看天上,露出了无限的思念。半晌,他再次看向了照片,接着深深地吻了它一下。


玛琳奇坐在一旁愣愣地看着。那边一首歌快放完了,迪米才反应过来,看到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起,玛琳奇,我没注意到你醒了。啊,这几天,我一直在努力照顾你……窗户关了,屋子里暖气很足,所以才这么热。你睡得还好吗?”


“还好。”玛琳奇好奇地看着他装照片的兜,但迪米似乎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他把收音机的声音关小了些。玛琳奇有点头疼,她皱着眉头摸着额头,迪米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坐在了她面前,然后关切地观察了一下她的伤口,半晌,坐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根手指?”


“一根。”


“A-deen.很好”


迪米笑了,然后接着问了几次。玛琳奇不禁有点想笑:“你是觉得我的头被打坏了吗,迪米?”


“我的确得确认一下,好在看上去没什么事。”迪米笑着回答。


“刚才那是俄语吗?”


“对。”迪米比着手指,“A-deen, dva, tree. 一,二,三。”


玛琳奇看着认真的迪米,大声笑了起来,歪着头看着他。迪米抬眼,连忙伸手:“别,别动你的头,玛琳奇。你还在痊愈中呢,不过我很高兴,你差不多也好了。我们都很累了,我也想睡一夜好觉。外面那些学生啊,一回来就开始开派对……”


迪米收拾着桌面,他看向玛琳奇,微笑着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确实好多了。”


“那就好。没关系,没事了,别担心,我会一直尽我所能保护你的。如果我的最好还不够好,也会有别人做同样的事的……”他越说声音越低,似乎再次陷入了回忆之中。


玛琳奇把被子整个掀开,盘着腿坐在床上。迪米拿纸巾给她擦了擦汗,然后坐下说:“我想,我该告诉你更多真相了。”


“’Pravda(真相)’?”玛琳奇尝试着读出了她在地铁上看到的一个报纸名,那好像就叫做《真理报》来着。


“Pravda. Da.(真相。对。)”迪米笑的很开心的样子。和几天前相比,他好像换了个人一样,此时的迪米完全褪去了那种冷酷的气质,只是个真正爱玛琳奇的人而已。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和表情,说:“玛琳奇,不只是对我,你对整个世界都很重要,非常、重要,重要到你想象不了。正因为你这么重要,人们和其他一些……东西,才会来利用你。说实话,我开始也是被派来利用你的,但当我明白过来你意味着什么的时候,我就下不了手……我说过,你和一项通灵实验有关。那项实验,我从我的‘上司’以及一些,‘秘密机构’那里了解过,你的能力比其他人更强大……你是他们口中的‘永恒灵魂’。他们想要利用你的能力——唔,更确切地说,只有一个……”


玛琳奇再次听得一头雾水,只听明白了“自己有超能力”这回事。但迪米还是在滔滔不绝地讲:“你不会栖居于形体,或者性别,或者什么其他让人成为人的东西,事实上,你可以栖居于任何你想的事物。而且,你不仅可以这样做,你还可以‘旅行’。没错,时空旅行……”


玛琳奇觉得自己现在大概是张大了嘴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假的吧?”


“Pravda.是真的。听起来像阿西莫夫的小说,但的确是真的。他们会利用你的力量,去玩他们自己的游戏,伤害别人,篡改历史。我之前被告知了有关你的计划,相信我,玛琳奇,你不仅不应该,也不会愿意跟随这个道路前进的。”


说着,迪米又看着玛琳奇,露出了充满了爱的微笑:“如果我的感觉不错,那天我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因为这个,所以我决定告诉你真相。这简直像梦一样……难以置信。你的大脑里,有一些腺体,不同的腺体,其中有一个很小的,连接着你的‘第三眼’。明白了吗?还有你的交感神经,副交感神经,什么的……这些东西控制着这些能力。那些人之所以想要你的大脑皮层,就是为了进一步研究这个。所以,你得多喝水,保持健康,然后时刻检查你的‘第三眼’。你和时间,和每个人都联系着。”


“你热吗,迪米?”玛琳奇冷不丁地问道。迪米笑了起来:“你有在听我说吗?”玛琳奇肯定地回答:“你说话我会听的,第三眼,能力,交感神经,喝水……但是你摸摸,我怕你热。”玛琳奇指着迪米的额头,他额头上挂着汗珠了。迪米拿过纸巾擦了擦,然后换了张新的拿在手里:“没关系,玛琳奇。”


他叠着那张纸,一边叠一边说:“你也许能看到永恒,你的生前死后。时间向上走,也想下走,时间像个圆锥,也像个圆柱。当时间向里塌陷,它会变得那样小……”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玛琳奇,然后微笑着轻轻说:“那样‘玛琳奇’。”他举起手里的小纸团,“小到你可以吃掉它!”


