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Black Library 原作者Mike Lee

原文内容及图片版权全部归Game Workshop所有

个人翻译，仅供学习交流，未经允许请勿用于商业用途

部分个人添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译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校对：曼光头的表弟

第一卷完结倒计时

第二十八章：诸神之城（下）

玛哈拉克，希望之城——荣光之佩特拉六十三年（帝国历公元前1744年）

 

       蓝灰色的烟雾笼罩着玛哈拉克城内的数千座神庙，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乳香和没药的香味。在狭窄的街道与广场上，虔诚的信徒们聚集在一起祈祷献祭。祭司们宰了牛、山羊、和羊羔，把肉和血倒进篝火。在一些贵族家庭里，年轻的奴隶们被灌下含有黑莲花的酒，然后被带到众神之殿外熊熊燃烧的祭祀篝火旁。在整座希望之城中，无数双手伸向天空，人们祈求上天能够从那自西方飘来的可怕阴影下拯救他们。

       这座城市的居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众神会出手相助。在众神之殿的中心——也是整座城市的中心——是一处带有围墙的广场，广场正中矗立着神迹之石：柯普特-阿姆-谢普瑞特（Khept-am-shepret）。在大迁徙时代最黑暗的日子里，是这块破碎的巨石拯救了七部落，使尼赫喀拉人免于灭绝。

       那时的他们失去了古老的家园，失去了所信仰的神明，被太阳和炙热的无尽沙漠折磨到奄奄一息，七支部落来到这片广袤的平原，发现自己再也无力继续前行。在过往的岁月里，他们信仰的是树木和雨林之灵，豹、猿和蟒蛇之神。

       在这里，就在这片空旷无垠的荒原上，部落民们在绝望中向太阳和苍天祈祷，祈求救赎。伟大天父佩特拉被他们的祈求所感动。他伸出手，众部落之间的一块巨石伴随着霹雳般的巨响陡然开裂。

       人们惊讶地聚集到这块开裂的石头周围，看到那石缝中竟然涌出了清凉甘冽的泉水。大家畅饮起这救命的水，随后将手按在石缝锋利的边缘上，划下鲜血，这便是尼赫喀拉人第一次向沙漠诸神献祭。在那之后，人与神之间又签下了神圣的契约，神佑之地就此诞生。

       玛哈拉克最初只是圣地周围集中建造神庙的场所，十二座神庙供奉着十二位主神，另外还有一座辉煌的宫殿，各部落每年都会在圣日那天聚在宫殿里，一同祈福献祭。后来，城市开始围绕着这些宏伟的建筑缓慢生长，就像其它所有城市一样，那些建设神庙的工人们成了这里的第一批居民，而后又有了市场和集市以供商人经商卖货。在之后的几个世纪里，各个部落分散迁徙到尼赫喀拉其它地区并各自建立了城邦，而当那些遥远城邦的统治者回来朝圣或寻求神庙中的智慧时，玛哈拉克的财富与影响力也与日俱增。

       这里的每座神庙都宏伟无比，并且随着城市财富的增长历久弥新。盖赫布神庙是一座巨大的金字塔，主宰着东方的地平线，它的顶峰燃烧着熊熊火焰，四百年来从未熄灭。在它旁边的是狄迦夫神庙，一片由黑色大理石建造的低矮建筑组成的庞大建筑群。而在西边，在阿萨芙芳香的花园之外，乌西里安的象牙白塔自一片砂岩迷宫中拔地而起。

       众神之殿——尼赫喀拉祭司议会的权力中心——坐落在一座巨型金字塔脚下，这座高耸的金字塔高达六十米，顶端有一面硕大的黄金圆盘，其光滑的表面能灯塔一样反射出佩特拉的光辉，数里之外清晰可见。城中所有的庙宇——甚至那些为了膜拜可怕的嚎叫者哈萨而竖立起来的黑色方尖碑——都闪耀着金银铜的闪耀光芒，道路两侧的土砖建筑密密麻麻，只有当佩特拉之光直挂头顶时，狭窄的街道里才能见到阳光。

       玛哈拉克是尼赫喀拉诸城之中最古老、最宏伟、最辉煌者，它是数千名祭司、女祭司和学者的家园，而为了侍奉这些圣职人员，数万名商人、工匠、工人和朝圣者也同样居住于此。许多最富有的尼赫喀拉家族都在这座城市中拥有自己的宅院。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不断有贵族来此寻求祝福或建议。直到那篡位者在喀穆里崛起。

