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季 第一百八十章 狼与渡鸦（3）
任由弗莱登发泄怒火的路德格安静地闭上眼睛。
「你在装死吗？给我回答！」
闭上眼的路德格想起了菈妮。
（没错，当我第一次在索壬见到她的时候我很惊讶。但也只是因为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仅此而已。）
毕竟他们已经形同陌路，所以他也没必要解释，更不必要假装认识。
但是因为命运吗？
在第一次巡逻的时候他介入了菈妮与另一位贵族学生的纷争。之后在差点被狼人袭击的时候也是他救下了她。
当她意识到自己拥有无属性魔力时他将那本书交给了她。
还有在宴会厅的时候......
（而就在某个时刻我们之间变得亲密起来，就像过去一样......)
命运的齿轮并未就此休止，另一个与那天息息相关的事件再次发生在索壬。
（这也是因为当初的决定吗？）
路德格回忆起菈妮的眼睛和甚至是她自己都未发现的力量。
从十二年前内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跨越时间的关系会在索壬再度降临。
这就是这个存在着神明、魔法、不同种族和奥秘的世界所拥有的力量吗？
（不可能再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辩解了。）
现在弗莱登·沃尔堡正盯着他看。
那个十二年前鲁莽又傲慢的小男孩即使是在长大后也没有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
但我无从辩解，也不打算辩解。
「你想表达什么？」
「什么？」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旧事重提又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的意图何在？」
「......你。」
弗莱登看向他的眼神充满厌恶。
「我以为你会心怀后悔和愧疚所以来到索壬帮助她......」
「你在误会什么？」
路德格对他的话一笑置之。
「我会记着十二年前的破事？别逗我笑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
他为什么来索壬？
路德格回想起过去一系列发生的事情。
「......你不必知道。」
「和我想的一样......」
他从我的表情中读出什么了吗？
弗莱登本就有强烈的预感。
至少在他的印象中路德格是一位隐姓埋名的流浪者。
然而他却以没落贵族的名义成为了索壬的教授？而且还在她入学的那年就任？
一切都过于巧合。
「你尽管否认，但我知道你到底为何而来。」
「你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吗？」
「无论表现得有多厚颜无耻，你那天犯下的罪也不会消失。哪怕现在出于内疚所以想要弥补，但你认为她会接受吗？」
「那你想怎么做？现在去找到菈妮然后把一切都告诉她吗？」
弗莱登闭上了嘴。
「做不到是吧。因为你也知道她失忆了。说到底我们都是一类人。」
「......我和你不一样。」
「你我都知道那天发生的事，但你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如果你觉得一切都是错的那不应该马上告诉她吗？」
「你又凭什么对我评头论足！你甚至连我的感受都不知道......！」
「呵，我又该知道吗？」
「......！」
双眼充血的弗莱登紧盯着路德格。
他的拳头也在颤抖，但却无法挥出。
「想做就做吧，我不在乎。」
路德格的挑衅让弗莱登咬紧嘴唇，在最后一次怒视路德格后他很快转身离开。
要是再继续面对路德格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失控。
（小鬼难缠。）
望着弗莱登远去的背影，路德格叹了口气。
（活着本就是件累人的事。）
在很久以前我就听闻过弗莱登·沃尔堡的名字。然而我以为他早已忘记了一切。
当时他还是贵族，而菈妮则是一位不知名的平民妇女的女儿。
但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事情确实不那么容易忘记。
而正如弗莱登没有忘记那天一样，路德格也一直记着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可以出来了，汉斯。」
「......我的天。」
躲在一棵树后的汉斯探出头来。
「对不起，大哥。我也不想听到这些事。」
「我知道，是我喊你来的，只是他突然跑过来说一堆废话。」
「......但是你没事吗？他好像知道你的某个化身，再这样下去被发现不是时间问题了吗？」
汉斯回想起不久前弗莱登说过的话语，而且从反应来看那个小屁孩很有可能知道路德格用的是假身份。
「不用担心。」
「什么？你事先准备好了吗？」
「没有必要做准备。」
路德格一边说话一边留意着他离去的方向。
「他不可能说的。」
（我和他一样？）
路德格说的话仍然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怒火中烧的弗莱登逐渐冷静下来。
（而且他在第一次见到我和她的时候就应该道歉。）
但他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厚颜无耻地进入索壬甚至还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更不用说还接近了菈妮。
弗莱登想要揭示路德格过去所做的一切。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
毕竟他已经是一位在索壬声名鹊起的教授了。
谁又会相信身为学生的他呢？
（而且他完全没有留下过任何实质性证据。）
这么做反而可能损害沃尔堡家族的声誉。
（难道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刻意将自己的名誉弄得像一座铁壁垒吗？）
还有另一个方法：利用他的弱点散布谣言。
但一旦如此就与承认自己无法正面战胜路德格无异，而弗莱登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但是......拉你还是需要知道这件事。）
身为他所犯下的罪的受害者，不仅经历那可怕的事的菈妮甚至还被删除了记忆。
「弗莱登前辈，你的事做完了吗？」