玛琳奇被逗乐了,迪米把小纸团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慢慢地严肃起来:“玛琳奇,他们要逼你走的路是错误的,他们会逼你时间旅行。你的灵魂会穿越时空,但你的身体不会。他们会让你见历史上最恶毒的人,最贪婪的人。唉,我从不相信命运,玛琳奇,但这世界还没有崩塌,就说明他们还没有成功地控制你。所以就得由好人,甚至像我这样的坏人来保护你,以免你踏进他们那样肮脏的命运。”


“我不觉得你是坏人,迪米……”玛琳奇真情实感地说。迪米自嘲地笑着摇头:“你忘了吗?我以杀人为生。”


玛琳奇不讲话了。


“他们会让你去见各种陌生人,你不认识的人。魔法师,德鲁伊,巫师,维京人,术士……甚至你都不知道这些人存不存在。他们会让你理解并学会他们的魔法。但这些有魔法的人也会知道你的到来,因为所有人都想要你的力量。所以,玛琳奇,你永远都不能把这力量交出去。你永恒的灵魂来源于恶魔……它和这世界绑定在了一起,带着诅咒永远存在。诅咒就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现在的灵魂已经轮回过很多次生命,而且,还要万世轮回下去……”


玛琳奇喃喃自语:“我,已经轮回过很多次了?”


迪米点头。他看着玛琳奇,微笑道:“我很高兴在这个时空多了解你一些。但你必须也得去旅行,但不要给他们任何一个人你的能力,这样,你才能变得更强大。这些,神秘主义者和疯子啊……”


玛琳奇身旁似乎围绕着一朵云,那里面全都是来自迪米的爱和关心,以及誓言。而此时的他低着眼睛想着什么,玛琳奇也没有打断他。过了一会儿,迪米再次带着那温暖的眼神,抬起眼睛,说:“你会分辨出好人和坏人的。因为,好人会让你走,坏人会让你留。”


“那我如果现在要走,你会让我走吗?”玛琳奇发问道。她不加掩饰地给迪米挖着坑,她知道迪米会让自己走的,所以他不是个坏人。迪米也听出了话里的含义,低头笑了起来,然后开玩笑道:“那好吧,玛琳奇,我得让你留在我身边了!——不要让那些人赢了,玛琳奇,虽然你的‘旅行’刚开始可能不由你自己控制,但在你准备好‘旅行’的那天到来的时候,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的。因为你是世界上最小的东西,但最小的东西也是最宝贵的,因为就算是失去了最小的东西,心中也会无比沉重。”


“‘旅行’啊……”玛琳奇思考着自己可能拥有的强大“能力”,然后认真地问,“我可以带你一起走吗?”


迪米微笑着摇着头:“我不会在你身边帮你,我会在这等你回来。”


玛琳奇笑了。


迪米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从兜里摸出一些卢布,然后又装了回去,自言自语地说出去买点汉堡。玛琳奇靠在墙上,看着迪米的眼镜反光。


但她的好日子结束了。


大门忽然被撞开,一个戴着黑色头套的人闯了进来。玛琳奇一时间根本没来得及掏出手枪自卫,便听到了轰然一声枪响。


玛琳奇耳朵边上短暂地蒙了一会儿,像被堵住了似的,她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她的心再次像是被攥住了一样,她朝前方看去——


是迪米……


他右边的脖子被击中,倒在了墙角,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玛琳奇脸上身上都溅了血,她愣愣的,机械地摇着头。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猛地扑到了地上,想用手捂住那个伤口,但显然无济于事。迪米的眼镜滑落到了鼻尖,他的身体还是热的……


黑头套扭动着快活的舞姿,挪到了床头柜边上,把收音机的声音开大了。玛琳奇什么都听不到,她的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哭声,眼睛里只有刺眼的血色。


她到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醒来之后只有迪米爱自己。她不爱他爱谁呢?


然而他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眼前!玛琳奇接受不了!甚至连自己“玛琳奇”的代号,她都无法再想起了。她不再是玛琳奇了!


海啸般的茫然无助又淹没了她,那种失落的感觉甚至超过了恐惧。


姑娘的两条胳膊都沾上了鲜血,她痛苦地说不出话。忽然,她的肩膀上一阵刺痛。她本能地避开了,只见黑头套拿着一个针管,还是扭动着舞姿凑近了她,点点她的脸颊:“我希望,你喜欢面包汤……我也希望,你喜欢睡觉!”


姑娘的视野模糊了,迪米在她眼前逐渐消失。


收音机唱着歌:


“现在我谁都没有,也没有人关心我。”


Jimち | 永恒的还是暂时的谎言·1·2·3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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