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梦想。我有一个疑问。
我有一个疑问。 “塞雷娅,你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我们所处的空间叫作...大地,泰拉大地?”两个少女坐在一片碧绿旷野之上。白发的瓦伊凡身着一袭银色劲装,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浑身却散发着一股稳重的气质。她一旁金发的佩洛身着一袭金黄色的长衫,样貌看起来更为年轻,频频思索的眉宇却又显得更为成熟。佩洛的手跨过了瓦伊凡的肩膀,轻轻地挽住了她。她的双眸时而笑盈盈地盯着眼前的女孩,时而若有所思地望着遥远的天穹。 “那么,克里斯滕,为什么要把这片寰宇叫做‘大地’呢?‘大地’也不过是人们约定俗成的说法而已。你要是想的话,我们可以把它命名为山川、湖泊,甚至是天空,还不满意的话,叫你的名字也可以。”白发的瓦伊凡游刃有余的回答着,对于身旁那人的疑问与这番对话,她似乎早已显得见怪不怪了。 金发佩洛听了,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意又不经意间浓厚了几分,那双正搂着塞雷娅的臂膀不自觉的又用力了几分。克里斯滕的力气很大,一旁的塞雷娅被搂的生疼,面庞上的眉毛也忽的跳了起来脱离了它原本的位置。但她并没有出声制止,只是静静的靠着。佩洛的呼吸近在咫尺,它有些粗重,正用力地拍打着塞雷娅的面庞。 “克里斯滕,大地...不好吗?”怀中的少女轻声问道。比起以往如钻石般强硬的外表,她现在更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 名为克里斯滕的佩洛并没有回答,她似乎在挣扎。她想把自己的视线从银发点瓦伊凡身上移开,可她好像办不到。许久,金色的双眸艰难地撇下了一旁的少女,那双眼睛见识过大地上众多的生灵的喜怒哀乐,那双眼睛见识过书本中众多科学的闪耀传奇。它本不该暗含情愫,理性应该是这眼眸所过之处的标准;而此刻,那儿琢磨不定的双眸中仿佛藏入了几分不舍,嵌入了些许决绝。她移开了目光。这几乎用尽了她的全部的力气。克里斯腾再次抬头望向深邃的星空。天幕是黑暗的,所见是荒凉的;黑暗意味着未知,荒凉预示着可能。那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但又只有看向那里,她的内心才会获得几分宁静,她的想法才会落得几分坚定。 天幕之外是什么? “明明我们的世界内有山川密林,湖泊汪洋;我们的头顶上悬挂着万千辰星,日月天明,我们又为何,仅仅把那渺小贫瘠的‘大地’二字作为我们存在的象征,为何又把它视为我们生活的全部?” 少女自顾自的说着。她望向远方,原野上依稀可见一座繁华的城镇,鼎沸的人声似乎到此都清晰可闻,旷野上的生灵似乎都被这不速的吵闹侵扰到了,草儿们一激灵,浑身抖动着想摆脱这份喧闹。只不过这鼎沸的人生在荒野上飞驰,其中蕴含的热闹早已被荒原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无穷的孤寂与失意。城镇中红绿的灯光编织成了一张独属于它的巨网,阻挡着天空中的皓月步入半分。月光洒尽无垠的宇内,洒遍浩大的世间,可却无法撼动这小小的城镇一分一毫,主宰天下的月光此刻就像一位被城镇扫地出门的流浪汉,失落而寂寥,只得漫步在无尽的荒原上,寻找着一丝不复存在的慰藉。霓虹驱逐了月色,霓虹网罗了城镇。 繁星身畔有何物? “又为何,在这片渺小的大陆上,渺小的人要为了渺小的事勾心斗角,执着于在这须臾之地上分割争斗,执着于在这三寸之舞台上摧毁重建?为何,没有人能抬起注视泥潭的浑浊双眼,去凝望半分那蕴藏着繁星的天幕吗?我们为何拘泥于此?”她的神情有几分激动,言语藏着几点愠怒。一旁的少女好像被吓到了,原本打战的眼皮被惊的跳了起来。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少有此等情绪的佩洛,面庞上同样流露出她少有的惊讶和不解。她嘴巴微张着,似欲言又止。 “啊,没事的,塞雷娅,我只是在准备下期的辩论会的发言。刚才这番陈词怎么样,来评价一下,上届辩论大赛的冠军?”金发少女察觉了一旁的目光,面色变得有些许僵硬,挤出一个笑容。