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三外传 08】第二章 Farewell My Friend(1/2)

着陆了。
本以为就这么无底地坠落下去,但出乎意料地很快就结束了。但是,纱和环视了一下周围。
很快她就明白了,这里并不是第一领域。在这黑暗的空间中,有硬质的玻璃地板、纯白的圆桌和与两把与之配套的椅子。
“你是在等我吗?”
“......才没有等......不过......这里是哪里?”
纱和露出一副十分困惑的样子说道。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先申明一点。现在我身上并没有<刻刻帝>。同样地,你那边也没有<狂狂帝>。”
“......哇,真的诶!”
看了看手掌。
<狂狂帝>并不在自己手中。虽然对没有武器这件事感到不安,但更让人不安的是当前状况本身。
“呃......那么,要怎么做才好呢?”
“你是在问,要怎么做才能把我杀了?或者说,要怎么做才能取胜吗?”
“那种事情,确实有想过呢。”
为了这个,所以才努力到了现在。纱和这般说道。
“——当然可以哦!”
狂三说着,扑哧一声地笑了。纱和明白,那份笑容中蕴含着信任,透露出一股谁都不敢与之战斗的从容。
坐在椅子上。时崎狂三则坐在桌子的对面。
“那么,怎么做才能取胜呢?”
“在此之前,请允许我说明一下这枚子弹原本是怎样的。”
在狂三和纱和两人中间,突然出现了茶壶。狂三站起身,优雅地把茶壶里的红茶倒进杯子里。
“两份砂糖,一份牛奶......这样可以吗?”
“嗯,可以。毕竟我的味觉并没有什么变化嘛。”
面对狂三的提问,纱和不禁苦笑道。和谐的空气、平稳的气息,以及温暖的茶。

纱和毫不犹豫地喝起了递过来的红茶。事到如今,已经无需怀疑有没有下毒了。
“啊,真好喝。”
“是啊,记得你喜欢喝阿萨姆吧?不过,那份味道终究只停留在了回忆里面,不知道还能不能很好地还原出来。”
“不。大概,就是这个味道。”
“是吗?”“是这样啊!”
两人相视而笑。
然后,狂三平静地告知道。
“射进你身体里的子弹是【十二之弹】。它是由【七之弹】、【九之弹】以及【十之弹】的能力合成的。”
“......停止(七)、时间无视(九)、记忆读取(十),这三种能力组合吗......”
——原来如此,纱和明白了。
“这里就像是精神世界。时间停止后,能够共享彼此间记忆的地方......感觉就是形容这里的吧。”
“......纱和同学的洞察力,真让人感到有点可怕呢。”
狂三略带僵硬地露出了笑容。虽说纱和掌握了子弹的能力,但就这么一瞬间被揭穿的话,真让自己很没有面子啊。
“真过分啊!”
纱和——依旧一副白之女王的面孔,有些僵硬地鼓起了脸颊。
“总之,纱和同学的推测没有错。这里既是我的精神世界,也是纱和同学的精神世界。”
“那么,还能不能愉快地厮杀了?”
“不,不能了。如果杀了我,那么纱和同学也会死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会变成一座永远出不去的监狱。”
听到那句话,纱和陷入了沉默。
纱和相信,那句话绝非虚言。她丝毫不觉得狂三会虚张声势到说出那种话。
在这个时候,或者说这种情况下,这样做无异于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因此纱和敢肯定,时崎狂三是不会说谎的。
“也就是说,杀死你的手段还是有的吧。”
“这个,已经不能说是胜利了吧?”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追求胜利的人吗?”
听到那句话,狂三微微皱起了眉头。确实,如果她切切实实地......下定决心向时崎狂三展开复仇的话,或许这也是个手段之一。
纱和皱起眉头,感觉周围稍微摇晃了一下。
“我已经做好觉悟了。即便背负着风险,我也——”
“狂三同学?”
“......不,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关于【十二之弹】的规则。”
狂三再次滔滔不绝地说明关于这枚子弹的规则,像流水一般,像吟唱一样解释道。
“是内心的较量。假如我的内心屈服的话,那么我的世界就会崩溃。现实中的我就会变成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偶,而你则以一名胜利者的身份凯旋归来。而现在,我的背后似乎有点动摇了吧?”