       在西方，翻卷的蓝黑色云层已经越过黄昏之门，直奔众神之城。纳布尼法站在玛哈拉克西门附近的城垛上，将他瘦削的胳膊塞进长袍的衣褶里，满意地点了点头。阿斯崔和莱巴拉斯的军队正撤往东南方向，徬晚时分，他们行军时扬起的尘土仍悬浮在南方地平线上，但篡夺者的军队没有表现出要追击的迹象。纳迦什想要与议会进行最后的清算，他将不计代价地消灭它。纳布尼法希望至少能让这代价超过篡位者的承受能力，但他毫不指望单凭这便能阻止纳迦什。

       一股热风吹过城垛，夹带着沙砾和坟墓里的霉味。城墙上站一条细细的士兵阵线，等待敌人的到来。玛哈拉克以前从未需要过军队，即便篡位者在喀穆里掌权，祭司议会也拒绝考虑建立军队。因为那就相当于承认纳迦什的力量超过了众神。不过，这里的每座神庙都拥有自己的乌沙比特军团，他们乃是神佑之地上最强大的战士。

       这些虔诚的勇者是众神之先锋，他们献身侍奉，保护其信徒免受伤害。而作为对他们奉献的回报，诸神赐予了他们众多奇妙而令人生畏的赐福。在其他尼赫喀拉城邦里，乌沙比特一般负责守卫祭司王，因为他是神之意志的化身，但在玛哈拉克，乌沙比特虔诚的守卫着神庙和祭司议会，因为他们的地位仅次于神。

       在遥远的卡-萨拜，盖赫布的乌沙比特是皮肤黄褐色的巨人，还有着狮子般的尖牙和金色瞳仁；然而在玛哈拉克，这些盖赫布忠仆皆已化为高耸的半人半狮，狮首人身的他们有着超凡的力量与速度，以及致命的利爪。而那些向狄迦夫神庙献上忠诚的乌沙比特们，他们的面孔会化为黑色豺狼，爪尖透出死亡的寒意。佩特拉神庙的乌沙比特乃是一位位金身泰坦，太过华美又太过恐怖令人不敢直视，他们声如洪钟，徒手便可折断刀剑。

       按照古老的传统，每座神庙所能拥有的神圣战士本不可多于二十名，他们如今全部满怀荣耀地站在城墙边：六百名神圣战士对抗数以万计的尸海。

       玛哈拉克的乌沙比特实力强大，但这座城市的防御力量还不只有他们。城墙和地基中早已编织进了博大而永恒的魔力：沙漠精魄与众神之神仆已被纳迦什的到来所唤醒。这些守护者不受契约约束——至少没有任何直接意义上的约束——因此它们不会为太阳之女的意志所左右。篡位者即将明白，众神虽然受到压制，但远非无能为力。

       在纳布尼法右边的城垛上，神圣战士间响起一阵骚动。老祭司转过身，看见身着黄、棕、黑三色法衣的三个人影正威风凛凛地沿墙向他走来。纳布尼法对他的主人深深鞠躬，尼卡-阿蒙-阿顿（Nekh-amn-aten）是佩特拉的大祭司。在他两侧的是神秘的狄迦夫大祭司阿特普-奈鲁（Atep-neru）和沉闷好斗的哈萨大祭司坎苏（Khansu）。

       “这可真是突如其来的荣幸，圣者们。”纳布尼法说，“那些忠诚的战士无疑会从您们的出现中得到激励和勇气。”

       尼卡-阿蒙-阿顿急躁地挥挥手让祭司安静下来。

       “别再说那些陈词滥调了纳布尼法，你在列王中消磨了太多时间，世俗已经完全腐化了你。我这辈子都没听过刚才那样可笑的废话。”

       纳布尼法摊开他那满是皱纹的手，苦笑着。眼前这位佩特拉大祭司生在玛哈拉克、长在玛哈拉克，从未出过城。据老祭司所知，这是尼卡-阿蒙-阿顿第一次踏上城墙。

       “您说的对，圣者，”他圆滑地说，“我们盟友的宫廷里只有着各种各样的安逸和舒适，哪里比得上我们在这里享受的严酷生活。”