浓厚的夜幕掩盖了她的面庞。一旁的瓦伊凡并没有怀疑,听完此话,她感觉有点想笑。她的身子向下倒去,柔软清新的草地接纳了她,大地环绕在她身畔。雨后的泥土有些许湿润,沾在了她的衣服上,不过她好像并不在意,笑着向一旁摆了摆手。 “只有情绪,没有深度。如果辩论允许动手的话,你也许能凭借你新捣鼓出来的玩意争上一争。” “话说的太满了吧,不用把你自己的的小算盘说到别人身上。要是真能用拳头辩论,谁大的过你?别人那心心念念的冠军还有的盼吗?” 克里斯滕也躺下了。潮湿的泥土让她皱了眉头,不过还是在塞雷娅身旁躺下了。 “我说的是你唯一的机会。比辩论的话,除了缪尔赛思以外,你还胜的过谁呢。” “……天文领域的辩题没有人能胜过我。” “那倒是。” “话说……这衣服弄脏了这么办。” “缪尔赛思会帮忙的,她不会那么小气。” “哈哈哈哈哈……” “……” “……” “…要是一切能停留于此刻,该有多好……” “唔…不行吗?” 金发的佩洛笑着,没有回答。将一旁的少女的手挽住,一颗又一颗的数着天空的辰星。 …… 远处一座不知名的赌场中,两位赌徒押上了他们全部的身价。几条生命被换成筹码,几只奴隶被牵入台前。他们并不知道桌上的圆片代表着什么,她们并不知道那几张轻飘飘的纸牌承载了什么。它们本该一文不值。随着几声惊呼与咒骂,人们开始变得狂乱,在疯狂的吼叫声中,人们的野性被推向了巅峰。 远处一座不知名的宫殿中,嘴里塞满佳肴的王公贵族们把酒言欢。华贵的金银珠宝撞击着,碎裂在他们放肆的笑声中;酒杯中陈年的佳酿泛着暗红的光泽,灯光透过酒水,将宴会的大厅照的如血般赤红。浓郁的汁水顺着他们的嘴角流下,滴滴答答,落在他们的华丽的长袍上。宴会沐浴着血色。 不远处的一个小巷中,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正在走过生命的长度。他背靠在一个街巷的转角,单薄的衣物无法遮蔽他肮脏的躯体。他感觉有点口渴,张口去接从屋顶上滑落的雨水,可惜时运不济,雨水擦过他的双唇,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他气急败坏。 不远处的一间瓦房中,憔悴的诗人迎来了他灵感的爆发。他欣喜若狂,颤抖的双手在面前那皱巴巴的纸上奋笔疾书。灵感的涌现让他忘记了一切,那本就捉襟见肘的墨水被他一顿挥洒,竟没能坚持到大作落成。他的嘴唇颤抖着,呼之欲出的怒吼并没有脱口而出。他呆坐着。 清风划过诗人残破的窗户,轻抚过他消瘦的面。憔悴的诗人已然倒在了书桌上,手边还有几抹赤红。风儿好奇的翻开皱皱纸页,一席秀丽的字迹出现它面前。这是一首诗。 叮铃铃,诗人的风铃响了起来。这是风在清嗓子。它看向诗篇。 “请还给我那扇还没有装过锁的门” “哪怕房间已不复存在,也请还给我。” 风吹过诗人的瓦屋的大门,吱呀作响。它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请还给我早晨叫醒我的那只雄鹰,” “哪怕已被你击落分食,也请还给我。” 风划过热闹的刑场,一位男人面色凛凛,身上的枷锁似铠甲一般,反而显得他更加高大。他没能察觉到风的到来,粗糙的皮肤让他感受不到风的轻拂。他的眼睛里满是澄澈。风感到叹惋。 “请还给我半山腰上的那支牧歌,” “哪怕已被你篡改了音律,也请还给我。” 风拂过正在舞蹈的女孩稚嫩的脸颊,娇小身躯僵硬地摆出远不属于它的姿势,周身的男人们饶有兴致的点评指导着。风感到厌烦。 “请还给我,”诗人的笔触顿了顿,风也跟着顿了顿。 “我与亲友的眷恋,” “哪怕只有一晚上,也请还给我。” 清风拂过旷野,温柔的拂过旷野上两个依偎着的少女。风没有打扰双眼微闭而休憩着的少女,风没有打扰双眸呆滞而凝望着天幕的少女,风静静的看着。 “请还给我,”风皱起了眉头。这字迹逐渐变淡,紧接这就是一段杂乱而愤怒的划痕,看来这位滑稽的诗人墨水用光了。风嘲笑道。不过,他好像找到了解决方案。风继续看着,下面的字迹已成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请还给我,整个完整的大陆,整个完整的世界。”风默默地看着,没有动身。 “哪怕已经被你分割成了,” “一千个国家,”风没有动身。 “一亿个民族,”风停留在原地。 “也请你,” “还给我。” …… 今夜无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