“内心的动摇,是这样表现的啊。嗯,我明白了。那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嗯,你随便问吧。”
“——狂三同学,你的胜利条件是什么?是杀了我吗?”
“不。我的胜利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山打纱和与白之女王成功分离。”
面对这句话,这次是纱和的世界动摇了。
“......不可能,做得到吧。”
“不,是有可能的。山打纱和与白之女王是作为共犯联系在一起的。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们的思想和思考全都达到了统一。”
——正因如此。山打纱和是一名普通的、随处可见的少女。白之女王是一个无处可寻、孤高的反转体。
而将二人联系在一起的,仅仅只是向时崎狂三复仇的目的。
“所以我敢肯定,这是有可能的。”
“......是因为相信山打纱和?”
“没错,我相信纱和同学。”
动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纱和不禁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
“你真就这么信任我吗?”
狂三微微一笑。
山打纱和已经理解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动摇、规劝、内心屈服的一方会迎来失败。
这是一场不管是枪、子弹、军刀、利刃,统统都没有的最后之战。
——不。与其说是一场战斗,
“那么,纱和同学。开始我们最后的约会吧。”
不如把它称为一场约会(战斗)比较好。
“没想到,我居然会有这样冷静说话的一天啊!”
“就在刚才,我们还沉浸在厮杀当中,不过这也没办法呢。除了纱和同学的外貌已经不是纱和同学以外,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你想重来吗?”
“......还真是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啊。确实,我有过想要重来的念头。但因为我是个分身,如果重来的话,我就会消失吧。即便如此,我的思考也和本体差不多,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这是我假定我是本体后所做出的回答。也就一半左右,应该吧!”
“剩下的一半呢?”
“我们是有罪过的。难道你不觉得把罪过当作从来就不存在,未免也太厚颜无耻了吧?”
“这样啊。——那杀了我也是罪过吗?”
不知是两人中的哪一位,略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的,当然是罪过。而且,不仅仅是杀了纱和同学这件事。就连纱和同学所犯下的罪行,我也有责任。”
“——别胡说八道了。”
纱和的世界与其说是动摇,不如说是因为愤怒而颤抖了。
“随心所欲地杀人,并把这些归结于自己责任什么的。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那么,纱和同学的罪过是纱和同学的吗?要是我没有杀害纱和同学的话,你就不会任意践踏准精灵了吧?”
彼此的世界都不会动摇。罪过是罪过、惩罚是惩罚、救赎是救赎。然后,责任是责任。
“你那想法也只是就结果而论的哟,狂三同学。是我自己选择了杀人这一道路。我舍弃了伦理,并获得了感情和生存。因此,我不愿意让狂三同学背负这些。”
感情就是复仇,生存就是欲望。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哦,狂三同学。”
“那么假设一下。我死掉后,你还打算重复那样的行为吗?一旦完成复仇的话,纱和同学你就会失去目标吧。”
“——”
一阵沉默。纱和的世界略微动摇了一下。
“目标,还是有的。”
“纱和同学的目标,是活下去吗?”
“迎接王,然后破坏这个世界。”
“那也只不过是个过程。难道你破坏完世界之后,就要放弃生存了吗?”
“......也许吧。只要狂三同学一死,我怎样都无所谓。”
面对这般轻率的发言,只要狂三愿意,她完全可以谴责纱和没有责任心。
然而,山打纱和并不需要对这个世界负责。尽管强大的力量往往伴随着巨大的责任,但她并不是英雄。因此无需下定决心那样做。
“这真的是,山打纱和的意志吗?”
“......是的哦!”
背后那动摇的纱和的世界,告诉了狂三那是谎言。
“纱和同学。你——其实是希望有人能阻止你吧?”
“怎么可能。你有什么根据吗?”
“曾经的你,是个温柔的人。”
“就这?”
“喜欢人、喜欢学校、喜欢父母、喜欢猫、喜欢世界。我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那样的你会选择毁灭世界。”
“那是过去的山打纱和吧?”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人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唯一值得相信的,就只有纱和同学憎恨我这一点。”
“——”
又是一阵沉默。世界再次动摇了。
“所以,我奉劝你一句。不可以将这个世界给毁了。”
“有种在上道德课的感觉呢。仿佛是在问我,为什么不能杀人吧?”