       坎苏对纳布尼法无礼的回答怒目而视，但尼卡-阿蒙-阿顿就好像没听见一样。大祭司双手插在厚重的棉衣袖子里走到城垛边缘，凝视着西方地平线上翻滚的黑云。

       “我就不该让你说服我这么做，”他酸溜溜地说，“我们应该把盟友留在身边，让纳迦什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身上。”

       “有什么意义呢，圣者？”老祭司叹了口气，“阿斯崔和莱巴拉斯的军队曾如雄狮般奋战，但他们的勇力已经耗尽。如果他们真的留了下来，就像拉卡-阿蒙-霍特普决心要做的那样，我们现在站在这里应该恰好能见证他们被屠杀。”

       尼卡-阿蒙-阿顿恼怒地哼了一声，“纳迦什会投入他的大部分军力以摧毁他们，那也许会让他之后无力挑战我们。”

       纳布尼法对大祭司的冷酷无情感到愤怒，他自己对此略感惊讶。也许他跟祭司王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是有点太久了。

       “我们占据优势，圣者，”他坚定地说，“我们将让篡夺者在城墙下折戟沉沙，而与此同时我们的盟友也将重建他们的军队，完成他们的任务。”尼卡-阿蒙-阿顿转向纳布尼法。

       “围城会持续多久，祭司？”他用阴森森的声音问道，“两个月？十个月？难不成一年？”

       坎苏生气地咆哮起来：“一年？别傻了。麦收季节就快结束了，一旦纳迦什发现他无法突破我们的防线，他就会向莱巴拉斯进发或者撤退回夸塔，不然他国内将颗粒无收。”

       纳布尼法深吸一口气，竭力掩饰自己的恼怒。他还要跟这些人说多少次？

       “纳迦什会关心农业？他的军队不需要回喀穆里去收麦子。”老祭司耸了耸肩，“而且拜他的关怀所赐，他那些可怜的臣民可能早都已经饿死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死后对他的用处可能还更大一点。篡位者必将驻扎在帝王谷的这一侧，直到东方诸国在他面前燃烧或下跪。他的收割季节将从收割我们开始。他知道是我们派阿斯崔和莱巴拉斯去对付他的，甚至可能怀疑我们是袭击贝尔•阿里德的幕后主使，所以如果他征服了玛哈拉克，战争就结束了。记住我的话，他会倾其所有来攻击我们，如果他无法一举击破我们的防御，那么我们将面临长期的包围。”

       尼卡-阿蒙-阿顿在背后紧紧地握住双手，望着外面那无边无际的黑云。

       “像这样的围攻，我们能撑多久？”

       阿特普-纳鲁用一根长手指敲了敲下巴。“我们不会缺水，蓄水池还满着，圣石也会成为信众的水源。如果我们进行定量配给，有必要的话我们的粮仓可以坚持三年。”

       尼卡-阿蒙-阿顿转向纳布尼法。“三年，”他重复着，脸色变的阴沉，“你认为事情会发展到那种地步吗？”老祭司回想起他和阿斯崔国王的最后一次对话。“你们可能要坚守很长一段时间”。纳布尼法看向他主人焦虑的目光。

        “只有诸神知道。”

       不死之王的军队于夜幕降临后几小时内抵达了玛哈拉克，无数干燥的皮肤和布满灰尘的白骨没过沙丘。在无情的行军中，亡灵大军的规模急剧增长。来自赞迪里的骷髅弓箭手在长矛连队前组成细长的阵线，枯骨一般的努玛斯骑兵默默跟随在不知疲倦的军团后方，护送着纳迦什的不朽者们。而在沉默却又嘈杂的亡灵之潮后方，一些更为可怕的造物正在沙丘上颠簸行进，被它们主人的不屈意志所驱使。

       当纳迦什的大军离开喀穆里前往永生之泉时，它的成员尚且还全是会呼吸的活人。而现在，活人只剩不到四分之一。成群的豺狼在夜间跟踪它们，还有无数秃鹫安静地在他们头顶上盘旋。对于食腐动物来说，送到嘴边的食物可不多见，如此之多的死亡和腐朽它们不可能视而不见。