就在这时，他恰巧碰见了路过的菈妮。
爱兰迪兒不在她身边？
意识到现在是难得的机会的弗莱登走向菈妮。
「菈妮。」
「前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我有些事想告诉你......」
他应该告诉她那天发生了什么，以及她生命中缺失的部分。
弗莱登想好自己该说什么。
「......」
但奇怪的是他的喉咙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前辈？」
然而菈妮天真的表情让他无法开口。
她希望知道真相吗？她又会因为知道真相而开心吗？
（不可能的。）
如果菈妮知道真相肯定会很难过，毕竟她所挚爱的母亲就是被她信任且依赖的教授所杀害甚至还抹去了她的记忆。
用人间惨剧来形容整起事件也不为过。
以真相的名义让她回忆起那些可能会伤害她的记忆的做法是正确的吗？
正是这点让弗莱登犹豫不决。
（菈妮能接受真相吗？我的行为反而有可能会再次伤害她。）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经历伤害和悲痛时克服并继续前行。
毕竟世上有的不只是超人，一般人只会在失败时哭泣甚至崩溃。
还有什么事能比强迫他人承受并克服悲伤更不负责任的呢？
（她真的应该一直如此吗？）
弗莱登突然想起不久前路德格说的话。
——我们都是一类人。
在那时他只感到愤怒。但就在这个犹豫不决的时刻，弗莱登只能承认他说的没错。
（但我和他不一样。）
他必须要证明自己和那个只会撒谎和欺骗他人的小人不一样，所以在这时不应该保持沉默。
「前辈？」
「......」
菈妮那双纯洁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是担心。
而其中闪烁的夜空星光让弗莱登瞬间感到全身放松。
「您还好吗？」
「......嗯，我没事。」
「您之前说有事想告诉我，是什么？」
「......没什么。」
最后弗莱登无法说出口。
「对不起，我浪费了你的时间。」
「欸？没有！怎么会呢。」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弗莱登迅速转过身离开。
（我不能告诉你。）
他也知道自己和路德格一样，而这样的自己只让他感觉恶心。
但是他还是说不出口。
（我不想伤害你。）
他不想看到她落泪，更不想她伤心。
为了保护纯洁无暇的她，哪怕是要堕落为他最厌恶的人也必须如此。
（菈妮，你可能不记得，又或者永远都不会想起来。）
那天的相遇。
他知道她无法想起来，但没关系。
（因为我会记住的。）
与此同时那个一切都是虚假的男人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没有阻止弗莱登的他反而却像是在炫耀一般说出挑衅的话语。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说不出口。）
意识到自己被路德格戏弄的弗莱登握紧拳头。
（我承认现在还没有能力扳倒你。但一旦你有露出破绽，沃尔堡的狼绝对不会放过猎杀的机会。）
「没必要在意那只狼崽子。以后我不好说，但现在他不足为虑。」
「是吗？哦，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信任他的汉斯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我在大哥你无法行动的时候以自己的方式收集到部分情报并整理好了。幸运的是昨天的仓库火灾似乎被判断为烟花管理不利导致的事故。」
「看来艾莉莎打算就此结束整起事件。」
「毕竟越少人对这起事件了解越少就越安全。」
「她的处理方式相当妥当。」
「而且还有被俘人员存在，没必要为此浪费时间和人力。」
「对了，黑色黎明的残余现在状况如何？」
「目前被拘留在索壬内部，但这件事的微妙之处就在于......」
感觉到有些头疼的汉斯挠着后脑勺说道。
「那个凯西·塞尔莫尔似乎是在审问他们。」
「凯西吗？」
「我能够确认的是她曾进入过院长办公室，但具体她们做了什么交易就不得而知了。」
「这就是我想要的，是因为那天布下的诱饵吗？」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但汉斯露出了一副担忧的表情。
「你会没事吗？她的脾气似乎相当暴躁。」
「如果她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了......你会不会遭殃啊？」
「有可能。」
汉斯的担忧不无道理。
他能够保守这个秘密直到将其带入坟墓，但谁又能保证凯西·塞尔莫尔永远不会抓住他呢？
「也许在计划进行到某一步时她会有所察觉。」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到时我会亲自处理的。」
「那不会显得太不负责任了吗？」
关于不负责任的部分汉斯没有说错。
「谁知道她会一直追着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不放呢？」
「对哦，那你麻烦就更大了。」
「为什么？」
「三年前你也利用过她不是吗？」
三年前在德里卡王国时路德格也利用过凯西为他调查了一系列涉及全国的案件。
「......」
「如果你被抓住的话估计得一口气支付三年的债了。」
如果凯西·塞尔莫尔发现她被同一个人利用了两次的话......
「......嗯。」
「大哥？」
「只能寄希望于我不会被抓到了。」
「......可是你才说过侦探小姐有可能会有所察觉。」
「确实。」
「那你打算到时该怎么办？」
事实上他并没有考虑太多，毕竟除了凯西·塞尔莫尔之外还有太多事需要操心。
但如果真的发生了......
「我只能再跑路了。」
「唉，天哪。」
似乎猜到他的回答的汉斯叹了口气。
「汉斯，这不是现在需要担心的事。」
「......那什么是？」
就在汉斯看向路德格时，他注意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一旦面无表情的他露出这副神色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很紧张。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担心？」
路德格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因为这件事，我的老师可能已经注意到我在这里了。」
