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

“不，我没有后悔，但是我很痛苦。哎……这很矛盾，真的，这实在太难形容了。就怎么说罢，哪个人不希望自己堂堂正正做人？然而我被我的虚荣，被极度，被厌恶迫使我去做这些事，不是“迫使”还是我太软弱了，我在书上看了这么多洒脱的名士，庄子，阮籍，史湘云。我看了那么多书，却还是一直不停地陷入功利的泥潭，被厌恶支配着！你说我难道不痛苦，不迷茫吗？人性的恶的一面太强大了，善的一面有时候也能势均力敌，你说我究竟是那一面？我的善的一面卑微，又让我感到虚伪，然而恶的一面如此势不可挡？哼？何其讽刺！我告诉你，有时候我觉得人文主义就如毒品一样，让你觉得自己是多么伟大，然后沉醉其中。我有多么厌恶自己，我就有多么厌恶人性，就有多么厌恶人类！我想把自己切开，狠狠的将恶毒拽出来，狠狠的鞭挞！哎……不过，我唯一能走下来的其实是我一直坚信人就是复调音乐，每个人皆有善恶。有关于对于我恶的一面的认识其实是不经意的。我小学的时候，我抓到了一只黄蝴蝶。那时我才小学，在我脑海中，蝴蝶就是美好的化身。我想把蝴蝶抓回去，没有瓶子，就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把蝴蝶狠狠扔到地上是怎么样的？将蝴蝶剪短翅膀，剪短触须是怎么样的？不要说你没有这种想法，我猜你一定会有。然而道德一直拘束着我，但我还是被欲望给打败，我把蝴蝶搞得奄奄一息。那时我感到自己是多么的罪恶啊！我把蝴蝶扔到烟井盖里，赶忙逃走。然而在车上，我看到了蝴蝶从地下一飞冲天。我被震撼到了，平时书本里多么有关生命坚强美好的故事都不及这一次让我亲身感受到生命的力量。一方面，我被蝴蝶的美好震撼了，然而造就这种美好而需打破的障碍确实我设置的，我回想起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感觉配不上去称赞蝴蝶，而那些旁观者谁又能像我一样真真感受到生命呢？我又不能分享，一旦分享，自己定会被骂的体无完肤。产生罪恶的人却是真真感受到高尚的人，这是件多么怪的事。你说什么才是人？我觉得这才是。然而那个星期我写了这件事情当做周记，结果被痛批了一顿，最后改成了单单的写一只小蝴蝶掉到了烟井盖里，后来逃脱的故事。我那时不懂，那里看过像陀思妥耶夫斯基，三岛由纪夫这些人的书？我看的都是那些为了戏剧张力而人物性格善恶分明的故事，因此，我觉得我好坏，由此而沉闷了一段时间。还有一些后续，自那次事件发生以后，我回忆起来，总是觉得有一件事，我喜欢纯粹的东西，我不喜欢蓝天上挂着云彩。我就在想就是纯粹的美好总是要抵抗挫折和邪恶的吗？那只蝴蝶被压到痛苦到只剩下求生，由此而呈现出生命纯粹的美好，难道纯粹的夜空而带给我的安宁也来自于反抗巨大的痛苦吗？我觉得一定是，生命是如此，自然也是如此。那些纯粹的爱，纯粹的恨，纯粹的努力和纯粹的颓废，哪一个不是被动的？难道生命只有被动才能显现出纯真和美好？我不禁回想起当我将钱丢给流浪汉的时候，这份恰似美好而纯粹的善意与同情里面，我竟然发现有那门一点点优越感，我给了钱，就感觉很自豪？自豪？我竟然会自豪？在我的面前可是一个被生活赶上绝路的人？而我却因资助他而自豪？这是个什么东西！我想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里，当我们人可以像耶稣一样爱一切人，难道爱的不是那个“爱一切人”的高尚的自己吗？你说都这样了，我还渴望着我自己能够主动创造出美好的东西来？我对我自己的善意都是不是产生怀疑，而恶意却不断地滋生，从而导致我一开始和你讲的那件事情的发生，才让我软弱无能，以欺骗自我度日，为真相揭露而懊悔的哭泣，如此往复，不知轮回了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