       沙漠之风哀鸣着从亡灵队伍中呼啸而过，吹动了那些破碎成褴褛的衣装、皮革或是像羊皮纸一样干燥的人皮。它将一阵阵薄幕般的沙尘吹向天上那旋转的黑色漩涡，云层笼罩在无数被日光烤白的骷髅头上，投下遮蔽邪恶的暗影。

       接连不断的沙尘暴迫使不朽者和活人战士们披着斗篷行进，将自己的脸紧紧裹住。赞迪里和努玛斯人早已被沙暴那持续不断的轰鸣声折磨的半聋而麻木。几周以来，纳迦什一直在驱赶着他们沿帝王谷追赶东部联军。

       他们原以为敌人会死守黄昏之门，并试图在那里孤注一掷地阻击不死之王。因而在过去的几天里军队一直在强行军，希望能尽早到达山谷尽头，趁敌军阵脚未稳将其一举击溃，但当先头部队的骷髅骑兵到达黄昏之门时，它们发现那些低矮的城墙已被废弃，门后的村落也出奇的安静。领队的不朽者愤怒地派人去找来了几个活的努玛斯骑兵，希望他们——相对于亡灵来说——有足够的智商来解析在村落另一侧发现的痕迹。而据这几个精疲力竭的骑兵观察，敌人刚刚离开几个小时。当纳迦什得到这个消息后，他命令全军排成战斗队形，准备在玛哈拉克大门口追上敌人。

       规模庞大的西方联军在距离圣城一公里远的地方隆隆地停下了脚步。纳迦什那些不朽的军官勒住他们腐烂的战马，昂起头，感觉着前方沙丘上滚滚而来的力量。纳迦什的黑云撞上了城市外围古老的防护咒，在城墙和侵略者之间的大地上投下了一道明暗分界线。阴影之外，城墙外的平原在月光下显得苍白而明亮。

       玛哈拉克上方的天空宛如一张钴蓝色的挂毯，其中的织线如钻石般闪闪发光。人们在城墙顶上的火盆里点燃了篝火，让城垛沐浴在橙色的火光中。不朽者们感到很迷惑，这里本该有一大群惊慌失措的士兵挣扎着挤向玛哈拉克才对。而且相对于包围着这座城市的强大能量来说，玛哈拉克显得出奇的安静。

       其余部队在几小时内各自抵达预备位置，通信员们在前线和后方来来往往，将他们的报告交给不死之王。疲惫不堪的努玛斯骑兵又一次被调走，又过了几个小时他们才终于确定东军已经绕过城市前往南方，撤向了各自的主城。消息传到不朽者们那里，许多人认为他们将会继续追击，于是便提前指挥手下的骑兵们转向南方。

       因而当他们在午夜时分接到纳迦什的命令时，许多将领都大吃一惊。努玛斯骑兵接到命令要保卫军队侧翼，同时监视联军撤退的方向。预备队上前并在战线后方列队备战。军需官指挥奴隶们在军队后方四百米处搭起了帐篷和战马围栏，军械工支起了他们的临时铁匠铺，攻城工程师们则将笨重的战争机器拖向城市。他们身后紧跟着吱呀作响的马车，满载着一筐筐咧着嘴的骷髅头和散发着臭味的沥青桶。

       对诸神之城的进攻将于凌晨开始。

       黑色阿克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独自踱步，心里寻思着要是能有匹坐骑就好了。

       在过去的半个小时里沙漠中的风力已经大大减弱，但他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噪音和风压突然消失反倒让他不安起来。飞旋的沙尘慢慢沉淀，如果他现在有匹马应该就能看到军队的全貌，这才是重点。军官们需要视野来指挥部队，就好像围城工程师需要观察他们的器械在运往城墙时的损坏情况。

       八万行尸站成了二十排紧密的队列，呈大致新月形从北向南延伸近五公里。在后方，五十架重型投石机的射击阵地附近还有四万预备队正在待命。在主力部队和预备队之间是由亡灵骑兵和不朽者指挥官组成的中队，再加上五千名骷髅弓箭手。弓箭手会紧跟在长矛连队后面，在突击部队进攻大门时用接连的箭雨扫射城垛。只有在城门倒塌之后骑兵们才会开始行动，冲入缺口，在希望之城中播下混乱和死亡的种子。

       阿克汉发现不死之王并没有让盟国参与这次攻城。努玛斯人在东南方向，以防正在撤退的东军突然杀回来攻击军队侧翼。赞迪里部队已被派往北侧并获准留在营地里，直到接到进一步的命令。

