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料
“啪嗒”,笔落在了地上。 我伸手去捡的时候,瞥见书桌的那个角落有个红色的物体。 当我准备去捡的时候,笨拙的身体碰到了桌子,而桌脚就这么碾上去。 瞬间,红色的汁水,以及黄色的籽,不留余地地铺陈出来,使得地面和桌子都变成了鲜血一般的殷红。 “啊,是圣女果啊。” 电话拨通后,对面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于是我也仅仅靠在窗边,静静等待。略觉得无趣后,我开始品尝蛋卷。 她似乎听到了某些物体碎裂的声音,从而开始说话。 “在干什么?” “吃,”我停顿了一会,“蛋卷。” “很好吃吧。” 然后又是一阵死寂。虽说是正午,但层层叠叠的乌云透不出一点光彩,就像夜晚一般。这竟然是一年间最具有生机的季节,我不禁在心中赞叹大自然的无规律性。而家中并没有其他的声音,一切物体都安排在正确的位置,不出一点差错。只是,蛋卷正撒了一地,以不受控制的模式散乱分布。 “还有多的柴火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与电流声混在一起,有些不清晰。 我所诧异的是,现在哪里还有人用柴火?于是,继续默不作声。手中蛋卷的盒子略微倾斜,碎屑便自然而然地掉在了地上。伸手去拾,又在手中进一步碎裂,不一会便成了粉末。 我轻步走到垃圾桶附近,企图将手上的碎屑拍下去。手机则被留置在窗边,窗外是阴云。 我已经忘了为什么要拨出这个电话。对面的那位女性,可能还记得吧,因此我希望她能尽快地将主题带出,然而这样的要求必然有些失礼。 决策的结果仍旧是等待。 “出去吗。” 我思索了片刻,仅仅只是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已。 “去哪里。” “河。” 我知道那条河的地理位置,但我无法想起它的名字。而事实上,没有人在交谈时提到过那条河的名字。 “行。”我把手机再一次放在了窗边,停下了想要按挂断键的手。 将手中的蛋卷盒子随手扔进垃圾桶中,又有一部分碎屑撒了出来——而我不打算清理。匆忙地,挑选了合适的衣装便离开了家,而那颗番茄仍以浆糊的形式留在桌角。 即使有下雨的征兆,也没有带上伞——或许我也习惯了被雨打湿的感觉,就像路边蔫着的小草一般,只得表现出愁眉苦脸的窘态。这并不丢人,毕竟雨会浇灭火。 火。 我的脑中突然浮起江对岸的画面。我已经忘却这些记忆的存储时间,只知道它们的存在与消逝,而这个画面,又是如同在眼前一般如此熟悉。 那里,总是有袅袅轻烟升至天空。 这或许是无法被铭记的日子中留下的一些回忆,至少,绝不是梦。 乌云之下,一人孤独地踱步。 这段路上的景象对于我来说有些模糊。原因在于自己很少出门,以及记忆力的衰退。但我又依稀记得这里不应当如此荒芜,或许这种对记忆的怀疑本质就来源于事物本身的变化。因此,当我尝试着去想它”原来的样子“时,才意识到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曾经,路上的孩童与青年会无休止地打闹,那种感觉必然是令人心烦的,然后盼着他们长大——而我又不知道长大后的他们去了哪里,至少不在这里,不在这个缺少人的存在的区域。他们消失的理所应当,但是又使得陌生之处更加陌生,更加难以被认同。 而我,正在前往赴约的路上。 但我又如此关注于这身边的景色。 若是问起这本来就极其稀少的行人,问他们为何此处变成这番模样,他们什么也回答不了。 ——他们便是消逝本身。 这里的一切建筑都仍旧完好,或许先前光秃秃的墙壁上长出了爬山虎,抑或原本空旷的地上堆起了废弃的物品——说是废弃,但或许他们早就无法被使用了,岁月的痕迹不余留地从这堆起的小山上,化为冲刷一切的溪流淌下。 在我那说不上深刻的印象中,这里曾经是孩子们的圣地啊。 蹒跚的老人,是唯一的“有生灵”之物,然而却满是即将熄灭之预兆。 令人在意的是,愈是行走,这生灵的印记就越是暗淡。 我感受到了内心不寻常的感觉。断壁残垣也罢,废土荒漠也罢,这些被毁灭一般的事物却又如同加快的呼吸一般,显现的频率正在上升。这里,明明应该是我长久以来的置身之处。 试着寻找一下,还未燃尽的“燃料”。 从这里,正是这里——树木也开始倒塌了,见不着一丁点翠绿的叶子,绿草多以枯萎的状态出现在眼前。飞鸟如烟云一般消逝,而真正的云反而不断堆积了起来,层层叠叠,逐渐将日光也蒙在黑暗之中。 路面也略微有些不平整了。石板碎裂,碎裂,不断地碎裂,然后化作沙砾,再成为泥土。科学上或许称之为风化,而这坚硬的石块,为何又无法挡住柔软之风的攻击? 风啊,会有停止的那一天吗? 风,结束了燃料的生命。 直到颜色都褪去,声音也渐弱,光芒暗淡时…… 那条平静而漫长的河,终于浮现出了它的样子。 也是路的尽头。 那个人在何处? 茫茫之中,被雾所笼罩的一切,不甚清晰。 我依旧立在河边,四处寻找,找着虚无的归宿。 时间则不断前进。 啊……我看见了那一袭白色的长裙,正在河的彼岸。却没有微风将其吹起,仿佛静止。 不,这不是她—— 满目间,分明是堆积成山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