“别把道德当成白痴一样对待啊!毕竟,杀人是件很让人悲伤的事情吧?”
“虽然也有不悲伤的人就是了。”
“你会悲伤吧?别人什么的,怎样都行。”
“......是呢。我也许会感到悲伤吧。”
“这一点,就与白之女王不同。”
就在这个瞬间,纱和眯起了双眼。看到这般景象,狂三反应过来了。
——总感觉,自己刚才搞错了什么。
可是,到底是哪里搞错了呢?白之女王与山打纱和是不同的存在。对于狂三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真的是“理所当然”吗?不免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这样的警告,在狂三的内心回荡了一阵后,随后就消失了。
“呐,狂三同学。即便是白之女王,该悲伤的时候还是会感到悲伤的。即便反转了,倒不如说正因为反转了,才有了慈悲之心,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这一点跟狂三同学是截然不同的。”
“我还是有慈悲之心的吧?”
如同自暴自弃一般地,狂三反驳道。
“没有哦。归根结底就一句话:如果把世界和“他”放在天平上,哪个更重要?”
“那是——”
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呢?
时崎狂三的世界,愈发激烈地动摇着。
“狂三同学的话,应该会选择他,而不会选择世界吧。哪怕世界毁灭了,也会优先考虑自己喜欢的人的生命。而我也一样。哪怕世界毁灭了,我也会优先考虑自身的目的。这样看的话,其实我们两个并没有多大差别吧?”
“——”
一阵沉默。本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会以自身目的为优先。世界毁灭也好,你死掉也罢,统统与我无关。”
纱和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里?话还没讲——”
“有什么话接下来慢慢再说吧。只不过,我不喜欢这种煞风景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如何?”
纱和轻轻地摆了摆手臂,选好了对自己有利的战场——杏樱女子学院的走廊。而令狂三感到震惊的是:这里居然连来来往往的学生都能还原出来,完美得让人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虽然学生的面容还是有点模糊就是了。
“那么,狂三同学。像以前一样,跟我走两步如何?”
说着,纱和便迈出了步伐,而狂三慌忙地跟在了她的旁边。那是曾经有过的光景,也是再也无法挽回的景象。
明明没留下记忆,但身体却还记得。
“那么,狂三同学,你是分身没错吧?”
“......还真是被你戳中痛处了啊。虽然你说的确实没错就是了。”
“事到如今,我是不可能会说出“本体是真的,分身是假的”这种话的!即使只是将过去坐标的一点剪切掉,但时崎狂三同学就是时崎狂三同学,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谢、谢......?”
尽管感到困惑,但狂三还是表示感谢。
“不过,这句话也可以这样解释。因为现实世界已经有时崎狂三了,所以这里的你已经不需要了。”
“只要你还在计划毁灭邻界,我就有存在的价值。”
是吗,纱和回答道——然后突然间,她这样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在毁灭之前,把你打倒就没问题了吧。”
“......诶?”
世界,剧烈地颤动着。
“我再重复一遍。对我来说,只要能杀死狂三同学一次就够了,我就很满足了。世界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能杀了你,我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怎么会、不可能吧......!”
“——确实,为此我也曾想过各种各样的计策。比如把王■■■■召唤到邻界后,将构成空壳和准精灵的能量全部聚集到王的下面,以达到篡改世界的目的。尽管无法将时间倒流,但篡改我曾生活过的世界应该是做得到的。”
“【蹂躏戴冠】吗?——”
“嗯。但是,如果狂三同学死在这里的话,那种方案舍弃掉也可以。当然,如果支配者们想夺走我性命的话,满足她们也无妨。”
只要我死了,一切都能解决。
“——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是吗?”
正当狂三打算回答“让我考虑一下”时,却在最后一刻还是忍耐住了。因为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狂三的内心恐怕已经崩溃了。
狂三一死,就是纱和的胜利。当然,假如她遵守约定的话。在这之后,山打纱和也很快选择了死亡。
而且,狂三并不认为山打纱和是在撒谎。她大概,真就觉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
然而——。
“那句话,一定是真的吧。”
“是啊,那还用想!”