       很明显，纳迦什不信任他的盟友，尤其是当敌人是玛哈拉克的时候。维齐尔对他主人日益增长的偏执深有体会。

       夸塔一战之后，国王就没让阿克汉指挥过一兵一卒，并且禁止他拥有兵刃盔甲，甚至不许他骑马，他只能穿着一身破长袍徒步跟在货运车队后面。纳迦什尽其所能地羞辱着阿克汉。维齐尔开始怀疑自己没有被彻底抹杀的唯一原因就是国王想要以儆效尤。

       有那么一段时间，阿克汉相信惩罚终会结束，他会再次得到重用。现在他不再那么确定了，可又不知该怎么办。

       维齐尔大步走过骑兵部队后方，寻找着一个特别的身影。大多数不朽者看到他之后要么是嘲弄般地敬礼，要么是轻蔑地冷笑。阿克汉面无表情，但却在心里记住了他们每一个人：既然连我都会失宠，你们也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咱们再算账。

       最后，他在骑兵阵线的中心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谢普苏-胡尔正骑在骷髅战马的马鞍上，他将青铜头盔夹在大腿和胳膊之间，正忙着磨刀。不朽者仿佛是感觉到了阿克汉沉重的目光，稍稍顿了一下，从马鞍上转过身来。在转身的时候他那烧伤的四肢上又掉下来几片干纱布，而那张毁容的脸在看到自己前上司时则好奇地歪向一边。破碎的勇士考虑了一会儿，收刀入鞘，打马来到维齐尔面前。就像纳迦什的大多数不朽者一样，谢普苏-胡尔已不再使用缰绳：一匹死马也不在乎勒嘴，全依骑手的意志行事。

       “就快开始了。”阿克汉说。谢普苏-胡尔点了点头，干燥的皮甲在他活动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我很惊讶你居然不会加入我们，我本来以为纳迦什会及时派你回来指挥攻城。大敌当前，这时候不让你发挥才能着实有些愚蠢。”

       这种赞扬可能会使一个凡人感到振奋，但对于阿克汉来说这些话只会提醒他如何被人轻视，继而对主人更加不满。

       “已经好几个星期了，纳迦什大概已经把我给忘了。而且我敢肯定拉门卡特或者其他什么人自打我失宠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密谋取代我的位置。”谢普苏-胡尔严肃地点了点头。

       “拉门卡特算一个。这我倒是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守在你的那座黑塔里，那对你没什么好处。”维齐尔点了点头。

       “确实。”他打量着谢普苏-胡尔，想知道对方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愈发对纳迦什的束缚感到厌烦。他是唯一一个想摆脱主人枷锁的人吗？肯定不是。

       “你认为拉门卡特在朝堂上有多少盟友？”他问到。勇士耸了耸肩，又一簇碎布掉到地上。

       “我猜不是很多。他从来都不怎么受欢迎，从一开始就是，不过他现在成了主人的耳目，这肯定会改变一些人的态度。”谢普苏-胡尔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阿克汉，“你问这个干嘛？”

       “只是考虑一下我还有什么选择。”

       谢普苏-胡尔点点头。当不朽者想要回话的时候，军队后方传来一声叫喊，投石机部队开始伴随着一连串沉重的撞击声隆隆向前。一簇簇绿光在步兵头顶的夜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无数附魔颅骨向着玛哈拉克城墙倾泄而下。

       附近响起低沉的号角，阿克汉看到他右侧几十米远的地方燃起一团魔法火焰。一群装备着白面盾牌和大砍刀的干瘪行尸出现在骑兵部队后方的沙丘上：墓穴守卫，它们曾是夸塔的王室卫队，如今却高举着奈姆哈里布的人皮大旗负责护卫纳迦什。不死之王就站在墓穴守卫后面，周围是他的幽灵随从，拉门卡特和几个奴隶则紧跟在后。在纳迦什身旁是尼菲丽姆扭曲的身影，她干瘪的脸活像一副沉默而悲伤的面具。

       阿克汉感到死灵法师无声的命令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就像一群贪婪的蝗虫。待命的骑兵们一阵骚动。谢普苏-胡尔在马鞍上直起腰来。

       “开始了。”他抓起头盔，在戴上之前向阿克汉点了点头。

       “等战斗结束之后我们再谈拉门卡特和他盟友的事情。”

       投石机再次开火，尖啸着向城市投掷火雨。随着骨头、木头和金属的碰撞声，第一批矛兵连队开始向城墙移动，如同一股沉默但不可阻挡的浪潮。阿克汉感到大地正在八万双脚的践踏下颤抖。

       “你觉得需要多久？”

       谢普苏-胡尔望着希望之城：“一小时，或许不到。一旦城门被攻破这座城市就完了。”他耸耸肩，“也许他们会在那之前投降。”

       “纳迦什有兴趣接受投降吗？”

       不朽者低头看向阿克汉，露齿而笑。

       “不死之王说了，任何俘获祭司并带给他的人都将得到与俘虏等重的黄金。其余市民格杀勿论。”维齐尔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惊讶。

       “杀？不是奴役？”

       谢普苏-胡尔摇了摇头，“旧神时代将于今日终结。神庙必被烧毁，忠信之人必倒在刀下。”

       “努玛斯和赞迪里人对此会很愤怒的，”阿克汉回想起在夸塔时国王们的反应，“他们可能会造反。”

       谢普苏-胡尔调转马头，回头瞥了阿克汉一眼。

       “他们可能会是下一个。”他说完便催马前去加入自己的部队。

       阿克汉看着骑兵们跟在势不可挡的步兵连队后方徐徐前进，又抬头望向诸神之城寂静的城墙。有一股无形的能量盘踞在军队上空，噼啪作响，似乎正在酝酿一场风暴。一阵微风吹拂着维齐尔的长袍，扬起了些许尘土和沙砾。阿克汉不知道这是不是纳迦什所为，不然的话就是有什么其它力量开始随着部队推进而有所动作。

       在附近的沙丘顶上，不死之王纳迦什看着他的军队向前推进，憧憬着玛哈拉克的末日。

       一些尖啸骷髅未能命中城墙，而是落在平原上点燃起熊熊大火。在死灵法师的注视下，投石器再次齐射，这次的命中率要好得多。它们爆炸时裹挟着病态的绿色火焰将城墙轰成飞溅的砂岩，同时在城垛上散布烈焰。

       纳迦什转向他的王后。

       “击破它们。”他指着星光灿烂的平原对尼菲丽姆说道。不死之王已经利用数百公里外的黑色金字塔聚起力量，在防护咒失效的瞬间就能用暗影之握攥住城里的所有人，黑暗将降临在希望之城。

       第一排矛兵已经靠近防护咒区域，尼菲丽姆抬起她枯萎的手臂，发出一声悠长而绝望的哀嚎。

       在下方平原上，风力开始逐渐增强，将一团团沙土吹向城市。长矛连队在投石机的火力掩护下继续前进，后面紧跟着由三分之一的不朽者带领的三十支骑兵中队。在骑兵身后是数千名骷髅弓箭手，它们的长弓已箭在弦上。一旦部队抵达城墙，弓箭手将会作为主要战斗单位，当敌人想要射击长矛连队的时候它们将会射杀防御者。

       步兵行进时的脚步声汇成了一股沉稳的鼓点，但这节奏不时会被更加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打断。砰......砰......砰......

       它们登上了沙丘的最高处，与此同时，投石机又向城里进行了一轮射击。那是八尊巨塔般的身影，每个都高约五米以上：骨巨人由融凝的骨头和钢索般的肌腱束制成，手中挥舞着用数根船桅制成的巨大棍棒。如同莱巴拉斯那复杂的机械巨人一样，骨巨人将负责攻击城市大门并将其击碎，为骑兵的屠杀铺平道路。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黄沙被吹向平原上空。死灵法师的云幕被逐渐形成的气旋撕扯着，开始渐渐瓦解。

       数万具的骷髅还在向前推进，它们破旧的头盔和矛尖暗淡地闪烁着。然后沐浴在星光下。城市上空的防护咒并没有破除。

       在那一瞬间，不死之王惊呆了。他加强了自己的控制力，命令军队步伐加速。骨巨人加快了脚步，迅速赶上前方连队。

       天空中已是尘土飞扬，一场沙暴在城市上空逐渐成型，其内部被熔炉般的火光照亮。狂风呼啸如雄狮怒吼。接着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就好像巨石在烈日下开裂，尸潮上空下起了火雨。