“但是,我死后你就不一定会这么想了。要是纱和同学反复无常地,选择活下去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会好好地遵守约定的。”
“和我不一样吗?”
听到这般戏谑的玩笑,纱和苦笑道。
“......狂三同学,应该不会不遵守约定吧?”
“除了我和纱和同学以外,我还有诸多不合理之事要去完成......”
——还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还没有告诉不愿分别的朋友。
明明应该打倒的敌人就在眼前,但自己却毫无杀意。这种状态要说不合理的话,可能真就不合理吧。
伴随着一阵嘈杂喧闹,心情却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果然,自己还是不想死啊。
“尽管是刚才的提议,但还请容许我拒绝。因为我,还有活下去想去看的东西。”
“因为“那个人”吗?”
“那也只占原因的一半......不,占八成。而剩下的两成则是因为你,纱和同学。”
“......别再说什么想要拯救我之类的话了,狂三同学。”
“我不会说的。因为你和我一样,也是无法拯救的人。”
即便休息时间过了,走廊里还不时传来嘈杂声。上课铃也没有响起。
来到走廊尽头的两人,顺势就爬上了通往屋顶的楼梯,然后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啊啦!”
凉爽的清风迎面吹拂。而本该架设在屋顶上的防止坠楼的护栏,现在却没有看到。
“因为没有护栏的话,视野会更好的哦!”
“关于这一点,我没有任何异议!”
一望无际的天空,以及那令人痴狂的巨型积雨云。好美。狂三觉得美得无法形容。
“那么,可以继续吗?”“当然了!”
说着,狂三和纱和坐在长椅上。
“纱和同学。很早之前我就开始怀疑......不,也称不上是怀疑吧。因为我和你接触的时间并不长,所以这也只能说是我的推测。”
“嗯,怎么了?”
“反转体人格什么的,其实是不存在的吧?”
——将一直在犹豫的,该说还是不该说的事情终于说出来了。
虽然很早之前就开始有一点怀疑了,但通过刚才的问答,狂三最终确信。她的推测没有错。对于纱和来说,一谈到“白之女王的不同”的时候,她就露出一副不知道是不快还是悲哀,并为难地皱着眉头的表情。
那种表情,大概想表达的是“两者并没有不同”吧。
“纱和同学所操纵的多种人格,均是由纱和同学创造出来的。作为反转体的力量,除了<狂狂帝>和那份容貌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了。......我的推测没错吧?”
“......是啊。自从坠落到这里以来,我就一直是山打纱和。唯有外表与能力,和过去的是不一样的。毕竟你看,现实中的我......”
已经变成了火焰的块状物。
山打纱和的内心深处,唯有身体的情报致命地缺失了。
“所以,我在想。我确实是山打纱和,但那也只有心灵、只有精神、只有过去的记忆。因为人啊,意外地是会被肉体左右的生物哦!”
“被肉体......?”
“我爸爸是个认真、温柔、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人。但一上车,就会变得有点易怒。有时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咂嘴,有时会烦躁地用手指敲打方向盘。”
狂三点了点头,毕竟那是常有的事。
“科幻小说里不是常有这样的桥段吗?获得了机械肉体的人的性格会发生变化。和那个一样,人的灵魂会因为肉体这个容器而变质。”
“那么,反转体的心是——”
“没有的哦。可能她签完契约后就满足地消失了吧。或者说,维持人格本身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要做到一直憎恨着对方,意外地让人感到困难啊!”
“也是呢。”
关于这一点,狂三也深有体会。假设——尽管这种假设不可能成立。
那个扭曲了时崎狂三命运的女人乞求自己的原谅。无论这边如何谴责她,都无法消除心中的憎恨。但如果她全盘接受的话。并且,如果能对她处以与她的罪行相应的刑罚的话。
憎恨,也许就能消除了。
当然,那种假设似乎不太可能成立。只要她还在继续暗中活动,狂三就会继续追踪下去。
那是除憎恨以外的使命感。
以及对被欺骗而犯下的罪行的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