       战车车轮般巨大的石块拖着火红的尾迹划破夜空，砸在排列整齐的矛兵之间，伴随着沙尘和火焰将它们轰到半空。每一次撞击声都像落锤般在平原上回响，一下又一下，很快就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巨大轰鸣声。

       长矛连队被砸出了一个个空洞，但亡灵战士不会犹豫或害怕。在国王意志的无形鞭笞下，矛兵们补齐了空缺，继续向前推进。它们蹒跚前进着，身上的盔甲逐渐燃烧破碎。投石器继续开火，但当尖啸颅骨再次飞向城墙时却纷纷凌空爆炸，燃烧的碎片落向下方步兵。

       纳迦什愤怒地转向他的王后，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猛地扭过她的头以至于王后脖子上干燥的皮肤都开裂了。

       “消解他们的力量！”他命令道，“摧毁它！”

       尼菲丽姆虚弱地举起手臂，她的脸被痛苦和恐惧所扭曲。她就像个迷失的灵魂般恸哭不止，向诸神哭诉自己正遭受的折磨，但仍然无济于事。

       不朽者们已经进入防护咒的范围，当带着火光的巨石落在周围时他们急忙加快了步伐，在密集的长矛连队中挣扎着挤出一条路来，冲向城门。骨巨人也纷纷效仿，不惜踏碎任何挡在它们前方的步兵。其中一个巨人被陨石正中面门，头骨顿时粉碎。无头的巨像摇摇晃晃地走了一会儿，然后稳住脚步，继续前进。

       当骑兵部队冲锋至距离城墙只剩不到一百米的时候，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起伏，一层沙幕直冲天际。前方骑兵因速度太快停不下来，一头扎了进去，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纳迦什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然后只见一个小小的黑影旋转着飞出沙幕，就像一块碎陶片。它碰巧击中一只骨巨人的胸口，伴随着一阵沙尘撞的粉碎。这时候，死灵法师才意识到那是半匹骷髅战马的残骸。

       沙幕开始变薄，在其深处可以看到几个模糊的巨型物体。更多的亡灵碎片被从沙幕中抛出，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打碎的。

       骨巨人来到沙幕之前。它们举起沉重的木棒横扫挥击，打开一道宽阔的缺口，却只见沙墙之后矗立着几只巨兽。其中一只一跃而起猛扑向骨巨人。

       它的利爪瞬间击碎了巨人的胸腔，同时在其盆骨上留下深深的抓痕。这怪物几乎和骨巨人一般高大，却有着狮子的身体和强有力的尾巴。它有一头黄褐色的鬃毛，金黄色的眼睛，但却长着一张人脸。

       斯芬克斯露出巨大的獠牙，猛扑向骨巨人的脖子，一口咬断其粗如树干颈椎。骨巨人在怪物的重压之下倒地，斯芬克斯立刻用长剑般的利爪将其撕的粉碎。

       更多的斯芬克斯跃出沙幕，皮毛上覆盖着碎骨和苍白的碎肉。它们在剩下的骨巨人之间横冲直撞，其速度之快骨巨人根本来不及防御，它们用尖牙利爪将构造体一个个扯倒再撕成碎片。

       幸存的骷髅弓箭手赶到射程之内，漫天箭雨飞过平原，落向斯芬克斯。怪物们抬起头来，像赶苍蝇一样地摇头晃脑，然后又回头继续它们那可怕的工作。

       长矛连队还在火雨中继续推进，但已毫无阵型可言。弓箭手们在天降的打击下损失惨重。平原上到处都是燃烧的骨头和残破的武器盔甲。

       纳迦什咬牙切齿，抬起头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怒吼。幸存的骷髅战士听到这个声音后便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开始撤退。

       斯芬克斯们就像饥饿的狮子一样，在玛哈拉克城墙下的断壁残垣上来回踱步，恶狠狠地盯着死灵法师的残余部队。亡灵骑兵和不朽者的遗骸在它们爪下嘎吱作响，无一幸存。

       斯芬克斯在遍地尸骸中昂起头，对着撤退中的敌军咆哮怒吼，它们像人一样的面孔既有愤怒又带着胜利地骄傲。

       在希望之城上空，黎明投下了第一缕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